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礼泉上了马车的时候，赫连玉正好睡醒，正靠在软垫上戳着奉求凰的小脸蛋儿。见奉礼泉上来，他停下手来，抬头笑了笑。“速度挺快啊。”

“嗯。”奉礼泉应声，在赫连玉身边坐下来。“我跟二爹爹都嫌麻烦，所以就简单交代了几句。你还疼吗？”

“不疼。”赫连玉这是实话。那药膏是当初冯至留下了配方的，恢复效果很好。赫连玉涂在身后的，就是那个药膏。“你问这个干嘛？”

奉礼泉怔了一下，回他，“没什么。你要喝红豆汤吗？慕哲说你这几天多吃些麻油猪肝和红豆汤比较好。”

赫连玉笑笑，自打孩子出生那一刻起，奉礼泉就突然一改常态，连点脾气都没有地腻在自己身边三天了。这让赫连玉心里有点打鼓。“泉泉，你转变太快了，我有点适应不了。”

“你转变也不比我小啊。”奉礼泉从手边的暗格里拿出汤盅舀了一碗红豆汤递给赫连玉，“你以后就会适应了。而且。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赫连玉笑笑，接过碗喝了一口，就微微蹙起了眉头。“泉泉……你这红豆汤里……放了多少糖啊……”

“啊？”奉礼泉怔了一下，接过碗来尝了一下。“我觉得……还可以啊。”

赫连玉又躺回去，撑起头来看着奉礼泉。“那你喝了吧。这么甜，我可喝不下去了。”

“对了，有个事忘了问你。”奉礼泉把红豆汤又放回去，“你是真的不走了吧？”

“啊，暂时。”赫连玉现在真是没打算一直留在奉礼泉身边。心里总有七上八下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他总觉得日子太平静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奉礼泉上前俯下身去抱住赫连玉，在他耳边道，“那你要走的时候……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让你准备困住我吗？”赫连玉笑嘻嘻的，听不出是个什么心情。“我又不是傻瓜，要是走了，就真走了，肯定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抓住我啊！”

“那我现在就抓住你！让你没有机会跑！”奉礼泉说着，整个人就压了上来。

“啊！”

“哎？压哪了？我看看？”奉礼泉赶紧撑起身来，紧张兮兮地看着赫连玉。

赫连玉看着奉礼泉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是怕你压到凰儿。你这么个折腾法，一会儿他哭了你去哄！”

奉礼泉松口气似的压回赫连玉的身上，“哪次不是我哄啊！明明我只哄你就好了，现在还要多一个凰儿。我得趁早把这孩子送出去！”

赫连玉伸手拍了拍奉礼泉的背，笑道。“他是不是你亲儿子啊，你怎么总想着把他送走呢！”

“我也想问问呢！他怎么总耽误他爹的好事啊！”奉礼泉嘟起嘴，偏头看着那个兀自睡着正香的孩子，还伸手戳了两下。这一戳可了不得了，又让奉礼泉给戳哭了。奉礼泉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只许赫连玉戳他脸，奉礼泉一戳准哭！

“你看，哭了吧！快去哄！”赫连玉听到孩子哭声，有点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奉礼泉的后脑勺。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说你爹爹戳你那么多下你连动都不带动的，怎么我就戳你两下，你就哭上了。”奉礼泉无奈，只得起身将孩子抱起来，结果刚抱在怀里，这孩子就没了动静。

小家伙既然不哭了，奉礼泉自然没理由再抱着，这孩子太沉，抱一会胳膊就酸了。几乎是这孩子的小屁股刚沾到棉褥上，他就扯着嗓子又哭开了。再抱起来，又没了动静。放下又哭。如此反复了几次，赫连玉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凑到奉礼泉身边抬手勾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就继续抱着这个小祖宗吧！我困了，不许让他吵到我！”

“那我也困了怎么办？”奉礼泉抱着孩子冲赫连玉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这孩子打跟咱们在一屋睡之后，就没怎么老实过，净折腾我了。”

“那是他跟你好。”赫连玉憋着笑躺在宽榻上看着奉礼泉，“你都不知道，他没出生的时候，我总跟他说你不好。一说你不好，他就在里面翻腾。你看看，多向着你！”

奉礼泉抱着小家伙想了一会，又转头看向赫连玉，“要不还是把他送到奶娘那边去吧。这孩子好烦。”

赫连玉笑开来。“怎么，你是长子，不是挺擅长带小孩的吗？”

“可是我想带你啊。”奉礼泉扁了扁嘴，“现在多了个小家伙，干什么都不方便了。”

“啊。”赫连玉看着奉礼泉这反映，突然就把笑容憋回去，导致脸上有些抽搐。“那……你就当他在奶娘那边没接回来吧！”

奉礼泉一脸这不可能的表情看了看赫连玉。“算了，你睡会吧。到客栈的时候我再叫你。”

“嗯。”赫连玉应声，刚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泉泉。”

“嗯？”奉礼泉看着自己怀里的小祖宗，下意识应声。

“我是替身吗？”赫连玉裹着被子，慢慢把身子团了起来，有点紧张地看着奉礼泉。

“你瞎想什么呢？”奉礼泉偏过头来看了看赫连玉，“就算是有替身存在，你也是正主，所有人都是你的替代品。”

“那耶律白就是替代品之一吗？”赫连玉这时候就露了两只眼睛在被子外面。

奉礼泉有些好笑。“他就算是替代品之一，那也得长得像你吧？你自己说说，他哪儿像你了，能让我费心思放身边当替代品？”

话是这么说，可赫连玉心里的不安仍是一点都没有减少。看他没什么精神，奉礼泉伸出一只手来捏了捏赫连玉的脸，“别想那么多了，我这不好好地在你身边吗。你刚不是说困了吗，睡会吧。”

“嗯。”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奉礼泉这一行人刚好出了虞京，到达第一个落脚点。几乎是车子刚停稳，就猛地晃了一下。就这一下，晃得赫连玉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一下子就从睡梦中给晃醒了。“怎么回事？”

“我出去看看。”奉礼泉在赫连玉脸上亲了一下。

马车外，轩辕七曜正拎着赫连重奉打算往客栈里面走。

“你松手！不许碰我！”赫连重奉脚都沾不着地，一直踢着腿，还回手企图掰开轩辕七曜的手。

“我要是松手，你就钻你哥的车里去了！”轩辕七曜是坚决不松手，这一路上他都被迫跟苏慕哲一个马车，好不容易等到要打尖了，这孩子居然见了自己就要跑，他能松手才怪。

奉礼泉揉着额角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某个跟猴一样被轩辕七曜拎在手里的孩子，蹙着眉道，“一路上都这么消停，现在这是折腾什么呢！”

“哥！”自从认识了轩辕七曜，赫连重奉看到奉礼泉永远都是一副看到了救星的表情。“哥！轩辕七曜要谋杀你弟弟！”

奉礼泉看着轩辕七曜一脸我冤枉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轩辕七曜，你真厉害！只要你在，永远能把我们家小点儿惹得跟个小疯子一样到处乱窜。”

“他一见我就要跑，我能怎么办。”轩辕七曜有点无辜，仍然没松手，就保持拎着赫连重奉的动作。

赫连重奉还是一脸委屈，用快哭出来的可怜兮兮的小眼神看着奉礼泉。“哥……”

“行了行了，都进去吧，你看看，就剩下咱们还没进去了。”奉礼泉拍了拍轩辕七曜的手，“总拎着他你不累么？”

第十八章：瞎折腾

为了不让那个小祖宗打扰到自己跟赫连玉的二人世界，奉礼泉刚把赫连玉安顿好，就把那个小祖宗送到了奶娘身边。把他渡到奶娘怀里的时候，奉礼泉还特意戳了那孩子两下，煞有介事地对着一个刚出生不过两天的小婴儿说道，“警告你哦！在奶娘身边乖乖的！不然送你去修罗门！”

这次倒是难得这小家伙没哭。奉礼泉弯起唇角笑了笑，对奶娘道，“这几天就麻烦你了，这孩子哭起来好烦。”

奶娘抱着小家伙福了福身，没多话。但是她其实很想说，这个小少爷真的是她见过的最乖的孩子了。奉礼泉挥挥手，奶娘也就抱着小家伙回房去了。

刚进了房间，奉礼泉就看见赫连玉正坐在桌边，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见奉礼泉回来了，干脆把剩下的水往桌子上一泼，刚才写的字就全都不见了。而后抬起头来朝奉礼泉笑了笑。“小祖宗送走了？”

“嗯。”奉礼泉点点头，走过去把赫连玉泼在桌子上的水擦了去。“你刚才……算了，我让厨房做了麻油猪肝和薏仁饭，还有红豆汤。待会吃了饭，就早点休息吧，在车上晃了一天，你也累了吧。”

赫连玉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奉礼泉，笑道。“你刚才是想问我在桌子上写了些什么吧。”

奉礼泉看了赫连玉一会，别过头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你若不愿说，当然可以不说。”可言下之意却是，你若不说，我会不高兴。

这点小心思，赫连玉自然是看得出来，遂弯起眉眼伸手拿过奉礼泉刚倒好的水喝了一口。“我写的。是你的名字。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身上可没有那么多秘密。”

看着赫连玉的笑颜，奉礼泉忍不住伸出手去，用指背轻轻在他脸上摩挲着。赫连玉笑意渐浓，继续慢悠悠地喝着水，不看奉礼泉，也没打算说什么。奉礼泉见赫连玉不躲，就势揽过他的腰，反手捏住赫连玉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赫连玉手里还拿着茶盏，冷不防被奉礼泉这么转身一抱，后背撞在了桌沿上。虽说不那么疼，可也撞得不轻。可是偏偏这孩子还不打算放开自己了。赫连玉微微蹙了蹙眉，真是个任性的小孩子。遂毫不客气地在奉礼泉的舌头上咬了一口。

“啊……”奉礼泉吃痛，放开了赫连玉，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嘴。“唔……你也太用力了吧……疼死了……”

赫连玉看着奉礼泉吃痛，挑眉笑了笑。“不让你吃点苦头，我就被你吃干抹净了！”

奉礼泉的手依然捂在嘴上，小孩子一样喃喃道，“让我吃干抹净有什么不好……啊……好疼……真是，你到底使了多大的劲啊！你要谋杀亲夫啊！”

“噗……”看着奉礼泉的样子，赫连玉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要是不咬你，脊椎就要被桌子搁断了！”

“那你也不能……谋杀亲夫啊……”奉礼泉的眉头越蹙越紧。“啊……真的好疼……一说话就疼……”

赫连玉把手里拿了半天的茶盏回手放在桌子上，朝奉礼泉勾了勾手指。“过来给我看看。”

奉礼泉立刻就舒展开眉头，小兔子似的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就一脸小孩子受了委屈的表情俯身凑到了赫连玉面前，还跟他撒娇道，“你看……都流血了……我尝到味道了！”

“我看不到啊。”赫连玉笑笑，又勾了勾手指，“再过来一点点！”

赫连玉这么说了，奉礼泉就乖乖地又往前凑了凑。“还是看不到吗？”

音落，赫连玉却是抬手勾住了奉礼泉的脖子，笑眯眯地主动吻上了奉礼泉。这让奉礼泉瞬间睁大了眼睛，赫连玉眯着眼睛看到，奉礼泉那紫红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就好像是水晶，漂亮得令人窒息。趁着奉礼泉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赫连玉放开了奉礼泉，然后拍了拍他的脸。“你看，这不是不疼了？”

奉礼泉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然后紧接着，一抹雪青色的身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了自己身后，一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腰，一边又从自己身后探出了脑袋，委屈吧啦地看着自己。“哥哥，你得救我！七曜哥哥非礼我！”

“喂……死小鬼！你说谁非礼你啊！”轩辕七曜倚着门框站在奉礼泉的房门口，衣衫略微不整。

“就是你啊！”赫连重奉说得跟真有这事儿似的，“你看你这衣衫不整的模样，难道还能是我冤枉了你么！”

“死小鬼！你给我过来！”轩辕七曜在看清楚奉礼泉脸上的表情之后，原本要踏进去的脚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别总躲在礼泉身后！有本事你给我过来！”

赫连重奉朝轩辕七曜做了个鬼脸，“才不要！有本事你进来抓我啊！进来啊！”

轩辕七曜看了看奉礼泉的表情，有点底气不足地对赫连重奉道，“你别以为我不敢过去哦！趁我还没打算过去拉你出来，你赶快过来！”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们……”奉礼泉捏得指节咯咯作响，“趁我还没打算出手，你们都给我消失啊！”

“哥哥……”赫连重奉双手环住奉礼泉的腰，仰着头跟他撒娇。“哥哥最疼重奉了，所以哥哥一定舍不得对重奉动手的吧？对不对？重奉也最喜欢哥哥了哦！”

奉礼泉笑眯眯地低下头，抬手拍了拍赫连重奉的头。“嗯。是啊，重奉最乖了！那么……你是自己过去七曜那边，还是我送你过去啊？”

“呃……”赫连重奉松开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道，糟糕了，好像真的把哥哥给惹毛了。“我自己……过去……”

“嗯。乖！”奉礼泉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赫连重奉一副奔赴刑场的架势走向轩辕七曜。“啊对了，你们顺便帮忙把门关好！”

关上门，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赫连玉趴在桌子上看着奉礼泉。“生气了？”

“没有。”奉礼泉笑笑，走回桌前坐好。店里的伙计在这时候把之前奉礼泉点的菜都端上了桌。“主子，您要的菜齐了。”

“嗯。下去吧。”奉礼泉挥了挥手，伙计便退出去关好了门。奉礼泉心情很好地看着赫连玉。“你还是这样子比较好。之前防备心理太强了。我以前都没想过，你对我，也要设防。”

赫连玉笑笑，握着勺子戳着面前的薏仁饭。“以后不会了。在你面前还要带着面具的话，那我还不累死啊！”

另一边，赫连重奉被轩辕七曜拎回房间之后，抱着什么茶壶茶盏就往床上一坐，朝着轩辕七曜就砸开了。凡是他能扔出去的东西，绝对不留在手里。“你出去！别让我看见你！快点！出去出去！”

轩辕七曜不说话，也没打算出去，只是一味地躲着赫连重奉扔过来的各种东西。这孩子居然连毒针和飞刀都扔过来了！不过这也是轩辕七曜自找的。谁叫他在人家赫连重奉气还没消的时候，就去招惹他呢。正想着怎么能靠近这孩子的时候，轩辕七曜突然想起了祁连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