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走后他盯着两块巧克力，矛盾了很久选了自认为长相一般的那个——因为他比较喜欢把喜欢的留到最后。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尽量拨下完整的锡纸，拿出巧克力，放进嘴里含着，伴着柔滑香甜却有些许苦涩的感觉去展平锡纸。

有一种假说是巧克力里含苯乙胺，会让人呼吸和心跳加速、手心发汗、脸颊发红，像恋爱时的感觉一样。他觉得简直是扯淡，巧克力就是个甜的夹着苦的容易融化的好吃的东西罢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秦苍的话，发了个短信给秦苍，问对方晚上回去吃饭不。

过了一会收到了“为什么不回去吃？你今晚不要代课了。”

万烨霖也没有多想为什么秦苍让他今晚不要代课，只是回道：今晚那小孩去过情人节了，没课。我回去吃饭，就问一下。不用回了。

直到放学，万烨霖和前面的历年一样空手而归。要说失望他也不知道自己失不失望，因为已经习惯了。

万烨霖自己完全不想一个人苦闷的吃着自己买的巧克力，可他还是在超市前徘徊了一下。明明觉得傻到不行，但还是不知道要不要买巧克力。

送人？给谁？秦苍？不过为什么是给秦苍啊？不管怎么都是他送我吧？我没人送啊！他肯定是一堆啊！而且他今天表白肯定脱离了单身行列！所以不论怎么说我身为矮挫穷伤透了心他应该……施舍一点吧？！

于是他狠下心，转身走了，并为自己那点可怜却骄傲的自尊心的存留而感到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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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苍回家的时间和平时一样，回来的时候拎着个纸袋。

万烨霖看到就猜到了七八，但还是明知故问了一下，得到的是猜到的答案。

他见秦苍平静的把袋子放在沙发上，里面尽是包装精良的巧克力，有的甚至很大一盒。接着他看秦苍放下书包，打开，拿出一个透明的不大不小的盒子，里面整齐的排列着金色锡纸包装的巧克力，递给他。

他愣了一下。然后见秦苍低着头，一只手合上书包，另一只手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说：“给你的。”

“哦，谢谢。”他平静的道谢，接过。感慨没想到秦苍还真给他施舍了一盒。

他又看了看那个纸袋，被秦苍注意到了。

“那是别人送的。”

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盒子，看了看然后又盯着秦苍：“这盒和那些有啥不一样？”

秦苍直起身子，注视着他，说：“这盒是我买的。”

“咋？你要把那袋子都吃完？！”万烨霖有些震惊。

“怎么可能。”

“那你还买啊？”

“因为那盒是我，送给，你的。”秦苍字句清晰，为了让万烨霖明白点还在后面加重了语气。

万烨霖点点头。他有些明白，但又有些不明白。他觉得秦苍完全没必要这么正式的再买盒，毕竟只是作为安慰的巧克力。不过可能也是秦苍觉得怕伤他自尊心才这么做或者这么说的。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笑着说了句：“谢谢。”然后让秦苍先去吃饭，自己乐颠颠的将巧克力放回了卧室后才出来吃饭。

晚饭后秦苍将碗收拾好端进厨房的水池里，然后被万烨霖推搡到厨房门口让去学习。他在厨房门口站着，看到万烨霖在厨房的水池边的背影，心中有种缓慢的、温暖的感觉，让他想把这一切永远的留住。

他无法克制的走到万烨霖身后，紧紧的拥住对方。

有什么从心中喷薄而出，沸腾着，充满全身，然后缓缓静下，充实、温暖，又似乎在暗流涌动。

那一刻他觉得简直美好的难以言喻。

万烨霖僵在那不敢动。秦苍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头在他的肩膀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心跳加快，脸不知不觉滚烫。他突然想起某个晚上。

那一刻像接通后形成的电流的回路，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感受，是慌乱？喜悦？兴奋？紧张？焦虑？他像在天上由云组成的迷宫里。

他听见秦苍低沉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出的气，带着茫然、矛盾，缓缓的问：“万烨霖，你到底明不明白？”

你到底明不明白。

万烨霖想骂秦苍，和平时一样，转身拽着秦苍的领子使劲晃着，说：你以为老子是傻子啊！都这样了老子还不明白啊？！

你倒是一改霸气外露的沉得住气了，我以为是自己自作多情差点面壁思过啊！你握我的手，你教我弹钢琴，你送我花，你为我挨刀子，你在那晚上差点让我在你眼前丢脸，你在机场那众人皆知的一抱，你放假无时不刻的联系，你又是送戒指又是送巧克力……你以为我迟钝到，没感觉？

你以为我是傻子啊？

想是这么想，但万烨霖实际上根本做不出来，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现在的场面。

遥远的微弱的嗡鸣声传来，撕破了所有的氛围。

万烨霖知道不是自己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身后的秦苍僵了一下，于是他盯着墙壁的瓷砖磕磕绊绊的说：“先……你……你先接电话……”

他感觉过了很久秦苍才松手离开，背后突然少了热源，觉得凉飕飕的。

秦苍一边对来电时机感到不悦，一边走回房间，拿起手机，刚好又收到条短信，和之前的未接是同一个号码。

短信的内容是两张图，里面是两个人的简介，一对夫妇，均为在10年前移民美国，其中女的正是带走白铃的人。

女人叫尚叶。男人叫万林。

他放下手机，虽然这个重要的信息，但他这边也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当他刚出卧室就看见万烨霖本在客厅来回踱步，看到他时愣在那，原本褪到了绯红色的脸颊一下子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火红。

万烨霖盯了他两三秒，然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低着头往他这边走，站在他跟前，然后狠狠的抱了一下后放开，认真的盯着他，看起来很紧张的说：“明白？……现在赶紧滚去学习去。”

然后转身就回房间了。

秦苍看着万烨霖的离开，没想到万烨霖比自己还要“婉转”。

他笑着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去找之前那对夫妇的信息。

但不久笑容连带着激动、喜悦冻结在他的脸上，然后破碎。

他在万烨霖家乡的一家医院找到了一份资料，是尚叶的，同时也是万烨霖的。

时间是20年前，万烨霖出生的那天。

第三十八章：不解

当万烨霖的名字出现在资料里时，本来混乱的一切瞬间变成了次要的背景。

按不成文的规定来说这件事是要告诉另外的四个人的，但他却犹豫了。

秦苍无法将万烨霖和尚叶、万林联系在一起。他一边为推翻这个关系找着关系，一边却忍不住的猜想万烨霖和那些事件到底有没有联系。

随着看到的信息越多，秦苍越是没办法不再将万烨霖和那对夫妇联系在一起。直到他不得不承认现实。

一旦有了猜疑的想法就会觉得一切都太巧了。除了人造“能力者”之前就出现了以外，基本上一切都是在万烨霖的“能力”经过训练之后发生的——更准确应该说是在万烨霖那次任务被袭击后的不久。

也许真的是巧合，如果是“镜”，有很多事可以迎刃而解。如果是因为万烨霖会使用“能力”而引起了这些事的话，那这些事应该更早的就发生了。

但万烨霖“能力”的等级没有办法解释其他地区的事，而且本地发生那些将人吓死的事情发生时万烨霖基本上都在家里，所以都不可能是万烨霖造成的。

至于那次的任务，也许和这整件事没有一点关系，只是恰巧而已。万烨霖再被攻击后除了有些嗜睡，他根本看不出万烨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也许真的是太巧了，万烨霖除了是尚叶、万林的儿子以外，和其他事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起万烨霖脸红得如晚霞，别扭的狠狠的抱了他一下，然后明亮的眸子盯着他说：明白？……现在赶紧滚去学习。

也许是尚叶或者万林，毕竟按血缘关系来说万烨霖的父母最少有一个应该是“镜”的“能力者”。也许是别人，路人甲乙丙，无论是谁但都不是万烨霖。他跟那一堆和藤蔓一样缠绕在一起的问题没有任何的关系，一片叶子上的一个气孔的关系也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依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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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烨霖其实还是有点乱，上网各种找音乐听。

他脑袋里有个小人在疯狂的撒欢乱跑着撒小花的同时，他一直为自己之前那种傲娇并如少女般的羞涩感到无比丢人。

明明他想的是很霸气外漏的那种“你以后跟爷混吧”那种感觉啊，但是总觉得好像不太对啊，到底哪错了？

他很想把现在这种矛盾但又雀跃欣喜的感觉告诉别人，但是告诉谁？舍友？好友？家人？

虽然现在大部分人对同性恋保持一种比较平和的态度，但谁知道自己身边真的出了个同性恋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想法和看法？

父亲和阿姨？告诉他们“你们的万烨霖的‘女’朋友其实是个十八岁的男生”？会把他们吓到然后会被苦口婆心的教导吧？

他明明之前喜欢过女生，还是两个，为什么第三次就到男生身上了？难道真是却爱而秦苍刚好出现？

秦苍呢？也许是十八岁的青少年对这方面处于一种朦胧的状况而造成的，身边没人关照，感觉虽然人际关系很广但朋友却不多。也许一直是一个人，而他一直在秦苍身边给秦苍造成了不一样的感受吧？

一切都只是觉得“该是这样”，太感性。但理性起来，又看不透。

他们都在问对方明不明白，但实际上他们自己明白么？

万烨霖一边戴着耳机听歌，一边全神贯注的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秦苍什么时候站到他身边了。

“万烨霖。”

听到身后的声音万烨霖吓了一下，立刻转身看身后。看到秦苍后他将耳机放下来后起身，抱怨道：“你咋悄无声息的，吓人一跳。”

“我敲门了，但你没反应。”

“哦，我在听歌，没注意。咋了？问作业题？”

“不是。”秦苍顿了顿后说，“能进一下‘镜世界’么？”

万烨霖有些不解的问原因的同时找自己的手机去进入“镜世界”。

“戒指也可以吧。”秦苍提醒道。

万烨霖一听到戒指时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看了看后点点头说“哦”，然后虚幻的空间以戒指为中心展开包围了他们。

进入“镜世界”后万烨霖尽量保持平静，但疑问还是不断地转为“念”传递给了秦苍。

他见秦苍在镜的四周打量了一下，向他传达“可以了”的信息，除此之外他没有感受到秦苍的一点“念”。

回到现实环境之中后秦苍紧紧抱住了万烨霖。

秦苍庆幸，万烨霖并没有任何的“病体”。也就排除了万烨霖因“病体”而导致一些事。

他心中的石头瞬间灰飞烟灭。

万烨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他是不是也应该狠狠地抱过去？犹豫了两三秒后他抬起手臂也抱住了秦苍。

安心和温暖的感觉像美好的梦境让人沉迷。

理性什么的滚蛋吧！他心中呐喊着，去感受现在所感受的。

过了一会秦苍才松开他，并告诉他自从他在任务中被攻击后再也没见他使用过“镜”，便想知道他的“能力”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点点头，其实他很好奇在他那么多“念”的影响下为何秦苍居然依然平静到没有任何的“念”，甚至在打量“镜”的四周时居然连一点思考的“念”也没有感觉到。

于是他忍不住问了。

秦苍愣了下，想了想，说：“可能是很平静吧。”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打量的时候没有任何的思考？他想，但没追问，只是点了点头。

＊＊＊＊＊＊

“老师，你说抑郁症是怎么办？”

某天补课的时候万烨霖让少年做题，少年突然打岔问道。

万烨霖觉得眼前的少年活蹦乱跳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抑郁症，但还是不敢大意，认真的盯着他问：“咋了？”

少年看万烨霖一脸认真的盯着他，往后靠了靠：“看我干啥？”然后指着自己问，“你看我像抑郁的人么？”接着放下手，认真道，“是我女友的一个好友，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整个人感觉看起来好像和平常差不多，但她告诉我女友，就不想活了什么的。我女友听了真怕她出什么事，就给我提起来，然后我就想起来老师你了。老师你帮个忙呗？”

万烨霖有些尴尬，他是知道抑郁症的诊断标准，但也只是条条框框，理论知识。现实中个体的情况多少会有些不一样，可能会有很多干扰信息，而且就算诊断出来了他真不知道怎么治疗。自由联想、梦境分析、系统脱敏法、森田疗法等等一堆，背了也不知道怎么实际运用。

但不管怎么样也先大概了解下那个学生是个什么状况，是真的有自杀的念头还是只是抱怨。自杀也不一定是抑郁症引起的。

社会学角度来说，经济拮据、严重疾病、失去亲人或受到虐待、与社会的关系、自杀传染都可能引起自杀。

不同的心理学理论对此也有不同的说明：心理动力学理论认为被压抑的愤怒是自杀的原因；某些精神障碍会增加自杀的危险；认知理论认为绝望和二分思维会增加自杀的风险；冲动这一特征在自杀者中也普遍存在。

生物学认为自杀行为会在家族中传播——海明威家族有五位成员自杀。写《老人与海》的海明威有严重抑郁。他的孙女玛戈科斯，曾是著名模特，但随着她演的一系列电影的失败她的事业走了下坡路。她有神经性贪食症，酗酒，最终在祖父自杀的35周年纪念日服用过量巴比诺酸盐自杀。除了基因理论，许多研究发现自杀和神经递质5-羟色胺偏低有关。还有一个新的理论认为低胆固醇也会导致自杀。

虽然现在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有抑郁症，但实际上并不是“我心情不好我烦躁我对什么都没兴趣”就是抑郁症了——虽然这些都是其中的症状。而青少年总是有那种莫名的淡淡的忧伤，偶尔文艺的写些深邃又忧郁的文字，觉得没人懂自己同时却又希望别人懂自己那种矛盾的感觉，如果万烨霖没记错的话当时青年心理学上好像有说这是青少年里很常见的一种心态，毕竟青春期就是那种又没有儿童天真又没有成年人成熟的那种不上不下的状况。他自己以前也忧郁的文艺过一把。

万烨霖把一些症状对应着问了一下少年：有没有悲伤，情绪低落，兴趣缺缺，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烦躁易怒；有没有睡眠失调，食欲失调，运动迟缓或不安的手足无措的不停改变自己姿势，有时语言也出现问题，完全不动或很亢奋的行为，疲惫、无精打采；有没有注意力不集中，犹豫不决，认为自己无用或有负罪感，自卑，无望，反复出现自杀的念头，令人抑郁的妄想和幻觉。

问了一堆，少年也不清楚，嘟哝道：“我怎么清楚啊，我也不认识，就知道她有点不想活的念头。”

万烨霖白了他一眼，说：“这不是你问我的么，那你知道这状况有多久了不？两周有没？”

“可能有吧？”少年不确定道，“要不然我到时候把她们叫出来，老师你给看看吧。”

“说实在的，我只会些理论知识，实践不会的。而且治疗抑郁症可能要药物配合治疗，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要看的话别让我这成绩都低空飞过、没任何资格证的人看，去专门的地方吧。毕竟关乎人性命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