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要你陪我。”似是漫不经心的回答，可是眼睛里却流露出渴望的东西。

小晗原本是盯着林宇的眼睛的，瞬间低垂了脑袋，看着茶杯里的琥珀色的液体，轻轻荡漾开。

他没有像拒绝林小姐般那么坚决而毫无犹豫，而是有点愣神了，或是迟钝了。林宇轻咳了一声，小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嘿嘿一声笑了起来用以掩饰。

“你喜欢要一具死尸陪伴你吗？”

林宇微微一怔，尔后平复，却也不出声，眼里满是询问。

“我今生已对自己许下诺言，我要我家傻哥哥一直陪伴我左右，不容其他人嫌隙其中。如若自己无法兑现自己的承诺，便看轻灵魂和精神，甚至生命。”小晗捏紧了茶杯，彷如是因为激动。

林宇看着情绪有些起伏的小晗，不敢马上出声，只是等小晗慢慢抬起眼看自己的时候，淡淡的，情感却真挚的叹道：“好不公平！”

“什么？”小晗不理解，这样是对谁不公平了？哥哥，他，还是自己？

“我说，你对生命极不公平，极不公正。”淡淡的忧虑和愤懑。

“哎？”这倒让小晗很吃惊。

“生命给予你来看这个世界的权利，并让你品尝这世间悲欢离合，酸甜苦辣，昼夜沉浮，这是他无偿给予你的，你该带着无限的崇敬之情感恩，断不是你所说的看轻。”林宇认真的看着小晗，小晗嘴角抽了抽，没有立即出声。

他的心思，他不想过多的透露给别人。他一直觉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极其的贴合人与人之间的感受交流。在他身上，把‘乐’字改为‘苦’字即可。既然别人无从体会，多说也无益。

“是你要我助你，为何你的要求却比我还多？这很不合情理。”林宇见小晗不理他，便有点不满的皱眉。

“虽然是求于人，但是我不会失了原则和根本。若条件双方都满意，那就彼此付出，如若不满，那就作罢，莫强求。”小晗想起身离开。

“嗬，你还真是张扬跋扈，不容别人怜悯，却也不受人家怨恨。你且坐下，我们不如重新谈谈条件？”

林宇下意识的抓住小晗扫过桌面的手掌，死死的抓住，他却还不自觉。直到小晗楞神几秒，抽了抽自己的手，林宇才发觉尴尬，猝然的放开了小晗的手掌。

小晗强装淡然一笑，不露痕迹的把刚才柔水忽然潮涌般的情绪埋藏，然后扶额退回座位上，摊开一只手：“好，你重新开条件。”

“其实没什么条件，就是一个要求而已。”林宇说完，又仰头饮尽一杯。

“什么要求？”小晗抬头看林宇，却只能看见他好看的下巴。

“就是无论我卜的卦指向的是谁，你都不能后悔，行吗？”林宇低头，小晗也不露痕迹的低头。

“除我以外吗？”小晗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嗯，自然是。”

小晗欣喜若狂，点头如捣蒜，连连应诺。

须不知，喜极生悲似乎也是亘古不变的，再谨慎周全的人，也耐不住喜悦给他的冲击。全然忘却了喜以外的事。

小晗要跟着林宇一起，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林小姐未来的张生长什么样子。林宇也没有拒绝，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觋的占卜仪式很简单，就是割破林宇的手指，在竹简上写出要占卜的内容，然后就是扔卦，有点随机抽取的意思。其实那都是依靠林宇天生的灵气来掌握的，那是种集天地万物精华而成的东西，存于林宇的血液。

扔卦后，竹简上就会显出卦的结果，有字，也有影像。

“怎么还没出结果啊，真慢！”小晗在等了近一个小时后，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的抱怨起来。

林宇默然，从答应小晗的请求开始，他便死寂的沉默起来。正如谁说的，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是疯狂的，利齿啮噬样的疼痛和不安。

“哎？我说，你的能力是不是被夸张化了，这么久了，还没见效果啊。”小晗用手肘蹭了蹭林宇的腰侧。

林宇似乎是聚精会神的在想些什么事，所以被小晗轻轻的碰触推得打了个趔趄，一时还没能稳住。小晗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林宇，用力往自己身上拢过。林宇不偏不倚的贴在小晗的面前，只是因为比小晗高出半个脑袋，小晗的下巴就磕在了林宇的肩膀上。

林宇情不自禁的搂紧了小晗的腰，不知道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不安。

小晗却不理解，他的下巴被林宇的肩胛骨铬的生硬的痛，生气的推开林宇，揉着自己倒霉透顶下巴。“你个XX货，我是前辈子欠你什么了吧？要这样整我，嘶，真痛啊！”

“过来，你想看的结果出来了。”林宇招手，眼睛盯着竹简。

小晗连忙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飘飘的背影，颀长，也不乏有型。

“你好，张生。”小晗流里流气，挥动着爪子。“可是，怎么只有一个背影啊？而且名字呢？”小晗仔细瞧了瞧，除了好看的背影外，没有进一步的发现。

“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正面照吗？不会后悔吗？”林宇眼里蓄满不知名的情绪波动。

“你这不废话吗？我来这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快……”小晗拉着林宇的袖子，急切的晃了晃。

“确定吗？”林宇不安的问。

“你XX的怎么这么啰嗦啊，快，给我看看。”小晗蹦起来，粗鲁的揉了揉林宇的头发。

“你这人，刚才还装作一副儒雅的模样，说话古来古去的，现在怎么就这模样啊？”林宇强作欢颜。

“X，那又怎样？我喜欢怎样说话，就怎样说话，这是我的言论自由权，人身自由权。你管得着吗？快，别转移话题，把张生的正面照给我弄出来。”小晗努力控制着自己炸开的毛，不让它扎伤林宇。

林宇用四手指轻摩挲竹简，随着手指的移开，那张微笑的脸，光芒四射而来。晃动了小晗的眸子，如水流转的眸子，瞬间定格。

定格，直到生涩，直到僵硬，直到麻木无觉。小晗的心脏，也由定格到无觉。

“不，错了，错了，你这个混蛋，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说，是你错了，是你故意整我的，对不对？”

小晗发了疯一样的扯着林宇的衣领，林宇只是任由他发疯，不挣扎，有点冷漠。

第二十九章：水货的价值

宇诺曦！

竹简上很刺眼的三个血红的字迹，想把利剑，把小晗原本麻木无觉的眼睛和心脏戳的满是血淋淋的洞，然后撕裂，七零八落，世界一片殷红的模糊。

哥？怎么会是哥？他要为林小姐找的人就是宇诺曦，那可是他哥哥，他的哥哥。怎么可能会是林小姐未来的张生？

小晗哭的累了，力气也用尽了，瘫坐在地上。

林宇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漠然的看向小晗：“那是你哥哥，没有任何的错误。你答应过我的，你不后悔的，你不会反对的。”

小晗突然止声，泪水也停流，抬眼望着一脸冷峻的林宇，似乎是哀求，毫无自尊的哀求。

林宇扫了他一眼，冷漠的扭过头，转身想要离开。

“慢着，我想见见我家哥哥。”小晗迅疾蹦了起来，扯住林宇的衣角。

林宇抬手拍掉了小晗的手，不愿理他，径直往前走。

小晗却努力的搂住林宇的腰，没哭，但是声音却是渗透绝望的韵律。“求你了，好不好，我只见他一眼，偷偷的也行。求你了，好不好，林大哥。”

好一声‘林大哥’，林宇的心淌的血不比小晗少，只是，一些考验，他帮不了他，他的弟弟。他停了脚步，手慢慢移到小晗的手边，似是有意无意的碰触到那只冰凉的手。慢条斯理，淡淡道：“如果我让你见了宇诺曦，你是否依然活下去？”

“活下去？那是自然，我不会死，一定不会。我会带着哥哥走。”小晗想也没想的答道。

林宇怔了怔，刚才还从他的眼里看见绝望，这会儿怎又变得这般对生存和占有的决绝。

只是这根本就不是林宇想要的结果，他多希望小晗能够全面的成熟的去对待这样的事情，而不是极端的方式。

林宇掰开小晗的箍紧他腰腹的手，近乎残忍的推开他：“我且不说你自私，因为在一些事情上，自私的定义未免狭隘了些。只是你如果真的带着你哥哥离开了，你会快乐的活下去吗？”

“会……会吗？”小晗很想坚定的回答，但是话到嘴边却饶舌了，迟疑了，但是他还是要护着自己那迷茫的幸福，呐呐道：“应该会，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我觉得我理应幸福的很。”

“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会因为时间地点人物的不同，而不同。所以一些你原本以为不会痛苦的事情，却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把你折磨的不成人形。我不愿你以后受折磨，倒不如趁现在了断了才好。”林宇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因为他也无法了解，这样的了断，带给小晗的会是什么。“要我送你回去么？”

“这会儿又要装好人了吗？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吗？也是你把我引上这样的圈套和漩涡的，对吗？你和翼媞娃娃又是什么关系？”小晗胡乱的猜想着，怀疑着，没有根据，也没有目的，只是为了发泄。

可是林宇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不由得脊背一阵寒凉。一时竟也回答不上，只是习惯性的挠头，这个动作，小晗熟悉极了。

只是沉浸入悲伤的小晗并未留意，他说完那些话以后，扭头就走了。

林宇也不去追赶，该来的始终会来，早来早面对，早解决。

所有的一切该如何继续，谁能掌控吗？如果无法掌控，又该如何面对？

林宇也不在原地停留，急速回到了林府，他需要把真正的林小姐放出来，他需要恢复他真正的身份。

小晗并未直接回林府，他深知很多事情，逃避于事无补，只会越来越糟。但是该怎样去形容一只受惊受伤的小鸟呢？定会拼了全身气力飞走，虽然是为了保护自己，但这也是逃避的一种，算是一种较为积极的逃避？

小晗自认为，他就是那只为了生命而展翅逃离的小鸟。只是他忘了，他是特例，他的根，他的全部系在了他原筑巢的那颗树上。逃离，只是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渊洞里！

他在一家客栈里，就是天下闻名，分店颇多的悦来客栈啦，喝的酩酊大醉。亏得客栈老板是个宅心仁厚的小老头，嘱咐店小二把小晗扶进一间整洁干净的房间，好生伺候着睡下。

憨厚老实的店小二满脑疑云，蹭蹭的跑去小老头的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却十分八卦的问：“老板，那人不付酒钱，您为何还伺候他入睡，如此，我们岂不亏大了？”

“你个傻帽（？），看的出那人衣着不凡，面相贵气，必为大富大贵，或者权势高位之人。这种人，我们触犯不得。如果我们还想在这京城存活下去，必得有些察言观色，趋炎附势，左右逢源之能，懂么？你个傻小二。”小老头眯着双眼，爱护的对小二道。

小二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他也在心里默默的发誓，以后铁定要做的比老板还要出色。等着吧，我可是未来之星啊！

后来我们的未来之星果真勤勤恳恳，丝毫不敢懈怠；认认真真，无半点疏漏的把小晗照顾的舒舒服服，好不惬意。

怎奈心中想起自家哥哥的事情，脸色一沉，悲伤之色犹如阴霾满布全身。我们的未来之星以为自己的工作有些许疏忽，吓得脸色发白。殷勤不是，不献媚也不是，真真矛盾的不行。

纠结啊纠结，想想来，老板所说的那些个学问，果真也不是一般人能轻而易举的掌握的。他还亟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祖国的花朵啊，那是需要祖国的阳光雨露照耀和滋润的呀。嗯，对啊，伟大的祖国可要为这样的花骨朵准备好最适合和肥沃的环境啊。

可是，小晗真是丢了祖国的面子，没有尽到培养祖国花骨朵的责任。该怎样说呢？

原来，当小老头发挥他个人最厉害的读人术，加上旁敲侧击，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那就是：小晗是个一无所有的傻子！

这让我们的未来之星大跌眼镜，他不由得用质疑的眼神看着他的老板，最后只得戴上了有色眼镜仔细端详他家的老板。最后思量再三，觉着还是自学成才乃是王道！

最后，小晗傻子被暴打一顿，扔在大街上，过往行人指指点点，并毫不吝啬他们的鄙夷或怜悯的眼光。但是就是不愿伸出手来扶他一把。要知道，那样是会惹祸上身的。

最后还是领导大人的属下，楠朗先生现身，拉了小晗一把，把他送回林府大床上。

此时的林小姐有些淡漠，见小晗满身伤痕，也只是唤了郎中为他查看一遍，写下一副药方，命人煎药，喂了，便不再顾他。

晚间睡觉，林小姐也不见了踪影，倒是林宇来过一次，只是为了确认小晗断气了没有。

小晗没好气的推开林宇伸出来的手，瞪他一眼，然后扶额起床。倒了杯茶水，喝下，理好衣服，才淡漠的问：“我家傻哥哥和林小姐已经见面了么？”

“嗯，很久以前就见了面了的。”

林宇拿过小晗喝过的茶杯，倒满，准备仰头喝尽。却被小晗一把夺下，杯中物洒落满地，小晗狠狠的砸碎了杯子。

林宇自是明白其中缘由，只是稍稍抽了抽嘴角，见小晗没出声，就继续道：“几个月前，宇诺曦被无缘无故的送到林府大门外，那时他是昏迷的，恰巧被正从寺庙求姻缘签回来的林小姐瞧见。一方面是得到了解签和尚的暗示，说是今日许能遇见生命中的那一个。一方面的确也是对宇诺曦一见倾心。于是就带回了家门，为之疗伤，为之体贴。经过几日的相处，那林小姐竟对宇诺曦欲罢不能。”

林宇顿了顿，咽咽口水，看着小晗强装漠然和镇定的样子，继续：“只是苦了那男子，虽然面对的是寥寥无几的白富美妹妹，无奈心中早有牵挂，再怎么样也对妹妹不感冒。只是，又碍于感恩报德的良心的面子，也只得半推半就。这样反而更加激起了林妹妹的欲望，非宇诺曦莫属。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在半个月后，宇诺晗忽然得了一种怪病，不到三天的时间，便断了气。林妹妹终于成了林黛玉妹妹，每天内牛满面，幽幽怨怨，只差没终日吐血。但是至此，她终究无法再微笑，无法再生动活泼起来，就如一副能吃饭，能呼吸的人偶般。林家老父甚是担忧，于是就有了后来你被红球球砸中的那段。”

林宇说的口干舌燥，随手从衣袖里拿出一只杯子，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

难怪，林家老父那么不顾一切的留住小晗，只是因为自己的女儿已然是废材一枚嗬。

废材加废材等于一堆废材，够林老头烧上一辈子的了。

尽管林宇一直用他自认为诙谐幽默的语言，用以博得小晗会心浅笑，但小晗心中的悲痛实在强大岂是区区几句话就能化解的。

“哥后来怎么活下来的？”

“他？那我倒没去细查，只是知道，我在昂瑞莱斯迪克社会找到的他。”

“是你把他带来的？”语气诡异的平淡和漠然。

“嗯，是的。”林宇没有说谎，的确是他自己把自己带到这里来的。他所说的那个故事，也没有掺假的成分。

“XX货！”小晗忽地认真的看着林宇，并一步步走近他，然后说出一句堪比惊天轰雷的话，“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带着肯定的疑问句，终其还是一个肯定句，所以林宇一下子忘了拒绝。

其后的事又令他措手不及，然后迷了心神，忘了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