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方 下——花卷儿
花卷儿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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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歌点点头,目送文强等人离开。张喜也早带着其余人等退了出去,室内只剩下余歌与纪崇基。余歌看着纪崇基满头雾水的样子,笑了笑,手伸过去摸摸他腹部,果然摸到硬邦邦一圈绷带。

“疼么?”余歌问。

“真没怎么觉得,”纪崇基道,“倒是你,说什么攻打仙人寨,你真有把握吗?我带你上山,并不想让你投身到江湖争斗中去。可是现在,你却自己提出要帮我们练兵……难道你真的想做山贼吗?”

“不是我想做山贼,”余歌道,“我提出攻打仙人寨,一方面是情势所逼,另一方面……也是想帮你谋得一些东西。”

“难道……”纪崇基慢慢地露出笑容,“难道你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说什么呢!”余歌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倒也没有很羞涩,“谁是鸡谁是狗啊?不过,说真的……”

“什么?”

“你们山上,有没有兵书什么的,拿来我让读读?如果没有,我就得下山买了。”

“读那个干嘛?”纪崇基道,“难道你真要当大军师不成?”

余歌笑道:“接下来的,可就不是寻常打架了,当然要学学这方面的学问。难道你以为,真的打起仗来,只靠‘大黄当将军,芒硝做先锋’那套,就能解决得了?”

注释:“大黄当将军”。其实百度一下的话,就会知道,其实大黄还有个小名就叫“将军”,并根据炮制和用法的不同又叫“生军”、“熟军”、“酒军”等。究其原因,应该是因为他泻下攻积的功效;而芒硝,是常与大黄配伍的也是一味攻下药,可以润燥软坚、清热消肿。让他当先锋纯粹是我编的= =觉得以他的药性,可以当一个先锋;白术与茯苓是健脾、益气、利水的,脾为后天之本,胃为仓廪之官,算是帮人体管粮草和补给的吧;甘草一大效用就是调和诸药,很多方子用他,差不多就是个调度诸军的作用。

其实方剂本身虽然没有“将军”、“先锋”的说法,却有君臣佐使,也是非常讲究配合的,这个讲起来就多了……以及中医也有个《用药如用兵论》,将用药与用兵作比。

本文的余歌,第一次说出“大黄当将军”这句话的时候,本意只是在开方子,没有想到真的用兵,没想到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时,头脑中想的却是争斗了,唉,叹一声啊。

第四十一章:一载

纪崇基狗屁不通,文强却有几卷兵书,余歌穿着孝服,捧着兵书,还要关照纪崇基的伤势。

按道理说,余歌与纪云没有关系,本来无须穿孝,他这一穿,等于昭告所有人,他与纪崇基的关系等同夫妻,少不得招人议论。文强本有意与余歌结拜,将他变成老七,这样便没有人敢嚼舌,但余歌坚决不愿,文强还当他甘心做纪崇基的内助,也就只好算了,却不知余歌心中另有打算。

文强说过的两支援兵,先后到达鸦山,立刻又被余歌编进鸦山的队伍里,继续练习阵型。纪崇基伤势将愈,便来看他们演习。

余歌站在高处,手中红绿两面旗子挥舞,开阔的平地上,已经熟练的山贼们转身、变换阵型……余歌心下明白:已经差不多可以出战了。

余歌宣布休息时,山贼们整齐地坐下。纪崇基笑着走到他身边:“奇怪了,他们怎么这么听你的话?我平时说话,他们都带听不听的呢!”

“我哪有那本事让他们听我的话?”余歌道,“要不是文大哥亲自来了许多次,再三教他们听我指挥,我可也管不住他们。”

“这些阵……”纪崇基看着下方,“也是《种子方》上记载的?”

“不,”余歌道,“你还记得绯林吗?这些阵型和绯林的迷阵同出一源,都是从八卦衍伸出来的,而《种子方》,就是教人怎么用这些卦。”

“只是八个卦,就能做这么多事?”纪崇基摸着头道,“这么神?”

“这不是神,是万物的道理,”余歌道,“一旦参透了,能做到的神奇事儿,可就多了。”

纪崇基默默看了余歌片刻,道:“永言,你不用这么卖力。”

“我不是卖力,”余歌笑道,“你忘了,我这是为了自保。”

“那你那日说的,想帮我谋得一些东西,是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谋什么?”纪崇基皱眉问道。

余歌微笑看他:“你想要什么?”

纪崇基浑身微震了一下,接着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的是……”余歌顿了一下,“我想的是,你快走吧,我该再操演几个回合了!”

余歌笑着把纪崇基推远了些,右手红旗一扬,坐在地上的山贼们,又整齐划一地站了起来,发出震耳的声响。

纪崇基插不进话,只得站在一边看了半时,才走了。

阵型已演得熟练,余歌便向文强要求早日出兵。文强安排常恚留在鸦山,其余各弟兄,和大部分兵力,都随他一同出征。本想把伤未痊愈的纪崇基也留下,可纪崇基因为余歌去了,不放心,死活要跟去,文强只得也把他算上。

“只是,有一点,我不得不挂心,”文强道,“余兄弟,有件事很奇怪,我们截了官船之后,朝廷那儿一直不见动静,竟也不见有官兵来剿拿我们,好像自从你们在绯林甩掉官兵之后,朝廷就放弃追捕我们了?会不会等我们带人离开之后时,却有官兵来围剿?那时的鸦山大营空虚,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被他们拿下?”

“这个么,暂时不用担心了,”余歌道,“文大哥,您难道没有听说,西边的西夷人,又闹起来了?”

“是啊,是有听说,怎么?”

“那就是了,”余歌道,“你们截的官船,是做什么的?”

文强仿佛明白了些:“给西夷人送财宝!”

“是啊,”余歌点头道,“那一船的东西,都是朝廷巴结西夷,为了不让他们在边境闹事,而交出的贡品。可是你们把船截了,财宝或被抢走,或沉入水中,西夷人本就一直骚动,这下知道自己的钱财没了,还不大闹一场?他们这一闹,朝廷就得调各路兵力,到西夷边境镇压,而朝廷,在再次与西夷和谈之前,恐怕没有精力,来管我们这些小小的山贼了。”

文强这才放心:“这样便无顾虑了!我们明日就出发!”

攻陷仙人寨时,余歌站在预先便看好的山坡上,让所有鸦山好汉都能看见他手中的两面旗,作战时双旗挥舞,敌方并非受过训的军队,哪里能抵挡余歌设计的玄妙阵法?一经交手立见高下。纪崇基没有上阵,而是被文强派去保护余歌,看着余歌全情投入、挥洒自如地指挥杀敌,不禁想起区区数月之前,绯林外,那个惶然无措的余歌,向自己哭诉,哭诉他下不了手,杀不了人!如今却能指挥着上千勇士,阵中取他人首级……

仙人寨的陷落简单得出乎意料。但是,取得了仙人寨后的文强和余歌,并没有停下兼并与进攻的脚步——在这一方面,余歌与文强仿佛很心有灵犀。纪崇基却不懂了,“既然已经打下了仙人寨,阎久也死了,便不需要自保了吧?为什么还要攻打别的寨子?”

“想帮阎久报仇的人可不少,”余歌这么解释道,“或者,想打着帮他报仇的旗号而攻打我们的,可不少。我们如果不趁此机会壮大自己,则会看似安宁,实则走到了更加危险的地步。”

“那,照你这么说,什么时候才能不再争斗?难道,要把所有的寨子都打下来,才能得到安宁?”纪崇基问道。

“只要能够制衡,就不用再打了,”余歌道,“当然,如果你想攻下所有的寨子,也可以。”

“这就是你想给我的东西?”纪崇基追问,“你想给我的,就是壮大之后的鸦山,人数不断增长的手下?”

“傻子,”余歌苦笑道,“你救过我的命,我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好在有本《种子方》,这是本奇书,你看不懂,我能懂,可以用这个得到很多东西,所以你开口,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办法给你!哪怕你想要的是九五之尊,是这座江山!”

“你说什么呢!”纪崇基吓得要来捂余歌的嘴,“我可想也没想过!”

“你可以想!”余歌拨开他的手,“你别忘了,你真正的身份!你有资格的,不是吗?!”

“我这辈子都不会想!”纪崇基正色道,“你也别尽想着用这些来报答我,我不用你报答。”

两人因为这件事,而各自心中都有些疙瘩,话虽然还是一样的说,晚上照样睡在一张床上,可是颇有些同床异梦的样子。直到纪崇基脱下了孝服,伤口也痊愈,上阵杀敌,一日在阵中,却看见敌方派出一股兵力,往余歌所在的山坡上偷偷潜去。纪崇基记得山坡上所留的保卫较少,于是当即带了人马,追赶上了山坡,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余歌。余歌却不领情,反而斥责纪崇基擅自行动,破坏了他的阵法。

纪崇基与他争吵不过,终是气得一巴掌打在了余歌的脸上,把余歌打得一愣。

“我求求你,别这样!”纪崇基吼道,“那可是你自己的命!仗打不打得赢,算什么?你的命丢了可就没了!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想让你好好活着,让我遵从我爹的遗言,好好照顾你,这就是我想要的!你就用这个报答我,行不行!”

余歌捂着被打红的脸,怔怔地,沉默了半晌。直到纪崇基几乎快要坚持不住,服软求饶的时候,他才突然说:“好!”

余歌说:“好。距你在思江救我,已经一载,我费尽心力,终于让鸦山的势力稳固,不会再有后顾之忧。我满心报答你,却无端让你伤心,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我也该走了。”

第四十二章:归乡

“走?走到哪去?你想去哪?”纪崇基慌了,“鸦山难道不是已经是你的家!”

“你快回去杀敌吧!”余歌道,“先把眼下的事情做完,再来商量这事。”

纪崇基不甘心,再逼问,余歌却不答了,只是让他回到战场上。纪崇基只得一边离开一边道:“我爹让我好好待你,我不会让你走的!”

余歌所说并非虚言。虽然指挥险些遭刺,但是这场仗,他们还是赢了,回到鸦山后,余歌便向纪崇基再次提出要离开。

“现在,你们的势力已算是稳固,既然你没有更大的野心,我也就不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余歌道,“我早就想好,等我报完了仇,报答了你的恩情,就回潞州,回我的医馆,当我的郎中去。”

纪崇基从未想到余歌打的是这个主意,更无法接受他“早就想好”了这件事,很是不悦:“你怎么又提这话?不是说了吗,我不会让你走的,我不能违背我爹的遗言。”

“你能用绳子把我捆在这里吗?”余歌平静地说,“我要走,你拦不住我的,硬要拦我的话,才是违背你爹的遗言。”

“你……”纪崇基是不可能说得过余歌的,赌气沉默了半晌,才万分痛心地说出心里话:“我们……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要走……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我们又算是什么关系?”

“我从最开始,就已想到了今天,”余歌见他这样,心中也颇为不忍,只是去意已决,“我来,是为了报仇,看到《种子方》后,也为了报恩,并非真的想落草。阎青已被我手刃,阎久也已死,算是报了仇;鸦山势力扩大几倍,算是报了众兄弟的恩……唯有你,几度救我,我无以为报,本想以一生来报偿,可是……既然你并无所图,我不如早日走了好。我不会强求你也离开,毕竟这儿是你的家。总之我是非走不可。”

“就因为我什么都不要,所以你就要走?”纪崇基不明白,“到现在为止,你留在我身边都是为了报恩而已?如果我没救你,现在会怎么样?我会变成你的什么人?”

“如果你没救我,大概,”余歌道,“大概你会成为我的仇人吧。毕竟,如果不是你们凿船,我师父也不会死于阎青手下。”

纪崇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自己一片真心相待,余歌竟然能如此无情。

“你难道,对我一点情也没有吗?”纪崇基喉头哽噎,绝望地问道。

余歌双眉微蹙看他:“你问我对你是否有情,可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情?”

“我爹说,情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纪崇基脱口而出。

余歌轻叹一声:“那样的话,我可能真的对你没有情吧。”

纪崇基无话可说:“你走吧,我不拦你了。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还险些成了你的仇人!我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眼睛也不看余歌了,到床头拿了自己的枕头,便往外走。

“你去哪?”余歌追上去死死拉住他,“我话还没说完,你到哪去?”

“你还没说完?你还要说什么才算完?”纪崇基一点争论的力气也没有了,“你都没喜欢过我,我怎么好意思和你睡在一张床上?当然要出去,随便找个地方睡觉!”

说到最后,语音颤抖,都快哭出来了。

“你这傻子!”余歌拉住他,“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纪崇基好似看到了一点希望,“那你说你对我没有情?”

“你说,情是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是我是知其所起,也不敢情深,”余歌道,“我最后,只问你一句,也不指望能得到满意的答复,你知我心意就好。”

“什么?”纪崇基问。

“我就是想问你,我走了,你愿不愿意下山,同我一起走?”

“这……”纪崇基却犹豫了,“我下山,去哪呢?”

“回潞州,我师父留下的医馆。”

“那,我能干什么呢?”

“能干的多了,就算是扛药挑水,也比这山贼的营生强啊!”

“可是……”纪崇基拉长了句尾,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要说什么来,“可是……”

“可是,这里有你的兄弟,你离不开,是不是?”余歌替他说了,“所以我才不敢情深,我们也就只好在此分别了。”

“你怎么能,那么容易地说分别?”纪崇基拧着眉毛看着余歌,道,“我不能离开鸦山,是因为不忍和兄弟们分别;不能和你一起走,是因为不忍和你分别。不管是哪一边,我都舍弃不了,都像割我自己的肉!可是你怎么能说得这么不痛不痒?如果我走不了,你就能转头走掉,连个头都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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