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快下雨了。

12．铺垫

乔楚就这样被穆渊带了出去，走过楚家的人工湖前，穆渊把乔楚的领带夹拽了下来，扔进湖中，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楚闻也没有再追来。

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穆渊打开车门，把乔楚扔了进去，自己又从另一边上车。关上车门后，穆渊又用自己的手掌禁锢在了乔楚的手腕上。

漆黑的车厢里，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乔楚感觉到穆渊掌心的炙热，以及来自男人越来越紧的束缚，让乔楚很不舒服。青年每挣扎一下，手腕上的手掌就会握得更紧，乔楚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到，此时的手腕一定红成一片了。

“穆渊……”

乔楚示弱地开口，但是他不想多说什么。记忆中只要是与穆渊的命令背道而驰的行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得在穆渊爆发之前，想出一个好对策，以前穆渊发火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呢……诶？以前好像没见过穆渊发火。

说来也是，高中那时乔楚就是一个窝囊的好好先生，幸亏穆渊没跟乔楚说，你把自己卖了吧，估计要是说了，乔楚能费尽心思给自己找个好买家，然后把钱数好给穆渊送去。

就在乔楚左思右想对策的时候，他听见穆渊在一片沉默中开口，语气低沉，但是乔楚能听见男人在极力地压抑着什么。

穆渊说，乔楚，你看不出来楚闻是什么货色的么。只要被他看上的人，没有一个能逃得了的，他什么招都用得出来，为他死心塌地的人不少，为他死的人也不少。

穆渊说，乔楚你也不小了，这点事都不懂么。我叫你不要走，你还是走了，走了也就算了，还是跟他走的，如果我再晚点找你，能不能找到你还是一个问题。

穆渊说，楚闻找我弱点找了好多年了，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他能放弃么。

最后穆渊说，乔楚，我真拿你没办法。

穆渊那沉重的叹气像是乔楚做了什么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最后男人的那句“我真拿你没有办法”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向乔楚，也压向全部的理智。于是青年就像一只踩了尾巴的猫，拼命向施虐者发起攻击。

“穆渊，你别总拿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指责我，你没有资格。以前你都怎么对我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时候我说过什么了么，违背过你什么了么。行啊，现在你继续装大爷，继续对我指手画脚，跟谁走那是我的自由，哪里轮得到你来管。你要是还以为你能依仗着我对你如同傻逼一样的爱情然后为所欲为，那你真是以为错了。”

乔楚像个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说个不停，说完了也到家了。青年所幸一不做二不休，还没等穆渊开口说话，自己打开门就先跑了出去，头都没有回。跑进了小楼，关上了门。

倚在门上的青年缓缓坐到地上，双手抱头。明明把堆积在胸口好几年的话说了出来，乔楚却感觉不到一点畅快，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就在乔楚决定“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洗洗睡睡明天再说”的时候，一个闷雷劈了下来，毫无征兆。乔楚就这样没出息的一抖，手里东西散了满地。

雷和闪电就这样交错落下，速度快到刚开始那么几下，乔楚愣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一个闪电过后，屋里变成一片漆黑，乔楚才慌张地扯过床上的被子，像以前一样把自己埋进角落。

乔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念过穆渊，想念穆渊的手臂，想念穆渊的胸膛，甚者连他笨拙的安慰方式都分外想念。

自从上次打雷穆渊陪过乔楚一次之后，青年就始终觉得穆渊会魔法，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让乔楚狂跳的心平静下来，就能驱赶青年内心全部的恐怖。那种安稳，尝过一次之后就丢不掉了。

乔楚拿出手机，慌不择路地按下穆渊的号码，因为手抖得厉害，平时流畅到不行的电话号码竟然按错了几次，好不容易按完完整的号码后，乔楚却迟迟没有按出。

自己太不要脸了。

刚刚还那样趾高气扬地指责穆渊，现在就祈求他过来给自己温暖，这要是有谁这样对自己，自己都不会就范的吧，更何况是如此骄傲的穆渊了。

如果穆渊想过来，现在早该过来了吧。现在都没有过来，打电话也没什么用吧。

青年把头埋进的膝盖里，满脸都是释怀之后的苦笑。

是自己太自不量力了。

乔楚，你太自不量力了。

门突然开，乔楚没有抬头，直到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向他照了过来。

“乔楚少爷？”

啊，是管家爷爷。虽然乔楚觉得现在这副窘样被其他人看到不太好，但是管家爷爷也许无所谓。

“乔楚少爷，是我的失职，我没有为你介绍这个装置。”管家并没有走到乔楚身边，而是轻敲了一下屋里大灯开关下面的墙壁，乔楚看见，墙壁开了一扇小窗，里面有一个绿色的按钮。

管家关上门，按了一下绿色的按钮。乔楚听见窗外和门外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什么，但是乔楚觉得，雷声离他远去了。

“这是少爷在乔楚少爷搬进来之前，进行的最大的改造。”管家顺便拿着手电检查了一下屋里的供电设备，“门窗虽然本身有隔音效果，但是少爷觉得不够。于是当按下按钮后，窗外和门外将再关上一道门，加强隔音效果。”

管家按亮了屋里的灯，乔楚看见，果然窗外多了一层厚厚的玻璃，那些令乔楚害怕的雷声，几乎听不见了。

“少爷怕他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但是这样，起码在家里不会害怕。”

“那，”乔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穆渊他人呢。”

“少爷病倒了，发烧，刚才他就想过来，是严医生和佣人们拼死拼活才拦下的，于是我才过来的。乔楚少爷，你要不要等到雷声消失之后，看看少爷？”

“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不是突然，低烧好几天了，”管家叹了一口气，“但是少爷说自己没事，说乔楚少爷要去酒会，这是给他的第一个请求，一定要办好，周末的时候还特意飞到国外给乔楚少爷定做西装了。少爷都没说？”

嗯，穆渊他没说。

说实话，穆渊身体一直没有乔楚好，青年高中的时候就知道。

那会儿，穆渊怎么折腾自己，除了脸色苍白点，总的来讲乔楚还是健健康康的，两年来也就感感冒，发烧什么的从来没有过。那个时候乔楚已经帮穆渊分担了大量的工作，但是穆渊还是有一些必须自己去做的工作，一忙起来抵抗力就差，抵抗力一差就容易生病，穆渊本人还犟得要死，死活觉得自己身体好，生病不用吃药，所以乔楚隔三差五就翻墙到穆渊家一次，连哄带骗地哄这位少爷吃饭吃药。

对此，乔楚没少埋汰过穆渊，说他空有一个健康的架子，实际体质差到一塌糊涂。

所以当管家对乔楚说，少爷生病了的时候，乔楚没有一点意外。那家伙可做到过突然烧到40度这种超越人类极限的事情，什么样的突发状况发生在穆渊身上，乔楚都不会感到惊讶。青年只不过是有些愧疚，穆渊生病，自己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说是一点没有察觉到有点冤枉乔楚了，青年还是注意到了穆渊掌心过高的温度，面颊上不正常的红晕，但是都没有往发烧上面想。因为青年忘记了，男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健康。

走到了穆渊的卧室，乔楚才发觉，自己已经住到穆渊这里十个月了，上次病倒躺在这里的时候还是秋天，现在刚到夏天。

穆渊躺在那里，合着眼睛，手上挂着吊瓶。乔楚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满肚子打好的道歉的话，在见到穆渊本尊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不要以为乔楚同学不争气地临阵脱逃，也不要幻想那些所谓的看到心爱的人会忘记想说的话的情节，这种文艺范不适合乔楚有些二逼但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身份。

乔楚努力抿住唇，后来挺不住了望向天花板，但是惨白的天花板怎能遏止住乔楚那澎湃的内心。

终于，青年忍不住了，他如同排山倒海一样的爆发，把见多识广的老管家都吓得一得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穆渊你居然穿熊猫睡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不怪乔楚神经成这样，你要是天天看穆渊穿着笔挺的西装，冷不丁换上黑白相间的熊猫睡衣，还带着一个熊猫脸的帽子，最重要的是，还配着一张相同的面瘫脸，你也能乐成这样。

所以说乔楚这个行为，只不过是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一个表达形式罢了。

不过，人一旦被某种情绪冲昏头脑的时候，总会说一些惊天动地的话来惊醒自己，这也算人类情绪上的守恒，比如说现在。

“不行了乐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穆渊你居然跟我穿一样的睡衣都是熊猫的这要是传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呃。”

当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的乔楚，不客气地戛然而止，他那双原本就挺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刚才看到穆渊穿了一套这么可爱的睡衣，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走脑。刚才，就在刚刚，乔楚才反应过来，其实自己有一套和穆渊身上一样的睡衣，并且现在还在穿。

“……穆渊，这件衣服，”乔楚指了指穆渊身上的睡衣，“不会是我送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吧。”

乔楚想起来了，他什么都想起来了。穆渊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自己到淘宝上买了两套情侣睡衣，因为自己喜欢熊猫就选得熊猫，虽然没有什么牌子，但是店主童叟无欺说是纯棉那还真是纯棉，穿着倒真舒服，乔楚才没有把这与穆渊唯一的联系跟扔掉。

青年倒是希望男人这时候摇摇头，说你别自作多情了，这是我在啥啥啥店里买的，最好说个乔楚连听都没听过的牌子，趁此机会好好锉锉青年无望的自尊。

但是穆渊点了点头，一副纯良的表情，差点让乔楚以为，他又回到了穆渊伸手为孩子够气球的时光。

乔楚傻坐在穆渊的床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后来穆渊总拿这些打击他，说青年心里承受能力不好，乔楚总会张牙舞爪地反驳，要是有人推翻了你从前的全部记忆，你会波澜不惊么。

可这些都是后话了。

看乔楚不说话，穆渊就把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伸出来，握住了乔楚的手。掌心还是有些烫，但已经不是像最初的时候那么烫人了。对于穆渊握过来的手，乔楚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穆渊握着。

穆渊闭了一会眼睛又睁开了，他不放心地拽了拽乔楚的手，把他拉到了身边。

“乔楚，我刚刚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你突然离开了，很突然，白天你还笑着跟我说再见，我在你唇角偷亲一下你还打我头，说这是在校门口麻烦您穆少收敛一些好么，可是晚上你就不见了。”

“我开着车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问林轩他说不知道，我问你姑姑她说不知道，我问齐肃他也说不知道，我问完他们，他们都反问我，你都不知道乔楚在哪里，我们怎么会知道。”

“乔楚，”穆渊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青年感应不到的情绪，男人把青年的手拽过来，用自己两个手掌握住，轻轻在唇边吹气，“以前是我不好，你要我怎么道歉怎么弥补都可以，但是请你以后别离开我。”

男人把头转向乔楚坐的地方，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点湿气，仿佛就要把乔楚吸进来了。青年抿抿唇角，俯身上去，用另外一只手盖住了穆渊眼眸。

“睡吧。”

“乔楚……”

“我不走，”明知道穆渊看不到，乔楚还是笑了一下，“我不离开你。”

谁在这一刻自作多情，谁又在这一刻说了谎，夏天呐夏天，只有时光说得清。

13．埋伏

乔楚在穆渊身边乖乖守了两天，第三天穆渊的体温终于退回了37度，乔楚才扬起一张求知的脸，请求穆渊让他回学校看看。

“我就去半天，你说我们总请假也不是回事吧，还有我得去看看林轩，好几天不见了，他要是死在实验室也有得有人去报警不是。”

穆渊一直皱紧眉头，握着乔楚的手不放，当听到青年说到最后一条理由的时候，穆渊沉思了一会儿，放开了乔楚的手。

“说的也是，那你就去学校看看吧。”

旁边的管家默默抬起头，林轩先生，您真可怜。

管家把乔楚送到了门口，嘱咐他一定要晚饭之前赶回来，乔楚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就走出了管家的视线范围，穿过学校，从后门跑了出去。

乔楚此时的打扮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格子翻领衫，外面搭了一件白色外套，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刷得雪白的运动鞋。

不长的刘海扫过额头还有丝痒痒的感觉，乔楚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黑框眼镜，多了一丝乖巧的气息。

不过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是不会在兜里放着一枚价值不菲的耳钉。带着眼镜的主意纯是W先生出的，当时也是给了一个便利店的地址，乔楚买包口香糖顺便拿回来这个眼镜。

此时W的先生的声音正通过耳机传来。

“清楚你待会儿要做些什么么。”

“知道。”

“手脚利索一点，祝你好运。”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可以帮你找，但是可不可靠就不是我说得算了，你知道那种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好了我不说了，你收起耳机，加油。”

一辆车在乔楚身边缓缓停下，车窗上贴了反光膜，让乔楚看不清车里坐着的人，但是很快车的主人就拉下了车窗。

“这不是小助理乔楚么，”楚闻摘下了墨镜，“有没有兴趣到我那里坐一会儿，有好东西给你看哦。”

乔楚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很快又从后面跟上来了几辆车子，把乔楚围在了中间。

“小助理，我可不逼你，全凭你自愿哦。”

楚闻给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的乔楚递了一杯茶，乔楚握在手里，说了一声谢谢并没有喝。

“喂，不用这么防备我，茶里又没有下药。”

这话是一点没有安慰到青年，反而让他更紧张了，于是楚闻决定换换话题。

“我以为你今天宁死都不回来呢，我都做好在穆渊手里争人的准备了，哪知道你就这样听话的过来了。”

“楚先生说笑了，您作为穆氏集团最大的合作者，与您搞好关系那是必要的，这既是我们穆董的任务，也是我的义务。”

“好一个‘我们的穆董’，”楚闻走过去，把拇指放在乔楚的唇上摩挲着，“不知道此生有没有机会听到这双好看的唇说‘我们的楚少’呢。”

乔楚不动声色地别过头，顺便躲开了楚闻的手，“楚先生，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做的，”乔楚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那枚耳钉，“我没有耳洞，而且我不能收楚先生如此贵重的礼物，还希望楚先生不要为难我。”

“诶~小助理，你这可就不讲理了，”楚闻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乔楚，也不伸手去拿那枚耳钉，“这可是我的宝贝，小助理你说不要就不要，这到底是我在为难你，还是你在为难我？”

楚闻单膝压在沙发上，身体上倾，他把嘴唇贴在乔楚的左耳廓上，一字一句，轻吐出来，“亦或是……穆渊在为难我们俩呢，他可真是一个大坏蛋。”

就在这时，楚闻桌子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铃声吓了乔楚一跳，但是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果然，楚闻接完电话，说了一句公司有点事我去看看，十五分钟以后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