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上——恩顾
恩顾  发于:201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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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小了下去,士兵们露出一脸诡笑。

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识趣的左都将台青端快步走了过来。守卫士兵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却如没有看到一般,喊了声:“夏将军!”

帐内两个人忙松开对方,满城努了努嘴,忠善从首席交椅上爬了下来,立在一边嘀咕:“台青端,有你好受的。”

满城整了整衣装,轻踹他一脚,忍着笑端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青端听到满城的许可,忙掀帐进去,急道:“夏将军,我们派去的使者被杀了。”

满城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

青端又道:“雄州那处放话过来,说宁死都不屈服圆辽。”

满城的目光迷茫了,他合了合眼,动了动嘴角,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威震军两万前锋营人马在统领将军和护国将军率领下冲前开道,武涛军居中披靡四方,其余威震军随左都将、右都将扫尾清剿,如狂风卷浪般直扑丰牧城。

满城一马当先,气魄逼人,心里却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退却畏惧。

因为他知道,他的马每跑多一秒,就离那个人近一步。

那个几年前让他惊艳倾慕,和他厮磨欢爱,对他宠爱娇惯的人,就在前方等着他。

雄州军兵分两路,冲进威震军前锋营和武涛军之间,一路拦住后者厮杀,一路将前者团团包围。

一匹油光锃亮的黑马,立在血河前方,立在这屠戮杀场之上,平静地等待。

马上的人气魄超凡,英武绝世,手持一长柄刀斧。

杨道醇!

满城急忙勒马。

多年没见,此时百感交集,只可惜是在这你死我活的场面相遇。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道醇先打破沉寂:“满城,几年不见,你高了不少。”

满城没有应他,不由绷紧了神经:都这么多年了,他会不会顾念旧爱?真刀真枪拼命起来,他还会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满城……”道醇痴痴地望着他,几年前那浓浓爱慕之情到了此时非但没有减退半分,还添无穷撕心裂肺的想念。

满城脸上褪去稚气天真,多了刚毅无惧,多了凌人气势,还多了让人惊心动魄的傲然冷艳,多了让人神伤紊乱的清俊无双。

满城,几年不见……你却越发让我死心塌地,让我自甘堕落。

我以为时间可以褪去一切,没想到思念却越积越多。刚开始我以为那三个月是场恶梦,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的人生中除了那三个月,天天都是恶梦。

我的人生,好像就只有拥有你的那三个月。

没有你,我还有什么人生啊?

满城抬刀指着道醇,压低了声音:“太子殿下,不要废话了!快点放马过来!若我还是不敌你,大不了一死!”

忠善在一边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这杨道醇是满城唯一的克星,出征前彭鸿还叮嘱自己千万别让满城与他单打独斗!

“满城!”忠善一把拖住他劝道:“别一个人上!”

满城眼中隐隐泛出杀气,甩开忠善的手,握紧了刀柄,低喝一声:“谁敢帮忙,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的命!成忠善,你不信可以试试!”

忠善一怔,满城已拍马杀去。

道醇眼见满城逼近挥刀直插自己右臂,一撇身躲开,左手抡斧拨开他的刀,满城又斜刺横劈过来,只见刀光霍霍如金盘撒珠,道醇一一化解开来,只挡不攻。

忠善在圈外看的急出一身冷汗:满城明显没有使出全力,这杨道醇耐心再好也不可能一直躲让!

两人打斗三十多回合,满城只盼自己能尽快砍伤他,免得迫不得已要取他性命。

道醇当然知道满城的用意,嘴角不由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满城,这样日日夜夜想你又见不到你的生活,我已经不能再忍受下去了。

我天天都在等待见你的这一天,终于是让我等到了。

今日我们就来个了断!让我永远不要再想你!

杨道醇突然抓了个空隙横起刀柄猛地击中满城右肩。满城原本料定他不会攻击,刀刀小心避开他身上要害,完全没留意他突然反守为攻,右肩上着着实实中了一棍,右手刀登时脱手,整个人摇摇欲坠。

满城勃然大怒:我还惦念旧情,你却不知好歹!

道醇趁胜追击,持着那刀斧闪电般倒扑过来。

满城阵脚大乱,侧身急抓缰绳,却抓了个空,忙抬起左手刀挡开他的攻势,人已离鞍摔下去。道醇腾地伸手抓住满城的衣襟,满城情急之下往他坐骑上横捅一刀,马肚子上赫然出现一个血窟窿,那马发狂惨嘶着甩下道醇。

道醇早料到他这一着,顺势按着他倒下马。

忠善拍马要救,却见那停息下来的滚滚黄土后,道醇已一手按着满城左手,一手将刀横在他脖子上。

忠善额上冒汗,登时手脚无力:完了!

道醇俯视着满城,轻轻一笑,“满城,你还是那么霸道。”

满城知道此时只能任由他宰割了,于是闷不吭声盯着他。

却听道醇柔声问:“满城,你想不想我?”

“想你妈的头!”

道醇依然笑着,犹如几年前两人甜蜜相处时那样,尽是温柔深情,“满城,这几年,我天天都在想你!”

满城没有心思理会他,脑子里拼命寻思着怎么逃脱。

道醇注视着自己刀下这个绝情绝义的人,还是身不由已为他心醉神迷,爱如潮涌,“满城,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满城一怔,冷笑道:“你怎么这时候还在做梦?”

虽然早已料到他的回答,道醇还是痛不欲生。他如垂死挣扎一般,又求:“满城,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为了你,什么荣华和权势,我都可以不要。满城,你和我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

满城却无动于衷,面冷如霜,“我不答应!你能拿我怎样?你有种杀了我!”

“满城!满城……我爱你……我……”道醇说着这话,已克制不了悲恸,泪水一颗颗掉在满城脸颊之上。

满城心一软,缓了口气,“道醇,我不想杀你,你投降吧。你别与章周为敌,你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

道醇哀求声中尽是孜孜真意,“我不与他为敌,只要你愿意离开他,和我在一起,我就将雄州双手奉上。”

满城心里翻江倒海的悸动抽痛,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寒声道:“我如果愿意,当年就随你走了。现在我在你手上,你杀了我,就可以带我走。”

道醇动了动嘴角,泪雨不止,一脸的颓堕绝望,颤声道:“我早就知道,你还是这句话。今天我来,就是拿自己的命赌你……虽然我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但还是不得不试。”

满城完全不懂他话里的含义,却有一种令人窒息的不安涌上心头。

道醇起身跪着,移开了满城脖子上的刀,冲他一笑,却籍无尽凄苦,“满城,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满城,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痛,什么是思念,什么是无望。

满城登时醒悟,喊了声:“道醇!”

道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竖起那刀斧,直插进自己胸口,仰面倒了下去。

满城呆若木鸡。

丰牧城的天空,轰然坍塌。

“道醇?”

道醇早已紧紧地合着眼,停止了呼吸。

“道醇,我不想要你死的!”满城悔恨万分,不知所措地捂着道醇的胸口,那里鲜血涌动不息。

曾经有多少次将耳朵靠在这个位置上,聆听他的心跳?

曾经有多少次将掌心放在这个位置上,感受他的热烈爱意?

在一起的温馨甜蜜的三个月,不是道醇一人永难忘怀。

满城无益地想捂住从他身体里流逝无回的鲜血,泪水疯狂地倾泻而出。

道醇!我有想你啊!我真的有想你!

雄州军眼见太子已挟持了敌方将军,却突然抬刀自尽,完全莫名其妙,不知是进是退。

不知谁喊了声:“杀了他们替太子殿下报仇!”雄州军这才吼杀着举刀竖枪包围过来。

这血腥呛人的气息之中,是谁的双手,抱住那颤抖疲软的身体?是谁的声音,安慰那悲恸难抑的心灵?

“满城!别哭了啊……”忠善不顾四周的屠戮凶险,丢下了武器紧紧抱住满城,“满城啊……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满城在他的怀里挣扎着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妄图能挽回道醇的心跳。

章周啊,你为什么要逼我如此痛苦!

你到底还有多少野心,有多少欲望啊?

这个雄州,总是让我想起道醇叙述过的它的点点滴滴。

现在道醇不在了,它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道醇……我要让这个雄州……全部都去陪你。

满城推开忠善,泪水还是披在脸上,眼中狰狞杀气大盛,他举起刀指向雄州军。

忠善看到满城动了动嘴唇,虽然在这喊杀声中,忠善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他知道,满城在说:“让他们,全部去给道醇陪葬。”

第三十章:守护神兽

1.

前因

大王对刚刚降生的祥光小王爷宠爱有加,这已经是城里众人皆知的事,当然也避免不了流言蜚语,但章周却是坦然处之:不管是宠爱祥光还是满都,对他而言都是爱屋及乌。况且有了这种流言,他到朗境园去就有了一种理所应当的味道,暗自欢喜还来不及呢。

满城有了他的频繁陪伴,心情大好,早就将惨死丰牧城的杨道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日章周一进朗境园,满都笑逐颜开地跑过来骑上他的背,捂着他的耳朵小声说:“我哥哥出去了。”

章周脸色一沉,问:“和成忠善出去了?”

“才没有咧,他一个人出去的。”满都撅起了嘴,埋怨道:“最近忠善都不来陪我玩啦,都怪你。”

章周听说满城没有和忠善出去,松了口气,笑道:“你现在只和成忠善好,我白疼你了。”

满都翻了翻白眼,居然冒出句:“嗤,你连疼我哥的时间都没有,还好意思说疼我呢。”

章周一愣。

金音在旁边差点没笑闪了腰,她揪着满都的耳朵轻斥道:“你这小鬼说话口无遮拦,修仪姐听你这么说话还不吓死了?”说着将满都从章周背上拉下来,媚眼一横,“不过这人危险得很,我们还是离他远点好,你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就开始引诱你哥了。”

章周窘迫万分,干笑两声道:“金音,你干嘛对小孩子说这些?”

金音立刻反驳:“满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你何止说了这些?你还动手动脚的呢。”

章周一窒,哭笑不得。

蓝杏忙打圆场,陪笑道:“公主,您别再挖苦大王了,大王那时不也是孩子嘛。”

金音自觉言语过于尖刻,便缓下了神色,道:“蓝杏,你带满都去玩,我有事和大王说。”

蓝杏搂着满都,连哄带骗地将他拉走了。

章周有些纳闷:和金音还有什么这么神秘的事要说?

金音环顾一下,见四周都没有人影,便坐在了一边石椅上,道:“章周,我有件事求你。”

“呵!破天荒啊!”章周真是闻所未闻:认识她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她开口求人。

金音怒道:“你别闹,先坐下来听我说。”

章周取笑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求人的态度?”

若是以往,金音早就瞪眼骂人了,可是此时她一脸颓然神伤,默然许久,缓缓道:“章周,满城已经知道我服用催产药的事了,他现在在查祥光的生父。”

章周一点都不意外:那个给金音熬药的李太医全家莫名横尸在呼门之外,除了满城,还有谁会做这杀人灭口的事?

金音见他不吭声,便幽幽叹了口气,“满城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若是知道了我和彭鸿的事,一定会拔刀逼彭鸿娶我……”

章周淡淡道:“让满城捅出事来也好,彭鸿苦了你这么多年,他也应该把你娶过去了。”

金音急道:“不行啊,现在修仪姐也快临产了,这个时候闹起事来会出人命的。章周,你劝劝满城,别查了,好不好?”

章周苦笑着反问她:“你认为满城会听吗?我叫他别查,这不就是告诉他我知道祥光的爹是谁了还瞒着他?”

金音轻咬朱唇,突然冒出一句:“你和他说祥光是你的儿子他就不会查了。”

章周刚坐上椅子,听了这话惊得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开玩笑了!”

“章周!”金音攥着他,求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求过你什么,就只有这事求你……”

章周一口回绝,“不行!我什么都答应你,就这事不行。若是听你的,我和满城就完了。”

金音急得落泪纷纷,“彭鸿答应我等修仪姐生完孩子就和她说清楚,然后娶我过门,等那个时候,满城就什么都会明白的,他就不会怪你了!”

“金音!”章周动了肝火,怒道:“是不是彭鸿叫你来求我的?他也太懦弱了吧?”

“不是,他不知道这事,章周!章周……”金音美艳动人的脸庞上尽是让人心疼的悲苦凄凉,她颤抖着嗓音,苦苦哀求道:“我求你了,你看在彭鸿面子上也要帮我们这个忙啊!彭鸿他和你兄弟一场,为你两肋插刀,对你忠心耿耿,你就帮他这一回都不行吗?”

章周的目光散了。

他想起了满城去雄州前那晚,自己说过的话——

“满城,我从始自终,就只有过你一个人,不骗你。”

真的只有过你一个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章周沉重地说了句:“金音,我和满城已经很辛苦了……”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背着手出了朗境园。

2.

金音倚在暖阁窗边,眺望着远处。那门外踱进来一个全身赤红色铠甲的人,坚硬的护甲使他的肩显得宽了一点,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儿横行无惧的味道,清秀眉目间隐约可见一股睥睨世间的气度。

“姐姐……”他抬头张望楼上那位看他看痴了的亲人,微微一笑,睫毛下迷离的眼眸中恍惚已有一丝沧桑悲苦。“你不要下来,我上去。”

金音如踩在云朵上一般,摇晃着靠近台阶,隔着眼底的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看着弟弟走了上来。

“姐。”满城的笑容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暇,尽是让人心疼的温柔。“姐……”满城唤着,将这个唯一的亲人拥在怀里。

金音靠着他的肩,泣不成声,“满……城……姐姐,非常想你啊。姐姐……只剩你一个人了……”金音抬头,像以前一样,抚摸着他的脸颊,观察他的变化。

满城瞥见姐姐微微鼓起的肚子,不由眼一红,道:“姐,你坐下休息,别累坏了。”说话间,扶着金音坐在椅子上,自己单膝跪在她脚边。“姐,我……又要做舅舅了……”

金音落着泪,点了点头。

“可惜……满都看不到了……”

金音哭得不能言语。

“姐……是我给满都喝了毒药,你怪不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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