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离骚 下——河汉
河汉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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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丰懵了。

洛府烧了,真央殿也烧了,朝阳宫也烧了,洛平跟着周棠去了翰林院。

这几日周棠都待在这里,把文士们全都关进牢里,一个一个相逼。

洛平路过那片荷塘,忽然道:“还记得你在这里练的字吗?”

周棠当然记得那个歪歪扭扭的“江山”,如今,那两个字就要真正成为他的东西了。

他拉着洛平进到房里:“我是名副其实的篡位,你真的不在意成为罪臣?”

洛平微笑摇首:“若真的不在意,便不会在这里等你来寻了。就算是骂名,也不能太难听,否则我为你写的诏书,岂不就掉价了。”

周棠望着洛平从怀中取出一张生宣,上面是整整齐齐的小楷。洛平把它放在桌上:“你看这篇如何?”

“你早就写好了?”周棠捧起来看,洋洋洒洒的骈文,恢弘大气,庄重有力,赫然是一篇上等的登基诏书。

“你是我唯一的学生啊,你要做皇帝,我当然要……”

洛平的话被闷在了周棠的肩膀上。

周棠拥着他:“是啊,小夫子,我是你唯一的小棠,现在我终于要当皇帝了,你怎么能不在我身边?”

就是因为你当上皇帝了,所以我快要功成身退了吧。

“你要放周衡走,要悼念周嫣,我都可以不计较,可你现在不准以任何理由逃走了。”

“我从来没有想要逃走。”

周棠死死盯着他:“这可是你说的。”

洛平一愣,待周棠解他的衣带才反应过来,登时面红耳赤:“不要胡闹!”

周棠却不理他,用解下的腰带缚住他手腕:“你看你还是想要逃!”

“不是……唔……”

“你从来就没有好好听话过,我总觉得,你一直打算有一天要离开我的,是不是?”

“……小棠……不……嘶,轻点……嗯……”

周棠用较重的力道在洛平的脆弱处揉捏着,准备把余下的怒气都发泄出来。然而看见小夫子额头细密的汗水,感觉到这具身体轻微的颤抖,他又不自主地缓下手劲。

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游移着,深深吻着这个人:“我就要做皇帝了,小夫子,大承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洛平轻轻回吻他,咽下了那句苦涩的话:可你却永远不会是属于我的。

“啊……”被贯穿的胀痛感和快感如浪潮般席卷而来,洛平睁着迷离的眼,看着与自己赤裸相对的人。

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俊朗出色的人,有着王者的眉宇和气魄,也有着王者的独占欲。

是的,他可以是他一个人的小夫子,而他却不可能独占他。这是段绝对不公平的感情,他已经奢求了一世,最终一无所有,还有力气再去奢求另一世吗?

……

桌上的诏书草稿被揉得乱七八糟,洛平沙哑地叹息:“罢了罢了,重新誊写一份吧。”

说着坐在桌旁提笔书写。

周棠一脸餍足地坐在他身后,手臂环着他的腰,不轻不重地按捏着。

洛平感觉到一阵刺痛一阵酥麻,不禁又端出夫子的架势骂道:“还没当上皇帝,就开始沉迷声色了,你是想要做一个昏君吗!”

周棠衔着他的耳垂:“我才不是昏君,昏君不会只要一个人。”

第五十九章:登基后

数日后,秣城平定,七皇子周棠于朝圣台祭天祭祖,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征和。

那一篇华丽的登基诏书,将他不甚光彩的夺位之举修饰成了天命所归,并将周衡被宁王挟持至死的“事实”昭告天下,予周衡谥号“承景帝”。

周棠虽然龙袍加身,但朝中大多为武帝和景帝的心腹大臣,即使未明确表示出对他的不服,也都暗中戳过他的脊梁骨,说他泯灭人性,谋朝篡位,其心可诛。

相比于当年在越州的尴尬境遇,京城的局势则更加暗潮涌动,稍不留神就会惹祸上身。周棠不动声色地整顿着朝纲,步步为营,在洛平看来,如今的他已尽显王者之风,自有一套处事方法,不再需要他的罗嗦了。

不过显然周棠不这么想。

“洛卿,朕想在今年加开科举,同时改革官制,你曾在通政司履职,在这些方面颇有建树,对此有没有什么建议?”——这是他在朝堂上的态度。

“小夫子你给我过来,坐下!我给你送去的灵芝你为什么不吃?不吃就算了,居然还把它送人了,你倒是很会那我的心意做人情啊,信不信我马上降你的职!”——这是他私下召见洛平的态度。

“陛下,臣惶恐……”——这是洛平不变的态度。

这日下朝后,周棠再度微服去了洛府。

那是他赐给洛平的新宅子,比原先那个被烧毁的宽敞很多,赏给他的仆人侍婢也不少,不过出除了芸香,都是年纪较大样貌平凡的人,总之都是能让他放心的那种。

洛府位于秣城的北城区,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随便一个路人甲都有可能是某某大官某某老板。周棠边走着边欣赏这条街的繁华,将要到达洛府门口时,有三个人与他擦肩而过。

由于他做过一点伪装,那三人没有认出他来,但他认出了他们:翰林学士杨易,都察院御史杜文观,太常寺寺卿张方志。

本来他也没有多留意,然而一句“真不知道洛平那种人怎么还有脸站在朝堂之上”跃入了他的耳中,让他登时火起,当即折回脚步跟随那三人进了一间茶寮。

竹帘相隔,他听得很清楚。

那三人把洛平当作谈资,说着各自的牢骚。

杨说:“我与他是同期进入翰林院的,对他的事情清楚得很。他啊,初时确实是个颇有才气的人,可后来利欲熏心啦,为了升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年头,本分做事的反倒没那么幸运,人家都几个跟头翻过来了,我到现在都还只是个五品。”

杜说:“那是杨兄你淡泊名利,跟他可不一样。我也听说他当时进了大理寺后就一心只为自己仕途着想,审案子的时候什么刑罚都敢用。还仗着先皇的赏识倾轧同僚,要不怎么升得那么快。后来终是把先皇得罪了,罢了他的官。”

张说:“哎,没见过比他脸皮更厚的了,先皇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巴结李宗正,死皮赖脸求个官职。可怜小皇帝不懂事,白白信任他这些年,到最后把命都赔给了这个小人。”

说到这里,他们压低了声音:“越王篡位,他也是第一个舔着脸凑过去的,看看那片诏书写得,马匹都拍得飞上天了。这样无节无耻之人,当真是三姓家奴。”

“……”

周棠听得额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把手中的茶碗捏碎。竟然把小夫子诋毁成这样,他想当场把这三人斩了!让他们胡说八道!

他们知道什么,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小夫子吃过那么多苦头,这些在朝中安逸当官的人,有什么脸面瞧不起他!

虽然有过预料,但亲耳听见这些针对小夫子的骂名,周棠觉得心里阵阵揪痛。那个人明明是真的有才华,他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爬,他们凭什么把他说得如此不堪!

他是知道的,洛平纵然再怎么贪恋权势,也没有用过卑鄙手段,他为了能让他得到天下,从来没有计较过什么,他不该被这样诋毁!

周棠到底没有在茶寮发作。

他可以杀了这三个人,却堵不住悠悠众口,这个道理他懂。

再进洛府,周棠忽然觉得,这座宅子虽大,却显得很荒芜。

主人住在里面,只能枯对书本和山水,没有知己,没有相伴……

他这样想着,书房里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定睛一看,正是他昨日刚封的方太尉。

洛平笑着送他出来,手中捧着一幅字,眼眸都在发光:“竟然是颜老先生的字!仲、仲离,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啊,你怎么得到的?”

方晋自得地摇着扇子:“慕权你不知么,颜老是个棋痴,棋艺却极差,我这是从他那儿赢来的。”

“原来如此,那真是……”

“咳!”

周棠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洛平的知己够多了!不需要再增加乱七八糟的人了!

他的提醒让那两人同时看过来,见到是他,方晋的脸色一僵,识相地拜别。洛平收好墨宝,躬身行礼。

周棠去扶他,神色气恼:“说了不必,你我不是君臣。”

洛平没有说什么,将他迎进书房,似乎真的不把他当回事了。研好墨摊开纸,便开始临摹起颜老的字。

周棠看了他的侧脸一会儿,说道:“小夫子,你可知道朝廷里的人是怎样看你的?”

洛平兀自走笔:“无非是奸佞权奴一类,仔细想来,说得也不算错。”

周棠蹙眉:“你不是那样的人。”

洛平看向他,莞尔道:“陛下觉得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便不是,旁人说些什么,原本就无关紧要。”

周棠见他笑,心里一动,走到他身后弯下身来,手臂环住他的腰:“是他们该死,我不会让他们一直这样对你的。”

洛平微微僵了一下,一个笔画写颤了。

周棠温热的气息扰得他无法专心,只得放下笔墨:“陛下,你可以改变疆土、朝政、法典,却不能改变人心。”

“我能。”周棠说,“我知道你是那么优秀的人,你值得他们所有人的敬重。我会想办法的,堵住他们的胡言乱语。”

洛平叹了口气:“说到这个,仲离都被你封为太尉了,你什么时候升我的官?”

周棠笑道:“你让那些人喊你丞相,就这么想做大官?那时候早点来找我就是了。”

洛平摇头:“那便又是厚着脸皮去讨官做了,王爷不是看不起这样的我吗?我就想,不如效仿诸葛先生,等着有人三顾茅庐。”

“你还想让我三顾?做梦吧你,不会让你有机会让我顾了,你要一直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好啊,那你就封我做丞相吧。”

周棠在他耳边吹气,端起皇帝的架子说:“不如让你做太监总管吧,只需要伺候朕我一个。”

洛平咳了一声:“其实臣不在乎官职大小,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就算只是翰林小侍诏之位亦觉足矣。”

“那是你做过的最小的官了吧,你放心,朕才不会像周衡那么小气。”周棠说着就开始上下其手,拉着他往里间休息用的床榻上带。

洛平自知反抗无用,也就随他去了。

事后周棠悠闲地缓着呼吸,怀抱着洛平,用手顺着他汗湿的长发:“你是我的小夫子,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洛平的声音有些疲倦,不过意志很坚定:“那就封我做丞相吧。”

周棠手上顿了顿,突然又不满意了:“洛平!你是为了做丞相才肯跟我上床的吗!”

洛平不答,心里却是透亮:登基这么些日子,周棠愣是没动他的官职,就是在等他求他。这个孩子,越来越会把握他的老师了。

次日在朝堂上,洛平一心等着擢升,不料另一件事掀起了轩然大波。

——叛军。

周棠的皇位果然做得不安稳,有人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起义,抓住的无非就是“周棠不是正统继承人”的把柄。

对于此事,周棠冷笑道:“是妓女还要立牌坊,正好,朕就来告诉他,谁才是天道!”

第六十章:叛军疑

洛平……还是没有捞到丞相之位。

周棠封他做了文渊阁大学士,洛平淡淡看了他一眼,领旨谢恩。

文渊阁大学士,这是个纯粹的文职,有名望却没有实权。

于是朝中讽刺洛平的声音更加大胆嚣张,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们说,洛慕权聪明反被聪明误,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屁颠颠地写了诏书又如何?周家的皇帝已经不敢再信任他这样的人了,否则说不好哪一天他又跟别人合谋篡了自己的位。因此,封个大官是可以,但干预朝政的事,还是算了吧。

自认为摸清了皇上意图的杨易、杜文观和张方志三人,根本不把洛平放在眼里,甚至在洛平提出科举改革策略之时,纷纷上书提出了反对意见。

周棠没有回应他们只言片语,一些有眼色的官员已经发现苗头不太对。果然,不久这三人就因种种理由或贬谪或罢官。

众位朝臣不禁摇头:“果然是圣心难测啊,皇上对洛平,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

周棠的态度,其实是这样的——

“文渊阁距离皇宫最近,我可以随时来看你啊,而且召你进宫也很方便。”

洛平:“……”

“小夫子你生气了?”

“臣不敢。”

他说得冷淡,周棠赶忙收起了嘻皮笑脸:“小夫子你听我说,我让你待在这个位置是有长远打算的。”

“是吗?不知陛下作何打算?”洛平确实不理解周棠这样做的用意,明明上一世的此时,他很干脆地就让自己做了丞相。

周棠正色道:“我会让你当上丞相,但不是现在。现在朝中的势力太不稳定,你在这些旧臣心目中的名声也……不大好。与其让你上位之后受他们的气,不如先培植出一批自己的门生,到时候会轻松很多。”

洛平有些怔忡,他没有想到周棠居然会为他考虑这么多。当年他刚做丞相之时,的确受了不少怨气,直到朝臣完全换血,才稍微减轻一点压力。

“我不想让你太过劳累了,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要让你一面掌权,一面享福。”周棠邀功似的说,“而且,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什么事?”洛平这么问了,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数。

“我要你帮我编一部书。”周棠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它要囊括古往今来有关大承的一切,历史、洲志、文学、丹青、哲理、宗教……我要让我所拥有的这些,即使在我死后,依然能让后世之人铭记。小夫子,它将是一部能让你我的名字名垂青史的典籍!”

“……承天通鉴。”洛平喃喃道。

“嗯?”周棠愣了一下,“对!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就叫《承天通鉴》!”

“好,”洛平说,“我会为你编撰出这部书来。”

周棠的这份野心他很清楚。

上一世,直到被囚禁于无赦牢中,他都还在完善这部典籍。那时候他万念俱灰,这部书几乎成了他生存的唯一支柱。

如今他依然对这部书有着很深很复杂的感情。至少,他能在活着的时候给周棠留下一样有意义的东西,比他在判官那里见到的那几页自己的人生,要厚重得多。

自从周棠把《承天通鉴》的任务布置下来,整个文渊阁乃至翰林院都忙得不可开交。洛平作为主编,经常忙到无暇回府休息,几乎是在文渊阁里安了家。

说起来这也算周棠的用意之一,洛平住在文渊阁,他便有很多机会见他,只可惜,有关叛军的消息接二连三地放到他面前,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这时候他就会想,当皇帝似乎也没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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