比相信妻妾亲如姐妹,还要可笑。
把顾长亭视为白氏的儿子,看来这个二弟已经决定把顾长亭放到白氏名下了,嫡子嫡子,看来顾渔对白氏嫁妆的考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即使顾科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弟弟企图谋夺妻子的嫁妆,但是顾泰的征兆已经很明显了。
而且,在顾泰的后院,现在明眼的看到,妾侍压过正妻,庶子压过嫡子,顾长华怎么可能会同意抛弃自己母亲而去,相信白氏会在顾泰的后宅里,颐养天年。
“如果弟媳的生活,没有保障,长华是不会同意过继的。”顾科把话说得明白。
“逆子。”顾泰狠狠的一掌拍在了桌上,咬牙切齿道,“难道我这个做老子还要和他保证,绝不会亏待他的母亲,他才会同意吗?”
恐怕就是你发誓了,顾长华也不会同意,他已经不相信你这个做老子的了,顾科忍不住有些可怜顾泰,在自己儿子心中,他已经不想要你这个父亲了。
“二弟,如果你强行过继长华,长华跟你说,他绝对不会怨恨报复你的庶子,你信吗?”承诺和盟约一样,本来就是用来撕毁的,相信的人都是傻子,等顾长华过继之后,事情还是顾泰说了算,到时候,顾长华根本就任何没有办法。
“大哥。”听见顾客的话,顾泰羞恼,但是又觉得不对劲起来,他们说来说去,对于怎么让顾长华同意过继,顾科好像已经成竹在胸,自己始终被牵着走。
顾泰怀疑的看着顾科,“大哥,是不是长华找过你?他有什么条件才会同意,您明说吧?”
“和离。”顾客薄薄的嘴唇吐出来石破天惊的两个字。
“大……哥。”顾泰从椅子上跳起来,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不相信顾长华会提出这种条件,让自己的亲生父母和离,“他这是不孝。”
“二弟,你熟读律法,本朝不孝罪可有这个?”再说顾长华只是暗示,一幅画,一句诗,领会到的意思也是你自己猜的,他随时可以推脱。
而顾长华这种支持母亲和离的行为并没有触犯不孝罪,不孝罪包括:“谓告言诅詈祖父母父母;祖父母父母在别籍异财;供养有缺;居父母丧身自嫁娶,若作乐,释服从吉;闻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诈称祖父母父母死。”
他没有把柄好抓,也没有行差踏错,闹出来,恐怕都在自己身上,明知道顾长华把自己洗的一干二净,他却不能不跳出来。
而且很满意,很欣慰——将要成为自己的儿子,顾长华的手段自然是越厉害利好。
此时,顾泰已经冷静下来了,“大哥,你知道和离是绝对不行的,我当着父亲的面,当着您和嫂子的面,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亏待白氏。”
你把顾长华的软肋抓在手里,顾长华不放心,他也不放心,到时候无论什么事,顾长华不都要听你的?
“据我所知,二弟你与妾侍恩爱甚笃,不喜弟媳。”恩爱甚笃,能用在妾侍身上吗?
顾科不顾顾泰脸色涨红,继续说,“你回到京师的时候,公然抛下正室,和两位妾侍同车,宠爱妾侍到不顾正妻脸面,公然打脸,厌恶弟媳到达如此程度,和离对大家都好。”
看在他想错了,因为过继,让顾科站到了他这边,同样因为过继,顾科又倒向了顾长华这边,顾泰从来不会反省自身,他把他今天在他哥面前丢下的脸面,都算到了白氏母子身上,要不是顾长华非闹着要和离,他的大哥,也不至于,为了得到顾长华,就如此的不给他脸面。
顾泰脸色涨红,嘴唇哆嗦了几下:“大哥,您回去顾长华,和离是不可能的,我绝对不会同意,顶多……顶多析产别居。”
析产别居有些差强人意,顾科认为顾长华应该满意了,但是过继的条件却是和离,如果顾长华不满意,难道他还要再来第二趟?
析产别居和和离就差一步而已,差的那一步,正好妨碍到他的利益,析产别居,白氏还是顾泰的妻子,那有什么区别吗?也就是白氏的日子过舒服了。大房依旧受到二房的掣肘。
他要一个儿子,就这么不容易啊。
“二弟,大哥也不愿意做这个丑人,但是长华明确说过,他要的就是和离,只要和离。”顾科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完。
“这个忤逆的孽障,他这是威胁我,想要跟我耗下去不是?那就——”顾泰气的呼呼直喘气,那就就耗下去,就卡在了嗓子眼。
他情知根本就没有找顾长华麻烦的本钱,他虽然是他儿子,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他能把他怎么样?告他不孝?他现在只有他沐休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他面上又做的极好,让他捉不住一点的把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冷落他的母亲,这样,顾渔对他冷落正室已经有些不满了。
他没有和顾长华干耗的本钱。
“大哥,我需要想一想。”顾泰瘫在了椅子上。
顾科藏住眼里的歉意和怜悯,“二弟,你就是想,能想出什么办法,这件事越快越好,如果让父亲知道,什么都晚了。”
顾渔不会同意顾泰和白氏和离,和离不了,顾长华就不可能出继,他怎么忍心,让他的长亭未来还会为钱财发愁,“我立刻写和离书。”
顾泰一松口,顾科大喜过望,立刻招来人送上笔墨纸砚。
印好手印,把墨迹吹干净,顾泰把和离书交给顾科,目中有些冷冷的,“大哥,你告诉那个孽子,从今往后,我顾泰就当做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说完,顾泰就出了房门。
顾科看着自己弟弟的背影,前日因今日果,这就是嫡庶不分的后果啊,自作孽不可活,但愿你不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在房间了坐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了,来者是顾长华的身边的青随,他把和离书交给青随,从窗口看着青随骑着马,绝尘而去,看方向应该是去衙门报备了。
这里和离书刚出炉,顾长华拿到手,立刻就去让事情成为定局,这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啊。
对于顾长华如此迫不及待的心情,顾科除了苦笑,就只剩下苦笑了。
和离一旦成功,顾长华和顾泰父子之情就会荡然无存,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过继是过继定了。无论是和离还是过继,都已经成了不可改变的,哪怕,顾渔已经知道了,也阻止不了了。
第四十二章:撞破
顾科和顾泰在泰和楼“讨价还价”的时候,顾长华和赵熙就在隔壁,顾科假借顾长华的口,一再逼迫顾泰和离的时候,在顾泰一再口出恩断义绝的时候,顾长华听得一清二楚。
赵熙早就知道顾泰对顾长华没有父子之情,那些可怜的父爱碰上顾长亭的时候,就会遗失殆尽,但是却没有想到顾泰会如此的狠,前生他弄死顾长华,佞幸的名声只是借口,为了顾长亭清路才是真的。
在他看来顾长亭连顾长华的脚趾头都比不上,无奈人心都是偏,他着魔似的喜欢顾长华,顾泰的心里则只有顾长亭一个儿子,彼此就像被下了蛊一样。
要他说,像顾泰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扔了呢,碰上这样的父亲,谁在乎父子之情,谁吃亏倒霉?
但是父子天性,不可改变的血缘,不管怎么遗忘和想要遗忘,没有感情,他们依旧是父子骨肉。
“伤心了?”毕竟是亲生的父亲,赵熙的手抓住了顾长华的手。
“不,他给与我的骨血我已经还清了。”还他一命,从此父不是父,子不是子,他拿走自己的那一命,一笔勾销,他会再在乎杀身之仇,也再在没有父子之情,剩下无非就没有恩怨的陌生人,他不会帮他,不会害他,只要他不在惹他。
见顾长华是真的不在乎了,赵熙轻快起来,那边顾泰正说到“但是长华明确说过,他要的就是和离,只要和离”,以此逼迫顾泰,“这句话真是你说的?顾侍郎一向以诚信老实示人,以清廉刚正不阿称颂朝野,我从来不知道顾侍郎嘴皮子也这么利索,信口雌黄到真假难辨。”
为了母亲胁迫父亲和离,指责不了顾长华不孝,没有让人诟病,但是却能惹来非议,以顾长华狡猾的性子,他会把“和离”明确的说出口,落人话柄才有鬼呢,赵熙把顾长华的性子摸得熟熟的,自然不相信顾科的话,问题顾泰毫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信了。
“大伯说的也没错,我确实要顾泰和离,只不过没有说出口而已。”不管说没说出口,他的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虽然顾科有私心,但是却碰对了他的心思,他不要他母亲析产别居,他现在看见顾泰都觉得恶心,怎么会让他的母亲再与让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
而且顾科的急切,确实满足了一反面的虚荣心,他顾长华,顾泰不要,也有人稀罕。
他和顾泰真的断了,终于断了,是庆幸也是解脱,他终于不用因为一个“孝”字儿束手束脚。
“你已经让人去衙门登记了,估计用不了一个时辰,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顾家的二夫人和离了,你不要回去看看吗?顾渔——”绝对不会高兴的,首当其冲的就是顾长华的母亲白氏。
“你太小看我的祖父了。”顾长华把玩着手里的青瓷酒杯,一饮而尽,又续了一杯,“相信我,第一个倒霉的绝对不会是我父亲,而是做出如此愚不可及的顾泰,第二个就是魅惑顾泰的杨氏,第三个就是根源顾长亭,第四个是推波助澜的大伯,第五个是就是我这个不顾大局的孙子,他不仅不会为难我母亲,他对母亲还要更好,更慈爱,让人无可挑剔。”
如果和离之前,顾渔绝对不会责怪如此不守“妇道”的白氏,然后恩威并施,打消白氏和离的念头,但是在和离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之后,顾渔反而有了顾忌,在白氏即将离开顾家之前,为了顾家在外面的名声,他不能让人知道他为难和离的媳妇,为了不让顾长华和顾家离心,他对白氏绝对会慈爱加倍,照顾的无微不至,在她离开顾家的这段时间,没有人能让白氏受一点的委屈,即使是会迁怒白氏的顾老太太。
事情已经无法力挽狂澜,顾渔会做的事情,绝对只是把和离之事的危害降到最低,但是他心中又压着一股火,这股火首当其冲就会烧到始作俑者的顾泰身上。
不知道会不会让快有儿媳妇的顾泰去跪祠堂?
顾长华有些幸灾乐祸,只是他不能亲眼看到,他今天是不能会顾家的,回到顾家就是去为顾泰分散火力,连顾宅他都不准备回去,谁知道顾渔会不会去那里找他,现在顾渔火气是最大的时候,等他再顾泰身上消消火,再把母亲接出来也不迟。
顾长华的心情很好,酒一杯一杯的下肚,一会儿就脸色酡红,如同抹了胭脂,横波如水,潋滟媚人,双眼泛起了迷雾的朦胧之色,一手执壶,一手举杯,透着男人的风流洒脱。
因为知道赵熙已经甩不掉了,顾长华也再也没有勉强自己吃不欢喜的肉食,他偏于素食,又讨厌甜食,前些的日子的一场病,又让他长膘的身体,迅速的消瘦下来,他板着脸的时候,都是容易让人赞叹着迷,有些醉意之后,浑身上下都是透着让赵熙恨不得扑上去的姿容和气场。
只看了一眼,赵熙就喉咙发干,险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就要把他扒光,用舌头一寸一寸抚摸他的肌肤,“你故意的?”
故意的,他当然故意的,哪怕他从来都不想相信赵熙是爱他的,但是他也无法骗自己,赵熙是不爱他的,不管是他以帝王之尊甘愿雌伏,还是他平日里伏小做低,光是他为他禁欲,已经让他动容,如果不是上辈子被弄得太惨了,也许他早就接受他了。
他只是一个人,他渴望有一个全心全意的去爱他,却不希望这个人是给他伤害的赵熙,纯粹的爱情以及纯粹的伤害,矛盾的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他踌躇不前,也无法后退,只能恰在中间,一步都不能后退。
既然自己都这么难过了,他凭什么要让赵熙好过?他就是要让他欲火焚身,看得到吃不到。
顾长华抿着嘴笑起来。
这是赵熙在他们相遇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而不是虚假的笑,哪怕是对自己幸灾乐祸,他也希望他对自己多笑笑,而且他就没有发现,他已经开始放下戒备,相信他的承诺,要不然他怎么会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勾人的表情,惹起他的欲望,却知道自己不会动他。
而偏偏顾长华如此的信任,却束缚住了他,他必须坐怀不乱,不能乘人之危,要不然在他与顾长华之间,他又会退后一步,如果没有这个顾忌,顾长华已经六分醉了,自己不乘机霸上去,简直就是枉费自己百般的算计。
令人扼腕的是,顾长华的不设防,到底是一次试探,还是发自内心,但是不管如何,他今天不能动他一个指头,不然前功尽弃,也过也怪不得他人,谁让自己欠他的,本来不欠他的,在他对他情有所终之后,就变成了他欠他的,而他甘愿让他讨回来。
顾长华还在继续喝酒,一壶已经空了,他对着赵熙扬起脸,“我还想喝。”
看来是不喝醉不会罢休了,赵熙换人又添了两壶,事实上他高估顾长华的酒量了,再喝了半壶之后,顾长华就直接趴桌子上了,浑身软的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
刘仁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赵熙用披风把顾长华从头到脚遮起来,抱进了怀里,他们需要先到达顾宅,然后通过密道。
马车直入顾宅,赵熙抱着顾长华下了马车,顾宅除了是顾长华的亲信,就是赵熙的亲信,在这里他一向无所顾忌,没想到一下马车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臣女给陛下请安,愿陛下万寿无疆。”在不合适的地点看见不该出现的人,自己哥哥还被珍重的抱在怀里,顾益慧看见赵熙一闪而过的错愕之后,凭借强硬的心里素质,楞把顾宅当成了金銮殿,皇宫里的御花园,好像赵熙出现了顾宅是寻常的,没有被抱在怀里的顾长华,没有自己先前在御书房里狼狈的像一条狗拖出去。
第一个知道顾泰已经写下和白氏的和离书的不是顾渔,而是杨氏。
杨氏的一生在,杨父因贪污赈灾款项而获罪时,被一分为二,前半生她身为知府千金,富贵锦绣,娇养的如同花骨朵,服侍她的仆妇奴婢就有二十几个,有一个与她相知相许的表哥,即将成为婆母的人是她的亲姨妈,知府千金与尚书之子,门当户对,表哥表妹,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从小的交情,想必婚后能举案齐眉,相公爱护,婆婆维护,她以为她的一生会富贵安泰。
没想到一场灾变祸及了他们家,父亲因贪污被斩杀在菜市口,他们全家沦为贱籍,昔日的诰命夫人,官家小姐,像一个牲口一样被人叫卖,那时候她宁愿去死,要不是顾泰千里迢迢的来到平阳,把他们赎买回去,她宁愿一同碰死也不愿意为奴为婢,甚至沦为娼妓。
顾泰把他们带回京城,她和一家逃脱了,罪臣家眷的命运,但是她构建的婚姻已经轰然倒塌,她不可能成为顾泰的正妻,连贵妾都不可能,只能成为卖身契被攥在手心里的贱妾。摆在她面前的命运只有两条,嫁给同样是贱籍的男人,让子子孙孙永世不得翻身,或者成为永远低人一头的妾侍,她选择了后者,她的姨妈流着眼泪把她抱在怀里,发誓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她,她的原本相公,现在的主子,也和她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她。
她没有仪式,没有嫁衣,没有见证,就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她怀孕了,顾泰的正妻进门了,她只是一个商家女,以前连给她提鞋都不配,现在,她却要跪在她的面前,举起茶杯,说“婢妾请夫人喝茶”,姨妈和顾泰的疼惜,也改变不了这一点,婢妾啊,自称了二十多年,谁知道她心里的屈辱。
没有正室的地位和保障,他的姨妈承诺,和顾泰的承诺,统统都没有用,她明天必须去请安,像一个丫头一样时候白氏用饭,她的儿女始终是卑贱的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