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托利亚慢吞吞的叙述创世历史，我不免有些心急。

龙神被打断，狠狠剐了我一眼。

“你急什么？后面才是重点！慢慢听我讲！”

我撇撇嘴，勉强压下情绪收了声。

托利亚整了整表情，继续说道：

“龙族是安萨世界的第一个种族，也是最贴近龙神的一族。强横的实力，相似的身型和行为，让龙神感受到亲情的喜悦，对他们爱护有加。

后来，喜欢上生灵的龙神又慢慢创造出了矮人、兽族、妖精族和库叶族也就是现在旧神领的遗族，让安萨世界逐渐繁盛起来。

可是，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什么麻烦？”我皱眉，正史里从未提到过。

“安萨世界原是从混沌之中诞生而来，那混沌之力，生来便纠缠混杂在一起，被龙神用神力分离开来，却并不彻底，有那么一些残余，混在黑暗之中潜伏了下来。

它们，没有什么意识，起初只是为了存在而存在着，渐渐地，这股存在的意志随着安萨世界的发展开始变化。

要知道，有生灵，有不同的种族，便会有争斗。

龙神陛下在完成全部创造工作之后因为力量使用过多而陷入了沉睡，他的子民们便在安萨大陆上繁衍生息。

没有天敌的制约，迅猛的发展，种族、文化、地域、观念乃至利益的冲突，让他们最终不得不面对各个种族之间的争斗甚至是相残。

血与火的对峙，让黑暗的力量过度膨胀，惊醒了其下潜藏着的混沌。那原力中，本就附带着的狂躁原始的力量，被激发出来，让那场争斗越发残酷，直到将安萨世界当时的全部种族包括龙族卷入其中。

待到龙神陛下被心爱孩子临死之际凄厉的悲鸣从沉眠中惊醒时，一切已经太迟了。”

这才是传说中的远古之战的真相？！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矮人族和库叶族几乎全灭，兽族和妖精族的栖息地被破坏贻尽，而龙族的青壮年已所剩无几，连龙神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当时的龙族族长也……”

父亲……托利亚心中悲戚。

“后……后来呢？龙神陛下他是怎么离世的？”我抖着唇追问。

“龙神大人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介入战争，将争斗的双方阵营分开，将爱子流出的血化作河流，划分地界，阻止他们再次相斗。”

“难道是科赞河？！”我惊叫出声，龙神点了点头。

“科赞是库叶族的土语，意思是血。在龙语里，那条河被称为安萨芬利亚，即那位死去的龙族族长的名讳，我的，父亲大人。”

“什么？！你你你……”我指着半空的龙神虚影，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吧？其实那位陛下算的上是我的祖父呢。”托利亚昂着头，尾巴甩了甩。

“你你……你既然是那位的孩子，又怎么会成为毁灭龙神？”我惊疑道。

“哼！什么毁灭龙神？那不过是神族乱加的称呼！应该称我为暗黑龙神才像话！”

“暗黑龙神？那沙利亚大人呢？”

“该叫光耀龙神才是。”

沙利亚……暗黑龙神托利亚低声叹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急了，差点朝他扑过去。

“这还都得怨那些潜藏起来的混沌原力。”龙神恨恨的咬牙。

“本来潜藏的那些原力，受了战争的刺激，开始乘着冲突吞噬周围力量。战争中，狂躁暴虐和嗜血的力量，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偏偏到处都是，而那原力本就原始狂野，又失了龙神引导制约，吸收了血火之力，后果嘛，可想而知。不但在战争中影响到各个种族，让他们越发残暴嗜血，而且随着力量增强开始扩大势力范围。到了龙神发觉的时候，已经开始吞噬安萨世界的根本了！”

“那不是要糟！”我急得跳脚。

“还好龙神陛下及时发现，在原力吞噬掉白日那巨大的光之源力而被削弱之时，使出神力，将大部分原力吸入自己体内，这才逼得他们退回黑暗之中继续蛰伏。”

“还好还好……”我不禁松了口气。

“好什么好？”龙神气恼的翻了个白眼。

“怎么？”

“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的陛下强忍丧子之痛，耗费力量分开大陆，为兽族和妖精族重铸栖息之地，甚至为了让被战火烧毁的世界树复生不惜献出自己的心脏！”

“心……心脏？！”我按住左胸口，感受着里面心脏的颤动，抖了抖。

“世界树再次繁茂生长，才能渐渐恢复被战争破坏的大陆，这也是龙神陛下做出如此牺牲的缘由。”更大的牺牲还在后面呢……

我低头望着右手，没有出声。印记上，藤蔓的光微微闪过。

“之后，强行吸收原力的龙神，力量耗尽，无法再将那原力分离转化，而失去了白日照耀的安萨世界已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眼看着就要死去。陛下无法，只得将体内原力压制进魂晶之内抽离，将自己和原力一同封印了。”

我倒吸一口冷气。龙神陛下莫名离世，竟是如此么？

“陛下去后，双眼一个化作紫日，一个化作银月，身体化作安萨山脉，压制其下残余的原力。而那魂晶，化作了血月……”

“血月？！封印之地！！”我惊叫。

终于明白为何父神总是隔一段时间就要前去封印之地，为何时间越久性格越发暴虐，原来竟是受了那些原力影响么？

“是的，血月，便是神族口中的封印之地。不过，最初那里还只是封印原力的场所。”连带着陛下的魂晶也……

“那后来为何成了封印……封印你身体的地方？”我犹豫着，小心询问。

“安萨陛下离去前，将神格赐予我，让我替他继续守护这个世界，我从那时起，便担起了分离原力的重责。只可惜，我力量远不及陛下，时间过去很久，也只分离了一小部分。”

连那九个的原力也没有来得及净化……

龙神叹气，身影灰暗了些。

“为何是你？沙利亚大人呢？”

“沙利亚那孩子，是不久之后，偶然从你爹爹所在的世界穿透界壁过来的。刚来的时候，他还很小，样子也跟这里的龙族不一样，我对他有些好奇，又看他小小年纪孤苦伶仃，倒和我的经历有些相似，便……便收了他。”眼神有些躲闪。

“收……收了他？你你你！”我颤抖着举起手来指向无耻的某龙。

龙神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大声辩解：“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收他做养子！”

“骗人！”沙利亚大人居然是毁灭龙神的养子？精灵都不信！

“骗你干嘛？！虽然后来做了伴侣，可是刚开始的确只是把他当养子看待的！”

龙神急于证明自己清白，一不小心，把秘密给泄了出来。看到我惊讶的表情，才后知后觉的大叫。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身影刺溜一下，窜回了池子里，只余尾巴露在外面，一颤一颤的抖动着，显出主人纷乱的内心。

我吞吞口水，难耐的开口。

“沙……沙利亚大人，是您伴侣？”这样的隐秘，太惊人了！

“是。”龙神扭捏的承认，脑袋钻出池子，搭在池边看着我。

“秘密哦，很少有人知道的，你别告诉别人。”

若是他知道我才是下面那个让我脸往哪儿放……龙神暗自腹诽着。

“那那……你们有孩子么？”

龙神眼睛黯淡了一下。

“没有。不过，继承我们两个力量的，倒是有，勉强也算是我们的孩子吧。”

“谁？”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了。

龙神突然咧嘴笑了。

“你！”

“什么？！”

120父辈们的故事

我被龙神话语惊倒，脚下踉跄，一个不稳，摔进了池子。

坏了！我闭目绷紧身体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疼痛，却什么也没发生。

恩？我睁开眼睛，身体大半已经浸在血池里，可是却没有往日的那股剧痛。

我不解的望向一旁托利亚。

“恩恩，看来你终于适应了，龙晶果然起作用了啊。”

龙神得意的摆动尾巴靠了过来，虚影有如实质般缠住我，脑袋贴上我颈间，似乎在撒娇。

“龙……龙神？”我没有挣动，只微微后仰，低头看向怀里难得安静如斯的龙神。

“当年沙利亚来到安萨世界之后，巧遇了安萨陛下遗留在外的部分力量接纳下来，我得到消息便去收留了他，成为伴侣后，又分了自己一半神格给他，原是想让他帮我一同分担责任，化解原力，也好叫他放下回家念头陪伴我在此。刚开始，沙利亚被那创造之力吸引，专心助我修复世界。

可是，没想到，随着对安萨世界不断深入的了解，他对陛下的好奇与日俱增，终于趁我不备，一条龙跑去血月寻陛下魂晶，结果被魂晶里的繁杂记忆和原力影响，失了神智，差点破坏掉封印。

还好被后来赶到的我阻止，将溢出的原力吸入体内重新封印起来，只来得及将我自己龙晶和魂晶抽离出来。”

龙神叹气。

幸好有先见之明在圣殿内备下血池，留存了不少力量，这才借着龙晶返回，保留魂力苛延残喘至今。

“那……那你的魂晶呢？”我探手摸上他脊背，刺刺的有些扎手。

原来当年两位龙神的大战竟是这样么？

“沙利亚恢复神智后，见我身体被封，只余龙晶和魂晶在身侧，明白自己闯下大祸，又害得我魂体分离，痛苦万分，便接下了我所有的重担。”

“所以才会被称为创造龙神是么？”我插话，龙神顿了顿，微微点头。

“可是，沙利亚力量本就不及我，又对分离一事不甚了解。修复世界尚可，可是那原力却让他头疼不已，只得一面吸收外溢力量一面加固封印，成效却不那么明显。直到弄得自己筋疲力尽，沙利亚才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既然他自己不能转化原力，那就让原力自己对付自己。”

“什么意思？”

“他把体内吸收的原力聚集起来，融入自己的血，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神。”

“难道是！”我捂住自己嘴巴，将那名字咽下。

“没错！就是你那混蛋父神，利安多特！”龙神恨恨的咬牙。

“产生自原力，又拥有创造之力，身为神族的利安多特表面上看来的确很适合对付封印之地的力量，可是沙利亚没有考虑到那原力同样也会更容易对他产生影响，便将所有的工作全部扔给了你父神，撕开空间，带着我魂晶回了故乡。哪里料到你父神自觉被抛弃转而痛恨起这个世界了呢？”

“沙利亚陛下为何……为何放弃安萨世界？”我总算明白父神为何那般性格暴虐了，还好我不像他，还是很爱爹爹。

“只因为……因为他那时力量耗尽，又念念不忘离去的我，常年心中悲戚难捱，连龙晶都已黯淡，自知时日无多，只想重回故乡，和我魂晶埋在一处……”

你怎么就这么傻？我只要魂晶还在，早晚是能够重生的，你为何就不能再多等些时候……

被两位龙神的深情打动，我张了张口，搂住身前身影翻腾的龙神安慰着，心中却开始担忧同样撕裂空间回到故乡的爹爹。

“那爹爹又是为何跨越界壁来到安萨世界的？”我直觉爹爹的莫名穿越跟两位龙神有关联。

龙神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才回答。

“说起来，你爹爹其实是被我召唤过来的。”

“什么？！”我抓住他后颈把他拎到面前，眼睛眯起危险的盯着他。

“我爹爹招你惹你了你非把他硬拉过来害得他害得他……”想到大哥所说爹爹怀我生我那些年受的苦，心中悲戚。

“唉！沙利亚回了故乡没多久便……好在他神格还在，死后，身体消亡，魂晶却留了下来。只是他一心想与我生生死死在一起，百年后，那魂晶竟然与我的魂晶纠缠在了一起！”

“你们不排斥么？”明明属性完全不同么……

“的确有些排斥，我还好些，那魂晶里除了我的力量并没有灵魂在，沙利亚却是灵魂全在那里，明明因为排斥痛苦着，却死死缠绕着不愿分离，后来……后来连魂力也渐渐开始消散了。”傻子傻子傻子！

“魂力消散？！那不是……”我惊叫。

“我在这边好不容易穿透界壁寻到魂晶的时候，沙利亚已经只剩一丝精魂了。我为了救他，只好抓着守护魂晶的那人硬把他和魂晶一起带回来。接下去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那人……那人便是爹爹？”

托利亚点头。

“只是那魂晶是你爹爹派中圣物，向来由圣子——也就是你爹爹用秘法存于体内保管。我们本想冒险从他体内取出魂晶，再送你爹爹回去。可你爹爹初来乍到，一来不太相信我们，二来那魂晶没有秘法指引根本无处可寻，我们也怕伤到魂晶认定之人性命不敢随便下手，耽搁了许久。后来与你爹爹相处时间长了逐渐了解他人品性格，就更不愿动手了。你爹爹却是对安萨世界万分好奇，应了不敢再见我的沙利亚请求，不顾我们劝阻，外出游历而去。”

龙神说道这里，忽然咬牙，满脸愤怒。

“可恨你那父神！察觉到沙利亚魂晶现世，便开始暗暗追查。你爹爹样貌不同于安萨世界之人，虽然一路听从我们告诫小心隐藏，最后还是被你父神发现，出来妄图抢夺魂晶！”

“父神既然要抢夺魂晶，为何后来硬是绑了爹爹回去做了伴侣？”我还是有些怀疑。

“坏就坏在你父神为了夺得魂晶，避开我们暗中保护的视线，亲自乔装改扮接近你爹爹，跟着他四处游历。一来二去的，不知是受了魂晶影响还是怎的，居然……居然爱上了你爹爹！”

……我想现在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托利亚沉闷的叹气，接着说。

“你父神本就是个霸道的家伙，这爱字当头，让他没法下手杀了你爹爹直接取得魂晶，只好另想办法。他先是坦白了自己身份，想诱惑你爹爹依附于他，你爹爹那么清淡性子的人，自然是婉言谢绝，那混蛋便露出本来面目强要了你爹爹，然后将你爹爹掳回神山囚禁起来！”

“父神混蛋！”我忍不住骂出声来。

“没错！他的确很混蛋！不过，更混蛋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他先只是想将你爹爹和魂晶拘在一处留在身边，硬分了一半神格给你爹爹，又下了封神印，让你爹爹性命无忧却无力逃脱。谁料魂晶内沙利亚的神魂回了神山仍然逐渐消散，眼看便要彻底消失，他到底还是心焦，可又不愿伤害心爱人儿硬取魂晶，于是……”

托利亚同情的望了我一眼，让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