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选也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我先回去，钟掌柜送完人再过来也耽搁不了什么。”说完，就领着几个小厮离开了。

逆着人流走了一段路，虽然有小厮挡着，但是王选还是被挤得有些不稳。稳了稳身子，王选正要再次提步，却不防听到“啊”的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子撞进了自己的怀里，又摔坐在了地上。

24.初遇（3）

“少爷，没事吧？”齐运迅速的扶住王选，问道。

“没事。”王选见齐运一脸担心自己被撞坏的表情，嘴角极其隐蔽的抽了抽。看向摔倒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是一个哥儿，看着只有四五岁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之前见到的苗小子一样圆滚滚的，反而四肢纤瘦，很是苗条，不过王选觉得小孩子还是肉嘟嘟的比较可爱。

想到自家表弟不小心摔倒后那震天的哭声，王选的心里有些纠结，这么小的哥儿要是哭了怎么办，自己是哄还是不哄呢，但是表弟总是会在自己哄他之后哭得更厉害，所以自己似乎也不太会哄人吧，一瞬间无数想法从王选心中划过，不过表面上仍旧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只是眉头微微有些拧着。齐运不知道王选心中的想法，见他皱眉，还以为是因为被撞了而不高兴，想起以往少爷生气的结果，心里偷偷的为地上的小哥儿捏了把汗。

正当王选严阵以待的时候，让他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地上的哥儿虽然红了眼圈，却没有哭，而是迅速起身，不顾擦破的手掌，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这么跑开了。王选对事情的发展有些反应不能，愣愣的看着那个身影从自己身边跑过，追上同样行色匆匆的两大一小，走出自己的视线。

“少爷？”齐运见王选发着愣，不说话，出声提醒。王选这才回过神来，恢复冷冷的表情：“走吧。”心中却是想着原来不是所有的哥儿都和自己表弟一样娇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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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哥儿忍着痛追上静哥儿和田小么么，静哥儿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神色，问道：“怎么了？”草哥儿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现在找苗小子比较要紧，还是不要再给大家添麻烦的好。

要说这苗小子也是比较倒霉，钟掌柜刚领着他去找田小么么他们，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田大夫夫。田么么一看苗小子竟然没有跟田小么么在一起，还是由钟掌柜送过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苗小子不听话，故意和田小么么走散，然后意外被钟掌柜碰到了。想到这，他就心惊肉跳的，今天这么乱，幸亏是碰上钟掌柜，要不然他真出事了自己去哪哭去，因此田么么下定决心要给苗小子一个教训。谢过并送走了钟掌柜，田么么也顾不得还在外面，对着苗小子就开始各种说教。苗小子几次想要解释，都被田么么厉声喝止了，还敢狡辩，真是死不悔改。苗小子尝试了几次，见田么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低着头，一声不吭地随他骂。草哥儿几人找到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嫂么么，怎么在训苗小子啊？”田小么么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苗小子，终于放下了心，有些奇怪田么么为什么对于找到苗小子一点都不激动，反而还严厉地训斥。

田么么见两个哥儿、田小么么，还有一个陌生人为了找苗小子累成这样，心中怒气更盛：“你说说他，整天就会给人添麻烦，我走之前明明都叮嘱过他了，竟然又不听话，让你们找成这样，实在是欠教训。”

“么么，不是苗小子的错，我们是被人撞了，才会走散的。”草哥儿平了平急促的呼吸，替苗小子出言辩解。苗小子可以说是草哥儿看着长大的，怎么能够容许别人这样错怪他，就算是么么也不行。

“什么……被人撞到？”其实田么么之前就听苗小子这么说过，但是他并不相信，现在又听到草哥儿这么说，田么么知道草哥儿是从不撒谎骗人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真的错怪苗小子了。不过被撞到，田么么像是想起了什么，怀疑地看向与田小么么一起找过来的那个陌生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被看的有些尴尬，搔了搔头，嘿嘿笑了笑：“真的很不好意思，这件事都是因为我的错，既然孩子找到了，那我就先走了，先走了……”说完，不等田么么和田大有所反应，就飞快的转身离开了。

几人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都有些无语，不过人都已经走了，也叫不回来了，只能算了。

田么么收回视线，看到站在跟前低着头不说话的苗小子，心中一阵别扭，虽然也有些为自己刚刚错怪他而后悔，但是哪有长辈和孩子道歉的道理，咳了两声，岔开话题：“嗯，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吃些东西吧，下午接着再逛。”

苗小子偷偷的撇了撇嘴，太过分了，无缘无故的被骂，还没有安慰，真是太过分了，忍不住走到草哥儿身边拉着他的手抬起头眨巴着眼睛求安慰。草哥儿刚刚摔过两次，手上蹭掉了一大块的皮，都出血了，不过是一直强忍着罢了，现在被苗小子这么一握，顿时疼的叫了一声。

“草哥儿，你没事吧？”苗小子听他突然叫出来，紧张的握紧了草哥儿的手，连连询问，却没想到草哥儿因为他的动作叫得更厉害了。

静哥儿在一旁看不过眼了，一把拍掉苗小子的手：“难道你没发现你一握他的手，草哥儿就叫吗，肯定是手受伤了。”苗小子本来对于静哥儿打掉自己的手还很不高兴，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哼唧了一声，担忧地看向草哥儿的手。田么么等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来。

苗小子的手一放开，草哥儿一下子好受了许多，虽然还是很疼，却没有刚刚那样厉害了。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的手，草哥儿脸白了白，直把两只手向身后缩去，阿爸么么事情还么办完，现在还是别给他们添麻烦吧。

静哥儿性子急，见草哥儿还要瞒着，索性上前一步拉出他的手，只见一双白嫩的小手上被蹭掉了一块皮，周围还有一些细碎的小伤口，看着很是可怖。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草哥儿受的伤竟然这么严重。那个家伙跑得倒快，要不然自己非得把他……田么么心疼的看着草哥儿手上的伤口，狠狠地想到。

草哥儿尽管疼的厉害，不过还是不想让大家这么担心，扯着嘴笑道：“其实只是看着可怖罢了，伤口并不是很疼，应该只是小伤。”田么么见他疼成这样，还想着安慰自己，心中既感动又难受，这种复杂的感情让他不禁红了眼圈，一句话也说不出。

田大也有很大感触，草哥儿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的令人心疼。但是这个伤还是得尽快处理，说了一声，就这么一把抱起草哥儿向医馆的方向急行而去。

25.过年（1）

天已经很冷了，田大早在一个月前就不再下地，而是待在家里和田么么一起准备过年的事情。因为天气很冷，家里的门上已经挂上了厚厚的挡风帘子，屋子里的炕一直烧着，暖和极了。草哥儿一向畏冷，在这种天更是不愿出门，整天都窝在炕上。

这天下午，草哥儿又照例窝在炕上。想着前两天绣的花还没有绣完，就拿了花绷子出来准备就这么耗上一个下午。不经意间看到手上的那条已经不怎么明显的疤痕，草哥儿不由得想起三个月前在医馆的场景，就这么愣愣的出了神。

那天田大抱着草哥儿一路快步到医馆，还没进门，就开始嚷着要让大夫替草哥儿好好瞧瞧。草哥儿自从三岁后就再也没有被这么抱过，虽然很高兴阿爸的这种亲近，但是自认为已经长大并且足够稳重的草哥儿心中更多的却是不好意思，脸也因为害羞而红透了。这满脸通红的样子倒把田大吓坏了，只以为草哥儿是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而发热了，声音也更加急切起来。后面跟上来的田么么几人看田大这个样子，都以为草哥儿有什么不好了，急得不行，尤其是田么么和苗小子，都急得哭了出来。

医馆里的大夫还以为被抱着的哥儿生了急病，快不行了，没想到仔细诊过之后才发现，只是身上手上擦了几条口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对于大夫的结论，田大等人一开始是不相信的，哥儿的脸都红成了这样，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擦伤，直叫着要换一个大夫重新看诊。就在这差点闹起来的当口，还是草哥儿回过神来，解释清楚自己脸红的原因后才结束了这场闹剧。直到现在再想起当日的情形，草哥儿都是很感动的，毕竟阿爸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急成这样的。要不然，一向老实厚道的阿爸怎么会做出与人争吵的事呢？

虽然草哥儿的伤没什么事，但是回到家后还是被所有人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一样重点保护了起来，这个不让做，那个不让做，总之就是好好休息，少动手，直把草哥儿无聊的不行。

不过这样子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草哥儿的手好的很快，很快伤口处就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疤痕了。草哥儿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手上的快要绣完的绣品就是这之后的成果。

绣完最后一针，草哥儿咬断线头，细细打量自己的成果。嗯，不错，这么久没有动针线，手并没有生，草哥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草哥儿，你又在绣这个啊？”静哥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同时带进了一阵冷风。看着静哥儿因为说话呼出的雾气，草哥儿向后缩了缩，静哥儿怎么就不怕冷呢，自己连看着都觉得冷得不行。

“嗯，正好有时间，就把它做完。外面这么冷，静哥儿出去干嘛去了？”如果没事的话，还是和自己一起在炕上窝着比较舒服啊。

“阿爸叫我去二叔家说一声，今年过年来咱们家一起过。”静哥儿搓了搓手，也上了炕，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真暖和。

草哥儿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自家今年有了那五十两银子的进项，日子过得比较宽裕。过年也不再像往年那样一切从简，草草了事。这段日子，田大和田么么整天都在忙着准备过年，买了足够的爆竹，春联，也买了好多新鲜的食材，田大甚至还特意去村上的屠户家订了一头猪，商量好了过两日送来。苗小子为了这事已经兴奋了好几天了，现在一天到晚跟着田大他们走进走出的，也不知道累。

这说曹操，曹操就到。苗小子掀开门帘跑了进来，飞快的脱掉鞋子，爬上炕往草哥儿边上一缩。他刚刚才进来，身上还带着的冷气就这么传到了草哥儿的身上。草哥儿被这阵冷气急得打了个寒颤，抖了抖身子，将苗小子往边上拨了拨：“一边坐去，冷死了。”

苗小子笑了笑，恶作剧的又在草哥儿身上蹭了蹭，直到被草哥儿忍无可忍的弹了一下额头，才安稳地坐到一边。

“怎么进来了，不跟着阿爸么么？”静哥儿好笑的看着苗小子和草哥儿两人的互动，见苗小子安分下来，插嘴问道。

“阿爸么么忙完了，我先跑回来的，他们估计也快到了。”话音刚落，田大和田么么就相偕走了进来。田么么一进来就看到三个孩子缩在一起取暖，有些好笑：“看你们像什么样子，屋子里还烧着炕呢，前两年没有整天烧炕的时候都过来了，怎么今年就特别的怕冷了！”又对草哥儿和静哥儿招了招手：“好了，该做饭了，你们两跟我一起。”静哥儿和草哥儿这才不情不愿地爬下了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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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几个孩子被田么么压着在院子里贴春联，静哥儿最高负责贴，苗小子负责递，而草哥儿则负责指挥。“往左一点，右边……歪了……”草哥儿穿着厚厚的衣服，衣领竖得高高的，不时从衣领下传出一两句闷闷的指挥声。正当大家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田二一家三口来了。

“啊，齐堂哥。”苗小子见到最后出现的那个少年，开心的一把丢掉手中的春联，跑了过去。

“二叔，婶么么。”静哥儿见他这样，知道暂时是贴不成了，也就从椅子上爬了下来，与田二、田小么么打招呼。草哥儿也跟着打了招呼。

“嗯，你们么么呢？”田小么么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在厨房。”“那我先去帮忙，你帮着孩子们把这个春联贴了。”田小么么与田二说了一声，就往厨房走去。

“诶，采儿，你怎么来了？”田么么忙碌间一个转身，正好看到田小么么走过来的身影。

田小么么快走一步，结果他手中的菜，不过田么么的推辞，径直蹲在水池边洗了起来：“我和田二也没有事，还不如早些过来，还能帮点忙。哎，婶么么，你可别和我抢，咱们自家人，可不兴瞎客气。”田么么见实在阻止不了，也就随他去了。

26.过年（2）

田家正在为晚上的年夜饭忙的热火朝天的，王家这边同样如此。

“老爷，选儿什么时候回来？”王么么与管家交代完年夜饭的一些注意事项，想到了已经外出一个多月的王选，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一起过年。

王老爷对着烟斗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不是送过信说很快就能回来了吗，现在应该是在路上了。”

王么么听到王老爷又是同一个回答，感觉受到了敷衍，哼了一声：“若是选儿晚上之前不回来的话，你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选儿才15，用得着这么一天到晚的使唤他吗，自己忙也就算了，让我也一年到头见不到小子几回……”就这么嘀嘀咕咕的走了，他可不想在待在这里，看到自家老爷那个悠闲的样子，再想想自家整日忙的不见人影的小子，他就恨得牙痒痒。

王老爷见王么么扭头离开，身子一僵，自己这是被嫌弃了？过了好半天才无奈的笑了笑，这又不是自己的错，就选儿那性子，要不是他自愿的，自己能差的动他出门办事嘛，早就被他身上的冷气冻死了……这臭小子果然就是生出来讨债的，他自己有野心想要出去闯，倒让自己来为他在么么面前背黑锅，等他回来，哼……舍不得怪自家夫人，他还舍不得训那个臭小子吗？被嫌弃的王老爷一时间忘了自家小子身上那令人败退的冷气，华丽丽地迁怒了。

远处镇外，正在官道上骑马奔驰的王选打了个喷嚏。

跟着的齐运担心的出声叫道：“少爷……要不咱们歇歇吧，再这么赶路你身子也受不住啊。”他们已经不眠不休地赶了三天路了，除了在驿站换马，就从没停下过，这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啊？到时候生病了，自己在老爷夫人那可得不到好。想到出门之前王么么因为担心少爷拉着自己不停嘱咐的场景，齐运顿时有些胃疼。

王选摸摸鼻子，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自己身子一向很好，怎么无缘无故的就打了个喷嚏呢。难道真的是赶路太累的缘故？可也不对啊，自己现在除了有些劳累以外，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啊？不过，管他呢，看到前方已经依稀可见的黑点，王选将所有想法暂时抛到一边，向后吼道：“继续赶路，前方就是禹城，咱们过了这个城就到家了，加快速度，争取能回家一起过年。”说完，用力一抽马鞭，加快速度疾驰而去。

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同样加快速度，纵马追了上去。他们都是跟着王选出门办事的，都快一个多月没回家了，家里不知该想成什么样了。本来心中对连夜赶路也有些怨言，如今一听王选这么说，那还有什么不满的，都打叠起精神，继续赶路。

终于，在疾驰了快两个时辰之后，王选他们到了。看着眼前的镇子，几人都有些感慨，总算到家了。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王选都有些感情外露，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恢复了冷冷的样子，只语气中还有些微的波动：“好了，都先各自回家吧，明天就休息一天，好好休整一下。齐运，你也别跟着了，齐副总管肯定也等的急了。”齐运本来还想拒绝，经王选这么一说，也想起了家中的父亲和么么，眼神软了软，犹豫了一下，也就和另外几人一起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