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无月+番外——顾亦衣
顾亦衣  发于:2014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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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彻像是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笑得开心极了:“怎么可能?”将手收回来,顺便把扇子丢到了软榻上。他转过身,那张扬的红色身影却在此时是孑然的寥落:“……我什么都不信,我不信一个人能陪另一个人一生一世,我不信一个人能护另一个人终生周全。人,都是自私的,怎么会为另一个人舍弃身份、名望、甚至于性命……”

唐陵怔怔的望着他的背影:“……这便是你的心结?”因此,齐彻才会变得如此张扬而放浪形骸,才会流连于花丛中,才会拒绝自己……心里微微一定,刚想开口劝慰齐彻,齐彻却转过身来,笑容轻佻:“唐公子,都已经繁星满天了,你如果再不走,我可会把持不住了啊。”看着齐彻那个笑容,唐陵喉头一紧,“好”字差点脱口而出。半晌才是生生忍住了,转过身,走了出去。

他急匆匆的出去后,正好看到守在无瑕门口的段疏声。段疏声的一袭白衣清寒依旧,他抬起形状很好看的手,叩了叩门板。无瑕不应。他继续叩。无瑕还是不应。这样重复了无数次后,他的指尖泛起淡红色。

看他还要抬手去叩,唐陵急忙低声道:“段疏声,他恼你了,你明日再安慰也不迟。”段疏声沉默了一下:“我不能再让他难过——至少是为我难过。”随即继续叩着门板。唐陵颔首,知道自己这位多年知交看似温润随和实则有自己的坚持,便没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此时门里的无瑕却怔了。他一直背靠在门板上,自然也听到了段疏声的话。心里微微一紧,却还是闭紧了嘴不说话。段疏声轻声道:“……临华,不要恼我了,开门吧。”无瑕咬了咬牙,不说话。段疏声见里面不应,也不急:“你如果不开门,我只好在这儿等你一夜了。”无瑕默然。

第二十章:夜凉如水

段疏声也不急不缓:“你还没睡?你如果没睡,我给你吹笛好不好?”声音几乎像是哄小孩子,“你如果还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睡觉被吵到了可别怪我。”来送热水的小厮看到一个这么俊美的公子坐在门外自言自语,心里不由得奇怪:“……公子?”“无妨。”段疏声对小厮微微一笑。

小厮甩了甩汗巾,嘀咕了一声“怪人”,便离开了。留下段疏声和无瑕隔着一个门板说话——其实也只有段疏声一人说话罢了。段疏声见屋内还没有动静,便从衣襟中取出精致绝伦的穿云锁月笛——当真是精致绝伦。穿云锁月笛以蓝田白玉为体,莹润无比,剔透光洁。玉笛两端以朱砂封口,更显其端庄厚重。仔细看去,上面还雕镂着流云纹,以银泥填平,在月夜下还闪着璀璨的光。

笛尾还束着银色丝绦,上面仔仔细细绾了个精巧异常的结。这个结是段夫人在段疏声出生时去庙里求得的,据说能护他一生平安。银丝结下面还串着两枚夜明珠,在黑暗处也能发出悠悠如流水的光泽。

他将穿云锁月笛举在唇边,微垂眼帘,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阴影。轻启薄唇,如水的乐声便响了起来。那声音如泣如诉,像是诉说着亘古的情话,却又隐藏着一份君子的自矜和温润。无瑕坐在门里,听着这乐声已是心醉神迷,却还是拉不下脸去打开门,只好这么听着。

听着听着,他才听出来这是一曲诗经中的《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那样静静等候的细水长流之情,真的是段疏声心中所想吗?无瑕心里一动,却没说话,继续聆听着。

笛声悠悠,夜凉如水。

不知道昨夜听了多久,总之无瑕在腰酸背疼中醒来时,天已大亮了。明晃晃的日光透过窗纱映在他脸上,这么美好的清晨,耳畔还有美好的笛声——笛声?他一愣,仔细听去,门外居然还有段疏声的笛声!笛声比起昨夜微弱些许,音调却是如昨的清亮朗润,是一曲《凤皇》。

他猛地打开门去。在他打开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上段疏声了。他想冲出去问段疏声他怎么还在吹笛子、想问他大半夜来吹笛子扰民用意何在、想问他……累不累。在那个瞬间,无瑕忘却了关于齐瑶的所有事、忘却了齐瑶靠在他怀里梨花带雨的样子……是啊,那一瞬间整个人就被漫天盖地的担忧和烦乱覆盖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想见见他。

段疏声依旧一袭白衣,清疏温润。他背靠在墙上,缓缓吹着穿云锁月笛。指尖抬起,落下,晃眼间如同白羽一般。他觉察到无瑕出来了,便放下手中的穿云锁月笛,然后转过脸来微笑:“你醒了。”声音中有微微的低哑。

无瑕看着看着,怒火又噌的窜了起来。他上前一步夺下段疏声手里的穿云锁月笛,冲他吼道:“你竟然吹了一夜?你傻啊大半夜不睡觉来吹这个破笛子?我又不听!”段疏声看他生气的脸色,笑容浅淡:“……你肯出来见我,就好。”“你!”无瑕被他气得没办法,冲进屋里,须臾又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个茶盏:“赶紧喝。”

段疏声伸手接过,笑得眉眼弯弯。他吹了一整夜的穿云锁月笛,还要是那种最纯粹的音色,自然是耗费不少气力。可那倦意似乎在自己见到无瑕气冲冲的模样那一刻,就彻底消失了,心里弥漫的是无止境的欢喜。他浅浅饮了一口茶,果然舒服了很多:“没关系,我不碍事的。”

看他喝完了茶,无瑕的气方才消了些,冷哼一声将茶盏夺过来。刚要转身进屋,段疏声突然拉住了他,力道之大让他猝不及防:“……临华。”“有事?”无瑕横他一眼。段疏声笑了笑,轻轻松松的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捉住他的左手细细看着。无瑕心下疑惑,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去,原来是自己左掌上的那道伤痕。

那日他和段疏声重新定下“引喻山河,指呈日月”的誓言,以血为约,用流云剑在左掌上划了一道口子。那口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划得力道并不重,可连续了几日了都还是褪不下去。见段疏声凝视着这道痕迹,无瑕也知道他是想起了那日的誓言,心里一软,不愿再去追究齐瑶一事了。

“小瑶她,是我的未婚妻。”看无瑕那错愕的神色,段疏声一顿,“你失忆后我一直找不到你,母亲着实担忧,便瞒着我向齐彻的小妹齐瑶提了亲。小瑶和我自幼打过几次照面,我也一直是把她当做妹妹来看,但成亲……我一直没想过。可母亲之命不能违,我只好一日复一日的拖着,一直拖到了现在。没想到,你又在枫林遇到了她。”

段疏声说了一会儿,轻轻咳嗽了几声。看无瑕不语,便道:“……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这一生不会娶任何女子。过了这一段时间,让齐彻劝劝她,等她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无瑕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半晌,才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第二十一章:重拾武功

于是,等唐陵来看无瑕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无瑕懒懒的躺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手中的折扇。段疏声躺在他旁边,手中执着书简,闲闲的翻阅。两人不时还说两句话,场面温馨平和。唐陵心中微微一涩,却是道:“你们两个倒清闲。”

无瑕半眯着眼,转脸打了个呵欠:“唐小美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才跟齐彻呆了几日,就把他那腔调学了个十成十?段疏声的笑骂几乎要脱口而出,一转眼看到了唐陵,才没说出口。

说起来,这几日无瑕和齐彻倒是处得不错。也许是因为性格的关系吧,一个流氓一个采花贼,那自然是投缘。两人经常天南地北的胡扯,然后喝酒啊讨论暗教啊指点天下美人啊什么的。但是无瑕几次问到唐陵,齐彻正闪闪发亮的眸子便一瞬间暗了下去,然后摇摇手说谈他作甚,继续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

至于齐瑶,无瑕那夜和段疏声说清楚了之后,便没再理过这个人,直接当她不在。齐瑶躲无瑕还来不及,也不会去挑这个话头,每日便在房间里临帖绣花,除了齐彻谁也不见。

“我来这儿是想和你说说恢复武功的事。”唐陵正色,“段疏声要去争夺武林盟主之位,虽然有我、楚扇、赫连、齐彻和齐姑娘的帮忙,但慕容严老奸巨猾,纵横武林这么多年也累积了深广的人脉,许多江湖旧派还站在他一边,万万不可小觑。”

段疏声放下手中的书简,侧脸如玉:“你是说,让临华恢复武功来助我登位?”心里一紧,他又何尝不想让无瑕恢复以前的武功。只是越看着无瑕一点点的变成记忆里的那个人,自己就越害怕——他会不会想起来之前的事?

自己都不准备再做无月公子了,只想和他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不再是临华公子和无月公子,而是段疏声和无瑕……

正在段疏声沉吟之际,一旁的无瑕也掀开衾被坐了起来:“……好。”“临华……”段疏声一惊。他回过头,盯着段疏声的眼睛:“我想帮你。”段疏声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口中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只是道:“恢复武功并非易事,怕是要受不少罪。而且如果你恢复了武功,就相当于我又把你拖到江湖中去了……”“没关系,我只是想帮你罢了。”无瑕深深吐了口气。

见段疏声不语,无瑕心知他这是默认了,便回身去看唐陵:“那怎样才能恢复武功?”唐陵抬眼看了看段疏声,微微侧了下头,随即如常道:“让赫连和齐彻去把金玉膏拿来给你,把你断了的筋脉养一养。段疏声的内功是我们中最深的,再让他为你平息经脉。与此同时,让楚扇和赫连陪你把刀法练一练,到后面再加上一部分心诀……”

“需要多长时间?”无瑕出声问道。唐陵沉默了一会儿:“即使你骨骼修长清奇,也需三年才能把你以前武功的七八成捡回来。”“武林大会就在三个月之后。”段疏声微微皱眉,“不要强来,还是能练回多少是多少吧。你身子吃不消。”

一直在暗处的赫连闪了出来,行礼后道:“三个月,应该能让教主练上一两成了,防身一定无虞。属下先去找封辰王拿金玉锦绣膏,请段公子先为教主续脉。”说罢,便一跃身走了。提到齐彻,无瑕不禁瞥一眼唐陵,见唐陵只是眸色一暗,并没有说什么才放下心来。唐陵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抬了抬眼,转过身去:“……我先回去了。”

眼看着门被他关上,无瑕愣了愣,只觉那个靛色的单薄身影寂寥难言:“段疏声……”段疏声就在他身边,叹了口气,扶住他的肩:“你是不是想问唐陵和齐彻的事?”“是想问。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着唐陵倒是一副痴情的样子,怎么齐彻他……”他皱了皱眉。段疏声想到这两个人的缘分,也不觉一怔:“以后有时间我告诉你吧。来,坐好,我帮你续脉。”

“……怎么续?”无瑕有点紧张的坐起来。段疏声一笑,把他的腿折起:“这么坐,要坐的端正些。”腿间的肌肤感受到了他指尖的触感,无瑕全身一颤,挑挑眉没说什么。段疏声在心底轻笑,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他腿部内侧,无瑕险些把持不住,连气息都紊乱了。

以段疏声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泛红的耳廓,那么粉粉的,晶莹剔透。喉头一干,他摇摇头,心想自己怎么越来越稳不住了:“不要急,我帮你续完脉就做,好不好?”那么一个哄小孩儿的语气,让无瑕几乎跳起来。奈何现在是自己稳定不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段——疏——声——”

段疏声失笑:“我不说就是。我帮你把衣衫解下来吧。”无瑕的耳廓更红了,不等段疏声帮他解,自己就干脆把腰间的玉带抽下来,紫服褪到腰间——段疏声又不姓柳,小爷就不信他坐怀不乱!果然,身后人的气息也粗重起来,好半天才能够平静。

段疏声勉强克制着,凝神屈指,右手如疾风,封了无瑕几个重要的大穴。左手一翻,穿云锁月笛已然横在了手心。他微微闭上眸子,口中念着《归月诀》,再睁眼时穿云锁月笛上已然浮起了柔和的光晕。“月落无间——”他右手一转,“风雨尽晦;”穿云锁月笛凌空一指,“我血为契,”眸中升起冷光,“号月所为!”最后四个字说出,他左手一掌,狠狠击在无瑕的背上。

声音那么沉闷,无瑕却不觉得痛,反而……很舒服。脊柱处升起温热之感,慢慢沁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深深吐了口气,像是身体里的浊气全被吐出了,心境神智都清明了许多。他微微转过脸:“段疏声?”看到段疏声脸上的疲惫之色,他连忙转过身去,“你没事吧!”段疏声拍了拍他:“我没事。你再用流云剑试试看?”

无瑕从手边拿起流云剑,将剑很轻松的抽出,握在手中有一种天生的熟悉之感。手一翻,指尖一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他抿了抿唇,瞥到双耳高颈瓷瓶上插着的细叶君子兰,手一甩——“叮”,流云剑发出悦耳的剑吟,那君子兰已经被流云剑钉到了墙上,微微摇晃着……

他已经惊呆了,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甩出的剑。段疏声微微一笑,将他拥住:“你可知这飞手剑是寻常侠客几年才能修炼出来的?以前你使得一手漂亮的飞手剑,还自己改创为了‘缚龙术’。”说罢,他一凝神,指尖一拢,一股无影的气流便将流云剑拽了回来,轻轻落回无瑕手上。

无瑕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流云剑,还是说不出话来。段疏声在他耳边低低呢喃,不尽温柔:“临华,我说过,我会帮你把武功找回来的……”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段疏声连忙帮他拉上衣襟,转过身去,却见得是手提竹篮的雁过。雁过看明白这两人在干什么后,白皙的脸上浮起浅浅红晕:“呃,我就是想来送点荷花酥来……我先出去了。”说罢,连忙把小竹篮往桌案上上一丢。段疏声刚要开口,手旁的穿云锁月笛却不小心掉在了衾被上。雁过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横笛,方才还通红的脸颊突然变得雪白。

“小丫头,怎么了?”无瑕也注意到了。雁过的胸口微微起伏着,秀眉紧紧蹙在了一起:“……我、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无瑕连忙起身:“我去帮你找医师。”“不用,我歇一下……一下就好。”她匆忙掩上房门,走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无瑕不由得道:“明明只有夔龙海水玉才会影响没有内功的人,她怎么看到你的穿云锁月笛就不行了?没什么事吧?”“不会有事的。穿云锁月笛性寒,也许体虚的人看了是会难受些。”段疏声吻着他的侧脸。

无瑕转过脸去,突然将他推在榻上,俯身上去恨恨咬住他的颈。段疏声被他闹得要笑:“怎么了?”“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有了武功,可以帮你了。”无瑕闷闷的咬着,可也狠不下心去用力,只好一点一点的啃,半晌又用舌扫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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