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这群长老们并不是顽固之徒，衷心耿耿，尽职尽责。
苏陌离知道，他大概是彻底和洛逸分开了，过去的联系被完全切断，他们现在处在两个位面。
要想找到对方，就得有足以撕开空间的能力。
只有变强……
“公子！您在发什么呆呢，想得这么出神？”夏儿端着一盘西瓜，从水榭缓缓走来，“连夏儿来了都不知道，前几天公子还那么防备着夏儿呢。”
他大意了。
苏陌离绷紧的神经松了松，走到水榭中央的小亭内，坐在石凳上。
“公子公子，小姐听说你醒了，准备来看你呢。不过前几日都在忙着相亲的事儿，今个儿才有空。”夏儿挤了挤眼，“公子生得这般好看，比那些来相亲的好看得多，若是公子和小姐多相处些日子，说不定小姐会看上你呢。”
“夏儿，你说我会看上谁？”
夏儿神色一滞，忙站起身：“小……小姐……”还不免犯嘀咕，“我不知道你这个时候来嘛。”
“你这丫头，不知道就可以瞎说？”点了点夏儿的脑袋，严家小姐才发现端坐于一旁出了神的苏陌离，“这位公子，小女子严雨荷，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听到对方的声音，苏陌离下意识地抬头，才意识到有人在对他说话。
这种状态真是糟糕，时不时地想起那个男人，神游物外，若是有谁想对他不利，怕也能轻易得了手。
“我姓苏。”苏陌离想了想补充道，“苏陌离。”
他本是不想说出全名的，但这严家小姐看上去本心不坏，正是花季少女，又雍容大方，要在九霄生活一阵子，这里无疑是个依托的好选择。
他得有些诚意。
“原来是苏公子。”惊鸿一瞥，严雨荷竟发现那双乌眸深邃得骇人，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她吸引了进去。严雨荷赶紧低下头，坐在对面的位子上，“不知苏公子如何会流落荒郊？”
严雨荷注意到，苏陌离的身子没来由地一颤，眸光黯淡，她赶忙补充道：“公子若是不想说……”
“无妨，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苏陌离说道，“我来自人界。”
“人界？是下面那个人界？”夏儿首先来了劲，“那里有趣吗？真是，都不能下去看看，整天闷在这九天……”
“夏儿！”严雨荷打断道。
夏儿吐了吐粉舌，退后几步站定。
“不是雨荷不相信公子，只是穿越两界所需的神力非同一般……”她犹豫地看了苏陌离一眼，“你的神力……”
苏陌离虽是不弱，可比之自己的父亲，现任的严家家主都还略有不及，严雨荷清楚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往返两界的能耐，整个九天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一个巴掌数。
在她严家，只有那位闭关不出的老祖宗——九天的长老严珞华能做到。
“能来这里，自是有人相助。不过原本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而是九幽冥渊，也不知出了什么差错……”
九幽冥渊！
夏儿已掩上嘴，一声惊呼。
“这怎么可能！公子身上的是九霄的神力，若是去了九幽之地，哪还有活路？还好还好，否则公子止不准哪天就香消玉殒了……”
这一次，严雨荷也懒得再去纠正她的心直口快。
夏儿是从小伴在她身边的侍女，人心不坏，就是没什么防备，嘴太快，容易得罪人。
幸好，对面的公子似乎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你的事，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严雨荷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去见见父亲，他身为严家家主，知道得秘辛想必不少，说不定，能从他那里知道你会来这里的原因。”
第六章：九霄（2）
严家家主严传永，在整个九霄都是闻名的。苏陌离初见他时，差点以为他是严雨荷的亲哥哥。
不过转念一想，九霄的存在自然神力非凡，青春常驻也不是不可能，也就释然了。
“晚辈苏陌离见过前辈。”
虽有一瞬间的诧异，但苏陌离很好地掩盖在了眼底，躬身行了一礼。不论是论年龄还是论辈分，他都是理应以礼相待的那个人，这里还是别人的地盘。
严传永不怒自威，却在看见宠爱的小女时神情柔和了下来。
“雨荷，还不招呼客人？”严传永笑着责怪道，宠溺之意却更甚，严雨荷吐了吐粉舌，搬来一张凳子。
“苏公子先坐着吧，不如一起用了午膳？”
苏陌离也不推脱，比起这些小事，他更想知道自己此时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离开的方法。
“听说你是雨荷从街上发现的？倒是一表人才。”
“严家主谬赞了。”心知对方开始试探自己，苏陌离眼中精光划过，也开始与对方客套起来，“是陌离运气好，被严小姐救了回来，大概是捡回了一条命吧。”
“爹！”
严雨荷瞪了自家父亲一眼，后者审视苏陌离的眼神让她看着怎么都觉得不舒服。
“怎么，雨荷这是害羞了？”揉了揉严雨荷的脸蛋，严传永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位苏公子，虽然不知道你如何倒在街上，也不知你进入我严府是否有什么目的，但就凭我女儿中意你这一点，你就尽管把严府当成自己家住着吧。”
严雨荷俏脸一红，甩开严传永的手。
“爹！你说什么呢！”
这一家的亲热苏陌离无心去打扰，夹了一筷子菜入了口，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好了雨荷，你要是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尽管告诉你爹我，这几天相亲你也心不在焉的，总这样下去可不行。”严传永笑着说道，“你也知道，我从不介意门第差异，就算你从街上找个乞丐回来，只要你们真心相爱，爹一样支持，哈哈！”
这次，严雨荷只是怒怒嘴，不再吵闹，又偷偷瞄了眼苏陌离，见他也没生气，才松了口气。
“苏公子，你别听我爹瞎说，他在家就喜欢没事打趣我。”严雨荷红着张脸，身下的衣襟被纠结地抓成了一团，“你……你别往心里去啊。”
“不会。”
他的心不大，装下了爱人和亲人，早就没了其他空隙。
严雨荷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没有严雨荷他也死不了，可止不准在哪里受罪，但还是心存感激的。尽管如此，对方也只是他的救命恩人而已，一旦报了恩，从此两不相干。
夹了口菜，低下头咬着筷子，严雨荷的心头和脸上一样的不平静。
这一面，爹就当着人家说那种话，女孩子家的，谁会不害羞啊。
“对了苏公子，你不是有事要问爹爹吗？”严雨荷突然想起这个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饭桌上爹爹最好讲话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严传永放下筷子，抬头问道：“哦？有什么需要问我的？”
“其实……”
苏陌离拦住严雨荷，自己开口道：“打破几界间的空间敝障，需要多少能量？”
“空间敝障？”严传永估摸着，“具体需要多少我不知道，但绝对是个庞大的数字……就算在九霄，能做到的也不多。你该不会准备去往他界？”
想到这种可能，严传永严肃了些，很多事都可以通融，但在几界间穿梭这种事，绝对得在对方没下坚定决心时劝回。要达到那般实力很难，如果有个万一真的做到了，只会扰乱了几界的秩序。
九霄的职责之一，便是维持三界稳定。
“是。”苏陌离也不隐瞒。
严传永神色微变，刚欲启口，就听苏陌离又问：“九霄之中，有谁有那等实力？”
“你……这种念头还是打消的好，扰乱了三界秩序，三界都不会容你。”
严传永以为他只是好奇心强，想去其他两界走走，耐心地劝阻，却不料啃到了硬骨头。
“我一定要去九幽冥渊，那里有人在等我。”苏陌离正色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
事情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严传永这才仔细观察起苏陌离，那坚定的神色怕是拽不回来了。
只是，他不能放任对方胡来。
“三界有三界的规矩，这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你。”
“可……”
“苏公子。”严传永叫停道，“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可以先回答我，你那么执着着要去九幽冥渊的理由是什么？你所说的在等你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他接着说道，“我没有资格违背三界规则，但若是事出有因，或许我们可以共同想想别的办法。”
第七章：九霄（3）
要坦白吗？
对这个陌生的九霄云天，说到底他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戒备，将自己的心圈在一个小小的范围内，不让任何人入侵，即便是对她显示出友善态度的严雨荷，也仍旧被他排斥在接受的范围外。
可严家有权有势，如今可没那个时间等自己慢慢闯出一番势力，如果得到严家的帮助，就等同于走了一条捷径。
“人界发生了什么，九幽和九霄是否知道？”
苏陌离踌躇了一下，选择了切入点，事情的复杂不是三两句话能说的完的。好在也没令他失望，他抬头去观察严传永的表情时，后者略一恍神，若有所思。
“人界的事一直由四位长老共同监管，不过前阵子发生了一些事，我严家的长老倒是向我透露了一些，并再三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一定要谨记在心。奇怪的是他并未向往常一样吩咐不可告人。”严传永别有深意地打量了苏陌离一眼，“莫非苏公子所说和人界有关？”
“我从人界来。”
短短五个字，让严传永心神一震，他闪电般出手抓住苏陌离的手腕：“你……”
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在严家家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苏陌离端正着身子：“出力的并不是我，我和另一个同班本该共同被送往九幽，可中途出了差错，就导致如今我来到了这里。”
严传永眉宇间的神色凝重了不少，心头却有着和严雨荷一样的疑惑。
苏陌离浑身充盈的是属于九霄的神力气息，而非九幽冥力，他去了九幽冥渊，有弊而无利，这其中，究竟又有些什么曲折？
“我想去九幽，那个人对我很重要。”苏陌离的声音坚定而有力，“请您告诉我能打破空间敝障的人在何处？”
严传永深深地盯着苏陌离的双瞳，良久，叹了口气。
“要说，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开始是不是说，不惜一切代价？”
果然没有不出力的好事吗？苏陌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大事，过阵子是九霄四家族的聚会，每家都得派出几个年轻一辈的高手进行比武试炼——当然，也可以寻求外援，每次都不乏各家族找来的优秀门客参与其中，不过，”严传永顿了顿，“我只有雨荷这一个女儿，我这一辈，也没几个兄弟，到了雨荷这一辈，更是人丁稀少，这一次的聚会，连报上名的人数都辏不齐。”
“爹！”严雨荷不满地彻着他的衣角，小声嘀咕，“这是我们严家的事，何必把苏公子扯进来？”
“你这妮子！还没嫁人呢，就护着别人了。”
严传永挂了挂她的鼻头，严雨荷立时低下头，挡住自己红通通的脸颊。
爹爹就会乱说话……
“苏公子，严某的交换条件就是让你当一次我严家的门客，替我严家比一场武，如何？”
“倒不是什么大事。”苏陌离想了想说，“可惜陌离自认成长于人界，能力低微……如何能够胜任？”
严传永眯起双瞳，活像只老狐狸算计着到嘴的肉食。
“苏公子大可不必担心，公子筋骨奇佳，乃天造之才。我严家藏经阁也不会吝惜，向公子开放，公子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去查阅就好。”
计算着得失，苏陌离刚准备点头答应，严传永又补充道：“不过……事成之后，我会为你引荐我严家的长老，至于他是否见你……”
严传永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苏陌离知道他的意思，严传永只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却不保证对方愿意见他。
又是场豪赌……
“比武的日期，大约在什么时候？”
“大约在这个月末，不足两旬的时间了。公子若是选择答应，可得好好准备才行。这家族比武，虽以提点为主，却也不乏失手伤人甚至死人的意外的……”
“陌离知道了。”苏陌离起身恭敬地再次行了一礼，“这段时间，打扰您了。”
严传永笑着摆手，又动了动筷子，不介意他离席。
苏陌离卷起衣袖，迈步出了大门。严传永刚想招呼女儿多吃些，却发现身边的小女已经站起了身，将筷子摆到了一边。
“苏……苏公子，不如就住雨荷那边的别院吧。”
严传永一愣，无奈地独自小酌一杯。
真是……还没嫁出去的女儿呢，倒已经像是泼出去的水了。
第八章：城镇
九幽冥渊的城池与人界略有不同，到处大开城门，也没有守门的士兵。沙锦告诉洛逸，外城的管理比较松散，比不得内城的严密监管。
洛逸恩了一声，别有深意地含笑盯着他道：“你去过内城？”
“怎……怎么会……”沙锦连连摆手，“进城时常能听到些消息，混日子的，总得消息灵通些，否则哪日自己被通缉了还一无所知呢。”
回应他的，是洛逸留下的背影。沙锦拂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滴，松了口气。
城里这两日也热闹非凡，洛逸用心一听，果真都是在谈论冥宫下令的事。只可惜血魂翎本就是个隐秘，知道的人不多，少数知道在窃窃私语的，显然也不知道确切的位置。
洛逸突然止步，回过身来：“城里最热闹的酒楼是哪一家？”
“酒楼？大概是城东边的东阁酒楼吧，倒还有不近的距离……唉？真要去啊！”
沙锦叫嚷着跟上洛逸加快的步伐，嘴里喃喃抱怨着，这一路他可不轻松，身前的人速度不慢，让他追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进了城，沙锦本想先随便找家小店休息半晌，谁知计划又泡汤了。
“真是……早知道就挑家近的说了。”
两人从南边进的城，要去东头，的确要走不远的距离，沙锦扯着他的袖子提议坐马车，谁知洛逸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多少货币？”
沙锦愣了。
他掏了掏衣裳里面的口袋，僵在原地。
“大……大概还有些……铜板……”
早知道，他该多找幽岚那个女人要些来，沙锦懊恼地想到。
好不容易到了东阁门口，沙锦一看傻了眼。
“这……这还怎么排了这么长的队？”
他手指微颤的指着自己两人前方的队伍，早知道东阁生意好，就连内城里也有几家名气不小的分店，没想到竟这么火爆。排队还得站着，沙锦向洛逸递了个眼神，谄媚的神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