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缺青年做梦在春天——偏荒
偏荒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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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繁带着墨镜没说话。

车是辆越野,很宽敞,还有可以透风的天窗。

李杰站在后座上把头伸出天窗,说是要和大自然亲密接触。

出来的时间很晚,现在天都快黑了,车里很安静,任远和张扬说话的时候也是平静而小声的。

车顶的小灯不知什么时候被陆繁打开了,淡黄色的光晕让人感觉有点暖和,白菜转头看着陆繁,小灯发出的老旧的光晃在陆繁脸上,有种在看发黄的旧照片的错觉,陆繁没有回头,问道:“看什么呢?”

“看照片。”

“好看么?”

“挺好的”白菜偏过头透过沾着点灰尘和微型昆虫的车玻璃看着路面“我还没问你呢,怎么突然叫我出来?”

“出来散散心吧,反正也没事干”陆繁一手打着方向盘,不甚在意地说道。

“是么”白菜回答“几点了?”

陆繁抽空看了下手表:“九点半,挺晚的了,睡罢”

应了一声,白菜向后喊道:“李杰,下来,你吹得头不痛么?”

李杰摇头晃脑地从天窗里下来,吹得脸有点发麻,寸长的头发根根竖起,他摇摇脑袋道:“对了白菜,陆繁说你是他弟,那你们怎么不是一个姓啊。”

白菜瞥了眼后视镜道:“白菜是你给我叫出来的吧,我是姓陆,陆一柏。”

李杰靠着车窗迷糊道:“是哦,当初就是看你小子白白嫩嫩,一掐都能掐出水才叫你白菜的。”

任远拿着毯子把张扬包起来,张扬刚和余小强打了一架,气呼呼地缩在角落。

余小强枕着任远的腿渐渐睡着了。

李杰醒来的时候被三条毯子埋得差点没气了,从车上跳下来,车停在公路边上,大家都在洗漱。

张扬拿着小牙刷给余小强刷牙,任远把风衣脱给张扬了,所以有点感冒,在行李里找药吃。

李杰拿了瓶矿泉水在脸上扑,扑完总算精神点,准备问陆繁是不是要给小东西透透气,却见到陆繁和白菜倚在公路的栏杆上说笑。

他犹豫一下,等着白菜离开,才走过去问了。

陆繁摁灭了烟头道:“嗯,这会儿放出来没关系了,给他喂点水。”

旅行的目的地是任远定的,在一个比较复古的小镇里。

车停在一个风格古旧的旅馆旁,走进去倒是与普通旅馆差别不大。

任远和张扬一间,陆繁和白菜一间,李杰和余小强一间,小东西被放在宠物箱里,和陆繁一起。

李杰洗了个澡打开旅馆里的电视,一片雪花点,但实在无聊得不行,只能听着声音,陆繁说只是在这里暂时休息一天,第二天开始游玩。

余小强在车里被大家逗着的时候还好,一到房间里安静下来,就有点闷闷不乐,坐在床上呆呆地盯着电视。

李杰是个粗神经的,一直没有发现有异样,直到听到抑制不住的抽泣声音,才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小祖宗你怎么了啊。”

余小强一手抹掉眼泪,躺下去翻身对着墙。

李杰心里也有点酸酸的,正僵着不知道怎么办呢,隔壁叫骂声突起,隐约能感觉到是白菜的声音:“陆繁,我操你妈!”

李杰惊了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门咚地一声巨响,余小强的哭声也给吓得止住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一条缝,发现任远也开了门在看。

白菜浑身就裹了条浴巾,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陆繁离去的背影

陆繁像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淋淋地垂下来,白衬衫的长摆微微卷起,手里提着大衣大步往外走,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李杰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啊,白菜很少作出这种表情,发怒而负气的样子,又带着点绝望。

任远给李杰做了个手势,李杰关门,回到屋里抱着余小强躺下,余小强哭得累了睡着了,李杰心里却有股不舒服,一直挥之不去。

第二天,气氛冷了许多,陆繁不知道昨晚去了哪里,今早还是正常地出现了,一宿没睡,头痛得在主驾驶座上靠着车窗按太阳穴,白菜让李杰去坐副驾驶,李杰愣了下。

陆繁扫了他一眼,他乖乖坐下。

车停在比较繁华的路口,陆繁去停车,一行人下车。

这种古镇的看点一般都是风景名胜,然后就是各式各样的特色纪念品店。

这一点任远考虑到了队伍里的俩吃货,先来了美食街。

任远和张扬拉着余小强,远远看着像一家人似的,李杰提着宠物箱和白菜并排走。

白菜身边的气压很低,李杰看到了好吃的被他这么一吓,只得呐呐道:“你等下,我去买那个。”

张扬和任远走到一家饰品店,里面银器玉器一应俱全,都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玩意儿,但看着讨喜,精巧。

张扬道:“赶明儿我就买一斤这些东西,镶在鼓棒上,多帅”

余小强毫不犹豫地鄙视:“好俗。”

任远看了两只红绳编的戒指,镶玉,拿了张扬的手去比,然后敲定:“拿这个。”

李杰从外面追进来:“你俩二人世界呢啊,都脱离大部队了。”

李杰很久以前就在畅想,哪天去了成都或是四川,就从把美食街从街头吃到街尾,结果真到了地方,吃了一碗据说是特产,但全国各地基本上都有的酸辣粉,捧着一碗牛丸就再吃不下了,只能望洋兴叹。

宠物箱被交到了陆繁手里,陆繁和白菜微微错着几步,气氛从头冷到脚。

下午去了附近的景点,人不多,有山有水,给余小强买了个伪牛仔的帽子,李杰没眼力地插到任远和张扬中间,没办法,后面那俩人实在太恐怖。

停停走走,不一会就走散了,陆繁刚想靠着岩壁休息一会,白菜就突然冒了出来。

本来冷到不行的气氛忽然就松弛了,白菜与他一同倚在岩壁上,过了很久,陆繁点了烟不说话。

白菜缓了口气道:“给我一根。”

陆繁把烟盒递给他:“什么时候会抽的?”

白菜叼着没点燃的烟,自嘲地笑了声:“忘了,现在谁还不会呢。”

陆繁微眯着眼,目光散落在满山的花花草草上。

“一柏”他忽然道。

“嗯。”陆一柏,也就是白菜淡淡地应。

陆繁又不说话了,陆一柏忽然倾身面对着陆繁。

他嘴里的烟缓缓和陆繁的烟碰上,眼神不舍中带着渴求,陆繁微眯着眼对视了两秒,接着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陆一柏的烟被点燃,他又笑了一声,靠了回去,吁出一口烟,沉默了。

“你,从那之后,去哪儿了?”

陆繁一手夹着烟,平静地答道:“你不是知道?入伍了。”

陆一柏:“嗯,知道,后来呢?”

陆繁的手指轻叩岩壁,弹掉烟灰:“退伍,画画混日子。”

“过得好么?”

“还行,凑活。”

无话可说,陆繁转身去不远处的泉水处,俯身狠狠将水拍在脸上。

腰忽然被环住,陆一柏从后面抱住他,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对不起,哥”

陆繁听着那声“哥”,眼神空了一下,接着狠狠地闭了眼睛,直起身体,把陆一柏的手拿开。

陆一柏有一瞬间的惊愕,然后蹲在地下默默流泪。

陆繁一直在一旁站着,等着他哭够了,洗了红红的眼睛,一起走出去。

太阳更加猛烈,有些晃眼,陆繁重新戴上墨镜往远处看,李杰已经到对面山上,带着余小强大喊大闹。

第十章:干爹和亲爹不可不说的故事

回程的时候李杰的手机响了几下,是短信。

他随手按开,脊背上渗出凉意,发件人显示,是阿犯,而内容是空的。

阿犯?几乎是同时,手指迅速移动,按了呼叫。

他定定地看了两秒屏幕,把手机放在耳边,“嘟”声缓慢,中间空隙李杰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手机清脆地响了一声,是接通的信号。

李杰的呼吸霎时屏住了,刚要开口,电话那头却忽然有个带着乡音的男声道:“你是?”

不是阿犯,李杰心中霎时涌出一种既松了口气又失落的感觉,说:“这是阿犯的电话么?”

那头的环境很嘈杂,男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我们在帮着收拾遗物。”

李杰“哦”了一声,说:“打扰了。”

挂了电话,张扬在后座上唱歌,声音很低很好听,任远转头过来:“你怎么了?”

李杰把手机收起来说:“没事。”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他不着边际地想,如果阿犯真的没死,自己会吓得要死么,自己的潜意识里希望他活着?还是死去。

玩了一天,大家都很累了,纷纷合着眼睛闭目养神,而余小强则干脆睡了过去。

为期三天的旅游,还算是尽兴,末了李杰提出了一个问题:“白菜,你说陆繁是你哥,他又是我室友,我怎么叫他呢?”

陆一柏思考了一下,努力分辨出其中的恩怨纠葛:“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么?”

李杰理所当然:“当然有啊,你想,小东西算是陆繁的儿子对吧。”

陆一柏:“小东西是?”

陆繁一边开车,随口道:“是我养的狗。”

陆一柏点点头:“嗯,那算。”

李杰又说:“然后呢,他这儿子即将要过继给我,小东西就是我儿子了,那我和他的关系不久成了亲爸和后爸么?”

陆一柏一脸纠结:“嗯。”

李杰:“那你又是我哥们,你哥就是我哥,但他又是我儿子的亲爸……”

陆一柏已经被绕晕了:“那你想怎么叫?”

李杰叹气:“这不是正纠结呢嘛。”

陆繁一手打方向盘说:“嗯,你可以叫我哥,叫他嫂嫂。”

车内静了,陆一柏不知该作何反应,张扬睁大眼睛,任远的表现很平淡,非常之平淡。

李杰愣了愣:“怎么个意思?”

陆繁不紧不慢地接上一句:“开玩笑的,你脑回路怎么那么复杂,叫我名字就行。”

李杰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以后不许让我叫你哥啊。”

陆一柏汗颜,感情李杰在这叨叨半天就是为了占一口头上的便宜。

张扬一脸无知地看向任远,心灵感应道:【这,是我二了还是他二了】

任远把张扬搂过来,意思就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不管,乖。】

余小强被任远一番动作弄醒,哀怨地看着张扬。

张扬莫名其妙。

余小强默默走到李杰旁边,跳上去要抱抱,李杰哎呦一声把余小强抱起来,说:“受欺负了?”

余小强伸长脖子在李杰耳边道:“变态张扬抢我的位置,明明干爹抱着睡最舒服了。:

张扬:“……”小兔崽子你以为你声音很小么?

“!”张扬看向任远“你什么时候成了这小兔崽子的干爹了?”

任远平静地从行李里翻了眼罩给张扬:“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张扬被蒙了眼睛,气哼哼地睡了。

一直围观的陆一柏此时非常想在画面上打出一排标语:

——“干爹和亲爹不可不说的故事。”

李杰抱着余小强靠在车门上打哈欠,实在也是困得不行,手机突然又震动两下。

李杰费力地把手机从裤子口袋扒出来,是个陌生号码。

广告?疑惑地按开,上面只有一行字:【小强怎么样?】

李杰的呼吸骤然停了,他看了眼小强,觉得周围冷飕飕了,勉强定神回了短信:【阿犯?】

真的是阿犯?他不敢再贸然打过去,忐忑地等待着回信。

回信很快发过来,陌生号码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小强怎么样?】

李杰几乎确定是阿犯,但又怕是黄娟方面的人,小心地措辞:【被你室友带着,很安全】

信息过去,石沉大海,再没有回复。

李杰不禁胡思乱想了很久,阿犯没死?怎么可能,当时自己明明看到了遗体,而且医生也说失血过多,心脏已经破烂到不行,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道不是阿犯?但除了阿犯,谁会去关心他儿子的去处?

还是,李杰一下想到阿犯是他杀的,难道是阿犯的仇人。

又是多大的仇恨,到人死了都不放过?

钱?会是欠债么,阿犯借了高利贷?所以对方想绑架小强来问亲属要钱?

事情在李杰的眼中一下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这可能关乎到小强的生命安全,他把短信给任远看。

任远紧蹙着英挺的眉,也说不出所以然,查了号码归属地,是未知。

未知一般就是新号,更可能是偏远地方卖的电话卡,只能更加小心一些。

陆繁把陆一柏送到学校,陆一柏下车告别,陆繁平淡地应了一声,戴着宽沿墨镜看不清表情,任远带余小强和睡得迷迷糊糊的张扬也一同下了车。

车内一下安静下来,有点不太适应。

李杰把小东西从宠物箱里放出来,小东西在宠物箱里待得太久,有点呆了,站在坐垫上紧张得不敢动,李杰半躺着逗它,小东西瞪圆了大大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李杰。

陆繁看了眼后视镜:“饿了么?先去吃饭?”

李杰:“不要,我要回家睡觉,好累啊。”

回到家李杰就动不了了,扑到床上连衣服也没换:“好舒服,果然是家里最舒服了。”

陆繁给小东西换了清水,就去浴室里。

李杰听到花洒喷水的声音,过了很久也不见人出来,挣扎着爬起来,到浴室门口小声道:“陆繁?”

没人回应,水声还在继续。

李杰敲了敲门,提高声音:“陆繁?”

还是没有回应,李杰推门进去,花洒掉在地上,陆繁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衬衫躺在浴缸里,微阖着双目,眉间蹙起,像是昏了过去。

李杰心里莫名地慌,蹲下低声叫着陆繁的名字,他怎么了?

他费力地把陆繁从浴缸里托了起来,抱到了卧室。

陆繁不重,但比李杰要高半头,白衬衫被水打湿贴在身上,身材很瘦削漂亮。

正在李杰犹豫着要不要拨120的时候,陆繁醒了。

陆繁微微眯着眼,不太适应光线,醒了却又不说话,右手搭在额头上看着天花板。

李杰:“你怎么了?”

陆繁侧头笑了下,说:“有点晕。”

李杰愧疚地扯着床单:“不会是饿晕的吧,对不起应该先吃饭的。”

陆繁:“……没,可能是失眠,没休息好。”

李杰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繁问道:“不怪你,怎么了?”

李杰有点尴尬道:“内个,你要不要先穿下衣服。”

陆繁盖着被子,但微微回想了下,想起来自己昏倒之前貌似,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衬衫,于是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李杰自觉身负重任,在陆繁的指导下去找内裤和长裤。

然后庄重地交到陆繁手上。

陆繁看着手上的东西,觉着又头痛了:“你……“

李杰脑袋上的灯泡一亮,唰唰退后三步:“我知道,我明白,非礼勿视。”

陆繁:“……你回来!”

陆繁毫无芥蒂地开始穿衣服,李杰规矩地站在一边。

“李杰。”

“?”李杰无辜抬头。

“虽然我们俩性别没有差异,但我还是很介意你这么……用心的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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