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命运弄人

等我好不容易吃完艰难的早餐磨磨蹭蹭到达赛场的时候，萨隆已经站在台子上等待多时了。

萨隆见对手姗姗来迟，冷哼一声，回望了眼主席台上心爱那神，这才转身面对他，稳稳站着，却没有掏出武器。

我爬上台子，眼神复杂的望着仇人，不知到底该怎么办好，场面一时僵持住。

台下观众见赔率很高的叛变神族和赛场黑龙对面而立，半响动也不动，开始起哄。

裘德皱眉盯了我许久，凑到台边。

“利德，不要忘了你的决定。无论想做什么，就是现在，没什么好犹豫的。”

我听了他的话，清醒过来，转头向他露出一个坚定的表情，抬脚朝萨隆走去，直到他身前三步的距离才站定，眼睛盯着他，威压释放开来。

瞬间，黑色的龙焰腾跃而起，围绕身周，舔舐过脚下的武台。

身为神族的萨隆自是对毁灭龙神的力量有些了解，倒吸一口冷气，退后一步，摆出防御姿势冲着我，低声发问，声音有些颤抖。

“你跟龙神，是什么关系？”

打量对手露在衣服外面的鳞片，心中惊疑不定。难怪小库让我小心应付这人，又不要伤到他，原来竟是跟龙神有牵扯。

我握住腰间刀柄，冷声应道：“我跟龙神没什么关系，倒是跟你有些关系。”

“笑话！我刚来旧神领才没多久，怎么会认识你？”萨隆小心的挪动步子，避开锋芒，转到侧面。

我随着他动作微微转身，依旧面对着他发问。

“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也罢，我是谁不重要，今天我之所以站到这里，就只为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被对手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惊到，萨隆抖了抖，举起武器率先袭了过来。

我唰的亮出弯刀，一面接招，一面继续问话。

“为何背叛神族？”

“背叛？”萨隆听我这么问，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来。

“神山上那帮高高在上的家伙，从来没有将我们这些在外面拼死拼活战斗的低阶神族放在眼里。我和同伴们搏命拼杀受伤死去甚至连尸体和魂晶都找不到的时候，他们却在神山上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尤其是混沌神王！”

说着，眼底冒火，手中一个突刺，差点刺中我胸前要害，被我几个闪身避了开去。好险！

“月影步？嘿嘿，少见啊，跟黑暗精灵也有关系？”看出对手步伐出处的萨隆上下打量，兴起了丝兴趣，合身再次扑了上来。

我凝神面对，与他缠斗在了一处。

萨隆一面迅猛攻击，一面继续发泄心中怨气。

“混沌神王最是混蛋！冷血残暴，治下严苛，稍有不慎便是严厉惩罚，轻则降级乃至逐出神族，重则斩身灭魂。我可怜的大哥就因为在庆功宴上当众顶撞他，被下了封神印关押进诸神之所百般折磨！要不是后来趁乱逃脱，被阴影之神部下所救，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唉？大哥？诸神之所？难不成……狱友？

走神间，我手上动作不觉慢了几分，被萨隆刺中左肩，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左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我连忙捂住伤口后退，萨隆想着阴影之神交代，倒没有趁机攻上来。

我喘息几声，问道：“你……你大哥，叫什么名字？”

萨隆愣了愣，“你想干嘛？”

“回答问题！”我恨恨跺脚。

这要真是认识的人，可不就是自家人伤了自家人了么，气死我了！

“艾瓦隆。”犹豫着道出大哥名字，萨隆见对手惊诧呆愣的反应，疑惑道：“你认识我大哥？”

何止认识……当年为了让乐神他们逃跑，我和火神商议着里应外合，让当时人小鬼大的莫拉特斯也就是裘德充当联络人，和关押在所里的其他神族取得联系，搞了场小暴动外加小破坏，烧毁了大半囚室，抢夺到诸神之所的短暂控制权，扰乱外部防御法阵，成功让里面不少被父神迫害的神族逃离出去。

只我怕连累流落在外的哥哥们被父神迁怒，和另外几个伤重不治行动不便的狱友留了下来，后来受的那些个惩罚自不必提。

记得那暴动行动的几个带头神族中，就有个叫艾瓦隆的，只是当初联络事宜都是靠裘德小鬼帮狱卒照顾犯人时隔着囚室传话，大家几乎都没见过面，仅在行动开始后凑到一起匆匆瞥过几眼，后来便分道扬镳，没想到居然来了这里……

我抬头打量萨隆，努力回想记忆中那混乱的一天。

“你，跟你大哥不像。”他大哥似乎面目间没他这么阴霾。

“哼！我们不是一个夸父。”听对手这么说，萨隆知道他真的认识他大哥，手中武器微微放下了些。

“那你为何那般对待火神？”

知道萨隆是因为大哥的缘故痛恨神族、父神乃至身为神子的我，我心下了然，对他的恨意又减了几分，却奇怪他为何对曾经援助他大哥的火神出手。

“火神那家伙就是关押折磨我大哥那破地方的头子！你说我该怎么对待他！”萨隆恨恨的咬牙，脸上满是愤懑。

我彻底无语了……

都怪我，怕连累火神，不但在联络安排暴动事宜的时候隐去他的名号只说外面有人援助，而且让他想办法找事由在暴动前几天调离神山，这才躲过父神之后的暴怒，只被解除职务踢到边界对付旧神和兽潮，没有被降级和折磨，其他的狱卒就没那么幸运了。

“你你！唉！”我仰头长叹，怨命运弄人。

“你跟你大哥都是笨蛋！”我也是。

“什么？！”萨隆怒了，合身朝我扑过来，攻势凶猛，让我单手应接不暇，连连后退。

“你敢骂我大哥？！”

“就骂！笨蛋笨蛋笨蛋！”我不顾攻击，连声怒骂。

萨隆眼中喷火，差点不顾小库交代将他刺杀在场中。

我喘着粗气跃到赛场另一角，避开萨隆，朝他大吼，心中直为火神叫屈。

“白痴！你以为你大哥凭自己的力量能逃脱诸神之所？要不是火神西亚事先扰乱法阵运行，调离大部分守卫，你大哥他们早就死了！”道出那场暴动的真相，我几乎流下泪来。

西亚，西亚，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么？

“骗人！”萨隆惊到手抖。

“火神明明是那里的管理者，怎么会帮助身为囚犯的大哥他们？你骗人！”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仰头哈哈大笑。

“是了，你为了赢得比赛，不知道从哪里打探来我大哥的事情，拿来刺激我是么？我偏不让你如愿！”

语音未落，人已经冲到我面前，目露凶光，手中荆刺直直向我刺来。

我只略微让了让，避开要害，不顾台下裘德的惊呼，任由他冰冷的武器刺入我侧腹，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握住外面只余一小段的荆刺，一手抓紧他肩头，将他定在身前，低声开口：“骗你？你有没有听你大哥提到过那场暴动中的狱友？”

“听过又如何？”萨隆惊疑道。

“那你可知道，当初在里面为你大哥他们牵线联络的小鬼莫拉，便是昨日被你踢下台子的裘德！”

“什么？！”萨隆瞪大眼睛，忍不住转头望向台边正在怒吼的裘德。

我咬牙忍住腹部剧痛，再接再厉。

“那个暴动的发起人艾尔，就是我！”

不待听到这令人震惊的消息而呆愣的萨隆反应过来，我猛的抽出腹部深深刺入的武器，抓住他手腕和肩膀，脚下骤然发力，将他摔过肩重重掼到地上，反手将染血的荆刺贴上颈间喉头，成功让他回神，愣愣看向我有些涣散的瞳孔。

“你……你可认输？”我喘着气发问，对准焦距，眼前有些昏黑。

萨隆挣扎了一下，感觉到我口角溢出的血滴落他脸颊，才惊醒过来，连忙点头。

我这才放开他，丢下武器起身转向台边满脸担忧的裘德，朝他比出胜利的手势来。听到主持人宣布利德获胜，晃了晃，就要倒下。

“利德！”身体被冲上来的裘德接住。

“利德！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去看药师！”紧张的声音，让我忆起当年，还是小鬼的裘德偷偷溜来，见到我被折磨的满身是伤的惨样，也是这般反应。

我咳出口中涌上来的血沫，伸手抚上他脸颊，眼前模糊的面容，和那曾经的稚嫩渐渐重合。

“莫拉，别哭，唱歌给我听……”

裘德顿抖了抖，抱起我飞快得朝治疗室冲了过去。

台上，萨隆呆坐在地上，望着利德和裘德远去的身影，满脸懊悔。

117众神会议

我因为受了重伤又了却仇怨，便放弃了后面的比赛，而希加诺参赛目的已经达成，也退出了比赛。

于是，当剩下的最后一个入围选手那沙第二天终于打着哈欠出现在赛场上的时候，被气极的主持人直接推上了台子宣布为本届封神大赛的冠军，让本意是来找希加诺准备假输的那沙顿时呆在了原地。

“那个……利德呢？”被塞文约出去决斗而错过前面比赛的那沙小心的问一旁正在应付台下抗议观众的主持人。

“那个呆子！好不容易打败了萨隆，居然以伤势沉重为理由放弃了！”大赛主持人死神古尔德恨恨的咬牙。

这样放弃，那我们几个主神给他铺的路不是白费了？倒是便宜了这小子。

瞟了眼身边呆愣的半精灵，勉强接受。

算了算了，这小子实力也不错，又有精灵血统，多他一个也无所谓，只可惜殿下这次不能直接加入咱们，还得另找机会……

一旁那沙听说神子重伤，顿时瞪大了眼睛，颁奖典礼也不参加，直接冲过司仪队伍，朝会馆疾驰而去。

古尔德看着半精灵身后扬起的阵阵尘烟，几乎捏碎手中的魔法扩音喇叭。

“大人，闭幕仪式……”司仪看着身周死气直冒的古尔德，小心翼翼的凑过来问话。

“开始就是！不用管那几个白痴！”将喇叭扔给手下，古尔德忽的飞起，回到了主席台上。

身后，司仪宣布封神大赛正式结束，闭幕仪式开始，轰隆声响起，魔法礼炮在会场上方炸了开来。

“呵呵，难得见到死神大人这么生气的样子啊。”雷神调侃着，眼睛瞄向中央的神王。

希诺淡然的微笑，安抚死神：“没关系，那沙那孩子也不错。”

古尔德直翻白眼：“我气得是神子！大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这是神子自己的选择。再说，他参赛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这个，何必强求？”雷神摊手，为神子辩解。

“什么破选择！”古尔德横眉竖目。

“好了好了，神子此番心事了却，萨隆那孩子也受了些教训，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反正他暂时也不会离开领地，若想让他加入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心爱之人没有受什么伤，又因为受了打击乖觉了不少，让阴影之神这两天心情很好，挥手作了回和事老。

古尔德张了张口，驳斥的话卡在喉咙里。

希诺转向库瓦尔德。

“小库说得是，只是你别忘了把火神的那把神枪赶快送回去。”

影神微笑着朝后靠了靠。

“放心，那枪我早在他们两个上场前就交给了阿尔族长，现在应该已经和火神在一处了。”

“那就好。”希诺点点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旁安静的现任兽神拉法德忽然出声：“我倒是有个办法，也许能打动神子加入我们这边。”

“哦？什么办法？”古尔德顿时来了精神，凑上前去。

兽神左右看了看，招呼大伙儿贴近，脑袋靠在一处嘀嘀咕咕起来。

半响后才分开，表情各异。

“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神王皱眉，有些不同意。

“不入龙穴，焉得龙子。”兽神保留意见。

雷神摩摩下巴上的胡渣。

“神子一向心软，若是看到旧神领边界的实际情况，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要他动手参与进去，就等于是朝着加入我们迈进了一步。我看这办法能行！”

“可是那几位……”希诺还在犹豫，一旁死神忍不住跳起来。

“你就是心疼他怕他吃苦受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让他如何能成长？与其藏着护着，不如把他送到外面去闯一闯见识见识，所有的真实，也只有他亲眼见过了才会了解。难道你指望受着对面神族教育长大的他相信我们的一面之词倒过去对付他朋友、哥哥们么？他个重情的笨蛋，会那样才奇怪了呢！”

“大人无需担忧。萨隆那孩子的大哥与神子有些渊源，此刻就在边界率领神兵防守，萨隆过些时候也会前去寻他。而且，边界血之城那边如今正在筹措应对兽潮，各地的佣兵团、民间组织和各领地兵力都在聚拢过去，其中实力强横的不在少数，前些时候接受我们委托的兽血佣兵团更是连总部都常驻在血之城的，神子若是前去，自然有人照应。”

影神心思缜密，将兽神领情况分析透彻，让希诺紧皱的眉头松了开来。

“何况神子本身实力也不弱啊。”雷神托着腮帮回忆赛德的汇报。

带着那样的伤都能打翻受过严格训练的侍卫和几个隐卫，现在又得了龙神力量，若是认真起来，恐怕除了在座几位，没几个人是他对手吧？要不是心太软总下不去手，没事还喜欢自残，也不至于……

想着想着，雷神不禁抚额叹息，果然还是需要专人照看才行！

裘德啊，这个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哦……

希诺低头沉思良久，终于首肯。

“待庆典结束，回见过父神，便送他去边界。兽潮的事情，他本就有意想一探究竟，我们正好顺水推舟。只是过去之后，若是见了那几位，这事情以后会如何发展，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依照神谕所示，与那几位的事情应全凭神子自己做主，我们不便插手的。”影神低声说道。

众神闻言，齐齐叹息，不再多说，回了座，继续观看闭幕仪式。

另一边，那沙运着风力飞也似的奔回会馆，问过治疗室的药师，得知神子刚换过药回房休息去了，便一口气奔上四楼。

刚要推门，里面忽然传出的歌声，让那沙一愣，停住了动作。

门内，裘德将怀里换过药后因药效昏昏欲睡的利德轻轻放到床上，小心的避开腹部和肩头的伤处，拉过被子盖上。

起身刚要离开，忽然被利德一把拉住。

“利德？”见利德眼神朦胧，裘德没有挣开他的手，坐到了床边。

“莫拉。”处理伤口前喝下的药剂似乎有安眠的作用，让我现在昏昏沉沉，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人在听到名字时微微的僵硬。

再次从利德口中听到自己神族的弃名，裘德知道自己的确没有听错，想了想，靠过来细细端详。

“莫拉，我伤口痛……”皱眉，额头冷汗渗了出来。

“哪……哪里痛？”裘德紧张的想查验伤口，却不敢乱动利德身上的绷带，束手无策，弯腰又想抱他去找药师。

我拉着他摇头。

“唱歌给我听吧，莫拉。”

“什么？！”熟悉的要求让他瞪大了眼睛。

“听你唱歌，我就不疼了，真的！”我朝面前晃动的影子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