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屿的强势遗传真是无与伦比，周洛像他，洛屿也像他，只是两个孩子的性格都像洛敏，没他那么肆意张扬，咄咄逼人。

凌逍欢乐地扑过去，嘴里叫着“周叔叔，洛叔叔”，胳膊同时前伸，一把抓住了周洛的手。

凌遥也不慢，一边叫人一边冲过去，伸手抓住了周洛的另一只手。

凌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说道：“今日花好月圆，良辰美景，正适宜讨论终身大事，亲爱的洛洛，来来来，我们好好讨论讨论。”

凌遥紧跟着胡扯，“是啊，今天风和日丽，风清月明，正是成就好事之时，可爱的洛洛，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认真商量商量。”

两人不由分说，拉着周洛就往童家小院奔去。

周洛挣扎，“放开我，我要去看凌叔叔。”

两兄弟却抓着他不放手，很诚恳地劝道：“看我爸什么时候不能看？咱们先商量好婚事，不是让我爸更高兴？”

周洛气得不行，一张俊美的小脸涨得通红，大声嚷嚷，“走开！谁要跟你们谈婚事？你们除了长得像凌叔叔，还有什么地方像他？！”

少年稚气的声音传扬开来，在宽阔的空间里回荡，让所有人都是一愣。周洛趁机甩开逍遥兄弟的手，一溜烟地冲进凌家小院里的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

09.天劫降临

卫天宇一早就出去做事，中午也没办法回家，就在办公室里随便吃点东西便继续工作。

凌子寒仍然通过网络指挥着遍及全球的撤退行动。

有些著名科学家正在进行重要实验，不肯离开，凌子寒直接下命令给林靖，让他派特种兵去强行把人和实验设备、资料等全部带到地下城来。

在新疆、内蒙古和青藏高原上，有很多游牧民，他们与现代化的生活方式绝缘，根本没有收到过任何撤退的信息，卫天宇旗下的技术人员和国家信息安全部都利用卫星查找这些牧民的方位，然后由当地政府和驻军派车子前去，将他们连人带牧群一起运往地下城。

抢劫的事仍有发生，还有些激进的邪教组织利用“末日救世主”的理论蛊惑人们留在地面，甚至组织信徒集体自杀。一接到这类情报，凌子寒都会立刻下令，派出当地的特警和特种部队去救人，并将邪教组织首脑及骨干就地枪决。

天天都在签署杀人的命令，凌子寒的目光却依然清澈如水，冷静无波。只有在得知好友陆续来到地下城时，他的脸上才会浮现出一缕微笑。看着一个个可爱的孩子出现在面前，听着他们用清脆的声音叫着“凌叔叔”，他就会觉得正在飞速流逝的精力又恢复了一些。不过，他要工作，没有太多时间与朋友叙旧，更没精力与孩子聊天。龙潜、张海洋、方诚、林靖和雷鸿飞等人到了地下城后稍事休息，看望了一下凌子寒，抱着“好闺女”双双着实亲热了一番，然后把自家孩子丢给老人带着，就立即投入到工作中，继续指挥官兵打击犯罪，肃清恐怖分子，协助平民撤往地下城。

虽说这个时代经济富裕、科技发达，但没有私家车的平民仍然占多数，他们就必须统一乘坐官方安排的交通工具去往相应的地下城。所有部门都已经开足马力，凌子寒对于撤退的速度却仍然不满意。

这天半夜，他看着墙上的一个屏幕，目光中尽是深思。

这个屏幕上的东西非常简单，只有两个不断变化的数字，一个是尚在地面的人数，另一个是已经到达地下城的人数。迄今为止，已经有十一亿人进入了总共十个地下城，地面上还有七亿多人。由于一开始执行撤退计划时，各个环节都在磨合调整，因而速度较慢，现在已经非常纯熟，因而每天送往地下城的人数越来越多，按照现在的效率，大概还需要一个多月才能全部撤完。幸而大部分物资已经运送完毕，医院、重点大学、研究所、博物馆、动物园等机构都已提前搬迁，现在只需要撤人就行了，工作相对要简单得多。

凌子寒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脑中飞快地转动着。

卫天宇累了一整天，正在他身旁沉睡。万籁俱寂，那熟悉的呼吸声仿佛已经陪伴了他无尽岁月，前世、今生、来世，都会跟随在他左右，不离不弃。这种感觉总会让凌子寒忘记了病痛的折磨，肩上担负的重任也感觉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他可以更加冷静地思考，甚至从黑暗的虚空中找到看不见的脉络，生出灵感，理清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务的头绪。

卧室里只开了墙角的一盏夜灯，所有屏幕都已经关上。外面有凌子寒的高级助手轮班工作，日常事务他们都能处理，只有需要杀伐决断的事情才会报过来，请凌子寒做最后决定。

当着这么大一个家，十几亿人的撤离，无数物资的调运，层出不穷的意外事件要处理，凌子寒感觉很疲惫，可是却不能休息。这几天来，他越来越不安，似乎危机正在迅速逼近。

他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翻来覆去地想过很多，要解开危局，只有从两个方面着手。要么加快撤退的进度，在一周内将人全部撤到地下，但是如今运力已经饱和，再怎么挖潜力，速度最多再增加三成，把人撤完至少需要二十天。要么就想办法延缓危险到来的时间，阻截太空中向地球飞来的陨石群，这事的难度更大，因为太空中的陨石太多，地球上监控到的数量还不到十分之一，根本防不胜防。过去很多年，西方有不少科学家就提出了不少建议，用各种武器摧毁太空中对地球有明显威胁的陨石，经过电脑反复计算，最后得出的结论都不可行。

凌子寒平躺着，只觉得头脑中万马奔腾，隐隐作痛。他已疲惫至极，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躺久了，他感觉浑身酸痛，想要换个姿势。微微动了一下，卫天宇就醒了，条件反射地抬起身看着他，关切地问：“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很难受？”

凌子寒看着他，眼光很柔和，轻轻地说：“我想到地面上去看看。”

“嗯？”卫天宇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还是你感觉有什么不对？”

凌子寒很担忧，“我觉得情况很不好，但是这里太深了，我怕感觉不准确，所以想上去看看。”

卫天宇知道他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小题大做，既然让他如此忧虑，那就肯定是天大的事情，而且刻不容缓，因此并不劝阻，立刻下床，“你等一会儿，我去安排一下，这就陪你上去。”

他穿上衣服，走出门去，在电脑上调出地下城的监控图像和通道人流量的数据，然后进入控制中心，与当班负责人沟通好，迅速定好上行通道，将本来从那里通行的人挪到别处去。

半个小时后，一辆地下城专用的救护车开了过来。卫天宇回到房间，把凌子寒从床上抱起来，用保暖被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抱出院子，轻柔地放到平放的座位上，再坐到他旁边陪着。

地下城的各种车辆都是用电，跑起来轻巧无声，很快就到了电梯口。一部电梯已经等在那里，车子放慢速度，开了进去。卫天宇按了上行键，电梯稳稳地向地面升去。

凌子寒脸色苍白，唇边却有了一丝笑意。只要有卫天宇在，多难的事都不算难，只要提出来，他总能办到。

到了地面后，卫天宇坐进驾驶室，调到手动驾驶，把车子艰难地驶出拥挤的人群，越开越远，最后停在无人的旷野。

今夜繁星满天，温暖无风。卫天宇略微放心，把凌子寒抱出来。他席地而坐，把凌子寒放到腿上，连人带被子一起拥进怀中，温柔地问：“这样行吗？”

凌子寒枕着他的肩，仰脸看向横亘夜空的浩瀚银河，轻声说道：“这样很好。”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这么亲热过了。

卫天宇拥着凌子寒，心里感觉很踏实，很安定。无论有怎样的灾难降临，即使真的有世界末日，只要能与自己的爱人相拥相依，他就没有任何遗憾。

凌子寒默默地看着星空。过了很久，他才闭上眼睛，仿佛在思索，又仿佛在感觉着什么。

卫天宇一直不吭声，就像是一棵树，始终纹丝不动。

凌子寒忽然轻声问道：“你小时候有没有梦想过飞上天空摘星星？”

卫天宇笑了，“我们家……几乎有一大半人都是科学家。我两岁的时候，我二伯参加了登月计划，踏上月面，进行了详细的科学考察，而我大伯就是那个计划的首席科学家。我五岁的时候，我的叔祖父到地球空间站工作了一年，经常跟我们视频通话，还给我发了不少在太空中拍的照片。我二伯从月球上回来后，送了我一块月岩做纪念，还哄我说将来要带我去月球上玩。后来，飞往火星的计划启动，我的叔叔伯伯还有两个堂兄弟都其中的技术骨干，有的还是首席科学家。飞上太空，摘星揽月，对我们卫家人来说都是很平常的事，算不得梦想。”

凌子寒赞叹，“与你们一比，我们小时候都是傻瓜。”

“怎么这么说？”卫天宇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颊，“你要是傻瓜，世界上就没聪明人了。”

凌子寒的头亲昵地朝他靠了靠，忍俊不禁地说：“龙潜、海洋、鸿飞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本来也应该有梦想的，可是鸿飞一个人就把我们所有的梦全都做完了，弄得我们只好脚踏实地，看着他做梦。不过，细想起来，反而是我们不做梦的三个人实现了平生理想，龙潜当了空军，海洋有了自己的航母，我继承了父亲的事业，鸿飞这个爱做梦的小子却正好相反，他最不肯干的就是陆军，当年瞒着雷伯伯跑去考了飞行学院，以为将来真能当上宇航员呢，结果最后还是干了陆军。”

卫天宇也忍不住好笑，“我听鸿飞说过好几次，他倒是真想当宇航员的。”

凌子寒靠着他，整个人被裹在轻软的暖被里，感觉很舒服。夜风轻柔，以他的身体却承受不了，但是有卫天宇和车子在两边挡着，让他几乎感觉不到凉意。

地面部队在远处成散兵线做了严密的警戒，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卫天宇搂着他，心里慢慢理着多年以前的记忆，微笑着说：“细想起来，我小时候还真是个没什么梦想的人。我们这些卫家的孩子似乎从懂事起就已经知道了未来的道路，特别是男孩，除了当科学家，实在也想不出来还能做什么。如果不是你父亲的那个计划，我就不会走到你身边来，不会成为我们卫家惟一的异类。以前我的家人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还以为我真的开着科技公司，做着靠技术吃饭的事，直到我后来在国安当了局长，他们才有些吃惊。但是那时候我明面上仍是做技术工作的，他们都觉得也不算太离谱，等我当上了部长，他们才明白过来，原来我一直是干情报的。我那些科学家叔伯兄弟都诧异得不行，觉得我纯属不务正业，浪费卫家的大好天赋。”

凌子寒知道卫天宇的亲戚不少，但是以前他们一半在国防，一半在航天，工作的地方都是秘密基地或者太空。这些科学狂人很少出来，偶尔到北京开个会，也是匆匆来去，无暇顾及俗世亲情，卫天宇的工作也忙，所以大家几乎没见过面。这次分配人员到地下城，卫家的人汇聚到一起，全部入住九宫城科学园，阵容之庞大，让凌子寒都叹为观止。即使到了深深的地下，有关武器和太空的研究也不会停顿，而且会更加重要。因为这场灾难来历不明，如果真是由于外星智慧的侵略，那么人类迟早要与他们开战，也就离不开科技。所有与此有关的科学家这几天都陆续来到九宫城，却一天也没休息，就冲到高新区去看自己的研究所，催促着工作人员赶紧建好辅助设施，打算立刻投入科学研究。

凌子寒看着夜空中的繁星，轻声说：“我一直很矛盾。太空中的陨石很多，我现在能够感觉到那些正对着我们地球而来的目标。地球上的攻击卫星还有几个没被催毁，如果这两天调整它们的运行轨道，完全可以将那些陨石打碎，那么它们即使进了地球的大气层，也会被烧成灰烬，不会落到地面上，这样就会为整个人类的撤退争取到更多时间。但是，如果这些陨石的攻击真是有外星智慧生物操纵的，我怕他们会被我们的还击误导，认为我们地球有着强大的力量，从而增加打击力度，反而加重了即将来临的灾难。”

卫天宇不想他太操心，微微侧过头去，轻轻贴住他的脸颊，柔声劝道：“你不要想得太多了，简单点考虑，那么目前最要紧的就是争取更多的时间。至于接踵而来的打击，其实可以不去管它。就按现在撞过来的陨石规模，地球表面连微生物都生存不下来，再加大打击力度，也仍然是寸草不留的地步，没什么分别。”

凌子寒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我担心对方恼羞成怒，来个玉石俱焚，把地球炸毁。现在咱们撤离地面，等于全面示弱，以后就可以打他们一个冷不防，胜算会大一些。”

“究竟是什么东西现在还不清楚，你就想得这么长远。”卫天宇笑道，“或许在太空中，他们有优势，但是落到地面上，可就不一定了。”

“那倒是。”凌子寒同意他的说法，也就不再多想，“我们回去吧，联络美洲、欧盟、阿盟的首脑，拿到所有攻击卫星的控制权，统一行动，才能成功拦截。如果第一波陨石群被打碎，我们估计能多出一个月时间。”

“那就能够多救很多人，还有数以亿计的动物，功德无量。”卫天宇站起身来，将凌子寒抱进车里放好，一边开玩笑一边坐进驾驶室，“你这个家长不容易，不但要管那么多人，连动植物也要救。”

凌子寒收回思绪，感觉很疲惫。他微笑着闭上眼睛，轻声说：“都是生命，都不容易，能救的当然要救。”

地球上的所有动物似乎都已经感到了大难临头，对于人类派去的动物学家、畜牧专家、驯兽师、饲养员等引导人员都没有敌视或躲避，反而听话的跟着去往地下城，甚至连隐匿深山或草原、戈壁、沙漠的猛兽、猛禽以及各种珍稀动物都主动出来，跟着兽群汇成的滚滚洪流，涌向地下城的野生动物区，海洋生物也循着人类在水中放入的诱导物质或气息游向人类利用地质断层改造的地下湖。为了保护它们，人类已尽其所能，至于灾难降临后它们能存活多少，就只能看运气了。

卫天宇掉转车头，向地下城的入口驶去。

在他们头顶，几颗桔红色的流星划破天际，随即湮灭。

时间紧迫，凌子寒一回去便让助手叫醒了指挥中心的所有成员，在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卫天宇知道这是大事，因而没有阻止。童阅早就知道凌子寒不会安稳地躺在床上休养，为他准备了一个特制的轮椅放在家中。卫天宇给凌子寒换好衣服，抱上轮椅，推到会议室，然后坐到他旁边。

现在没谁会为了排名和座次而计较，首长们都知道凌子寒的状况不好，有卫天宇守在旁边照顾是最稳妥的，而且他本身的职务级别也不低，又是技术权威，几乎每件大事都需要他来参与，所以他坐在那儿是理所应当的。

凌子寒简明扼要地说了自己感觉到的太空中的情况，然后由卫天宇从技术角度阐明了必须集中全部攻击卫星进行拦截的计划。

等他说完，凌子寒强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撤退行动还要提速。军方的运输机除了运送部队外，尽量抽调出来运送平民。火车发车的间隔时间还要缩短，调度室要密切注意，绝对不能出现出轨或撞车事件。公路方面，必须严格执行小型汽车不准上路的规定，如果不符合要求，有什么样的背景都不得放行。另外，离地下城距离不超过两百公里的城镇村庄，可以组织他们步行前往，如果有牛马驴骡等家畜骑行或驮运东西是最好的，咱们都要鼓励并提供方便，譬如发给草料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