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华还是不能置信。一直到躺在床上,天已经有点蒙蒙亮了,才勉强合了合眼。
陈卓很早就起床,见李蔚华翻身,抚他的发问:“一直没睡着吧?再躺一会儿。”李蔚华脑子里很乱,觉得一个人躺在这里更糟,所以也一起起来了。随陈卓到餐厅的时候发现安格斯,海德拉,陈越和陈冲已经坐在那了。见他们出来,陈越和陈冲都站起来,给他们拖椅子。
微微有点拘束的坐下,和他们互道摸另。海德拉的中文居然也不错。虽然腔调有些怪,不过还是担负起了和李蔚华找话题的责任。安格斯的问话温和有理,陈越陈冲时不时插上两句,气氛居然很融洽。
房子其实已经很有些节日气氛,圣诞树立在大厅里,早就挂满彩灯和装饰品。吃完早餐,他们开始继续布置。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起来了,随便吃了两口东西就过来一起加入,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很有家庭团聚共度佳节的气氛。
李蔚华偷偷的打量家宁,觉得他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年长的似乎对他更为尊敬,相反陈冲和陈越就和他有点肆无忌惮,虽然叫着grandpa,实际相处起来更像是朋友。
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安格斯海德拉带着人出门去了,据说是去教堂。李蔚华,陈卓,家宁王威和藤真并没有去。家宁将玻璃上的水汽抹掉,看着外面残雪和泥泞说:“这里什么都好,我就是讨厌冬天这样半雨半雪的天气。”
陈卓和藤真在轻声交谈,王威正在把他们的礼物一份一份的码好在圣诞树下。李蔚华忙也跑到房间去将自己和陈卓准备好的礼物搬出来,也学着一份一份放好。家宁过来帮他们,完事之后家宁望着他笑:“蔚华,今天早上你一直在看我。怎么,太过震惊不敢置信?”
李蔚华呐呐不能言。家宁拉过一个布艺靠垫骑到上面去,示意李蔚华也坐下。他们伸手把玩着树下布置的装饰品,家宁问:“阿卓是怎么和你说的?他八成从第一次见到我开始说起吧?其实没有那么凄惨了。”
“没有。并没有详细说。只是大致的情况。”
“他一定没有说他后来知道的一些情况。在他的印象里我一直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李蔚华默默的望着他,他接着说:“遇到九龄之前,其实我们已经逃了出来。最开始我们是在一个叫安倍的人手里,我呆了大概有一年还是三年?我不清楚。因为时间概念很淡薄。”
“后来我们一共有十一个人联络起来,在被送去和这个那个人上床的时候收集信息,和放出信息。利用我们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最后安倍再一次内外勾结的火拼中死了,他的势力被其他人收编瓜分,我们趁乱逃跑。不过最后大概三十几个人只逃出来五个。安雅在后来为了保护我们死了,最后只剩下我们四个:我,藤真,张眩和美智。”
“美智!!!美智年纪很小吧?”
“那时候她只有四岁。是藤真带她跑出来的。”
“……”
“遇到九龄之前,我们已经自由。我去到那个岛国并被当成货品,只是因为我们还有一个想杀的人。他并不清楚安倍倒台的前后,不过杀了他我想我们地上地下的四五十人都会很开心。更何况他还很有钱。也许我们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不过阴差阳错的是,一直很迷恋我的很有钱的那个人,没有九龄肯付钱。所以我才被带到这里。”
“开始我们想的只是在这里扎一笔钱,那时候我并不在乎和谁上床。他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并且他很有钱。”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天一天的在这里呆了下来。或者只是因为房子又大又温暖,还有各种娱乐和玩具?也许因为这里的食物很美味,并且每天花样翻新?或者是每个人都很温和充满了善意?也许我只是迷恋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们想杀的那个人并没有等我们再次做好计划就暴死街头。这在当年是轰动性的新闻。”
“后来我就一直在这里呆了下来。我甚至是被当成家人。我想办法把藤真美智接了过来,张眩却更愿意拿着一笔钱回国去。可惜安雅,他没有等到最后。”
“事情就是这样,我在四年后和九龄举行婚礼,五年后他去世。我继承了他五分之一的财产。九龄以为他很公平,因为他生命中的五个曾经的伴侣及其子女得到了均分。不过其他人可能并不这么想。因为我第一是个男人,第二没有子女。第三,我和安格斯还有阿卓小越关系很好。第四最后我居然又同别的人结婚。他们明天或者会来。或许会有争吵。你不用在意。”
李蔚华有点担心:“那他们会不会……我听阿卓说有过暗杀什么的。”
家宁摇头:“自相残杀已经让家庭成员少了很多。九龄在七八年里也致力于理顺这些关系。现在剩下的这些,就算不满也只能嚷嚷的。况且现在他们主要是嫉妒阿卓和陈至等几个人在国内发展的这么好。”
106
王威和家宁走开很久,李蔚华仍然坐在圣诞树下重新把礼物码放整齐。陈至很早就单独回来,藤真和他凑一块去了。陈卓座在那看了他一会儿,才走过来。
“一个人在这里出神,在想什么?”
李蔚华还是坐着不动,只是把膝盖抱起来:“之前我其实一直不能释怀,家宁明明不是简单的书店老板,为什么当时一直瞒着我,过了几年还是瞒着我。不过现在得到了解答,没有人喜欢提起这种往事。”
陈卓在他旁边坐下来,并不说话。
“而且现在我也明白那种感受。”他偏一边脸看着陈卓:“就象现在,如果我确定你并不爱我,我也只能离开。并且最好再无瓜葛。”
如果是言情小说,现在是最好的说‘我爱你’的时机。可是陈卓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
李蔚华偏着脸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想就像照顾家宁那样照顾我?看上去都是可怜的孩子,爱心泛滥?”
“…… 一开始的时候是的。”
“那么后来是……?”
“后来只是想照顾你,想你一切都好。”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陈卓想了想:“或者是从在那个岛上意外碰见你开始。你那时候英俊的就象太阳神。”
“那时候啊。”李蔚华笑了。他记得那天晚上,进房间的时候他觉得他的神魂分明已经扑过来吻他,最后却什么也没发生。对着漫天红霞和水天一线,他们绅士的不能再绅士的吃了一次饭。
“仅仅只是因为英俊啊……难道我之前并不英俊?”
陈卓又想了想才回答:“也许并不是那时候开始。也许是在温泉的那天晚上你做了那件事?也许早在马二意外死亡的那个夜晚?”
“也许也并不只是因为英俊。因为你的坚持和忍耐从开始就让我惊叹。也因为你随时记得自己的小助理和欠多少钱。”
他叹了口气:“如果我能确切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就变的特别,是什么时候和你见面变的如此让人愉快,如果我能明确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一切就会变得不可控制,那么也许我能改变一下我们相处的轨迹。”
“改变相处的轨迹?”
“也许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关系。用不着上床,我也可以帮你。”
本来李蔚华以为自己听到了婉转的情话,料不到陈卓说着说着居然是这种结论
他皱着眉头看他:“那么你要和我说的是你并不爱我?”他看陈卓的眼睛,端凝沉静,却并非无情。
“说爱并不是很难的事。说为什么爱或者什么是爱却很困难。”陈卓伸出一个指头,象平时常做的那样抚过他的发际线。
“再过几年,也许你就后悔,曾经和父亲辈的人在一起。是我做的不好,本来我们的关系可以更纯粹,单纯的欣赏,单纯的友谊。那样不管过多少年,我们都可以保持联系。”
李蔚华翻身跪坐起来抓住他的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什么意思!你想说的是我并不爱你,你想说的是我在利用你吗?”
“当然不,不,我当然不是认为你在利用我什么的。”陈卓分辨着“我是在想,如果几年后也许你会认为如果没有性,这段才算是完美的关系。因为性是冲动的,而爱有很多种——”
“阿卓!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之所以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我爱你,而我之所以爱上你,只是因为和你一起的经历。你陪我度过了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些日子,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
他有些找不到话语,最后他说:“你不明白吗?就象小王子的那朵玫瑰,我是你种出来的,我只为你开放。你驯养了我,我只属于你,不会属于其他任何人……”
他们两个人握手跪在了一起,陈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晚饭非常丰盛,火鸡大餐提前在今天晚上就开始吃。吃完饭安格斯甚至就开始拆陈冲和陈越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李蔚华偷偷问陈卓:“不是说你父亲是26号的生日吗?”
“唔。大概是因为明天或者后天就会有些并不受欢迎的来宾。所以我们提前过吧。去把我们的礼物也拿过来……”
生日礼物李蔚华单独购买了一串天龙珠,今天中午拿出来给陈卓看过。这时候也偷偷回屋里去,出来的时候双手奉上。安格斯拆开取出,当时就在手腕上绕了两圈。
他说:“布兰德利,来,我也有东西给你们。”
给他们的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项坠,装在同一个小盒子里。他从身上掏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
“爱是心存圣洁,爱是胸怀坦白,爱是相互信赖,爱是不可欺骗。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安格斯用的是仿如神父的语调,一一亲吻着项坠,将它们挂在他们脖子上。
李蔚华满面通红,手里紧紧握着陈卓的手不肯松开。最后陈冲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他才装作去喝水。
晚间回房间休息的时候李蔚华忍不住将陈卓扑倒到床上去,头顶着他的下巴好一会儿才说:“你父亲,好突然。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我今天样子是不是很傻?”
陈卓低沉的笑笑,“我父亲有时候是很一板一眼。”
“布兰德利是你的英文名字?”
“嗯。据说意思是宽广的草地。”
李蔚华摸着他的胸膛:“宽广是够宽广了,草地嘛~~~”他伸手摸下来,并且和他算账:“你今天一直没说我爱你。你是不能说啊不想说啊,还是不会说?”他骑坐起来利索的开始扒他的衣服:“不会说的话我教你。”
“当然我爱你。看见你我就喜欢,你生气我就害怕。能为你做任何事我都会觉得满足。如果这些都是爱的话,我想我真的很爱你。”
“做~……任何事吗……?”
“唔~别,别压太低——”
107
第二天果然从一大早就络绎不绝的来人。到中午时分就已经聚集了一屋子的人。餐厅里根本坐不下,是在大厅里布置了长桌,围了一大圈。吃饭的时候还好,佣人们顺序上菜,所有人都彬彬有礼。李蔚华随着陈卓坐的比较靠边,陈卓在给他低声介绍的时候并不转头去望,李蔚华在角落里偷偷打量。
基本上大致可以分两个阵营,这边以家宁和安格斯为首,早上又来了三四个人据说也是这边的,一共有二十七八个。那边有一位女士据说是第三任伴侣,干瘪消瘦座着轮椅但打扮的非常华贵,她活着的唯一个儿子才二十多岁,也是瘸腿,据说三次暗杀至少有两次和她有关。其他的第二代除了安格斯还有四个人在世,只来了两个,第三代还有二十几个,过来的有十三四个。
午饭吃到一半,慢慢的他们就开始争吵,用的都是英文,李蔚华听不懂。陈卓挺直肩背正坐,不再和他答话。
过了一会李蔚华看见王威从家宁身边走开,偷偷往楼上溜,就也蹭过去。到了楼上王威端了两杯茶两人在走道上的落地窗边盘膝坐下。
“每次他们一闹这豪门恩怨的我就头晕。”王威喝一口茶冲他微笑。
“他们在争吵什么?”
“主要是指责家宁把家族财产给了非家庭成员掌管。然后家宁回答怎么处置自己的财产是自己的自由,又开始争论有多少是属于安格斯的财产,甚至有人又开始指责家宁并没有权利继承财产。”
李蔚华听见他们说到了布兰德利,他知道这是陈卓的英文名,就问:“他们现在在说阿卓?”
“唔,在说陈卓还有林亚利,说他们不是家庭成员,掌控了太多份额的资产。说陈卓不过是养子。”
楼下家宁在说话,音调只是比平时略高。
“家宁在说什么?”
“家宁回答欧尚本身就是陈卓和林亚利创建的,百盛也是在这十几年里得到的长足发展。至于欧盛,当初是分家出来的,为什么发展的这么好又能杀回欧美,应该是值得他们深思而不是计较别人的财产都交给谁打理。”
“欧尚是阿卓和林总创立的?”
“应该是的,前身据说是他们十七八岁时候创立的小公司。”
“他们十七八岁就创建自己的小公司了?”
“应该是的。据说是有了陈冲之后安格斯很生气,他们那时候都太小,而且安格斯对陈卓寄予厚望。他就让他们马上结婚,然后搬出去自己住。并且需要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
“安格斯!那时候林总怀着孩子,他们还那么小!”
“安格斯某些时候很严肃。他说是让他们明白什么是责任,并且明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可是那时候阿卓都没有满十八岁!”
正在这时候张导也上来了,自己倒杯茶也过来坐下:“我的坚强后盾背景板的任务总算结束。现在他们在讨论马力斯一家作为长房长子长孙为什么要将所继承的家传首饰拿出去拍卖。”
李蔚华想起很久以前拍卖会上那四套让人映像深刻的首饰。
张导继续问:“你们在谈论什么?”李蔚华却是问:“那王威你为什么不待在家宁背后支持他?”
“我呆在那只会给家宁拉仇恨值吧。”王威苦笑,张导也说:“人和人不一样。爱人之间的相互关爱不需要一样。亚利其实也很强大,不过我想在她被指责的时候在她身后。”
李蔚华笑了笑,回答张导:“我们正在谈论陈卓和亚利据说十七八岁就开始创建欧尚。”
“那时候还不是欧尚吧,安格斯把他们赶出去他们就开始创立,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公司,挣的钱还不够付房租,所以他们的小屋子里连水电都没有。吃的也是教会那得到的食物。”
“安格斯!他太严厉了!林总那时候还怀着孩子,而阿卓还没有满十八岁。”
“据亚利说后来发现其实安格斯有在偷偷照顾他们,所以他们没有被房东赶出去,教会给他们的食物也是特别准备的。安格斯固执的认为要让他们明白什么是责任,以及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特别是创造一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