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唐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还未等他这个预感真正冒头发芽开花，耳机里忽然炸起来的提示声就已经把他吓了一跳。
他默然地将鼠标光标移过去，立即就弹出一条几乎占了半个屏幕的提示框。
……
好壮观的马甲号。
左唐默默地在个人资料里设置了“不允许陌生人打扰”，然后单手支着下巴在提示框底下按了个“全部忽略”。
所以说，这种伎俩他早在很久之前就被用过了，现在再来用，实在不会有什么效果。
他还在这边得意洋洋地想着，底下又跳出来了一个消息提示。
左唐一看……是亲友群。
他没有屏蔽群的习惯，就算有，也不会屏蔽亲友群。但在这个情况下，有些事还是不得不为之……左唐悄悄地将鼠标移到了群列表的地方。
还没等他按下鼠标，桌面上就忽然跳出一个聊天框。
是无叶给他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左唐关掉。
无叶又弹了一个过来。
左唐再关。
无叶再弹。
……
这个死功能根本什么用都没有啊谁发明的！
烦花听风：你干嘛啊！！
无叶望雨：你知道的
烦花听风：我不明白这个关你什么事啊！！
无叶望雨：你试试被策划每隔三十秒找一次？
烦花听风：……我建议你把她拉黑
无叶望雨：……
无叶望雨：你就说你返不返吧
烦花听风：不要不要不要！！
无叶没有回复，直接发了一个窗口抖动。
左唐默默当做没有看见，将聊天窗口按了关闭。
随即聊天窗口又因为无叶发的抖动而弹出了桌面。
“……”左唐暗自叹了一口气，默默将无叶拉黑。
忽然，还没来得及被他屏蔽的亲友群又炸了起来。
无叶：烦花！你拉黑我
早安君：烦花你又调皮了。
晚安君：不要随便调戏人。
大神好大神拜：相爱相杀又来了（摊手）
无叶：混蛋你出来
早安君：你看这混蛋二字一出现受气全开啊。
大神好大神拜：早餐你不要这么亮啊捶桌！
烦花花：话说我不返音你不要管太多啊！！
烦花花：老子的ID！！
大神好大神拜：不是我改的！
烦花：我知道你没有权限！！不要再重复了！！
无叶：不返就不返你拉黑我干屁啊混蛋
烦花：……
左唐默默地将无叶重新拉回了好友名单。
他这边刚弄好，那边亮晶晶又来敲他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大人，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烦花听风：摊手
左唐顺势再将聊天窗口关掉，然后打开企鹅面板，在个人签名上大手一挥：非暴力，不返音。
结果他这边刚一关，右下角又闪了起来。
左唐：“……”他今天人品很低吗？
将鼠标移过去一看，上面显示的却是不久之前才加了好友的人。
岳来岳六：傻妈，来剧组YY
言简意赅，却莫名地有慑服力。
剧组的YY频道早在他刚进群的时候就被策划指明了位置地看了一遍，接着再像小学生一样被领着去踩了一次点。
频道里只有几个明显是马甲的账号在挂机，他刚进去，就被岳六拉到了底下的加密小房间里。
岳六直奔主题，“傻妈，返音哦。”
“……”一般不是都会先啰嗦几句的吗？左唐怔了怔，才道，“好吧，理由呢？”
岳六反问道：“你觉得自己做得够好？”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犀利的问题。如果说不觉得，那么就必须要返音，这也就违背了他的初衷，但如果说觉得……会不会被毒舌先不说，至少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
“傻妈，其实你那晚不是挺好的吗？”
左唐无辜道：“我就是按照那个感觉录的。”
“听说我那时候说的是勉强过关吧？”
“……”的确。
岳六道：“其实你是真的对这个剧有意见？”
左唐斩钉截铁，“没有。”是心里不舒服。
“我知道你不配受。”
“……”知道你还让我来。
“可是我觉得你适合。”
“……”哪里适合了。
“其实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受音，明明很适合。”
“……”左唐最终还是忍不住炸毛，“哪里适合了！”
岳六理所当然，“就是这个声音。”
看样子岳六是铁了心要和他用不靠谱的方式谈一谈，左唐也只好婉转一点地开了口，“先不说面瘫很难把握，就是受这一点……”
“你认真看过全文吗？”
“……”看了两遍。
岳六在那边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我带你走一遍吧。”
左唐条件反射，“走去哪？”
岳六：“……”
猛然反应过来的左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
这个好他说得倒有点不情不愿。虽然岳六是大神，而大神带他走戏，这要放在之前，的确是一件很荣幸的事，但此时左唐实在不怎么想放多少精力到这个剧里。
就好比有一样东西，明明自己不太喜欢，可是别人喜欢，而那个人又热情似火地上赶着来介绍和推荐，这实在让人觉得……无所适从。
岳六像是看破了左唐的想法，“不愿意可以拒绝。”
“……好。”
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做了。
岳六那边静了片刻，似乎是去开剧本，须臾后，他才开口，“开始吧。”顿了顿，他直接说出了第一句话，“乔公子，不知今日，生意如何？”
左唐愣住了。
他知道岳六的声音富有感染力，但从来没有觉得居然会如此有感染力。
魔导师的声线虽然多变，但他终究还是主役的受音，而声音也更偏向少年音。
但岳六的声音和魔导师的截然不同。他的声音大气十足，感情饱满，似乎就是这么一句话，左唐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微微笑着，眼底却满含对心上人的无奈的温和青年。
岳六轻笑起来，“乔公子，你莫不是，在发愣吧？”
他真的就像是那个人物一样，每句话说的都极其自然。左唐怔忪道：“没、没有。”
“那么……不知乔公子你，今日的生意如何？”
“……”左唐此时才反应过来，看着剧本，“薛公子，你这日日光临，小生这摊子，生意也好不到哪去啊。”
岳六没有去挑他的毛病，而是直接继续下去，“如此说来，倒是我叨唠了公子？”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在下，该如何赔偿呢？”
下一句是受的内心独白，但此时依旧需要念出来，左唐道：“你只要以后都别来了便好。”
在剧中，此时是受死盯着攻的脸看，岳六便道：“怎么，莫不是我这脸，还能开出花来？”
“反正……芍药是开不出来的。”左唐垂眸，“我只是想，倒不如把你卖出去，兴许还能赚个几两银子。”
一问一答，一回一应。最开始时还稍显生硬和尴尬，到了后半部分的时候，两人的对话就已经变得无比自然。
就好像此时已经不是两个坐在两台不同电脑前的人在分别扮演这两个角色，而是这两个角色就是他们……
活生生地存在着。
8．一心无二（八）
最后，左唐慵懒地道出全剧最后一句话：“睡觉。”
言毕，岳六轻笑道：“这不是很好吗。”
左唐愣了良久，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入戏到这个地步。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他的潜力，还是岳六带他带得好。
尽管在整个过程中，他都是被岳六的气势压制住，但因为他役的是受，所以这并不要紧。
重要的是那份他从来没有过的那么浓的戏感，左唐不知到底该惊讶于他自身，还是岳六的实力。
两厢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岳六打破了这份寂静，“傻妈，你不要以为是小叶子推荐的我们就会用。人选最后都是我敲定的，是我选的你。”
“……”他真的以为他是因为无叶才接到的这个剧邀，没想到居然是岳六亲自选的。
“每样事物都有它自己的新鲜期。就好像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刷的那对CP，同人和衍生不是满天飞吗？你看现在如何？”岳六顿了顿，又道，“傻妈，我想说的是，在这个圈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新人，又走了一个老人。
“你已经不是新人，你应该明白，在这个CV多不胜数的网配圈里，能被一个剧选上，就已经很幸运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愿意来配这个剧，我们都很高兴，也希望这次合作的经历给你的是愉快的记忆。傻妈，你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换人。
“对了，炸毛，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东西要问，或是有什么事情想说，直接告诉我，我一直听着。”
岳六很少会认真说什么话，更别提以这种正经的口气，所以，当他已经退出了房间的时候，左唐还在那里愣着。
的确，在这个年代，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网配人士多如牛毛。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取代，因此，只能争着每一个能够出现在听众面前的机会，然后好好表现，这样才能成功。
网配不能被当做生活，左唐曾经这样说过。
但他发现，其实网配这回事，和生活也没什么两样。
如果不努力，不把每一次配剧都做到最好，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角色，总有一天，他会消失在众人眼球中，最后再也不被记起。
虽然他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他不希望这一天这么快到来。
岳六的话不会彻底改变他，但有些想法和念头，还是悄悄改变了。
……
左唐退出YY，沉吟片刻，改了一个纯粹卖萌的个人签名：老子不是烦炸毛！！
随即，他主动去敲了后期总而之。
烦花听风：后期大人，请问你的进度现在怎么样了？
总而之：烦、烦傻妈你好！我已经把试听版的音轨和干音都铺起来了。
所谓试听版，就是给剧组里的人的实验版。如果这个版本可行，那就继续，如果不可行，就推倒重来。
尽管总而之是后期大手，他有他自己的风格和经验，但全一期是一旦发剧就成定局，没有试验机会，只能先一步寻找最适合这部剧的音乐和声效。
烦花听风：那就把它们拆掉吧
总而之：……
烦花听风：我返音
总而之：！
左唐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到晚上11点。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猛然想起来杭兆还在宿舍。
刚才和岳六过的那一场耗费了不少时间，期间如果杭兆曾拿下过耳机的话……他战战兢兢地转头往后面看去。
虽然左唐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事实上他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尴尬场面。因为当他转回去看的时候，他发现杭兆已经抱着他的PSP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杭兆没有那个心眼会去装睡，而且照他这姿势看来，应该也睡了不长时间。
……
果然不该对他抱有什么合理或不合理期望的。
左唐叹了一口气，重新把麦架起来。
既然他告诉了总而之要返音，自然也就得重录。
刚才和岳六搭戏的时候他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但现在单凭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重现刚才的感觉的。
左唐看着桌面上他在YY里录下的录音，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并不是他故意为之，而是习惯。
他原本就有黑听别人歌会的习惯，哪个CV一时无聊上YY开个小歌会，而那时候他又正好有空的话，他就会披上马甲装新人去黑听。
久而久之，他甚至养成了一个大神在麦上说话都要按录音的习惯。
他摘下耳机，揉揉两个耳朵，再将耳机戴上。
录下来听的感觉和当时的并不一样。因为那时是在戏里，而此时是在戏外。
他能够专注地去捕捉每一个感情点，每一个不足处，以一个听众的身份来好好评价这一场戏。
听完后，左唐打开CE，正式开始录干音。
刚才他听得很仔细，自然也就听出了自己前半段的生硬和感情不足。此时他要做的就是将不足的部分补足。
一个人固是不行，但他能够想象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就像之前一样，他说一句，岳六回一句，角色就开始变成真实的人物。
要录的只有第一幕，但最后他按下结束录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将第三幕分别的干音也全部录完。
他摸摸鼻子，将干音剪成两分，分别打包直接给后期发了过去。
左唐刚把干音发过去没半小时，他正刷着微薄的时候，剧组群忽然就响了起来。
策划-亮晶晶：烦花大人！你！……
编剧-沉甸甸：我第三幕听哭了……
攻役-魔导师：高清无码就是高能！求完整版！=口=
导演-岳六六：这是我的功劳XDD
攻役-魔导师：要不要脸啊你！话说烦花万一我被你比下去怎么办啊好紧张！=口=
攻役-魔导师：小总你先别铺你的音轨了快拆掉！老子要重录！=口=
受役-左唐唐：策划你干了什么！！
策划-亮晶晶：其实我更好奇导演干了什么！
策划-亮晶晶：我不过就是给所有人打包送了一份而已！
受役-左唐唐：你以为我是月饼吗掀桌！！
导演-岳六六：炸毛傻妈你又炸毛了顺毛XDDD
岳六依然是这个没心没肺的模样，和在YY里的那个样子截然不同。如果不是那个声音的确是岳六的话，左唐简直都要怀疑那个人是别人假冒的。
他这边还开着微博主页，一点击刷新，就看到一条新微博出现在最上面。
岳来岳六：@烦花听不见风 烦炸毛！加油！XDDDDD
很简短的一句话，也很普通。但一旦落在底下的那些妹子们的眼里，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左唐在之前曾见过的那个新崛起的CP党，他又在评论里看见了她们。
这个CP党说的话大都很淡定，大多是些“祝幸福”，“请认真”之类的话，和其他高调四处乱嚎的全然不同。
同时，他自然也已经发现，这些妹子们萌的CP，是他和岳六。
在这个圈子里混，谁还没有一堆所谓的国民CP和冷CP。这个左唐倒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是萌这个CP的妹子们，其中居然主要分岳六攻和烦花攻两个类别。
“……”他其实很想冲上去大嚎一声，“老子才是攻！”自然，也只是想想。
他既是不赞同拿YY当真爱，自然也就不会对这些YY出来的CP党说些什么话。
不过，岳六的这条微博，也还是要回的。至于到底是评论还是转发，则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其实转发出来倒更好，因为如果他一旦在底下评论，倒更容易被人调戏“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啊”这种话。
在转发框里好好地修改了一番措辞，左唐才按下了转发。
@烦花听不见风 ：非常感谢！！以后也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