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令睡大山贼——江风引
江风引  发于:2014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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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为朝廷命官,竟自甘堕落!与这样一个双手沾满无数鲜血的魔头在一块?如今知道真相,竟还维护他!」岳帆脸上满满都是不信。

「真相?」聂隼倏然一笑,神情说不出的讥讽。

「你以为我与你一般无知吗?你为了一本震天剑谱而血屠我夕照山庄,却不知那震天剑谱乃我夕照山庄之物,当年流落在外,被你聂家夺去,我庄中人不过是去讨回剑谱罢了,不料你聂家却起了杀意,最后却死在我庄手中,而你不知其中曲折,还以为父母双亡是我庄痛下杀手,竟还混入我庄来报仇!夕照山庄一百四十七条性命,我今日定要你加倍奉还!」

闻言,聂隼双目血红,周身涨起一股冰冷寒绝之气,不是杀意是甚么?只见他唇畔一抹讥诮的笑容转为血腥,「这么说来,你夕照山庄是无辜的,从头到尾,都是我聂家不识好歹、是非不分了?」

程茜望着聂隼一身杀意,心里抽痛了下,上前悄悄地握住了聂隼的手,却不说话。

「你到今日还不信?真相就是如此!我爹当初身上被你剐了三千多刀,今日,我亦要杀了你身边的人,让你尝一尝,我当日受的痛苦!」语罢,岳帆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满是恨意的眸里闪过一丝狼狈。

原来他说了这么多,程茜信的,还是聂隼。

「你爹?你是司空曙那狗贼的儿子?」聂隼忽地嗤道。

「你说谁是狗贼?不许你侮辱我父亲!」

「我记得他只有一个儿子吧?早在五年前那晚就被我杀了,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私生子?你将那狗贼视为父亲还想为他复仇,简直可笑!」

「私生子又如何!只要我身上留着父亲的血,我就一定会为父亲复仇,手刃仇人,夺回属于我庄之物,重振我夕照山庄!」岳帆语气一转,「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一直对你忠心耿耿的手下!」岳帆高高举起匕首,欲将刀尖送往姜虹心窝,电光石火间,却听程茜一声惊呼。

「等等!你方才不是说只要我服下这颗药,你便放了阿虹吗?」程茜连忙拿出那只方盒,拈起药丸,作势要吃。

聂隼心蓦地一惊,连忙运掌打落程茜手中的药丸,「不准吃!」

「难道你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阿虹死吗?」程茜心头亦是一惊。

「若他敢杀了姜虹,我定不会放过他,我会用他的命去祭姜虹的命。」聂隼望着神色近乎疯狂的岳帆,心里有了计较。

现在的情势看来,他恐怕,无法保住姜虹了。

他不能再让程茜为自己牺牲,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岳帆若是真的杀了姜虹,他定会,用十倍残忍的方法杀了岳帆!

「是吗?无能如你,也只会空口说白话罢了!」岳帆讽道。

「谁说……主子无……能?你……也太……小……瞧他……了!」一道虚弱沙哑的嗓音自耳畔缓缓响起,岳帆一愣,昏迷的姜虹不知何时竟然醒了!

姜虹苍白的面容闪过一丝决绝,趁着岳帆失神的片刻,藉着意志力夺过岳帆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往自己的腹中一送。

刀尖没入的瞬间,聂隼长眸微眯,眼里闪过一丝疯狂。腰间银光一闪,长剑已然脱鞘,提剑挽了个剑花,脚尖一点,向岳帆奔将过去。

岳帆正讶异姜虹的性子竟然状烈如斯,却见剑光大作,顾不得手中的人质,跃下床,亦拔出腰间的佩剑,迎上聂隼的震天九式。

「阿虹!」程茜急叫了声,冲上前去抱住姜虹。

「都是……我……不中用……害了……主子,也差点……连累了你……」程茜见姜虹胸膛剧烈起伏,一句话说下来像是费尽了全身所有力气。

「别说话啊!」程茜不敢把姜虹腹中的匕首拔出,怕拔出了姜虹就真的回天乏术了,可他又不敢带姜虹上医馆,就怕一个不小心,搬动中会扯动伤口,让姜虹大量出血,那一样是回天乏术!

转过头,见岳帆被聂隼缠紧了,想自个儿跑去找大夫,又怕等会儿姜虹再受殃及,心下一乱,一时拿不定主意。

「对……不起……了……」姜虹的声音缓缓断了,程茜颤抖着手看着怀中的姜虹缓缓地敛下了眼睫。

那个,总是凶巴巴地指着他的鼻子,对他破口大骂的人,如今在他怀里……

他应该早点把那颗药吞下的,不是吗?

至少就不会害死姜虹了……

为甚么,要犹豫呢?

怔忡间,一双手臂伸来,程茜双臂下意识一紧,却还是让来人夺走了怀中的姜虹,程茜一惊,抬首却撞入了一双眸中,那双眼睛很熟悉,可里头却泛着令程茜陌生的慌乱惊惶。

「……程胤?」程茜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满腹疑虑要问程胤。

顷刻间,程胤先是封住了姜虹的周身大穴,搂紧了奄奄一息的姜虹,急急地丢下了句「恕属下失职」后便一阵风似地不见了人影。

程茜回过神后,随即看向一旁舞着长剑,陷入苦斗的两人。

聂隼手持长剑将震天剑法使将开来,震天剑法便如其名,招式端的是刚猛霸道。而岳帆这头却也不惶多让,只见他剑招诡谲多变,明明这一刻剑尖是向左,却在下一瞬手腕一偏,硬是给往右突出,招式出奇不意,一时之间,聂隼竟无法将这实力略逊自己一截的对手制伏。

眯起眼,聂隼将手中的长剑使得更快更狠,他的右肩曾在五年前受过重创,只要过了两百招,就会因为旧伤而慢下手脚进而露出空门。他必须在这之前将岳帆解决!

看似平分秋色的局面,逐渐有了倾斜。

兔起鹄落间,数招又过,聂隼长剑突地探往岳帆下盘,岳帆一个跃起俐落避过,向后一个空翻,剑尖往前一送直抵聂隼咽喉,聂隼薄唇一扬,抓紧时机,左脚向旁一点侧过身子,弯下腰与锐利的剑尖擦身而过,回身的刹那,聂隼催动内力注入剑锋,刺入岳帆右肩,然后手一转动,挑了里头的经络,生生废了岳帆右边的一条臂膀。

岳帆长剑当的一声落地,竟是输了!

而聂隼英眉一展,望着岳帆的神情竟是冷傲如霜,冷笑了下,竟又生生拔出没入岳帆肩膀的剑。

染了鲜血的长剑不复方才的森白,聂隼轻轻地甩了下长剑,抖落上头的点点鲜血。

「你竟然废了我的右手!」岳帆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顾不上疼痛,猛地伸出左手,五指成爪向聂隼门面,不料却在中途改道向着程茜袭去,虽然右边臂膀被废,可双足的速度却不曾缓下,足一点地,身形一闪,犹若鬼魅般欺向程茜。

程茜眼睛还跟不上岳帆的速度,便觉颈子被人一掐,胸口一窒,正觉得自己要被岳帆生生掐死时,电光石火间,一道银色的细长物事雷电般朝岳帆后心射去,而后,一剑穿心。

程茜感觉脖子上的桎梏缓缓松了,睁开眼,岳帆疯狂扭曲的脸庞映入眼帘,他以为那双发红的眼睛里会是深深的恨意,却没想到,那双眼眸,竟回到了初见时温柔淳厚。

「对……不……起……」苦涩的笑意在他满是鲜血的唇角蔓延,轻轻地,岳帆道出只有在阖上双眼前,才能说出口的三个字。

犹记当初那个大街上,那个自己一时冲动而解救下来的,这个叫做程茜的青年。他有恩于程茜,可程茜对他并没有戴恩戴德,相反地,程茜对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距离。

一个他,永远也接近不了的距离。

起初他并不清楚为何目光总在不经意间去寻找程茜的身影,可后来他知晓了,那叫喜欢。

可这个叫作程茜的青年,却爱上了他恨之入骨的仇人。

脑中掠过无数画面,程茜的拒绝、程茜的疏离、程茜的敷衍,最后却只剩下眼前这张,惊愕不已的苍白面容。

想伸手去触碰,却发现,全身上下的力气,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已经流失殆尽了。

他的恨与仇,连着深埋心中的一丝苦痛,全数化作虚无。

死去,从此一了百了。

第十八章

望着岳帆在面前被一剑穿心,程茜面色一白,当下一个趔趄就要软倒在地,怔忡间,一双修长结实的手臂接住了他,他落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之中。

「没事了。」聂隼扶着程茜到一旁的梨花椅坐下歇息。

程茜微微颔首,看了岳帆的尸身一眼,神情有些茫然。聂隼握住程茜的手,正欲开口说些安抚情绪的话,却让外头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抬首一看,来人正是葛青桓。

葛青桓没了素来的笑容可掬,俊雅的脸庞上一片阴霾,虽在看见聂程二人安然无恙后稍稍缓下,可眉宇之间那份抑郁却还是挥之不去。

「阿隼……」想对聂隼说声抱歉,聂隼却摇头示意不用。

他从离开程茜后便一直放心不下,纵然交代了葛青桓和程胤护他左右,他亦无法将心中的不安压下,于是他在半路就折返回到衙门,刚进内衙,便见程茜身边那个叫木瓜的贴身小厮昏倒在地,当下他心神俱震,深怕程茜已经遭遇不测,所幸千钧一发之际,他赶回了程茜身边。

忆及当时情景,心中仍是馀悸犹存。

聂隼不敢去想,要是当时他晚上一步,现在会是怎样的情景?

「还请大人恕青桓没在您危急之时跟随左右。」葛青桓上前向程茜赔罪。

闻声,程茜总算回过神,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倒是你和程胤,究竟是怎么了?」

「这都怪青桓太过大意,这才中了岳帆的调虎离山之计。」说着,葛青桓从怀中拿出一块淡黄色的帕子,将帕子打开,看见里头夹着几片血肉模糊的指甲,帕子的右下角更书了几个颜色已呈殷黑的血字——萍湖,速来。

「……」程茜看着那血淋淋的指甲,眼皮顿地一跳。莫非程胤也是因为这样而被支开?抿了抿唇,程茜问道:「这是谁的?阿虹的吗?」方才的情景实在太过混乱,他根本没去注意姜虹的指甲是不是被人剥了。

想起姜虹,程茜心中又是一沉。

虽然适才一片混乱中,程胤出现将姜虹带走了,可流那么多血,也不知道姜虹究竟能不能脱险?

「不是。」葛青桓摇头,收起帕子,目光一凝,神色竟有些冷然。

「嗯?」程茜眨眼。

「那条帕子是青桓之前赠与郭眠之物,里面夹了几片指甲,目的是要扰乱我的心神,然后将我从大人身边调开。我……明知如此,却还是中了计,正中敌人下怀。」

「你的意思是,这指甲是郭眠的?」程茜眼皮又是一跳。

「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既然敌人能从郭眠身边拿走那条帕子,那现下郭眠的情况应该不太乐观。

「你去萍湖没寻着他?」聂隼开口,面色亦是不善。

「萍湖除了几艘画舫,根本甚么也没有。」顿了下,葛青桓道:「所以我让人回山上将刘强带下来了,算算时间,他也该到了才是。」

还真是说人人到,几乎在葛青桓声音一停,才被他提到的刘强便让人五花大绑地扔了进来。

只见刘强全身脏乱不堪,衣服上满是泥沙碎石,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两行乾掉的鼻血更是凄惨地挂在鼻孔下,就连遮住他大半张脸的胡子都被削了泰半,刘强现下的模样,可谓是惨不忍睹!

聂隼薄唇微扬,眼里却笑意全无,「刘强,你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狼狈?」话甫出,房内一片死寂。

刘强浑身一抖,不敢置信地望着躺在一旁、背上还插了把剑的岳帆,嘴皮磨动半晌,最后终于看向了聂隼,颤巍巍地叫了声:「主……子……」

「你还知道我是主子?」聂隼语气闲适,却隐隐带有一股慑人的威压。

刘强看着背后的靠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又看见葛青桓与程茜都安然无恙地坐在一旁,知晓事迹败露、大势已去,整个心顿时凉透,一股悚人的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怎会这么糊涂?竟相信这叫岳帆的人能让他重拾已往的风光?

其实现下的日子,也不是这么苦的。

刘强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对那个叫做寨主的位子如此贪恋。

那位子,到底没有他一条命贵重,不是吗?

五年前从顶端狠狠摔落,聂隼留他一条生路,如今这一失足,恐怕是真正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属下该死……请主子恕罪……」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刘强面色灰败。

望着底下刘强委靡的模样,程茜不禁暗暗感叹世事难料,假如聂隼没有及时赶到,现下坐在位子上感叹人生无常的人便不会是他,想必刘强也没料到,此时此刻,伏在地上浑身狼狈地不能动弹的人会是自己吧?

程茜瞟了聂隼一眼,不知聂隼要如何处置寨中叛徒,虽觉刘强可怜,可刘强大错已铸,虽图谋之事没有成功,但这场风波牵连不小,深受其害的姜虹也还不知能不能捱过这一关、郭眠亦遭波及,而今靠山岳帆已死,刘强这株墙头草的下场,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聂隼则是一脸莫测高深,看不出喜怒的神情让人更为胆颤心惊。

半晌,他终于启口,却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你说说,你为何该死?」

「属下背叛主子与外人勾结,陷害寨中弟兄,还、还想……」刘强说不下去。

「怎么停了?我听地正欢喜呢。」聂隼薄唇一扬,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刘强知道聂隼是在说反话,全身更是难以克制地发抖,「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聂隼瞅向一旁面色冷凝的葛青桓,笑道:「青桓,你说呢?」

葛青桓与聂隼二十几年的交情,知晓此时聂隼欲将刘强的生死交与自己,便接道:「他说自己该死,难不成我还能硬让他活下?」

「我怎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聂隼嗤笑。

刘强一愣,听出葛青桓话中有话,随即艰辛地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凑到了葛青桓脚下,「葛先生,小的不想死、小的不想死!救救小的……求您大发慈悲……」哀求的声音,使人不忍听闻。

葛青桓挑眉,脚一挪动,落到刘强的左肩上,施力一踩,刘强登时发出凄惨的哀号。

葛青桓对刘强的惨状视若无睹,俊雅非凡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郭眠在哪儿?」语罢,停下暴行。

刘强痛得眼泪鼻涕全喷了出来,却不敢怠慢,深怕葛青桓下一脚踩的不是肩骨、而是颈椎。当下抖着嘴唇说出了郭眠的藏身之地。

「那手帕里的指甲可是郭眠的?」葛青桓不咸不淡地问道,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却紧握成拳。

「是、是……啊啊啊——」话还没说完,右肩又被葛青桓重重一踩,喀啦一声,骨头怕是断了。

「你拔郭眠的指甲?」葛青桓的声音冷到极点。

「不、不是……那指甲不是郭眠的!小的只是负责将郭眠迷昏藏了起来,顺便摸走您送他的手帕转交给岳帆而已啊!」刘强忍痛,一口气将话说完。

「你怎知道我送郭眠手帕?」葛青桓停脚,忽地问道。

「呃……他那条帕子从不离身的,小的以前好奇问过他大男人的干甚么拿这种姑娘家的东西,那小子说……唉唷!」话没说完,这次换屁股遭殃。

「你对那条帕子有甚么意见吗?」葛青桓淡淡问道,可话中的要胁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没没没,小的不是那意思,那帕子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啊!送帕子的人更是品味绝佳,这条帕子简直是天上地下、最最贵重的礼物啦……」刘强连忙吹捧那条帕子,从正面到反面,从色泽到织工,无一遗漏,因为说地太投入,连身上的脚甚么时候离开的都没有发觉。

「刘强,嘴酸吗?」程茜望着已然走远的葛青桓,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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