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从此便跟随了这二人。那个美男子叫司南华。他的儿子是司落隐。我被赐名碎琴。我也终于到了他们口中的“神乐阁”,那是个我以为仙境的地方。那里四季如春,白雾浮云。一般人根本无法猜到这山间竟藏着如此华丽婀娜的亭台楼阁。小桥之下,流水之中,鱼跃荷间。自此以后,我便爱上了这个地方,将它视为自己的归属,将司家父子视为效忠的主子。
后来我开始纳闷,在干爹郑重将一把古琴交托给我时,我明白了他为何有意看我的手指。可学琴就学琴,为何还要练一个什么《绝尘咒》心法?但我也只是暗自纳闷,依旧欣然接受干爹安排的一切。
终于有一次机会,让我领教了神乐阁真正的秘宝,古琴与绝尘咒所能发挥的威力。那是在我入神乐不到半年之时,干爹带我与落隐下山见识,听说是去溯阳一个什么珍武会。我倒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激动兴奋不已。当时我和落隐跟在干爹身后,见到数百名侠客好汉,古怪奇异的兵器,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江湖。
“干爹,他们手中都是锋利刀剑。你真要用这把琴前去比武?”我抱着干爹常用的金丝雕花古琴,有些担忧。
“你傻呀!爹靠得是深厚的内功!那些个侠士只会舞刀弄剑,像耍猴似的!哪有我们神乐武艺的半分美态!”落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笑得更开怀了。我双手抱琴,也不得阻止他。见他笑容明媚生动,心中竟毫无怪罪之意。
干爹从我手中接过古琴,细腻的指腹划过琴弦。“碎琴你不必担心。正如隐儿所说,比武不但是看招式,更重要的是内功修为!这就是我让你们俩勤加修炼《绝尘咒》的原因!”我听了缓缓颔首,只见干爹浅浅一笑,抱住琴走进了九重天寿塔。
我和落隐站在塔下,紧张地远远观望。虽然看不见上面发生了什么,但我俩已听闻一曲琴音倾泻而出。其中还夹杂着呼天喊地的惊叫声。与我们一同守在塔下的人纷纷议论起来。我与隐儿对视一眼。我看出他眼神中恐惧的闪烁。
“没事的。你不是对干爹最有信心的吗!”我伸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发丝。落隐用力的点点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搭上看。我第一次发现,落隐对干爹的依赖如此之深。难道干爹要我与他互相扶持,是为了有一日他撒手而去,我可以代替他成为落隐的依靠?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塔内源源不断涌出弃械投降的高手。他们像是疯了一般捂住脑袋嘶喊。琴声渐进,我只感到一阵强大的气场,似有翻动云雨,乾坤逆转之势,正在吞噬捏碎一切。直到琴声减弱收止,风平浪静,干爹的身影出现在塔前。他面色平淡,嘴角含笑,怀中除了带来的古琴,还多了一把碧透色的玉琴。
“爹!”落隐迎了上去,我也紧随其后。我与他各自接过一把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落隐手中的玉琴,惊叹不已。一整块碧玉凿成的琴座,其上布有细若乌丝的七色琴弦。琴额出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凤鸟。这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古琴。
我和落隐对着这琴看傻了眼。干爹挥笔在名册上留下自己的大名,便不顾众人的私语和目光,领着我和落隐离开。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机会下山了。落隐说,神乐之人本就不怎么出山门。干爹去珍武会就是为了这把他垂涎多时的古琴。而上回收留我时下山,是因为要解决生意上的事。
没错,神乐阁隐于神乐山之中,与外界较为闭塞。滨水一带盛产野菊,神乐山上受白雾寒霜的野菊,更是稀有名贵。可神乐山小路错综,极易迷失方向,加之曾经流传“神乐阁中神乐仙,三魂夺,七魄牵”,于是鲜有外人敢上山一探。神乐阁的主要经济来源都依赖这些野菊。每月干爹都会安排数名弟子采菊,拿到山下的乡镇去卖,再置办一些日常用品上山。
我与落隐在干爹手下学琴,学心法。就这样时光匆匆过了两年。这两年里,我几乎整日都是在房里练功,足不出户。干爹隔三差五会来探望我一眼,见我专心练功,也不打扰。我看得出,他对我的态度和表现很满意。我更确定了,我碎琴要变得强大,要成为神乐的支柱,是他希望的。于我来说这本是我纯粹的报恩之举,可因为一个人渐渐地不同了。
我虽不出门,但每日都会准时开启窗户。窗外远远地可以看见神乐阁最美的地方,凌云崖。那里有碧绿青草,繁花点点,柳树成荫,更重要的是,每日都会有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孩子在那里嬉闹。有时他会打坐练功,有时将干爹的宝贝古琴偷来拨弄,不过更多的时候他是拿着从山下捎来的玩样儿把玩。
说来有趣,他虽脾气不好,性子被干爹宠坏,但似乎很想成为干爹那样的公子,一度刻意效仿。干爹喜欢穿青衣,他便跟着穿青衣,我却觉得他更适合张扬的色彩。干爹习惯散着飘逸的乌发,他也整天不绾发,我却觉得干爹那是潇洒,他则是疯疯癫癫。落隐每日在我窗外出现,给我枯燥的练功生活无疑多了一份欢乐。我一直以为自己见到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是因为他天生少一根经的性格,实在有趣。
然而有一天,我才突然意识到,落隐在我心里的分量已经重到令我深陷,窒息。我对他的感情再不是报恩那么简单。
第三十四章:一夜荒唐
那是我和落隐十一岁的时候的某一天,我早早地将窗户打开,坐在床边打坐,可日影西斜,已近黄昏,却始终不见落隐的影子。他今日竟然这么乖巧,没有出来玩?我心中隐隐地闪过一丝失落。到了用膳的时间,我走出房门,来到前厅。下人们已经上了菜,安放好碗筷了。却不见干爹和落隐。
“诶。阁主和少主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他们?”我随口问道一个小丫鬟。
只见她吞吞吐吐道,“阁主今日似乎试了少主的武功,后来我们看见他将少主拖到祠堂去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什么?”我放下碗筷,根本没有胃口吃饭。二话没说便冲向祠堂。
从小到大这种情况不在少数。落隐根本没有用功学武的心思,干爹为此数次动怒。但落隐始终是他的亲儿子,他常常被罚跪在祠堂。我也时常偷偷去看他,给他带一些饭菜。但那几次,落隐只要服软,干爹都不会罚他超过两个时辰。可这次,干爹就在祠堂和他耗了一天。会不会是落隐耍嘴皮子,真的惹怒了干爹?
我越想越害怕。落隐根本没有吃过苦,从小就是在溺爱中长大。如果干爹当真气昏了,动了手,落隐这淡薄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我沿着回廊来到祠堂门口,刚想直接推门进去。只听见干爹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你整日只知道嬉闹玩耍!我以为你长大一些就会收起玩心的!没想到你现在不但心野了,对我这个爹都不尊重了!敢回嘴!你竟然敢回嘴!”
一声藤条抽打的声响传来。我怔怔地感到,那一下简直是打在我的心头。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去保护住落隐!那个在我最无助时,给我希望的跋扈小子!“干爹!别打了!”我冲进祠堂,抱住在地上翻滚嚎叫的落隐。
他含着眼泪,蒙头倒在我怀中,大声地哭起来。我抚了抚他的头发,发现他脖子上多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身上的青衣蹭得脏兮兮。“落隐。落隐。”我喃喃地含着他的名字。
“碎琴。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练功!”干爹深吸一口气,却怒气未消。指尖咯咯作响,似是在隐忍。他眼中已无柔色,而是将要爆发的怒焰。他冷声道,“给我回去!”
“不——”这是第一次,我第一次违背干爹的命令,第一次向他吐出这个字。我抬起落隐的脸。他抽泣不止,好端端的眼睛都哭肿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就是为了他存在的吗?我碎琴这辈子,只有一件事该做——保护司落隐,不愿他流一滴泪。“干爹!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吧!别罚落隐!”我跪在地上接受惩罚。
“碎琴。”落隐凝眉,狠狠地对我摇头。我却只回应了一抹浅笑。
“碎琴!这不关你的事!我再说一遍!你给我回去!”干爹负手而立,手中藤条直指落隐!“我在教训自己的儿子!”
“不!干爹!这件事与我有关!”我垂首,双手紧握成拳。“根本不是落隐不努力习武!要怪就怪我太专心练功了!是碎琴迂腐,整日只知道练功!落隐贪玩根本没有错!所以干爹该打的是我!”
“你这是什么歪理!”干爹似乎以为我想耍花样,已经被我和落隐搞得晕头转向,忍无可忍。他手中藤条直接又落到了落隐身上。“碎琴!你滚开!”他一脚踢开我。
“爹!不要!”落隐惊叫一声,背上的衣服破开一个大口子,渗出鲜血来。
我再顾不得那么多!直冲冲地抱住落隐,将他牢牢地护在怀中。那一下下藤条,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要落隐没事就好。那些责罚根本不疼!“我咬牙忍耐,死死护住落隐。感到他纤弱的身子在我怀里颤抖。“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碎琴!你要护他!那我连你一起教训!”
落隐恐惧地抬头看我,眉头紧锁。眼中又止不住湿润开来。“你是傻子吗!明明是我的错!是我不用心练功!与你何干!你以为自己很英勇吗!你以为我会感激你这么做吗!傻子!”他呜咽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背上已经痛到麻木。眼前似乎也发花了。“不。你没错。”我一开口,一阵腥味涌来,温热的液体滑过我的唇角。“在我眼中,落隐的一切都不会错。都是我喜——”都是我喜欢的,想要守护的。可来不及说出口。我已失去了意识。
……
我再度醒来之时,落隐红着眼坐在我的床榻边。“碎琴!你醒了!你觉得怎么样?”他扶我起身,他伸手摸上我的额间。眼中满是愧疚。“对不起。要不是我——”
“别说话。”我握住他纤长的手,深深地看着他的眉眼。
落隐想抽回手,我却坚定地没松开。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勇敢。我分明地看见他脸颊漂浮而起的红晕。“你伤口还没处理,我来给你上药!”落隐咬着唇,煞是可爱。
我勾起唇角,缓缓颔首。松开了他。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你身上的伤,上药了吗?”
“没事了。”我褪去外衣,感到落隐温热的指尖轻触上我的背脊。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了?很疼吗?”落隐停下,在我耳际幽幽道,“都怨我忤逆爹的意思。”
“别再说自己了。”我咬牙。虽然身体上感受着疼痛,但心里已然温暖无比。“我不许你再说自己的不是!今日是我心甘情愿受罚!你没错!”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你别太激动了。”落隐又拿出洁净的布带给我包扎。“伤口好不容易不渗血了,你可别乱动。”
我不禁浅笑,回头看了一眼落隐。只见他低着头专注地为我扎紧布带,指尖利索的处理好。他抬起小脸看我,我这才发现落隐全身上下,得干爹真传的便是那张足够魅惑众生的精致脸庞。我已好久没有这般仔细地,这般近距离地,将他打量一番。没想到原来还是小不点一个的落隐已经长成俊美少年。这么说,其实我也从一个孩子渐渐地成熟了。
“碎琴,你——唔!”落隐轻启薄唇,我已情不自禁吻了上去。我感到他轻轻的颤动,将他一把按在床上。我用舌尖撬开他微微开启的唇,伸进那湿润炙热的空间,与他一阵胡搅蛮缠。直到我的枕边湿了一角,我才意犹未尽的松开落隐。
我勾起唇角,笑得要多邪恶有多邪恶。我还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变得这么贱里贱气。我的指尖缠上落隐左鬓的红发。他在我身下喘着气,媚眼如斯,好生诱惑。神乐阁中神乐仙,果真有勾魂夺魄的魅力。“落隐。”我在他耳边倾吐一声,“我想——”
“不行!”落隐毫不犹豫地拍掉我的手,义正言辞道。“你刚受了这么重的伤,别太得瑟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我一把将他身子抱起,架在自己的腿上。“那这样呢?”我伸手划过他的脖间。却见那触目惊心的一道红痕。“你不是说上药了吗?”我指了指那伤口,正色问道。
落隐坐在我的腿上,他真的太瘦太轻了。我都有些心疼。他摸了摸脖子,“这只是淤痕。反正没有流血,不碍事。”他说着,动了动身子。突然脸颊出现一阵红霞,一路红到了耳根子。我越是看他,他便越是低下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我们炙热的部分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产生了微妙的反应。“落隐。过来。”我向他调笑,他却死都不愿靠近我。没办法,只有我主动了。我伸手解开落隐的衣衫。他白皙光洁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敏感到主动呈现淡淡粉色。“你的身子比你更老实。”我抱住他,轻舔他脖间的伤痕,惹得他一阵颤栗。
我一寸寸疼爱着落隐的身体。直到我们都已赤裸相对,欲火难耐。我探索着落隐,终于顺利地进入。他冷哼着,似乎疼痛难忍。我立刻停了下来,由他缓缓挪动,去吻他有些干燥的唇。不多时落隐适应了这种感觉,开始愉悦向我索取。那一夜,我拥落隐入睡,心中从未感到这般满足。
我在梦中发誓,这一辈子要为落隐而活,努力而出色地活下去。只有我变强了,才能让怀中的人毫发无伤。
第二天,我俩睡眼惺忪地醒来。我扯着落隐的小下巴晃悠着调笑不已,却突然想起一桩事。“我晕了以后,干爹昨日饶了你吗?”我凝眉问起。
落隐脸色微变,瘪起嘴道,“他什么都没说,就对着我摆了摆手。于是我就赶紧带你回来疗伤了。”他坐起身叹了口气,托腮说道,“我总觉得爹没有以前那般疼爱我了。不过他一直都似乎有心事。只是有时他郁结难舒,我又正巧不安分。这才令他恼怒。”
“听你这么说,的确是这般。”我也起身,为落隐披上一件外套。“你可有问过他的心事?”
“没有!你我都清楚他的性子,他不想说的怎么问都问不出的!”落隐穿上衣服,站在床边。
我思量这般下去不妥。“落隐,我们快洗漱一番。昨日之事,该给干爹去服个软。”我也赶忙穿起衣服,柔声道。“你放心,干爹不打你了,就代表他放过你了。但是父子哪有隔夜仇,我们昨日的确有些忽视了他的感受,要去诚心诚意赔罪。干爹必定会原谅我们。”
落隐颔首,于是我们便洗漱一番,来到爹的房门外。可奇怪的是,屋门半掩,里面根本没有人。我与落隐冒昧进去看了一眼。那把珍武会得来的洞天琉仙琴不见了!落隐吩咐山庄内的人四处搜寻,可来报的人说阁主不在庄内,却也没有外出的记录。
干爹就这般,在我与落隐不知所措之下,与那把洞天琉仙琴一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第三十五章:落隐继位
干爹没留下一句话就不见了,这之后的神乐阁一片混乱。众弟子包括落隐在内都十分惶恐不安。特别是落隐,他将自己关在房内,滴水不沾,连我都不见。我只得站在门外说一些令他安心的话。我知道他必定是将干爹离开的责任,加注到了自己身上。可这般折磨自己根本不是办法。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成熟,失去了依靠便孤弱无助。
我本以为干爹很可能只是有些事要立刻下山办,才会走得这么急。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外寻找干爹踪迹的弟子都说没有消息。虽然这一切有些不可思议,但神乐六个月以来入不敷出,弟子们一盘散沙,我已无法再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