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无月+番外——顾亦衣
顾亦衣  发于:2014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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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柳随风瞳孔紧缩,想伸出手去扇她耳光,手却在半空中生生停住了,“你……”“姐姐被训练成只会听命,没有心也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姐姐!玉儿突然觉得,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的一生就这么过去了……”柳随玉紧紧的抿着唇,脸上是满满的坚毅。她虽然看起来柔若无骨,心里却是坚定冷静,这份感情,恰恰是柳随风所缺少的。

柳随风死死的咬着牙,眸中几乎沁出血来:“……随玉!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的身份……也是你告诉给他们的么?”“他们救了我们,他们是好人!”柳随玉仰着脸,“姐姐,你若觉得玉儿在说胡话,就拔刀杀了玉儿好了!杀了玉儿,你就再不用顾忌这个妹妹、可以直接去楼中谢罪了!”

后面的一句话彻底刺激了柳随风,她腰间的银刀早已被齐彻拿去,索性拿起了旁边的青花珐琅瓶,状若疯魔的高高举起,柳随玉亦是静静的闭上眼——“随玉……随玉!”柳随风的胸口剧烈起伏,这十七年受到的训练在她脑中疯狂回荡,净雪楼是她的神,楼主是她的神,小姐是她的神!

是信仰!

是不可改变的信仰!

可是——“随玉——!”她凄厉的尖叫,最终,将青花珐琅瓶狠狠的砸下。“姐姐……”柳随玉含泪拥住她,“姐姐,没事了。”柳随风再也绷不住,精神支柱的崩塌让她心神俱碎,软软的晕倒在柳随玉的怀中。她们的身旁,是碎了一地的珐琅瓶。

一片一片,是那些似曾相识的时光。

第三十九章:滚滚前尘

无瑕含糊的咕哝了几句,混混沌沌的翻个身,用腿勾住身边人的腰:“……无月?”声音透着三分喑哑。段疏声气息一促,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我在。再睡会儿吧。”听得他这句,无瑕皱皱眉,睁开了眼:“你没睡么?”

他们刚刚回房间的时候,无瑕嚷嚷着要睡,段疏声便执起书卷说看一会儿就歇息。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该不会他……一直没睡吧!

怎么这么不懂得珍惜自己!

无瑕一下子激灵了,张嘴在他略显单薄的肩上咬了一口:“喂,你怎么还在看啊!”段疏声早就难耐,深深吸了口气,才浅尝即止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这些是无月阁的情报。武林大会就要开始,先准备着才行。怎么,你歇够了,今晚不想睡觉了?”这句话暧昧得很,让他脸上一热。

好半天平静下来,无瑕叹了口气:“武林大会自然重要,只是你也别累坏了——”本来是规规矩矩、甜甜蜜蜜的小话,被他拖了个长音就变得找打起来,“如果你累坏了,到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别说我没警告过你啊。”段疏声被他气笑了,翻身凑过去吻他:“力足不足,还得临华你说了算啊。”

雁过和齐瑶的房间。

雁过已经睡下了,齐瑶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从榻上起来,披了件琵琶衣走到窗边。外面天高云淡,碧空悠远。她看着看着,心头忽然就一酸。为什么段疏声他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她还记得那日段夫人见到她,含笑道:“阿瑶,你愿不愿意嫁给声儿?”

嫁给段疏声啊……从七岁那年第一眼见到温润如玉的段疏声,自己就深深的恋慕上了吧。只不过江湖中总有他是断袖的传闻,他也总是用这事堵众人的口。她痴痴的想,也许他只是因为家仇未报、要去闯荡江湖不想惹人连累。等报仇之后,他就会娶妻了。

所以,她一直在等他。然而自己等到了什么?等到了他恋上暗教教主、那个嗜血残忍的许无瑕的消息,等到了梦想破灭的那一刻。自己明明比许无瑕遇见他遇见的要早啊,还等了他那么多年……难道许无瑕能比自己用情还要深?更何况,他是男子,他和段疏声,怎么能算天经地义?

她满心满眼都是段疏声,哪知道感情这种事从来没有先来后到之说。

哥哥每天花天酒地、玩世不恭,草草劝她几句,不听也就由她去了。她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祈求——还好,满天神佛还算恪守仙职,她求到了。

许无瑕失踪了。

她在高兴之余,不由得有点担心,因为段疏声从此以后再没有笑过,神色都是苍茫而寂寞的。

不过当自己听到段夫人的话,心中就溢满了期待——是的,自己会风风光光的嫁给段疏声、嫁给自己最爱的那个男子、天底下最好的那个男子。然后接受江湖中人的所有赞美和祝福,赞美他们是金童玉女,祝福他们百年好合。

然后呢?

然后她在婚前跟着哥哥出去游历,期待着三个月后的成亲。然后她在枫林看着哥哥醉成那副样子,口中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名字——唐陵。然后她遇到了他们,对,段疏声,和无瑕。

然后她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始至终,自己不过是那个可怜的局外人。

她有伤心,可伤心之后,是目空一切的恨意。她心里根本放不下这么炽烈的恨意,她做梦都想杀了无瑕。这时候,净雪楼的小姐慕容凌燕找到了她。慕容凌燕是像传闻中的那么艳丽,那么妩媚,是活脱脱的妖姬。可她说,你想不想杀了他。你如果想杀他,我可以帮你。

只要能杀他,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杀他!

呵……齐小姐有这份心就好。

所以,她就告诉了慕容凌燕无瑕要和唐陵、赫连去院子里练内功。所以,她就将慕容凌燕早先给她的香料撒在了那里。所以,无瑕他们被抓了起来、关在净雪楼的密室里。

他们这一生就这样过去了,她有多高兴啊。

然后……

“齐姑娘?”一个清灵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匆忙回过头,是起来的雁过。雁过看着她:“齐姑娘在干什么?”“没什么,想想过去的事罢了。”她低下头,笑笑道。她不喜欢雁过。这个看似机灵跳脱、率真可爱的小姑娘,心机却深,谁知道她又是为了什么。

“……我要去给柳家姐妹送些吃食去,齐姑娘要去吗?”雁过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象征性的问道。齐瑶本欲摇头,想了想自己在这儿也没事,便道:“好。”

到了柳家姐妹的房间,雁过一愣:“柳姑娘?”柳随玉正抱着昏迷的姐姐,哭泣不止。身旁,还有一个摔碎了的花瓶。柳随玉看到是她们来了,强自拭去泪水:“没什么。我跟姐姐说清楚了,姐姐她……她……”声音幽咽下去。

雁过连忙帮她把柳随风扶到榻上躺好,对柳随玉道:“没事就好。你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带了自己做的点心,你要不要尝尝?”“谢谢。”柳随玉感激于她的细心,勉强笑道,放了一块在口中。齐瑶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察觉到柳随玉的目光,连忙也温婉的笑了笑:“喜欢就好。”

三人便这样说着话。雁过性子随和机灵,妙语连珠,不一会儿就将气氛调动上了。齐瑶也附和着说两句,带的柳随玉也笑了起来。雁过这才看出来她的笑容非常好看,如同花瓣一样的脸微微低下,笑容恬静温良。

正说着,旁边的榻上响起了两声呻吟。柳随玉一愣,连忙走过去道:“姐姐?”榻上的柳随风勉强睁开眼睛,看到柳随玉,蛾眉一皱:“你……”柳随玉捧起她的手,轻声道:“姐姐,玉儿在这里。”雁过连忙端过来一杯水,柳随风喝下,才说出了完整的句子:“……你是谁?”

“姐姐别逗玉儿玩了。”柳随玉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笑笑。柳随风抽回手,费力的道:“你是……你是谁?咳……”她一愣:“是玉儿啊。”“玉儿……玉儿是谁?”柳随风皱着眉,用力回想着。之前那十多年的记忆像是被清空了一般,只知道自己叫柳随风,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玉儿……玉儿是谁?

姐姐,玉儿是谁?

柳随玉的声音微微发颤:“姐姐,姐姐!姐姐别吓玉儿!姐姐!”雁过手中的空茶盏差点打翻:“柳姑娘?”柳随风缓缓转过头去,英气的脸庞上露出孩子般迷茫的神色:“你又是……”齐瑶也吓坏了:“我去……我去叫疏声他们……”“我去,你在这里。”雁过跌跌撞撞、三步两步跑了出去。

齐瑶心中发恨,脸上却不好说什么,只好去拉柳随玉:“你先别着急,等……”柳随玉摇头,只是怔怔的盯着柳随风的脸:“姐姐,你记得净雪楼么?”柳随风想了想,摇摇头。“那楼主呢?”摇摇头。“那小姐呢?”她的声音猛然变得尖锐,“小姐,小姐你应该记得啊!小姐,慕容凌燕,慕容凌燕……”“她是谁?”柳随风不解的看着柳随玉近乎失控的神色,“很重要么?”

很重要么?

是啊,很重要么?

柳随玉突然开始笑,一直笑一直笑,笑的不可自制,笑的泪流满面。

第四十章:女装?美人?

无瑕、段疏声、唐陵和齐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不一会儿,楚扇和赫连也来了:“怎么回事?”雁过把话又重新说了一遍,楚扇皱眉:“她……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刺激?”柳随玉突然停住了笑,“我对姐姐说,没必要忠于净雪楼,将自己的身家性命……”

“不好。”段疏声低低道。无瑕转过头:“怎么了?她说的没错啊。”“控制心智的训练,是那么容易解开的吗?”他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那种训练是刻在人骨子里的,是历经千万轮回也会记得的。其实随玉姑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已属不易了。在信念崩塌的情况下,很容易失手杀人。”

“原来真有此事。”一旁听着的唐陵也是一怔,“随风姑娘现在心神俱碎,恐怕是忘却前尘了吧。”雁过急急问:“怎、怎么……就没有回去的办法了?”他微微皱眉,仔细凝想:“好像是……”

“不。”声音细弱而坚定。众人转过头去看,是跪在软榻边的柳随玉。她的视线落在某一个地方,眼中光芒微微一沉:“不,我宁愿……让姐姐这样。与其让她一生都死守着净雪楼,还不如我带她去游历四方,重新开始。”

一时间,房间中静了下来。柳随风的眼中盛满了璀璨的星子:“……你要带我走?”“嗯,是啊。”柳随玉声音低柔,“姐姐,我们重新开始吧。”众人心里都放松下来,只要柳随玉能想得开便好。想到这儿,就都退了出去。

段疏声还有话要问柳随玉,便拉着无瑕等在门口。不一会儿,柳随玉便走了出来:“两位公子找我有事吗?”“你以后……就带着随风姑娘云游江湖了?”无瑕试探的问道。柳随玉犹豫了一会儿,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嗯。”他松下口气,拍拍她的肩,随即想起来这不是雁过那个小丫头,连忙讪讪的收回手,“那个……”

“没关系。我想明白了,路还很长,我还要和姐姐一起走下去。”柳随玉低下了脸,眼中含着如水的笑意。段疏声亦是长叹:“姑娘能想到此处,实属不易。”她飞快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公子,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帮你们混进净雪楼?”

无瑕一愣:“混进……?”这才想起来几日前那个“暗劫”的方案,这才了然。段疏声也不推脱,只是浅浅颔首:“是。姑娘冰雪聪明,还望姑娘不吝赐教。”她笑容明净:“怎么担得起。这个……”她从腰间取出两枚玉牌,递到他手里,“是净雪楼的雪灵牌。所谓雪灵牌,便相当于净雪楼中验明身份的物什。如果有人盘问你的身份,只要出示这个便可。”

段疏声细细观察着手中的两枚玉牌,无瑕也凑过去看:玉牌呈长方形,一块是黄玉雕成,一块是碧玉雕成。黄玉雕成的牌子上面书了“净雪银刀随风”,碧玉牌子上则书了“净雪洒扫随玉”。两枚玉牌放在手里温润生凉,明显都是一等一的好玉。玉牌各自用卷草纹、双合纹雕镂而成,花纹繁复华丽,上面还都镶嵌着什么东西,白森森的,没有温润的光泽。

“那是人骨。”柳随玉的声音响起,让无瑕险些跌了一个跟头:“人、人骨?!”“对,人骨。黄玉上镶着的是姐姐蝴蝶骨的一部分,碧玉上的则是我的蝴蝶骨的一部分。”她凄然一笑,“净雪楼以为上面镶了骨头,我们便不会将这个示人——谁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是个残废呢。但是,我信你们。我将姐姐和我自己,都托付给你们了。”

无瑕心神一震,再也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玉牌。段疏声长长的发丝垂落在前额,遮住了眼,看不出表情。

柳随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明日清晨小姐便要出嫁,筵席必会开得如同流水,你们趁乱混进去就好。我和姐姐犯错的事不可能传那么快,用这两枚玉牌挡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说罢,歇了一歇,又告诉他们净雪楼的布局和口令等等。

“出、出嫁?”无瑕有些讶然。他在被慕容凌燕关起来的时候就听赫连说过她出嫁的事,只是竟然是明日,连武林大会也等不及了么——“她要嫁给谁?”“这个我们做下人的也不知道。”柳随玉慢慢摇了摇头,“明日应该就能知晓了。现在,你们开始易容吧。”

易容?!

段疏声倒是波澜不惊,叫来精通易容术的唐陵和楚扇,便坐在了铜镜前。一边由楚扇给他擦拭脸庞,一边道:“我扮成随风姑娘,你扮成随玉姑娘吧。”“无瑕公子身材修长,比段公子高些,还是扮成姐姐吧。”柳随玉抿唇笑道。

啊?小爷、小爷要扮女人?

在无瑕愣神的过程中,唐陵已经为他扑好胭脂了。望着铜镜中面容素净的人,他挣扎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说……”“这可是璇玑阁的‘洛儿殷’,胭脂名品,你可别浪费了。”唐陵眼明手快的又给补上两扑。

“姐姐在楼内向来不用脂粉,扑淡点就可以了。”柳随玉忍着笑。无瑕咬牙切齿的看着唐陵细细的抹去多余的胭脂,心想是时候让齐彻管管他家的变态小公子了。

“我已经好了。”声音清润之余带了三分婉约。上好妆的无瑕慢慢回头去,这么一回头,却是再也移不开眼——眸如寒烟,眼如秋水;眉被黛微微一勾,便是两道远山;玉鼻挺直,透着隐隐约约的阳刚;朱唇点赤,那晕染开来的薄红和额间的蝶恋花钿相互映照,闪着内敛的华美和清婉。

长长的黑发更是拆了束发,全部盘成了青螺髻。不出挑,却也不落俗。黑压压的发髻上嵌着一枚含着宝珠的双凤银簪,缀着丝丝缕缕的珠玉,清美异常。身上则着了件雪青色的束腰长衣,虽是朴素,却也透着宛如谪仙的雅致。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又像是凝露临湖的荷花,使人不敢说、不敢问,只能静静的观望,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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