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观回答道，“觉得满意就收下了，那个孩子挺合我的口味。”

萧爸笑着对他道，“晋叔觉得满意就好，看晋叔现在还活的这么随意，我挺开心的。”

晋观挑挑眉，看着他。

萧爸可比他小了一个辈分，平时对着晋观就是以晚辈的姿态，如今晋观这种眼神，他哪能再说什么，不能再笑话了，赶紧换话题道，“晋叔觉得小超怎么样？”

晋观道，“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萧爸道，“这地方，你也看见了，我们夫妻两住在这里挺合适，但小超上学不方便，我们倒是想在市区买一套房子，可是又用不着，而且也不可能把这里的丢下，这让我苦恼了很久，在市区又找不到熟人，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单独留在市区，五岁看老，您也看出来了，小超他是绝对不会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我曾问过他的意见，小超他说他想习计算机，有一次他去同学家里，看到那电脑就目不转睛，喜欢的不得了。”

晋观听着。

“我给他买了一台放在他的房间里面，他自己就天天看，但能够看出什么东西呢？我就寻思着，晋叔认识这方面的人吗？我想教教小超。”

晋观认真想着，道，“急也不在这一时，等我先和小超谈一下，再来和你们夫妻两讨论，放心，这方面我认识的人也不少。”

萧爸松了一口气，他打趣道，“每次有什么事情找晋叔绝对可以帮我们解决。”

晋观口气闲闲道，“你把我当成百宝箱了。”

萧爸笑着，把房间整理好了，这才道，“晋叔陪我们在下面聊天吧。”

晋观点点头，跟着他一起下去。

下去是热闹的，祥叔正在表演他的那一手绝技，飞镖射树叶，惹得左临、叶路和小超三个人都惊呼连连。

叶路这才知道，祥叔也是深藏不漏之人，他看晋观来了，还不习惯的走到他旁边，略微拘谨道，“师父……祥叔他是不是很厉害？”

晋观道，“厉害不厉害不是人说出来的，是观察出来的，也许在你的眼里是厉害的人物在别人的眼里却不值得一提，这些都是要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叶路原本就是想找个话题和晋观说说话，他觉得自己和晋观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融洽，他是敬佩晋观的，但自从成了师徒之后，就多了点生涩，浑身不舒服，如今晋观这么一说，他又无话可说，失落的点点头。

62.失落

小超回过头就发现叶路不见了身影，身为他的新朋友，环视了一圈，在角落的地方看见了正在无聊画圈的某人，奔过去，问道，“怎么了，叶路，像是腌了的萝卜秧子？”

叶路打起精神，道，“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去看祥叔射飞镖吧。”

小超也是一个小孩子，他即使看出叶路不对劲，但也只能像孩子一般安慰安慰，像小大人一般拍拍他的肩膀。

左临就知道恐怕某人又受到打击了，他刚刚注意到了叶路的举动，也知道叶路郁闷而返，指着祥叔道，“祥叔虽然不是你的师父，但是师父已经说了，他以后也会教导你。“

叶路惊讶的嘴巴微张，道，“为什么祥叔也要教我？”

“这是师父决定的，他自有他的考量，你看他还是关心你的。”左临太了解晋观的性格了，他自己也曾经受到无数的打击，现在都还不适应。

叶路更加不开心了，他当然知道晋观是关心他的，可是这种关心算得了什么呢？出门也不告诉他，为他决定以后要走的路也不告诉他，和他说话也是一幅冷冰冰的，这种关心到底算是什么？

叶路有些烦躁，为自己得不到晋观的关注和认可而失落烦躁。他可是难得的认了一个师父，如果不喜欢他，当初又为什么要认下他这个毛遂自荐的徒弟呢？

晋观面对着小超又是不同的样子，开玩笑很随意，而且竟然还和他玩起小孩子才玩的模型，叶路自己的确妒忌了。

他拒绝了小超的邀请，自己一个人爬上了二楼，如今他和左临分在一个房间，站在二楼的窗户往下看，还可以看见在院子里面乐呵呵的几人，为什么他自己无法融进去呢？

如果他不是晋观的徒弟他也就不会这样想，晋观无论怎么对他都无所谓，但现在他已经是晋观的徒弟了，和左临一样，他是晋观的的确确敬过茶的正门徒弟。

是不是人都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的？

他就静静的站在窗户边，看着下面的热闹，突然，左临射过来的眼神令他一闪，赶紧闪离窗户边，拍着胸口，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见左临的眼神射过来就逃离，更不知道自己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呆呆的躲在墙角的地方，叶路沉思着，连左临进来了都不知道，直到左临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才猛的一震，吓到了。

左临把叶路拉到床边，问道，“怎么了？”

叶路笑笑，道，“哥哥，你说如果我爸爸妈妈还在，是不是也会像小超一样？”

他笑得很勉强，左临以为他又想起了他的父母，怜惜的揉着他的头发，道，“生命是无法强求的，过去的只能缅怀，你现在不是有哥哥我吗？不是又多了师父吗？”

叶路也的确是看了小超的父母有些伤感，再加上晋观的态度，弄的心思绪乱。

左临继续道，“过去的事情只能当他过去了，珍惜现在的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是他这种没有父母的孤儿，就更需如此，这种场面他比叶路看得更多，也更加明白没有父母的滋味，但越是自己没有拥有的，他就越是要证明给别人看，即使没有父母，自己也是优秀的。

他无需任何人的怜悯和侧目之心，连自己也不许怜悯自己。

听见了下面喊吃饭的声音，左临道，“下去吃饭吧。”

过了两天很闹心的日子，突然有一天，晋观对他道，“来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感想？”

叶路呆了，感受？什么感受？

“这里很安静，很祥和。”这是最基本的吧，这里只有少量的人烟，大片大片的绿色茶树，除此之外，就看不见别的了。

晋观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但他说话的语气变了，他问道，“就只有这些？”

因为是在客厅里面，萧家父母去了外面，祥叔把车开出去了自然不在场，只剩下小超在这里，还有左临，小超也安静下来，一双黑眼睛看着他们两个人，手里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叶路感受到自己的回答并没有得到晋观的认可，站起来，不说话，表情沉沉的。

左临也站起来，在小超的耳边说了几个字，小超点点头，退出去，还很细心的关上门。

晋观没有再理叶路，只是对左临，道，“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教育出这种成果？”

左临低下头，额头前面的黑发闪动着，道，“是左临的错，没有交代好事情。”

晋观把手上的杂志甩在茶几上，嗤笑道，“左临，你真的当我是老眼昏花，精神不济？”

叶路见他又不理自己，却转过头说左临的错处，心里越发的不平，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丝丝的疼，他对晋观道，“这件事情是我的错，关哥哥什么事？”

晋江的这一套无视气死了无数的人，包括陈容，现在也包括叶路。

只见他仍然看着左临。

左临无话以对。

晋观笑了，他道，“很好，果然是一脉传承，兄弟两个都是一个模样。”

场面顿时很难看，左临没有说什么，晋观也变得不一样，有些异常。

叶路看着左临，再看着晋观，眼睛转来转去，怎么就一句话闹成这样了？

不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么？为什么现在把左临也给扯进来？

晋观对左临道，“我跟你说过什么？”

“师父您对我说：叶路是你弟弟，你比我熟悉，我把他交给你，你好好的教导他。”左临一字一句的把晋观交代给他的话说出来。

“那现在呢？你认为你做到了吗？”

左临无奈的注视着叶路，道，“左临没有。”

晋观指着墙角，道，“老规矩。”

左临顿了一下，自己走到晋观手指指的位置，端正身姿，立正站好，他的鼻尖挨着墙面，面视着墙面。

晋观这才正视叶路，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哥哥吗？”

叶路也被弄懵了，对晋观这风驰电掣的动作有了些慌张，他摇摇头。

“第一，我叫左临教导你，他难道没有教过你，在长辈对着别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插嘴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吗？第一他作为你的师兄，更是你的哥哥，师父问话不答，果然是有样学样，兄弟两一个模样。第三，我问他，他做到了没有，结果他只回答了一个没有，到底是没有做到，还是说他没有做错，明显是心里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一词两意，这我不反对，但是却是在自己弟弟面前说这种歧义的话，这就不应该了。”晋观继续道，“难怪没有教导好，自己都没有以身作则，又怎么以身度人？”

晋观说的很慢，一字一句传输给叶路。

只是叶路现在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句话。

为什么左临每次收到处罚都是因为他？

为什么现在他变成了晋观的徒弟了，晋观却仍然只会为难左临而不把他放在心上？

叶路嘴硬道，“你要罚就罚我好了，是我没有做好，又不是哥哥。”

晋观摇头，道，“我把你教给他，那么要罚要奖，都由他进行，我虽然会干涉，但是不动手，这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负责把我自己的知识和技艺传输给你，指导你，这是我和你的关系。如果你没有做好，那么，我就会直接找他，这就是我和他的事情。”

哪有这样的事情？哪有这般的师父？

叶路有些怒了，他道，“你就是这样做师父的吗？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吗？”

如果不是看不起他，为什么不亲自教导他？

如果不是看不起他，为什么要把他推给左临？

叶路原本还想着多一个师父，相当于多一个亲人，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伤人？

晋观的蓝色眼睛变成了深蓝，他半眯着，道，“你就是这样想自己的吗？”

叶路原本就有些胆战心惊，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眯着，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仍旧硬气的站在那里。

左临在旁边站着也听见这句话，颇为沉默，眼神转深。

晋观对左临说了六个字。

“左临，你看着办。”

63.孩子伤脑筋

场面顿时寂静下来，叶路不再看左临，也不看晋观，瞄着地面。

地面是用很普通的小石子隔成六角形，再加上水泥凝固，没有什么花哨的摆设，可能是时间有些久远，上面的石子被磨的圆润光滑，还有些光亮。

晋观没有再看两人，站起身，向外走去，毫不停留的打开门走远，阳光从细缝中一点一点的洒落进来，有一丝落在叶路的脸上，照的他小脸苍白。

叶路眯着眼睛，看见晋观的影子渐渐消失在阳光中，直到不见。阳光是燥热的，但为什么他感觉有些冷呢？

甚至他还可以从门内听见晋观在外面和其他的小朋友玩游戏的声音，模模糊糊，令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失灵。

左临转过身来，这次晋观完全没有插手，真的令人惊讶了。

本身还想说什么的，却见叶路的眼眶中湿漉漉的，透明的眼泪要掉却固执的没有掉，左临这才意识到反常了，赶紧走过去，扶住叶路的肩膀，急道，“怎么了？”

叶路在自己衣服的肩膀处用力的擦了一下，哽咽却坚强道，“哥哥，我没事。”

明明都已经要掉眼泪了。

明明眼睛都红了。

明明那擦的一下，太过用力，导致眼睫毛颤个不停，还在那里扑闪扑闪，带出了点点水滴。

明明声音都哽咽了。

还没有事？

左临知道绝对不是晋观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这孩子就闹脾气，肯定是有其它的原因。他扶着叶路的肩膀还可以感知到这个孩子因为忧伤，而导致肩膀上面的骨头有些震动。

叶路很想摆出一副他无事，只是眼睛里面进了沙子的样子，他很硬气，但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变了，他对左临道，“哥哥，我没有事，真的，我没有事，我是不是又惹他不高兴了？”

他很想说服他自己，他真的没事，他能有什么事呢？

他只是没有父母而已。

他只是一个父母之爱如烟火般绽放，连一个怀恋的机会都不给的人而已。

他只是自艾自抑自我放逐的人而已。

他只是以为会有一位如父亲一般的人，无论是关爱他，责罚他，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儿子来教养。

结果只是他做了一个梦而已。

真的是而已。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会掉眼泪，虽然他上辈子也曾有过偷偷流眼泪的时候。

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有过幻想，虽然他时常会看着别人孩子的父母而产生羡慕。

叶路紧紧的抿着嘴，压抑住喉间的伤感，更要压抑住眼中的泪水，不管怎么都坚强的不肯落下来。

他明明泪水再一次盈满泪框，却笑着看着左临道，“你看，哥哥，我就是这么软弱，很爱哭，我明明说过我不会的……”

唇上有着数道深痕迹的牙印。

他又狠狠的擦了眼眶，手背上因此而湿漉漉的，手掌握成了坚硬的拳头，左临掰了几下才掰开，果然，手掌心有几个月牙形的指痕状。

左临气得手掌立刻在他臀部上拍了几下，不重，但也不好受，道，“你就是这样伤害自己的吗？你就是这样想你自己的吗？”

叶路本身就伤感，此刻被左临这么一拍，耳朵边嗡嗡的响，像是有蚊子飞进了他的耳道，进入他的脑子中，什么都想不到。

左临原本就是一个自律性极严的人，此刻被叶路这种状态弄的火冒三丈，他多次跟这个孩子谈话，也没见他有什么多余的想法，现在居然冒出这个样子，这还像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孩子吗？分明像是对生活失望，沮丧萎靡，失去信心的颓废青年，他教导了一阵子乖巧的孩子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为什么这个孩子总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一些他不了解的状况，难道一个孩子的思想就这么难懂吗？

其实左临他自己小时候其实也没有比这好多少，因此被晋观训斥了很多次，只不过这次不是他本人，而变成了叶路。

小小的身板被左临抱在怀中，又在他的臀部用手用力的拍了数下，清泠道，“你就是这样看你自己的吗？什么叫做看不起？师父什么地方看不起你了？”

叶路被他这一拍更加的苦闷，心里哗啦啦的话语像倒豆子一般倒出来，他道，“如果不是看不起我，那他为什么要把我交给你？如果不是看不起我，他对我的态度就那样，连外人都不如，你看他对待小超，其实小超才是他的徒弟吧？哪里有做师父做成这个样子的，三天不管我，三天之后问一句你有什么想法，什么什么想法？我怎么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再也忍不住的全部说出来了，臀峰上面一阵疼痛，很难受，为什么连他的哥哥也不理解他呢？

左临听了之后，略略停顿，把他抱着，两个人一起坐到长木椅上，让叶路坐在他的腿上，问道，“这就是你所想的么？”

叶路颔首，气哼哼的，转过头，不理左临。

左临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这孩子在外人面前有时候挺成熟聪明，在他面前就变得像是一只兔子，红着眼睛，童心未泯，也知道这孩子对自己不设防。

左临缓缓说着，声音有着节奏，他道，“你这样单方面猜测，是不是太主观了？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