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车里晕倒了,我自作主张,把您送进医院了。梁先生现在正在气头上,我不敢带您回家。”
梁苑杰坐起身,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弯下腰去找鞋。
余崇阳赶忙蹲下去,为梁苑杰穿好鞋子,见梁苑杰站了起来,有些着急地问:“少爷,您不会又要出去吧?你多少吃些东西,刚才医生说……”
梁苑杰扫了余崇阳一眼,余崇阳感觉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梁苑杰就这样离开了医院。
一连很多天,梁苑杰都待在海边,白天吹着海风,欣赏海边的景色。晚上就住到木屋里,睡着没有被褥的木板床,闻着树木的香气入眠。
很多年以前,梁苑杰就幻想过这样的生活。
整个下午,天一直阴沉沉的,直到傍晚时分,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
一道闪电划过,紧跟着一声霹雷,天空像是裂开了一条大口子。
梁苑杰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看到大树的枝干在风雨里摇摇欲坠,他想起风雨交加的那个夜晚,卓卡丁抱着树干的情景。那时的他,是否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为了等一个人,宁愿赌上自己的生命。
可惜,自己终究是晚了一步。
如果他有卓卡丁的那份坚持,在看到第一封信时,就默默地守候在这里,结果会不会不一样?如果卓卡丁最后一次来到这里,推开门看到了自己,他还会留下这封信么?
这一刻,梁苑杰终于接受了一个现实。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也等不来了。
……
第三十七章
“你们要干什么?”
“老实一点儿!”
感觉到身上被几双大手蹂躏,疼得小玉忍不住惨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就不省人事了。等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自己似乎被装进了一个袋子里。
我这是惹了谁了?他们不会要我的命吧?
小玉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忽然感觉有人把自己扛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挣扎着身体,但是无济于事。
“你再乱动,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小玉的身体一僵,连大气都不敢出。
感觉周围的视线一下亮了起来,小玉赶紧揉了揉眼睛,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眼中露出几分惶恐。
“大少爷?”
梁苑辉悠然地坐在沙发上,傲慢的眼神扫过小玉的那张脸,定住,仔细欣赏了一番。
“没想到咱们梁家还有这么标致的丫头,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怪不得梁苑杰给你开了那么多绿灯,这么漂亮的脸蛋,做女佣真是可惜了。”
小玉低着头不发一言。
“不必紧张,我只是找你问个话而已。”说罢,梁苑辉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带墨镜的大汉,“你去帮她搬个椅子来坐。”
没一会儿,戴墨镜的大汉面无表情地朝小玉走来,小玉看到他朝自己靠近,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大汉将椅子放下,面无表情地走了回去。
梁苑辉看到小玉的反应,朝着身边站着的两排保镖命令道,“你们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进来。”
偌大的屋子,就剩下梁苑辉和小玉两个人。
小玉并没有坐下,也没有因为那些保镖的离开而轻松几分。她看到梁苑辉坐在对面点起一根烟,烟雾在他的周围缭绕着,透过那些烟雾看到梁苑辉的脸,从未有过的阴冷。
小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现在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小玉的声音无比微弱。
梁苑辉冷冷一笑,“我可以提示你一下,关于梁苑杰的,你每日朝夕相处的二少爷。”
小玉慌乱地摆手,“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二少爷了,根本就不知道他的情况。即便是在以前,我也很少接触到二少爷,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不了解。”
“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小玉惨白着脸,颤抖着嘴唇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梁苑辉忽然站了起来,朝小玉走去。
小玉身体一僵,感觉无形的压力朝自己席卷而来。
梁苑辉用手捏起小玉的下巴,玩味地说:“你不是经常进出二少爷的房间么?二少爷的房间不是神秘得很么?你怎么能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二少爷的房间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去那里打扫而已。以前二少爷清闲的时候,一直是自己打扫房间。最近经常出去,没有时间打扫,才允许我进去。”
“他出去干什么?”梁苑辉直直地盯着小玉。
小玉摇着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那好,今天我回家的时候,你带我进梁苑杰的房间,这总可以了吧?”
没想到小玉断然拒绝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梁苑辉眸底之色蓦然加深,他用手扼住小玉的脖子,幽幽地说道:“刚才你说什么?”
小玉不知哪来了那么一股勇气,牙齿咬着嘴唇,闭着眼说道:“你不要再冒险了,二少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进入他的房间的。如果他回来看到你进去……”
“哈哈……”梁苑辉几声阴冷的笑打断了小玉的话,他用手拍了拍小玉的脸蛋,“你的骨气我很欣赏,但是你用错了地方。你的二少爷现在根本不敢回来,他把港南区搅得鸡犬不宁,梁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就算二少爷不回来,我也不能放你进去,除非二少爷亲口答应。”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梁苑辉的声音陡然升高,“就算你不让我进去,我也能想方设法进去,我现在是在给你机会,你听明白了么?”
小玉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可望着梁苑辉咄咄逼人的目光,还是低垂着头,语气坚定地说:“对不起,大少爷。”
第三十八章
“呵呵……很好,你今天让我见识了,什么叫做不见棺材不落泪!”梁苑辉站起身,大声说道:“外面的人全部进来。”
小玉的脸色惨白无比。
“这里有十几个弟兄,每个人都是身强力壮,你一直在梁家做女佣,还不知道男人的滋味吧?对了,我忘记了,你和二少爷还做过苟且之事。这样也好,你可以拿他们和二少爷好好比较一下,究竟哪个比较厉害一些……”
恶魔般的笑声响彻在小玉的耳畔。
看到十几个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小玉嘶着嗓子尖叫,“大少爷,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只是被雇佣在梁家做事,没有卖身,你不能这样侮辱我!”
“法?你在和我开玩笑么?”梁苑辉傲慢的眼神扫视了屋子一周,“难道你没听说过么?在这片地域,我们梁家就是法,先生的话就是圣旨。在不久的将来,我的话就是法,我让你现在死,你就活不到下一秒。”
小玉的眼泪凝结在眼眶里,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要想明白了,你为二少爷做的一切,他不会感激你一分。何苦为了一个仓皇落逃的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屋子里安静了几秒钟,陡然响起凄惨的尖叫声,梁苑辉面色平静地坐在一旁吸着烟,观赏着一群野兽发疯啃噬猎物的景象。
半个小时以后,屋子里没了声音。
梁苑辉已经看完了一份报纸,他站起身,走到人群中间,语气冷漠地说:“砍掉她的两条胳膊,处理干净后装进袋子里。”
梁先生下午出去办事,梁太太出去参加舞会,家里只剩下几个佣人。
杜衡站在梁苑杰的门口,打电话给梁苑辉的手下。
“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很快就送过来。”
当看到放在自己面前的是两条胳膊时,杜衡倒吸一口凉气,他以为来这里开门的会是小玉,没想到竟然是她的两条胳膊。
杜衡正在思索着,忽然看到梁苑辉的身影正朝自己这里走来。他赶忙拿起一条胳膊,用胳膊上那只僵硬的手对着房间的密码锁,门没有动静。换另一条胳膊,门开了。
梁苑辉跟随其后走了进去。
两个人站在梁苑杰的房间里,都是一副惊讶的神情,房间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任何装饰都没有,还不如一个佣人的房间有看点。
难道小玉说得都是真的?梁苑辉禁不住皱起眉。如果真是什么都没有,她为何宁愿牺牲自己,都不答应开门?
“大少爷,您说会不会是因为二少爷知道咱们要来,提前把重要的东西都撤走了?”
“不可能,他怎么会提前知道我们要来?他离开梁家的时候,祸还没闯出来,根本用不着防备什么。”
杜衡点点头,刚要转身朝另外一个房间走,忽然被一张照片吸引住了脚步。
“大少爷,你看!”
梁苑辉顺着杜衡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挂在墙上的这张照片。单是一张照片并不引人注意,但看了照片上的人和照片里的美景,两人都不禁惊叹。
“这么大的房间里,就挂了这么一张照片,而且这照片上的人,我们还没见过……”梁苑辉若有所思地嘟哝着。
“二少爷这段时间一直往外跑,前几天又出动警方帮他找人,你说,会不会和照片上的人有关系?……”
梁苑辉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得甚是诡异,“我想明白了,我说他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原来在忙着谈情说爱。可怜了小玉,宁死都要护着自己的主子,却不知道她不过是主子手里的一副挡箭牌。”
“什么意思?”杜衡一脸迷糊。
“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么?”梁苑辉一只手举着照片,“梁苑杰什么人?亲身母亲死了都不会掉眼泪的人!他为什么单单挂着这个人的照片?……”
“你的意思……二少爷他……他喜……喜欢这个男的?”
“不然呢?谁值得他大张旗鼓地到处派人去找?一定是这个男孩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不肯陪他玩了,怕到时候像小玉一样,把命搭进去。”
杜衡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盯着梁苑辉手里的照片反复观看。
梁苑辉则反复把玩着手里的照片,啧啧称奇,“还真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孩,没想到老二好这一口。如果把这张照片送到我爸手里,让他看看他的宝贝儿子为了谁不惜给梁家抹黑,事情就变得更好玩了。”
第三十九章
砰地一声,门毫无预兆地开了。
杜衡和梁苑辉齐齐望向门口,杜衡的脸色顿时变了,梁苑辉拿着照片的手也僵在半空中。
梁苑杰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屋子里的两个人,不发一言。
杜衡触到梁苑杰的目光,有种被阎王索命的感觉,他从未见过梁苑杰这样的眼神,以前看着他也仅仅是害怕,现在是极限地恐惧。
梁苑辉也有些心悸,但想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把柄,便长了几分勇气。
梁苑杰缓缓地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一把枪……
砰—砰—砰—砰—砰—!
一连五枪,全都打在了梁苑辉的小臂和手腕的部位,又快又准。
梁苑辉瞪大眼睛,等反应过来时,胳膊全麻,相片从手上滑落下去。
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坏了外面的佣人,也吓傻了站在一旁的杜衡。
梁苑辉根本没料到梁苑杰敢在家里开枪,他疼得面色惨白,用另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胳膊,咬着牙朝杜衡大吼,“把相片给我捡起来。”
可惜晚了一步,杜衡刚弯下身,梁苑杰已经把那张相片拿在了手里。
梁苑辉胳膊上的血已经淌了一地,巨大的疼痛让他的意识近乎昏迷,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双腿发软地歪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看着梁苑杰离开的身影,杜衡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朝着门外大吼,“快来人,抓住他,他开枪把大少爷打伤了!”
砰!
又是一枪,这一枪顺着杜衡的耳边飞过,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杜衡木讷地转过头,看着墙上留下的弹孔,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
梁苑杰将卓卡丁的照片贴在木屋的墙上,静静地凝望着,伸出手轻轻触摸着照片上男孩灿烂的脸颊,一遍又一遍。
阴雨过后,明媚的阳光洒在海滩上,雨水淋湿的小木屋很快就被风干了,散发出树木特有的清香。怪不得有人说过,树木的生命力很旺盛,即使被砍伐若干年后,仍然可以生机勃勃地活着。
梁苑杰提着小桶的涂料,拿着刷子,将五颜六色的涂料均匀地涂抹在木屋的墙壁上。
“我觉得橙黄色好一些。”
耳旁忽然传出卓卡丁的声音,梁苑杰手里的刷子抖了抖,举目四望,根本没有人。
一直到夕阳西斜,小木屋的粉刷工作才正式完毕,梁苑杰看着五颜六色的小房子,心里暗叹了一声,“真花俏。”
夜色开始悄悄爬上海平面,刚才海水还泛着青蓝色的波浪,现在望去已经是一片深蓝了。
梁苑杰眼前的木屋,也开始慢慢渗透在夜色之中,所有光鲜亮丽的色彩,在夜色的渲染下一层一层地变深。直到黑暗将这里所有的一切笼罩,小屋的色彩只剩下渐变的黑色和白色。
梁苑杰拿出打火机,站在小屋的窗户前,望着屋子里的一切,悄声点燃。
很快,窗户上的火苗顺着窗框爬到房檐,然后是房顶,墙壁,最后爬进了屋里。
四周的一切都被熊熊的火光照亮,梁苑杰站在火光之中,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照片被火苗一寸一寸地吞噬,多日来辛苦搭建的小木屋在自己面前轰然倒塌。
流不出一滴眼泪,或许伤心到了绝地,就是这样的感觉。
第四十章
私家医院的病床上,躺着面色苍白的梁苑辉,而坐在梁苑辉床边的,是双目通红的梁太太。梁先生则面色难看地站在一旁,面对身受重伤的儿子不发一言。
“我从没在你面前说过苑杰的任何不是,但是今天你都看到了,他用枪对着自己的家人,而且是自己的亲哥哥。”说到这,梁太太再次落泪,“苑辉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梁先生叹了口气,“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他不过是手臂受伤,不会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苑杰对苑辉手下留情,才捡回了他的一条命?”
“我这是安慰你,你想到哪里去了?苑辉也是我的儿子,他受伤了我也会心疼,但是身为他的母亲,你应该悉心安慰儿子,而不是自己在这里哭哭啼啼。”
听到先生的责备,梁太太的眼泪流得更凶猛了,“我也想平静下来,可一看到苑辉那条千疮百孔的胳膊,我的心就跟着流血。苑辉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如果落个残废,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呢……”
梁先生刚想开口说话,旁边的吴管家忽然附在梁先生的耳边小声说道:“先生,二少爷的助理余崇阳在外面,说是有话要和您说。”
梁先生皱了皱眉,“行了,你让他在外面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出去。”
吴管家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杜衡站在病房外面,眼睛自然一扫,就看到了在走廊里徘徊的余崇阳。奇怪,他怎么来了?他这段时间不是一直跟在二少爷的身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