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忍疼,继续挥出左拳,同时起脚。只感到手肘一疼,手臂最脆弱之处已经受到对方手刀的隔打,膝盖也被对方起脚压制。他竟洞察出自己将要使出的动作而进行了相应的反击。
这个小孩子一点也不简单。不,应该说是很强。
在偏厅狭窄的地方,两人你来我往地缠斗。孩子并没有被敖炎那下三烂的招数影响,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动作快如流星,又苍劲有力。他使的是南方的咏春拳,用的都是巧劲,见招拆招,专击打敌人的弱点。无论是多么强劲的力量,他都能轻易地化解。
但敖炎不懂这些,他只是觉得很邪门。自己的狠劲全部如泥入海,反而总是被对方打中。已经挨了不知多少下。
他跳到桌子后面,正要朝敖烈推翻桌子,对方已经早他一步,一跃而起,轻巧地站于桌沿上,飞起一脚,正中少年的下鄂。
少年被踢翻在地上,疼得叫也叫不出来。敖烈跃下桌子,抱拳说了声,“承认了。”
本来这场比试也算结束。不过,敖烈还是太天真,对方这种小混混又怎么会轻易认输?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少年不知何时捡起了打破的骨瓷碟划过来。
敖烈立即偏头躲开,接着便被一道蛮力按倒在地桌子上。赤红的竖瞳犹如燃点的烛火,充满了怒气却又炫目美丽。少年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钻进鼻子里。
少年下鄂刚才挨了一记重击,口水夹着血丝流了下来,滴到敖烈的唇边。后者一张口,那液体便流入了嘴里。夹杂着血的铁锈味还有火焰般炙热浓烈的气息,让人迷醉。
“可恶的臭小子!老子我在黑街打拳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吃奶呢。”
感到脖子上的尖利,敖烈瞬间回过神来。
“你已经输了,死皮懒脸真的很难看。”
“你他妈的说什么?”
敖炎正要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小鬼,整个人被架了起来。男子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说得对,你已经输了。”
“放开我!谁说我输了,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输!”敖炎一口咬在男子的手上,后者却似乎毫无知觉,强而有力的手指仍然制住他。
“输而不认非强者所为。”
“老子没有输!”
“那好吧。”敖鹰叹了口气,“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被放开,敖炎立即转身狠狠地瞪住那个可恨的男人。后者缓缓地竖起一只手指,“一年时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要成为最强的。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我想做什么都行!”敖炎可不笨,如果力量就是一切,自己成为最强的话除了可以拒绝做雌龙生小崽子这种事之外,还可以为所欲为。
敖鹰勾起了嘴角,“如果做不到……”
“任凭处置!”反正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赌博就是有点风险才好玩。他豁出去了!
可是,不久后敖炎才知道后悔。因为敖鹰只是说‘最强’,没说只是他们家族最强。所以,这个‘最强’的定义是整个龙族。
9.烟
春末夏初,因为夜里下了雨,青石地面湿漉漉的。鸟儿在枝叶间鸣叫,晶莹的水珠如珍珠般翠绿的竹叶上滑落。水池里偶然有鳞光闪过,让平静的水面泛起一道道涟漪。
但这悠然平静的气氛却被巨大的砸门声击碎。一名打扮儒雅的年长者朝着身后关上的门怒道:“我绝对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
“孺子不可教也!”年长者一边摇头一边大步走向敖家大门。半生执教,桃李满天下的他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暴躁过。问题学生他不是没有遇过,这种学生通常都是缺少关爱,希望能获得人们更多的注意才会故意而为之,并非真正的坏学生。但今天这个……很明显属于异类。
如果再呆下去,他肯定会高血压、心脏病什么都发作出来。
敖炎超无聊,家教老师的离开并没有让他觉得有聊一点。气跑这位老头只会让乐趣少很多。可是不气他,自己必定会无聊得发霉的。
自从与敖鹰许下那个赌约之后,已经过了好两天。可是这两天他根本什么也不能做,敖家就请了个老头子来教他读书。
虽然他会说中文,但并不代表他对那些咒语一样的汉字有兴趣。一看到满页子都是长得差不多的文字敖炎就头晕脑涨。如果再让他全部认下来,肯定要进精神病院。
不要说这些复杂的汉字了,他连英文也经常串错。事实上他压根没正经上过学,要他读书写字根本就不可能。他的手是用来拿枪打架的,不是用来握笔的。
双脚交叠搁在桌子上,他靠着椅子,偶然看出窗外。只见外面的走廊上有人经过。那人穿着白色的唐装,虽然换了衣装,但他还是认出对方是敖鹰的四个保镖之一。
“喂。”
他趴到窗台上,喊了一声。那人停下步子,转过头来。没有穿西装戴墨镜,仔细看那人其实相当年轻,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眼晴满亮的,年纪可能比敖炎还要小一点。
入族仪式的那晚,这小子似乎第一个被他揍飞。后来好像没跟其他人一起围殴他。反正也无聊,看这小子也不太强,找他先试探一下。
敖炎撑着窗台敏捷地翻出窗外,发现对方正愣愣地看着他,当对上视线的时候,娃娃脸上泛起微红,腼腆地别开视线。
敖炎虽然很不爽,他可不想被当成女人般看待。大大咧咧地靠过去用手臂一把勾住对方的脖子,“喂喂,这位小哥,借个火。”
因为突然的凑近,那人脸上更红,看着敖炎发呆。后者极度不爽,“喂,你他妈到底听没听到呀?”
看到红发少年手中的烟,娃娃脸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点困惑这支香烟是从哪里变出来的。事实上敖炎是从另一个保镖身上顺来的。可惜没有摸到打火机。
这两天没烟抽,他烟瘾犯得难受。虽然烟瘾没有毒瘾犯的时候那么痛苦,但也很几乎让人发疯。在敖炎看来,男人套近乎嘛,当然是从烟或是酒开始了。
“哦哦。”娃娃脸慌忙发出两个单音,却露难色,“那个……请少爷在这里等一下。”
娃娃脸不知道用了什么巧妙的身法,在敖炎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摆脱了他的手臂,灵活得像水里的鱼。后者正想发作,对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Shit!”
敖炎捉着后脑,心里烦躁不已。其实他和敖烈比试过之后,大概也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斤两了。仪式的时候,那些人很明显并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跟他动手,所以才会让他捡了便宜,伤到他们几个人。
敖鹰让他跟敖烈比试其实就是让他明白到这一点。但他最不能接受的却是,自己的实力居然连小孩子也不如。
“妈的,这些死怪物。”(天音:其实你也是……)
不要说是‘最强’了,大概打败敖烈也不容易。想起与敖鹰的赌注,少年更加地烦躁不安。
不一会儿,刚才的娃娃脸带着另一个保镖过来。那个人发尾有点碎红挑染,穿得相当前位,耳朵上还戴了好几个耳玎。身上还带着痞气,感觉就是跟敖炎同一属性的小混混。
娃娃脸似乎对他说了什么,那人一脸了然地点点头,走到敖炎跟前。后者已经认出这个人了,他就是在仪式上喊其他人一起上来围攻敖炎的那个家伙。
哼哼,真是冤家路狭。
敖炎心里冷笑着看对方玩什么花样。谁知那青年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少爷,你是想借火吗?”
少年挑了挑眉,极之不爽道:“当然了。难道还想借‘种’?”
娃娃脸噗地笑出来。红碎发尾的青年有点尴尬,看到敖炎手里的香烟,愣了一下,“这烟跟我抽的那个牌子一样。”
“当然了。难道你没有发现那包烟被上帝抽了吗?”
看到青年一脸呆愣,娃娃脸这次终于忍不住了,背过身去笑抽。
“可惜不赠送打火机。这两天我可是憋得难受。”
敖炎将烟含进嘴里,那一刻很明显地,青年的喉结蠕动了一下。看到敖炎朝他示意,立即凑过来,伸出手打了一记响指。
一小束橙红的火焰在青年的指尖点燃。
敖炎有点吃惊,不过待烟点着后,心里却只想着烟的味道。深深吸了一口,在吐出白烟后,敖炎觉得终于心神总算冷静了一点。
耳边传来深深的吸气声,抬头发现那两个人都瞪着他手里的烟。两只手指夹着香烟晃了一晃,“喂,哥们,刚才的魔术真他妈的酷呀。”
“不是魔术……”娃娃脸正想说什么,被红碎发尾的青年踹了一脚。后者很狗腿地说道:“少爷喜欢就好。”
觉得这两人有点古怪,敖炎又晃了晃那根烟,见两人仍然眼睛死瞪着烟,仿佛没见过香烟一样。
“你们也想来一口?”
“那就谢谢少爷了。你也知道,这两天忙得很,小弟都没时间去‘补货’。”
敖炎当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不过对青年执着于他手里的烟的原因并不感兴趣。当青年朝他手里的烟伸出手时,突然抬高手,“可不能白抽,得回答我一些问题。”
10.成为最强
“少爷想问什么?”娃娃脸老实地问道。
敖炎又抽了一口,一屁股坐到窗下的青石地板上,也不嫌地板又脏又湿。“你们两个也别愣着,坐!”
红碎发尾的青年倒是没什么,娃娃脸那白色的裤子屁股上铁定一团黑。敖炎就是有点恶劣,可是两人还是坐到他身边。
“哥们叫啥名?”
“我是朱云,丹霞分家老二。”红碎发尾的青年用拇指比了比娃娃脸,“这小子是白鲤,白坭分家小么子。”
“什么丹霞白坭的?就是阿云和小鲤,少说些乱七八糟不明白的词。”敖炎不耐烦地打岔。他根本搞不懂什么是分家。
“你们不姓敖吗?”以前曾经听唐人街的老大说过,在东方的大家族,内部训练的保镖都是收养的孤儿,所以都会冠以与家族相同的姓氏。
朱云和白鲤两人互看一眼,朱云笑道:“只有本家才能姓敖。因为那是龙王的姓氏。”
事实上只有五趾龙才能姓敖,不管是本家还是分家。只不过,本家的血统为直系,出现五趾的机会比较大。但即使是本家,就算不是五趾也不能用这个姓氏,例如敖炎的母亲李奕。
两人并不想向少年解释得那么详细,私心其实是不想拉开他们之间的差距。他们两个都是四趾,不过力量也是族里排在前头的,若不是也不会被当家招揽为直属部下。
敖炎哪想到姓氏会有这么多内幕,他只不过顺便问一下。翻了翻白眼,“什么龙王呀?一帮神经病。”他没看到自己化龙,不过是眼睛的颜色有变异而已,所以也不太相信。
另外两人也不解释。少年继续问:“那个灰眼怪物是当家?”
灰眼怪物……灰眼的就只有……
没人敢这样形容家主,两人同时呆滞了一下,白鲤里噗地笑出来,但立即又用手捂住。
朱云点点头,“敖鹰大人是代理当家。”
代理,敖炎没有漏听这个词。按他所知的中文理解,这人还不是正牌的。看来正牌不是被他干掉了就是被软禁。这家族可真是有趣。黑道里有不少家族是这样的,敖炎见惯不怪了。
“他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做当家?”
“上任当家在临死前委托他管理家族,但他本人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大人只答应管理家族直至敖烈少爷成年为止。”
听了白鲤的解释,敖炎心想这灰眼怪还真够虚伪的。明明自己想坐这个位子,却用这种烂借口。看来小鬼危险了。事实上那根本就只是敖炎自己的想像而已。
正想着,便看到那个叫敖烈的小孩穿过走廊。虽然敖炎是超不爽他,但想到这孩子那么小就要面对如此险恶的命运,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呸呸,那小鬼才不用他可怜呢。敖炎不由得翻自己白眼,他的良心早给狗吃了,在他决定要当恶人的那一天。
“是敖烈少爷。今天很早放学嘛。”白鲤挥手朝孩子打招呼,后者微微点头回应。在看到敖炎的时候,一皱眉转身便走。
“他什么态度?欠调教的小鬼。”
朱云按住正要发作的敖炎,陪笑道:“别生气,少爷也到反叛期了。”
“其实少爷也很可怜,一出生上任当家就去逝了,身边没有近亲。我们跟他年纪差太多,也不亲近。当家的训练很严格,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
看白鲤像长者一般的语气,敖炎不爽道:“看你也长不了他多少岁。”
白鲤的脸一下子沉了,朱云咧开嘴,故意问道:“敖炎少爷觉得他多少岁?”
“嗯……十五、十六吧。”若不是身高的话,可能他会再猜小一两岁。
朱云哈哈大笑,拍着白鲤的肩膀,“小白,中学生就该回学校去,不可以旷课哦。”
后者捉住对方拍在肩膀上的手,突然一记过肩摔。朱云稍有不堪,被整个人腾空翻起,就在要重重地跌到地上之时,他敏捷地一个跟斗,双脚平稳落地。
“喂喂,别生气,又不是第一次。”朱云捉了捉后脑,无所谓地道。但看对方脸上杀气腾腾的,又瞥了敖炎一眼,朱云露出戏谑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呀。”
公龙们都不想被雌龙看轻。尤其是白鲤很在意自己的外表年龄。事实上有龙族血统的人都很长寿,而且进入壮年后外表就会变化得很慢。不过白鲤那家族有严重的返祖现象。所以无论年纪多大,看起来都是少年少女的模样。
“那他究竟多少岁?”敖炎好奇地问道。
“呵呵,如果有小孩的话,这家伙的小孩也应该是中学生了。”
朱云的话让敖炎大吃一惊,看着白鲤瞪起眼睛来显得更年轻。“这……难道就是武侠小说里的天山童佬?”
另外两人同时看向少年,朱云爆出一阵狂笑。而白鲤的娃娃脸一阵红一阵青,杀气腾腾地瞪住朱云。
“你也好不了多少,像你这种年龄,孙子都读幼儿园了。”
“喂喂,我可没有那么大。”
敖炎看着扛起来的两人,心想:这真是一群怪物。
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族里的大龄剩男很多,雌性确实非常缺。这对于敖炎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在监狱里没有女人,那些精虫上脑的家伙很容易在那方面发狂。现在这种情况也差不多。
我靠,老子的屁股可不是好操的。
敖炎烦躁地搔着红色的短发,“那个灰眼怪是最强的吗?”
吵归吵,雌性发话,朱云当然要先讨好这边,“当然,敖鹰大人是家族里最强的。”若不是他一个外族人怎么震得住族人?
“那只要打败他就可以了!”少年来打听的就是这件事。要成为最强,当然是把原本的最强打倒。
少年的发言让两人同时大吃一惊,从来没有人敢发出这种狂言。敖鹰的实力到哪里他们是不知道,但是他能够轻易打败族里任何一个人,实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而一只雌龙居然扬言要打败他,他们能不震惊吗?
看两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敖炎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这个……”朱云最先回过神来,“这个笑话真是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