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双之清曦(五)——雁过留声
雁过留声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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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清闻言,只是微微冷笑,不再多言。

早膳是一份清粥,还有几个热腾腾的包子。路子清几日都在想为何身为囚徒,待遇如此之好。如今他心下明了,只觉得看着那粥,心底泛堵。眼见那回汗将粥和包子放在了他面前,他冷冷一瞟,并未接过。

那回汗问道:“子清,怎么不吃?”

路子清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关怀紧张,想起这几日他还为这人的关怀感动,可实则背后一切都是他在捣鬼,不由心中怒气横生。将粥碗推开,冷声道:“不知道子清还有幸可以吃上几顿这样精心别致的膳食。”

那回汗不知他为何动怒,只是低头看着,道:“这不过是清粥而已。”

路子清道:“敢问王子,我们遭逢厄难,这样的膳食不算精心别致,那算如何?”他半垂下眼睑,道:“子清以为,阶下囚的饭菜应不会如此。”

那回汗愣了愣,竟是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路子清道:“王子打算两日后,如何处置路子清呢?”

路子清一声问句,那回汗猛然一惊,不由出声问道:“子清,你……你知道了?”

路子清见他一脸惊讶,只是淡淡一笑,抬起了手腕,晃了晃那上面的链子,道:“这里没人监视,王子不妨将锁链打开。”

那回汗谨慎的看着路子清,随后苦笑问道:“你知道多久了。”

路子清道:“不久,被你骗了一路。但是也不迟,至少不是在我临死前,才知道自己彻头彻尾都被人算计利用了。”

那回汗瞳孔一缩,抿着唇,打量路子清。见对方并没有反抗的意思,反而懒懒的靠坐在床上,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路子清是聪明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逃不了,所以不逃。处于劣势,唯有气势泰然,沉着冷静才能思虑周全,因此他好整以暇,不气不馁,不怒不悲。

那回汗欣赏路子清这份从容镇定,即便是装出来的,也足以叫他欣赏。如今再解释遮掩,以毫无意义,不如大大方方坦诚。他伸手解了路子清手上的锁链,然后见对方扫了他一眼,向旁挪了挪,分明是想和自己保持距离。

那回汗也不恼,对方这举动在他意料之内,只是他还是将早膳推到了路子清面前,柔声道:“这饭菜是好的,你尽管放心。”

路子清瞥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粥,没有犹豫,拿起了包子,啃了起来。那回汗柔柔一笑,体贴的坐到了一边,吃起了自己那一份。

前来收拾的人见两人手上的锁链松开了,只是瞥了一眼路子清,并没有多说什么,便退了出去。

路子清看向那回汗,见那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不由皱眉。心底有猜测,有疑问,一时不知如何询问。

那回汗微微一笑,当先问道:“子清是如何知晓?”

路子清瞥了他一眼,道:“王子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难道王子不知道么?路子清从未睡过如此安稳的觉。”

那回汗道:“也许是你太累了,毕竟这几日你受了不少折磨。”

路子清点头道:“的确是太累了……是子清过了太久安逸舒适的日子,忘记了警惕,还是王子你太会做人,让子清一时错看。”口吻中带了浓浓的疲惫和失望,那回汗听得心头一颤,苦笑道:“可你仍是知晓了。”

路子清道:“我也以为是自己太过疲惫,才会日日睡到被人唤醒,连在敌营该有的警觉性都没有了。只是因为……我相信了你。”

那回汗看着路子清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瞳,又是心头一跳,忍不住道:“你可相信,我从不曾想过伤你。”

路子清抿唇,若非昨夜之变,他当真信任那回汗。不仅是因为那回汗与慕容昊轩有着盟约在身,更是因为他对自己也同样坦诚。但如今看来,是否当真坦诚还有待商榷,只是想起昨夜那个吻,面对那回汗这如同表白一样的话语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回汗见他不语,只道是他不信自己,想起他背负着路子清的那两日,那人在自己背上为自己擦汗的温柔,在自己耳边低语的蜜意,一时苦涩,忍不住开口道:“你可知这件事慕容也设计其中?”

路子清骤闻慕容两字,心下一顿,暗想他竟然只唤慕容名讳。心中不悦,脸上却未曾表明,只是抬起头,狐疑的看向那回汗。

那回汗道:“这计策是我与慕容共同设计,一起执行,最后各取所需,仅此而已。”

路子清暗中琢磨他的话,隔了许久,才缓缓的呼出了口气,一脸平静,道:“他与你设计,我以为所谓的各取所需,是你为他除去华阳王,而他为你送去人才,祝你开疆辟土。”那回汗抿直了嘴角,路子清接着道:“我没有想过,你二人的交易中,还包括了他为你除去同胞兄弟,血脉至亲。”

那回汗双目一沉,冷笑道:“同胞兄弟,血脉至亲?哈,真是笑话。在那回启眼里,我只是个占了天时,早他一步出生,却胸无大志,毫无作为的兄长。就连王子这个位置,对我而言都是奢侈。你以为他不想除去我么?就算他在能干,在厉害,木突长幼有分,除非我死,否则木突总有一日,是我为王。他不是甘心为人所用之人,你以为他不曾算计与我么?”

路子清道:“我不知道你两人之间的问题,但是我知晓,在初到京城之时,他虽然另有心思,但对你所提出的所有条件,都甘愿服从。我不认为他有异心,想要取代你。”

那回汗低声笑道:“他无异心?子清你可知晓,在你我失踪三日后,他便像慕容提出要求,十日之内若是再无消息,便要血洗京城。我木突虽然只有一万兵士随行入京,但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这一场征战若是开始,便是苦战。无论是苍朝,还是木突,都是一样,在劫难逃。”

路子清心底一沉,道:“这不是正因为你之设计,才会有了今日的局面么?”

那回汗道:“那回启在木突之时,便是主战。他不认为我等要以苍朝为尊,我等比起苍朝臣民更加善于骑射,更加骁勇,即使开战,也并非毫无胜算。我父这几年统一塞外部落,建立木突,心中一直认为自己战无不胜,经那回启挑拨,总有心与苍朝一战,纵然不能大败苍朝,至少可以吞下你们一块版图。”

路子清听闻不由气息一滞,那回汗接着道:“但我认为木突的人久经杀戮,才能有今日的一丝平静,实在不该在大动干戈。更何况与苍朝一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实在太不明智。我等子民不识如何耕种,不知如何纺纱,比起你们,我们相差太多。所以在我看来,与苍朝结盟,才是木突可行之路。”

那回汗看着路子清,道:“你说我不顾兄弟之情,将他算计其中,你又可知,他也曾无数次陷我不义。作为兄长,我可以忍受他对我的不敬,可以容忍他的任性妄为。但是我不可以允许他用木突子民作为代价。相信慕容当年也是一般,不然他又为何对慕容昊贤不留余地。这些,子清你该明白。”

路子清闭上了眼睛,他说的自己都明白。若平心而论,那回汗与慕容所做并无差别。只是他心系慕容,自然愿为了那人做任何事,更何况慕容昊贤当初对他轻薄在先,无理在后,若有机会他自然想要一除后快。那回启却不曾与他有过过节,加上他自认阅人无数,识人有方,却不想如今被那回汗欺骗,心底不忿自是不能同日而语。

那回汗见他闭目不闻,显然是拒绝交流,他苦笑摇头,却又郑重解释道:“也许你不能接受我这种想法,但是我只能说,作为日后木突的大王,我要铲除一切可能危害木突子民的因素,无论那个因素是兄弟还是其他。此时的妇人之仁,只会让将来后患无穷,木突,苍朝陷入战乱,莫非这才是你心愿见?”

路子清咬牙道:“自然不是。但慕容当年是迫不得已,他对慕容昊贤也是仁至义尽。”

那回汗扫了眼路子清,不由哈哈大笑。

路子清恼怒,道:“你笑什么。”

那回汗抹了把脸,道:“我笑你太过天真。你当真以为慕容对他弟弟仁至义尽?你当真以为慕容昊贤是死于病患?”

路子清脸色一沉,道:“不然呢?”

那回汗道:“慕容昊轩当真是厉害,他爱护你,不愿让你以身犯险,他重视你,所有你不愿看到,不愿听到,不愿相信的事情他都不会让你看到,听到,甚至相信。”他顿了一下,接续说道:“当年慕容昊贤和慧妃被发配远疆,途中病故。但是真实却是被人谋害,死因不明。你该知道宫内有一种毒,名为绞心,服用后十二个时辰内便会猝死,差不出原因。慕容昊贤身为皇子,就算失了权势,也仍有余威,他一路上并没有太过辛苦,又怎会无故猝死。他轻薄于你,早就有人想让他死了。”

路子清脸色发白,道:“不可能,二殿下的死分明是……华阳王所为。”他定了定神,道:“华阳王当年假意助他夺位,见他大势已去,倒转矛头,又怕事迹败露,才会命人杀人灭口。”

那回汗道:“华阳王的确想要杀他,但是他当真能拿到那宫中密药么?”

路子清一阵沉默,那回汗道:“绞心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你说是谁给他的呢?”

路子清猛然打断他,吼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下去,人死多时,任你怎么说都可以。”

那回汗点头,道:“的确,人死多时,任谁说什么都可以。”

他指慕容欺瞒,路子清忍不住额角突突直跳。但他心下也明白,那回汗所说,未必是假。

那回汗看着他,知他心中实已动摇,便说道:“他确实对你不差,只不过你只是他笼中的金丝雀,他想让你看的,才会给你看,不想让你看的,根本不会让你知晓。他要的只是将你锁在身边而已。”

路子清狠狠一震,怒目瞪向那回汗。

那回汗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都不愿相信,但是我还是想说,在他身边真的就是你想要的么?”

路子清两颊凸起,闭上了眼睛,不愿在听。

那回汗却不愿放过他,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一切么?我会告诉你,和他相比,我不会隐瞒你,不是你想知道才会告诉你,而是和你有关的都会告诉你。早在我找慕容之前,便有人看到那回启与慕容昊缘见面,他们谈了什么不用说我也能猜到,就如同我和慕容知道联手,他们也一样懂得配合,为彼此除去敌人。那回启想要除掉我,慕容昊缘想要打垮慕容昊轩。所以我和慕容昊轩提出合作的时候,他才会毫不犹豫的接受。”

“就算我不做这场戏,那回启也会想方设法除掉我,然后将一切推到苍朝头上,借由你们毫无诚意而开战,到时候怕是华阳王会与他里应外合,趁乱杀了慕容昊轩,然后自立为王。在之后,他便可以与那回启一唱一和,平分天下。我们猜得到他们的计策,不妨就将计就计,我自编自演做这一场戏,让那回启有个借口开战,给慕容昊缘一个借口入城,这样才能最后人赃并获,抓他们一个现行,容不得他们抵赖。”

路子清身子微颤,问道:“你和他早已商议妥当?”

那回汗点头道:“是。”

路子清抿了抿唇,张开眼问道:“那你带我离宫,一直到此时,也是与他商议好的?”

那回汗却是身子一僵,苦笑摇头道:“不是。”

路子清盯着他不语,那回汗道:“我只是认为,跟在我身边,比起留你在宫中更加安全。在我失踪的时候,华阳王必定最先想要除去的人就是你。”他看着路子清一双眼睛审视他,心下只觉苦涩。虽然他说的是实情,但更重要的是,当时有着一股冲动,他想要这个人,想要这个人像侍奉慕容昊轩一样,侍奉自己。想要他伴着自己,而不是慕容昊轩。

只是这话他不需要说出口,他已经明白路子清昨夜并没有昏睡,那自己那个吻,他自然也是清楚的,对于自己的心意,他相信路子清是明白的。

路子清抿了抿唇,他不愿多想那回汗话后面的意思,转了话题,问道:“那外面的人都是些什么人?”

那回汗道:“是慕容安排的。”

路子清登时瞠目结舌,大吃一惊。他不认识外面那些人,也看不出他们是隶属什么人。他们是慕容何时招揽的,又是从何招揽的?

那回汗看着路子清吃惊的表情,道:“看来你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路子清立刻抿嘴。

那回汗道:“慕容和我说他们可以完全信任,他们只听命与慕容。”

路子清皱眉道:“他们真的可信么?你要知晓,他们杀了二十名暗影。”

关于这一点那回汗当时也是十分吃惊,他此刻只能苦笑,摸着鼻子道:“关于这一点我的确不清楚,但是他们有慕容给的信物,也有我们当时商议的暗号,绝不可能错。”路子清闻言皱起了眉,那回汗小心打量他,道:“看来,果然慕容有很多事,是你不知道的。”

路子清额角又是一抽,按压住心底的怒气,道:“昨夜在门外的又是什么人?”

那回汗摸摸鼻子,道:“是我的心腹。”他见路子清瞥过来的眼神,忙摆手解释道:“我这一次出来,身边可带之人有限,心腹也不过二十人,其余都是撒穆尔的人。他这个人一向古板,若是向他借人,他定然不肯。这里也只有我一个心腹,那群人以防万一,不肯说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只肯带我们前来。那日到了这里,安顿下来,他们才放我的心腹前去打探消息。”

路子清道:“你不担心他另有打算么?”

那回汗一怔,随即明白路子清再说慕容,他心中一喜,问道:“子清,你可是关心我?”

路子清闭了闭眼睛,听了那回汗这些话,他明白自己对慕容昊轩并非全然知晓。他相信对方不会害他,只是……若以慕容此番安排,只怕远不止表面上与那回汗定下的计划这般简单。他实在不愿承认,自己心底已经开始动摇了。

那回汗并不在意他的沉默,问道:“子清,虽然我隐瞒了你,但是现在我却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了你,你不会让我出事的,是吧?”他心下激动,不由上前握住了路子清的手。

路子清一怔,心中不由问道:他一路带着自己,是否就是为了有个保护,将自己当做了筹码?可是,在这么多隐瞒之后,自己在慕容心中,是否依旧同自己想象的那般重要?

那回汗道:“子清,若是这件事了结了,你可愿……可愿随我一起走?”

路子清又是一愣,那回汗道:“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甚至我可以给你的更多。我不会瞒你,不会骗你,更不会利用你。”

路子清一阵恍惚,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在这两个人安排的戏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思考,似乎只能跟着这两个人的想法,不由自主的随波逐流。这一刻,他感到周身一阵冰冷,心底一片悲凉。看着眼前那回汗真诚的目光,想起多少个日夜,慕容昊轩温柔霸道的爱意,他只觉得一切是那样的不真实,让他不由望而却步。

第194章

萧子桤昏昏沉沉自黑暗中醒来,他睁开眼,入目的仍是一片昏暗。想起自己被打昏前发生的一切,他心中一惊,便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子动不了。此时,耳中听到墨子谦的声音,只听对方道:“你被点了穴道,还是老实一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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