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入死——ranana
ranana  发于:2014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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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对。”秦远跟上丁遥,他锁好门,把钥匙放回原位,和丁遥一前一后走出去。

何慕华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对他的故事,他的存在失去兴趣,再没有他被人杀了的传说,也没有他还活着的消息。那块早就买好的墓地依旧空着,秦远偶尔去看,也依旧只能看到个孤零零的空位。

许正从国外回来后得知何慕华提前出院,也没有要找他的意思,清明时他去给自己父亲扫墓,林雁和他一起,他还在父亲墓前介绍林雁给他认识。林雁问起他父亲的事,许正敷衍地提了两句,只说自己非常尊敬父亲,父亲在他少年时因为意外离世云云。许正还顺路去看了看何慕华的父母,已经有人来扫过墓,墓碑前两束嫩黄的菊花开的正好。林雁问他这两位长辈是不是他亲戚,许正说:“朋友的父母,他生了急病,过世了,也没立墓碑,骨灰洒进海里了。”

“姓何……该不会是明德的那位老师吧?”

“是他。”

“原来是因病过世了,之前还听林鸿说起他忽然辞职的事。”林雁握住许正的手,依偎在他身边,轻叹一声,“这么年轻却已经去世……”

许正忽然松开她的手,径直往山下走。没过几天他就以性格不合的缘由和林雁分手,林雁当时有点激动,后来还是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就连说这种话的口气都像极了何慕华,许正看她一眼,最后一眼,他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哭,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与她拥有一双一模一样眼睛的人在哭。

林雁之后,许正新找的女友都长得非常漂亮,放在人堆里特别扎眼。许美玲和乔治的婚宴上,他带着自己的新欢去了,人漂亮是漂亮,就是眼力不怎么好,也不太会说话。她粘在许正身边净和他说些无聊的八卦话题,许正听的有些烦,起身找人喝酒。他以新娘哥哥的身份在酒席上敬别人酒,喝了一圈后他有些醉,跑去厕所洗脸。他往脸上扑了点水,眼睛有些睁不开,正摸索台面上的毛巾忽然有人递给他。

“谢谢。”他一边擦脸一边说,等到他放下毛巾,看到递给他毛巾的人时,许正笑了,和对方打招呼:“方明成方警官好啊。”

方明成和许正差不多年纪,长了张娃娃脸,看上去甚至更年轻些,他也对许正笑,递给他一根烟:“抽吗?”

许正看到方明成,酒也醒了大半,接过香烟,自己摸出打火机点上。

“女朋友挺漂亮,模特吧?”方明成随口问道。

“方警官刚才也在?”许正没什么印象,方明成说他是乔治一个远方亲戚,也被找来喝喜酒。

“是吗,那还挺巧。”许正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插进西裤口袋,靠着洗手台问方明成:“今天不找我喝茶吧?”

方明成最近才从别的城市调过来,现在在反黑组一个行动队当队长,来这里才两个多月就和许正喝过好几次茶。

“今天你妹妹大喜,我找你喝什么茶。”方明成笑起来还像学生,一点也没有警察的威严。他问许正:“听说你们何少失踪了。”

“你说何慕华啊。”许正瞥他一眼,伸手夹着香烟,慢条斯理地说:“是啊,失踪挺久了,方警官怎么现在才来打听?”

“没什么,就是提醒一声,杀人偿命,闹出人命总不太好。”方明成说的直白,许正也不和他拐弯抹角:“这话对我说好像不太对,我们换届也换了这么久了,况且何少毕竟是我们的人,怎么可能让他出事,要他的命,自家兄弟绝不向自家兄弟出手,您说对吧?”

方明成听到开门声,望向门口,有两个年轻男人架着个中年人进来了。三人挤进厕所隔间,里面不时传来呕吐声。

方明成掐灭香烟,继续说:“我昨天查了点资料,真觉得还挺有意思,你说他们姓何的怎么总是栽在你们姓许的手里?”

许正的眼神不再友善,“有什么话就直说。”

方明成拍了拍他的肩:“明天见啊,许先生。”说完他便信步走了出去。许正靠在墙边,隔间里的男人还在吐,呕吐声和抽水马桶抽水的声音交替响起,厕所里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许正闷声不响抽完烟,又洗了洗手,在镜子前整理了下衣装才离开。

婚宴闹到很晚,他的新女友醉倒在他身边,许正让司机送她回家,他把秦远叫出来吃宵夜。秦远接到他电话颇为意外,听到许正说要去华美就更意外了。华美是何慕华爱去的地方,许正设宴吃饭从不会去那里。如今在美玲新婚当晚找他去那里吃宵夜,八成没什么好事。秦远盘算着,绕远路接了许正平时最赏识的阿龙还有茂叔这个长辈给他当垫背的。茂叔原本已经睡下,硬是被秦远拽起来,说事关洪福安生死存亡,一定要茂叔去。到了华美,大堂里只有许正一个人,他正翘着二郎腿抽烟。秦远见状,推了把阿龙,阿龙被他从夜店里拽出来,头脑还不太清醒,耳朵也还没缓过劲来,说话嗓门有些大,走到许正面前,冲着他就吼:“正哥,找我们什么事,是哪个小兔崽子惹了你?”

许正让他坐,“说话小声点。”

秦远按着阿龙坐下,许正看到茂叔也来了,瞥了眼秦远,没作声。他给茂叔倒茶,礼数一个都不缺,秦远问他:“正哥,找我们有事?”

“我没找其他人,我就找你,至于你找其他人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许正没给他好脸色,秦远干笑两声,茂叔找来服务生,问他要菜单。服务生问他:“照何少平时点的来一桌?”

茂叔摆了摆手:“我们自己点就好。”

许正却说:“好啊,就照何少喜欢的来一桌。”

秦远侧过脸给茂叔使了个眼色,茂叔让服务生就按许正说的办,许正握着茶杯,对秦远和茂叔说:“今天美玲结婚,我遇到个警官,他和我说了会儿话,我觉得他的话还挺有意思,就想问问大家是什么看法。”

茂叔笑的和蔼,像个知识渊博,有问必答的长辈似地对许正道:“你说。”

“他说,姓何的怎么总是栽在姓许的手里,洪福安以前的事我知道的少,就想问问,这句话要是换到我和何少的上一辈,能怎么解释。”

阿龙掏着耳朵,看了看许正又看了看秦远,秦远示意他别多嘴,阿龙会意地点头。只听茂叔说:“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这老人家,记性不怎么好,要让我说,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起来。”

许正笑道:“那这样吧,我问,”他指着秦远和茂叔,“你们答,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怎么样?”

茂叔说行,秦远却没点头,他搓着手说:“我也知道的不多,说不定知道的还比正哥少,我就免了吧。”

许正没理会他,他已经开始发问:“我爸和何少他爸的死是不是有关系?”

“是。”

秦远捏了下眉心,点了根烟。阿龙的眼神已经恢复神采,他不停喝茶,也不说话,转着眼珠来来回回看饭桌上的三个人。

“是不是关系很大?”

“是。”

“他杀我爸是不是为了报仇?”许正的表情轻松,每一个字却都说得十分用力。

茂叔看着他,无奈地摇头:“不知道,这件事你只能自己去问他。”

秦远忽然插话:“何少现在既然都已经不在了,追究这些也没有意思,洪福安现在的话事人是你许正,还抓着以前的事不放手又有什么意思?”秦远抽了口烟,手腕搭在桌子边沿,他没看许正,反而是看了看阿龙和茂叔,“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何少杀你爸是为了报仇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真有这么重要?知道了真相又有什么用,他要是出于好意杀了你爸,你是不是要后悔逼走他,他要是真的只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你是不是就心安理得了?”

秦远一反常态的姿态让阿龙看傻了,茂叔倒是一脸见怪不怪。秦远还没停下,继续说:“最重要的是洪福安现在越做越大,大家越赚越多,都挺开心,都对你心服口服,混社团,当话事人,图的不就是这个?”

茂叔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这个老人家也该回去睡了。”

阿龙立即扶着茂叔,对许正道:“我送送茂叔。”

许正挥手同意,他和秦远一根接着一根抽烟,很快室内的空气都被烟味熏染。

“你还知道什么?”许正问秦远。

秦远笑了,玩着打火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过去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何少从一开始就想把洪福安交给你。”

“送我进去坐牢的那个人也是他。”

秦远哈哈笑,把烟叼在嘴里朝后仰,他问许正:“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时要是不进去,还能不能平安活到现在?”

“许正你是个聪明人,什么事该追究,什么事不该再过问,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说完,秦远又嘀咕了句,“怎么还没上菜?”

许正叫来服务生催菜,不知不觉他已经抽了半包香烟,茶也已经凉透,他拿起杯子看了会儿里面飘着的一小片茶叶,喝了一口,苦的发涩。

很快上了一桌的菜,全是何慕华的口味,秦远看着觉得不是滋味,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走了。明亮的大厅里就剩下许正一个人,就像一开始一样。他让服务生把灯都关了,他以为这样就不会觉得刺眼,可没想到,在暗中,他为自己点烟时,他看到了更为刺眼的东西。他看到何慕华唇间含着香烟低头凑过来的样子。

这幻觉一样的场景一闪即逝,窗外的霓虹投射进微弱的光芒,许正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吐出一口烟,灰白色的烟雾将黑暗灼烧。他忽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在椅子上彻底放松身体。这种心情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仿佛又回到某个夜晚,他和何慕华在夜晚的海边抽烟,海浪扑打他们的脚背,海水是黑色的,有些恐怖。何慕华在他身边说着什么,然后大声笑了,这样的场景甚至比那些他带去海边的长腿女友们在月夜下的漫步更赏心悦目。他们就那么说说笑笑,话题轻松,不用去想多远的未来,多复杂的以后。

第十六章

第二天,方明成如约到了许正的公司。许正让秘书给他们泡两杯咖啡,他和方明成在他办公室里对座闲聊。方明成来找许正了解托尼的情况。托尼在南边的邻国作军火买卖,卖武器给民间反

府武装组织的同时还向政府兜售军火,为了赚更多钱,把生意做更大,还在暗中引发各种事端,许多起暴力事件的幕后主谋其实都是他。事情被拆穿后两方人都挺生气,扬言要捉拿托尼,处决他。托尼得到消息后就跑了,因为他和许正私交甚笃,有消息说他第一时间就打算投奔洪福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方明成对许正道:“要是托尼与许先生联系,还请许先生告知我们,这种麻烦的事情,我想许先生也不想经手吧。”

许正点头,“一旦有消息,立刻通知方警官。”

方明成端起咖啡杯,“警民合作才能长治久安,您说是不是?”

许正配合地给方明成留了个私人电话,希望以后还能保持联系。他和方明成提起上次他说的那句话,方明成哈哈笑,“许先生还记得?我看到些档案觉得挺有意思,就随口一说。”

许正旁敲侧击地问他那些档案内容,方明成没有透露太多,只道:“无非就是当年闹的挺大的绑架案啊之类的,不过何少的消息把关的真严,你都当了洪福安的话事人了,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方明成走后,许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着。他从前多希望何慕华能给他一个借口,告诉他一个理由,心里这么隐隐期待着,可是他什么都不告诉他。渐渐的,他也放弃了这样的期待,直到昨晚方明成忽然对他说了那么一句话,那一瞬间,这份期待再度涌现,心里有个声音忽然对他说:对,就是这个。

然后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抓住了方明成的这句话。

许正把丁遥叫进办公室,对他说:“好久不见何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最近要是有空就四处看看吧。”

丁遥却说:“没有空。”

他头一回没应下许正的要求,许正挑眉看他,丁遥也是有脾气的人,抬起下巴说:“没有其他事我就出去了。”

许正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笑,“没有其他事了,不过最近你多盯着方明成一点,看看他和哪些社团经常接触。”

丁遥点头答应,方明成因为是反黑组成员,经常出入其他社团,找人去警局喝茶更是家常便饭。丁遥盯了他一阵子,找许正汇报,说:“表面看没什么异样,不过前两周在一家超市的地下停车场看到他钻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过了半个小时才出来。车牌贴起来了,稍微查了下,是胡言一个手下的车。”

许正让丁遥继续盯紧他,“他们两个要有什么计划,最近几天一定会有动静。”

“最近?”

托尼日前在边境被捕,丁遥知道许正疑心方明成会借托尼的事找洪福安的麻烦,不过他们也早和托尼的律师联络过,关于和洪福安的交易托尼保证一定不会泄露,他可还想出来之后继续和许正作生意。

“托尼逃了。”许正也是刚得到消息,“说是越狱。”

丁遥轻啧了声,现在这当口作出越狱的事实在不怎么聪明。

“八成是有人策划。”许正不觉得托尼会干出这样的蠢事,他的律师经验丰富,早就为他想好脱罪的办法。许正还在琢磨托尼的事,他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显示号码被对方隐藏,他犹豫了会儿还是接了。

“喂。”许正把手机平方在桌上,开了扩音器,丁遥站在原地听,电话那头传来托尼的声音,他用英文说:“不用担心,他们追踪不到这个电话。”

许正问他现在在哪里,托尼清了清嗓子,对他说:“你现在必须来一趟我这里。”

“必须?”

“是的,有些事我们得谈谈。”他说话不太自然,听上去像在念剧本,许正顺着他的意思说:“好的,给我时间,地点。”

丁遥上前一步,许正对他摇了摇手指,托尼报出市内一个港口的地址,和一个集装箱号码,限他半个小时内到,还生硬地说:“只能你和丁遥两个人来,否则我就把我们之前的交易记录全交给警方。”

说完电话就断了,许正让阿龙找了些兄弟去胡言的场子闹事,还让秦远去找方明成。他和丁遥驱车往港口赶,快到时给阿龙打了个电话,问他胡言有没有出现。阿龙说场子被他们砸了,胡言也没出现。方明成不在警局,也不在家,秦远联系了警局的朋友打听,说是今晚方明成要带队出一个行动。

“那还去不去?”眼看就要到港口了,丁遥对许正道:“记录交给警方可以找律师解决,万一中了埋伏,就不好办了。”

许正放慢了车速,正拿不定主意时,胡言的电话来了。

“喂喂,许先生,麻烦你让丁遥听电话。”许正把车停在路边,将手机递给丁遥。

“你找我?”丁遥听到胡言的声音,忍不住皱起眉。

许正看他没听胡言说多久就攥紧了拳头,低喝道:“你说什么?”

胡言刺耳的笑声从手机里传来,他不知对丁遥又说了什么,丁遥忽然解开安全带,拿着手机就冲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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