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晗急的抓耳挠腮，他可不想在这样的日子惹哥哥生气。于是连忙抓起小曦的外套准备去追哥哥，可是觉得外套挺沉的，一摸口袋，里面有两罐啤酒。

啤酒？哥哥撒谎了？为什么？

小晗很受伤，是内伤，深深的。

他说没有女朋友也是骗我的吧？刚才那异常的沉默他是在为不能陪女朋友而生气难过了吧？这样的日子，谁不想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过啊？

是哦，这些年都是我拖累他了，像我们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恐怕也已经谈了不少女朋友了吧。而哥哥只在初中的时候牵过那个小MM的手而已。

是我该放手了吗，这样霸占着哥哥，自己很自私吧。

小晗放下外套，蜷缩在沙发上，扒拉开一罐啤酒，闻了闻，觉得有种苦涩的味道从鼻子浸入到了心脏。

“真香！”

小晗勾起嘴角苦涩的赞叹了一句，然后仰起头，咕咕的连喝了好几口，垂下脑袋的时候，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用衣袖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把剩下的酒全都喝光。又拿起另外一瓶准备拉开，犹豫了片刻放下了，他怕万一出了什么事，给哥哥惹麻烦。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看街上相拥而行的恋人们，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自家哥哥和美丽的女孩相拥走向自己停住，哥哥对自己微微一笑说这个就是你嫂子哦，叫声嫂子，然后在女孩的额头印下一个吻。女孩娇羞的假装推搡一下哥哥，然后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介绍自己。

小晗觉得腿有点酸软无力，微微颤抖着，很快支撑不了上部的重量，扶着墙萎顿下去。而且脑袋沉得就像灌了铅水一般，脑仁又痛，还隐隐反射到了眼睛，让他无力睁开眼睛，大颗的眼泪从细密的睫毛里溢出，喉咙也一阵干涩。

他难受的直掉泪，是因为生理上的疼痛让他极度的痛苦，他条件发射般的喊哥哥。可是他明明已经张开嘴巴，但就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痛苦和恐惧袭击他整个身体，包括心理。他伸手想打电话给哥哥，可是刚抬起手就觉得力不从心，四肢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

好不容易摸索到手机，凭借自己的记忆，找到了拨打电话的键，电话薄里第一个号码就是哥哥的，他艰难的按下了拨打键，可是哥哥的个性铃声却响彻了整个房间，小曦没把手机带在身上。

怎么办？会死吗？好想看看爸妈，好想见到哥哥，好想一直待在他身边，好想他身上的温度，好想他在亲吻我的额头，哪怕是一下子扫过，也很温暖，很窝心，哥……

小晗在心里呐喊，在心里挣扎，他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然后变成了痛苦，是不能一直被哥哥陪着的那种痛，那就像狂风暴雨一样的袭击了他。

他想尽自己最后的努力，看看这间房里的一切，他就算下一刻死掉，也要把这里的一切牢牢的记下。

于是他就真的睁开了原本就像死死黏合在一起的上下眼睑，可是那一瞬间，映入他眼睛里的是哥哥那张惨白的脸，和张大不能合着的嘴巴，那双一直闪着纯净光亮的眼睛也变得惊恐。

小晗张着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嘴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朝哥哥挥了挥，可是他竭尽力气挥动的已经不是人类的手臂了，而是翅膀。

哥哥倒在门边，在地上缩着往后退，也始终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最后哥哥消失掉。

那一秒，小晗觉得他所有的一切都竭尽干涸了，只是还留下不能一直被哥哥陪伴的遗憾和痛苦。

第四章：三不像的‘怪物’

由模糊的白芒渐渐变成了清晰的一片方形天空，一只不知名的飞鸟掠过视线，发出一声略带沙哑的惊鸣。

小晗不确定自己睁开眼睛的意义，不知道睁开眼睛看见的这些事物的真实性，也不清楚自己听到是不是错觉。

他只知道，他睁开眼睛前，他脑海里浮现的哥哥的那张惨白的脸和张大不能合着的嘴巴，还有看着自己的那双惊恐的眼睛，和后来瘫倒消失的情景，真实的让他的心好痛，让他不想承认那是真的。

小晗有点吃力的想挪了挪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身体，他不敢动用手部的力气，他害怕那不是只手，而是翅膀，而且从哥哥的表现看的出，自己也许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处是人类该有的特征。但是努力了，却挪不动一丁点儿。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不能喝酒，哥哥走后发生些什么事，而自己现在又身在何方，是不是还真实的活在人间，他只想如果没被哥哥看见那一幕就好了，这样的话，他就能一直以柔弱需要保护的形象一直活在哥哥的眼里和心里。

他痛苦的闭着眼睛，心脏就像被拧紧的麻绳，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张开嘴巴大口的呼吸。

“小晗？你怎么了？小晗，你是醒了吗？别吓哥！”

一个听了23年的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夹杂着颤抖的音节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幻觉吧，一定是幻觉了，因为太想念哥哥了。

小晗心想，眼泪却从眼角滑落，不停的滑落，就像不能关掉的水龙头。

“小晗，哪里痛了吗，很痛吗？傻娃娃，起来告诉哥哥啊。你不能这么弱，不能丢了老宇家的面子。”

哽咽中带着颤音，好真实，还有属于哥哥气息的温度，一切真实的让小晗不愿睁开眼睛。一睁开眼，就什么也没有了吧。

小晗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快要窒息了。

“爸，怎么办？小晗好像呼吸不过来，怎么办，爸？救救小晗，我是混蛋，我不该不听您的话让他喝酒，爸……”

小曦已经哭了，是自责和难过，是无助和惶恐。

爸？难道这一切是真实的么？我不是在做梦？身边说话的是哥哥吗？

小晗的心顿时掠过一阵狂喜，和刚才的悲痛撞击在一起，他的呼吸就觉得更加困难，但是他觉得很快就会顺下去的，他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哥哥。

他的眼睛刚睁开一个细缝，就感觉到嘴唇一阵温暖，然后胸口被吹了满满的一口气，还没等自己顺过来，又是另一口满满的气息传到胸口。忽然间舌尖感觉到了涩涩咸咸的味道，那是泪水的味道，不过不是小晗自己的，而是小曦的。

小晗睁开眼睛，就看见哥哥眼角的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哥哥的唇边，然后进入到了自己的嘴巴里。但他却享受这样的滋味，于是又把眼睛闭上了。

“小曦，你别病急乱投医，那样只会让他呼吸更困难。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没有早告诉你，还让你一直守护他，这些年你做的已经够好了。”

宇家老爸一直觉得这种事迟早会发生的，只是没想到竟在自己儿子生日的这天，实在巧合的很。

小曦一听会加重小晗的呼吸困难，立马移开了嘴巴。把手放在小晗的脑袋下，让他的头抬高一点，呼吸顺畅些。

“十几年前，小晗喝酒后，显出的还是很稚嫩的鱼身，羽翼，娃娃头，现在已经随着他年龄的增长，羽翼已经变得丰满了，娃娃头也日渐成熟了。”

老爸低沉的声音像千斤铁钟被撞击般荡进小晗的耳朵里。

鱼身？羽翼？娃娃头？这是什么怪物啊？怪物什么的先撇到一边，只要和自己没扯上干系就什么都好，就什么都可以高高挂起。可是这里的关键是，老爸所说的这些话里的主语是‘小晗’，小晗？小晗为何物，不就是自己么？

原本以为自己再怎么不堪入目，再怎么惊世骇俗，再怎么面目狰狞，也不至于变成一个三不像吧。

难怪自家哥哥会逃走，换成自己恐怕会立马上了天堂或地狱吧，幸亏幸亏，自家哥哥定力够好，自家哥哥够勇敢。

小晗在心里庆幸，忽而想到刚才哥哥为这样恐怖的自己人工呼吸，心里不由得被金灿灿的阳光围绕，好不暖和和烂漫。也有点心酸和难受，自己这个样子今后还能呆在哥哥身边么？他的身世又是什么？

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也不是哥哥的亲生胞弟。只是他贪恋来自于这个家给他的安全感和温暖，尤其是几乎形影不离的哥哥的那种让他着迷的气息。

所以他装傻，装可爱，装天真，装软弱，就为了得到来自哥哥的那些温柔和爱护，还有温暖。

其实也不是装。因为有人那么宠着这样的自己，而自己也极其享受，久而久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自己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这样，很顺其自然的，也很理所当然。习惯就是这样炼成的！

只是当习惯变得根深蒂固的时候，残酷的现实问题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哥哥不是那个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哥哥长到一定的年纪，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有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然后白头偕老的人。

是自己过于自私了，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那些感受，就一直这样耽误哥哥的生活和应该属于哥哥的精彩人生。

这是他在哥哥提出让自己找女朋友的那天意识到的，可是他就是自私的人，即使意识到了，他也还要继续占着自己的哥哥。而且可耻的用着那种手段，所以他其实是很没信心和安全感的，因为知道，这些谎言迟早会被捅破的时候。

用这种幼稚手段的维系的感情和温暖，到底有多坚固？也许只是薄纸一样的厚度。

所以他才会在两人的生日宴上觉得那般的不安，以至于自家哥哥一个不明不白的谎言都让他觉得无法忍受，让他难受到心剧烈的疼痛。到后来自家哥哥被自己吓跑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活着根本就毫无意义，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哥哥的消失而消失。

小晗的脑袋都快爆炸了，这大概是他成年以来想得最多的时候，也是最矛盾的时候，现在他该怎么办？

最后哥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纠缠在一起的多种思维。

“爸，你知道么，当我看到小晗那个样子的时候，我吓得魂魄都飞了。只知道僵直的看着小晗，那个面目全非的小晗，我真的害怕，所以当小晗挥着翅膀的时候，我跑了。我是不是很不像个哥哥？”

小晗能感受到哥哥的炙热气息扑到他的脸颊，鼻子。

“小曦，如果你不跑，那就奇怪了，我就会担心，我家的儿子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老爸我刚开始见到小晗变成那样的时候，还昏过去了，而且爸爸没有小曦那么爱小晗，小曦一听到有人往公寓里去，担心小晗会被伤害，就不顾一切抱着小晗躲起来。而爸爸只是……”

老爸停顿了良久，似乎在忏悔和愧疚。

“因为爸爸必须顾及到自己的家庭，爸爸是有私心的，所以当爸爸醒来的时候，就决定把小晗扔掉。而且是扔的远远的，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家。所以我骗你和你妈说是去外省给小晗看病，其实是……”

“爸，别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救活小晗，不是么？”小曦打断老爸看似没什么语气的表述，但是他知道这是男人的隐忍和疼痛。

“听我说完，这么些年，我的胸口有把刀，扎的心很痛。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把小晗扔掉吗？”宇家爸没等小曦说什么就接着说：“都是因为小曦。”

“诶？”小曦诧异，他自己什么印象都没有啊，同时这也是正假装死去的小晗的心声。

“因为小曦在小晗离开后，成天的不吃不喝，哭闹着要找到弟弟，要我带弟弟回家，不带回去，他就去找弟弟，一直找到为止。而且那个时候，你老妈也是哭哭闹闹的一定要带着健健康康的小晗回去，所以我才发觉小晗着孩子已经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没办法分割了。所以我也顾不得他的样子，在这个地下室呆了一个星期，小晗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所以如果老天眷顾的话，这一次小晗也一定会恢复的。”

老爸摸了摸小晗的额头，一股属于家的温暖传到小晗的脑海。

那就让这份温暖再持续一下下吧，就让自己再自私一下下吧，今天温存过后，就放掉这家善良温暖的人吧。也放掉这23年的温暖和爱护；放掉这个自认为聪明绝顶，却每次被算计和糊弄后还不自觉的家伙；放掉这个有点小财迷习性的家伙；放掉这个关心别人却以别扭形式表现出来的家伙；放掉有点‘小二’习性的家伙；放掉这个家伙身上所有的一切。

所有的一切，能说放久放吗？能像开闸的洪水那般一股脑的流走吗？

好心酸，好难受，他打算把前面23年原本该流的泪，今天全部流了，心也就会好受一点。

宇家老爸还是瞒着自己的妻子，所以为了不被怀疑，就先回去，留下了小曦照顾小晗。

在面对这样人类想都不敢想的怪病面前，除了等待，还有什么努力可以做的呢？况且老爸暗地里做的那些努力，却是毫无用处和意义。

小曦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人的渺小，在这个什么事都可以发生的宇宙，自己只不过是一个粒子，没有什么力量的粒子。

他爬上床上，躺在小晗的身边，他看着三不像的小晗，虽然心里有说不出的排斥，但已经不会像刚开始那样害怕和恐惧。

而且眼前这个人在自己怀里过了二十几年的时间了，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不知道的时候，过的那么开心，知道了，眼前这人就算变了容貌，但内在的东西不会改变吧。

小曦想着，眼睛一闭，搂紧了那个三不像的弟弟，就像以前一样，让他在自己怀里取暖。

第五章：老宅

其实啊，都怪小曦那一闭眼睛搂紧小晗的举动，害的小晗这三不像的娃在温存里抽不开身，就像磁铁一样吸在一起，如果没有人为的扒开，他自己没那个能力把自己从哥哥的怀里扒拉开。

所以我们的自私鬼三不像小晗，继续装死，继续赖在自认为‘聪明绝顶，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而别人休想从他身上扒拉半根毛’的缺心眼哥哥怀里取暖。

这三不像小晗还真是雷打他千遍万遍都不为过的主，不过他也是个极其开朗的孩纸哦，换做别人得知自己这幅模样，不是寻死觅活，也得疯掉啊！可是他却陷在算计别人的漩涡里，而且还挺幸福，只是不知道这薄如蝉翼的幸福能维持多久。

唉，如果我恢复了原本小晗的模样，就一直维持小晗的性子，一直自私下去。

小晗这个自私鬼打定了主意，就等自己恢复原本的模样。

老天真不长眼，这样的孩子也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祸害苍生，祸害纯良老百姓，最主要的是祸害了他家那个自诩聪明的傻哥哥。

“还是没什么变化吗？”宇家老爸又偷偷的来到地下室，带来了吃的东西。

“嗯，不过这几天没有流眼泪了，呼吸也平稳些，前些日子还老是流泪的，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好的征兆，还是什么。”

当然这个‘什么’意蕴着什么含义，老爸和小曦自然心知肚明。

“没事，会好起来的。最近你妈老是问你怎么不打电话了，等一下，你打一个电话给她。”老爸还真是辛苦的男人，整个家所有的重担都需要他扛着。

“嗯，我会打的。对了，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小晗醒来的时候并没有恢复以前小晗的模样，而是保持现状，你还会要他么？”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小曦的脑海里，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尤其是在信息高速发达的年代，尤其有称之为网络和媒体的东西的存在，尤其是在精神世界极度空虚的八卦集团的存在的情况下，这个问题很伤脑筋。

“嗯？”老爸语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自己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

“爸，与其这样死等，任由老天安排，还不如努力找到根源，也许还有生机。”小曦不含丝毫杂质的眸子闪出了希望的光芒。

“你是说，查清楚小晗的身世？”老爸看着小曦点点头，接着说：“我已经查了十多年了，都毫无进展，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