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烨霖知道秦苍之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了，笑着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别认真。”

“那就不存在你比方的那种问题。”

万烨霖听了后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只能闷着头吃饭。

夜里万烨霖将今天的调查的结果总结汇报了上去，他其实有些好奇为何言墨调查了半天也没有很大的进展，毕竟言墨好歹是个老师，而他只是个学生。可能还是专业上的不同，音乐和心理学还是差的挺大的。

第二天早上他就再一次收到短信，这次的内容让他心惊。

案发地就是昨晚他遇到那四个青年的街道上，而死者就是那四个人。

惊恐的大浪不停地向他抽来，不过在看到详情后他瞬间稳定了许多，尽管有些小波浪，但如山间的河流。

死亡原因和之前的一样，但这次人数却一下子到了四个，尸体直接暴露在街道上，而且地点不论从距离还是环境来说也并不是很符合之前的地点——不是他所圈的几个地点之中。

但不管怎么样万烨霖能确定不是他杀的。

没有监控录像，没有目击者。万烨霖不确定这是不是和之前是同一个凶手，或者凶手的心境发生改变。

接着连着两天又发生了两起，死因、案发地都和之前类似。但重点是，有一处万烨霖当天去过，他甚至使用“镜”去观察四周，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要说异常也是自己又再次发生了记忆断层，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能力”不可能有那么大杀伤力，所以从来没怀疑过自己。

他发现凶手作案频率的速度加快。为了赶紧解决这个任务，他一连几天晚上都在自己关注的几个地方去转，有些地方安了摄像头，照明也充足了很多。

不过还有些地方还是没有很大的改变，他这天晚上去的地方就是。昏暗人烟稀少的小街道，万烨霖还没走几步就开始提心吊胆。

他还是硬着头皮往深处走，过了一会站在一个比较亮的地方，进入“镜世界”。

虚幻的空间里瞬时出现众多的精神体，嘈杂、混乱的“念”一拥而入。万烨霖保持平静，却逐渐感觉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精神体”。

他有些激动，而只是这一点点的情绪外露就已经引起了其他的一些“精神体”的注意，他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那个特殊的“精神体”所传达的“念”上。

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等一系列的想法和惊慌、混乱的情绪。

万烨霖马上意识到是“能力者”，这时大多数的“精神体”已经直勾勾的盯着他了。他大致确定了那个“能力者”的位置，迅速退出了“镜世界”，匆匆向之前感觉到的方向跑去。

还没到地方，万烨霖就闻到了刺鼻难闻的味道，猜测可能是快到垃圾处理的地方了，不禁感慨还真像是悬疑破案剧里的场景啊。

就在这时眼前转弯处突然模糊的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站在那里没有动。万烨霖突然想起眼前的人是犯过好几起案件的“能力者”，自然不敢太过鲁莽。他停下向前奔跑，放慢步伐向前走去。

但还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就停了下来。

并不是他想停下来，而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无法动弹，恐惧像是地狱之火将他包围，将他灼烧。想喊，想逃，又无法动弹。

不是因为环境，不是因为气氛，甚至不是因为眼前可能是凶手的人，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恐惧，这种恐惧感突然出现，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的心跳在不断加快，恐惧快将他逼疯。

这很明显的不是他自身想产生的情绪，这像是被施加在他身上的。

下一秒虚幻的空间以无名指上的戒指为中心，将两个人包裹。

远处的“精神体”清晰可见，慌乱的“念”和记忆的片段传入安之却不是万烨霖的意识中。安之明白了为何言墨调查如此之久也没有任何进展。尽管恐惧感要将他吞噬，但他却尽量保持平静用“念”告诉对方：“我不是与你为敌的。但如果你执意要用‘能力’，为了考虑我自身安全我会立刻将你的‘精神体’及‘链’消灭。”

对方却表示出自暴自弃的态度，恐惧感越发强烈了。

“言墨也无所谓？只要我想我现在也能把他‘消灭’。”

他的这个想法刚出现，恐惧感一下子就想潮水一样褪去。

虚幻的世界逐渐恢复到了现实。

“这没什么不对。

“他们应该尝受他们曾带给别人的痛苦。”

安之平静的说道。他已经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他甚至能想象出眼前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对方应该是穿戴整洁，笔直的站着。长发整齐的披散着，下巴微微扬起，皱着眉，精致如人偶般的脸上是警惕的表情。在狭小、肮脏，充满刺鼻怪味，灯光微弱的地方，笔直的站着，依然如公主一般。

“你太容易让人找到规律，下回找到你的不一定是我或言墨。”

安之说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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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烨霖站在被橙色灯光笼罩的大街上，看着车水马龙，第一个反应是：又这样。

他看了看表，已经到了该回家的时候，而他之前站在街道里里还是半个小时前。

他记得他已经感觉到有“能力者”在周围了，已经见到“能力者”的人影了，已经被对方的“能力”袭击了。怎么现在又站在这里？

他鼓起勇气回到了之前的所在的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在臭气熏天的环境下，给自己打了气加了油，又数了十声，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人生中的第一个凶杀案现场。

他到转角出，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

结果却出乎意料，只有一堆堆的垃圾。

他记下了时间，远离了些垃圾堆，离开了街道——除了不破坏现场的原因外，一个空无一人、灯光昏暗、充满了垃圾味、还可能发生过凶杀案的地方他还是选择避而远之。回到大马路上编辑短信，将先前所发生的，除了自己意识和记忆断层的事以外，详细的汇报了上去。

李啸回了短信，让他在原地等一下。

万烨霖只好给秦苍打了个电话，说是路上可能前面发生车祸了，现在在堵车，可能会晚些回。

秦苍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就是一边接听着万烨霖的电话，一边看邮件里给他的汇报，里面包括万烨霖刚给李啸发的短信息。但他还是只平静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实际上秦苍现在就想去找万烨霖，紧紧抱住他，从此以后将“万烨霖”三个字从“猎影”的中抹去，让万烨霖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凶手的“能力”为“情绪”。虽然报告上写的是“凶手逃走了”，但如果对方要将万烨霖至于死地，以万烨霖的“能力”来说万烨霖绝对就不可能活着。

他实在无法想象万烨霖被恐惧折磨的过程，那比身体上的折磨更让人痛苦。可以让人疯狂，让人崩溃，比死还不如。

是他的自私，当初只想着更多的与万烨霖接触，将万烨霖卷入这浑水中。

第四十四章：相认

万烨霖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一进家门先进了卫生间去洗澡，然后将衣服泡进洒了洗衣粉的水中。由于换的衣服在卧室，万烨霖裹着浴巾直接出了卫生间。

出来后秦苍见他，立刻对他说：“你回去我给你拿衣服。”说完转身往他的卧室方向走。

他不解：“就这么几步路我自己去哪就行了，干嘛还那么麻烦。”然后就站在卫生间门口。

秦苍距万烨霖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将衣服扔了过去，万烨霖匆忙接上，说了句“谢了”。抬头发现秦苍直直的盯了他一会，然后将脸默默的转向了一边。

万烨霖明白了，之前的坦然荡然无存，突然万分别扭，脸微红着回了卫生间去穿衣服。

穿好后他才恢复了平静，出了卫生间，看了一眼还站在那的秦苍，问了句：“吃了没。”

秦苍看着他说：“没。”

他盯了秦苍半天，无奈的喊道：“那就吃饭啊还站那。”

万烨霖总觉得自己一回家就洗澡的行为有些怪异，最终他在睡觉前专门到秦苍卧室，那会秦苍在收拾书包。他站在秦苍面前，告诉秦苍，车堵到移动速度太慢，他是提前下车跑回来的，出了一身汗。

他当然不能说是他在垃圾堆旁边站久了鼻子都失灵了，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这时候秦苍停下收拾，直起身，看着他。

“我案例看差不多了，以后还是和以前一样照常回来。”万烨霖说了后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地面，然后抬起头带着歉意的笑了，“抱歉，你明明这几天学习这么忙，还又让你做饭又让你挨饿……”

秦苍深深注视着万烨霖，沉默，然后伸出一只手捧住万烨霖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摩擦对方的嘴唇，良久，缓缓顺着脸颊的轮廓滑下，直到指尖抵达下巴，离开。

他以万烨霖“能力”等级不够，易给其造成危险并无法抓捕凶手为由，让从其他地区调人代替万烨霖执行调查的任务。

这样的原因很伤万烨霖自尊和自信。他以公谋私，也许是为了万烨霖，也许为了他自己，但总比让万烨霖冒着危险继续调查好些。

怎么样都行，万烨霖好好地在他眼前，什么都无所谓了。

万烨霖不知此时该如何表达，他不清楚秦苍是什么意思。但他看着秦苍的眼睛，感受着秦苍的手指在嘴唇上的轻触，手从脸颊上划过，直到最后温热的触感离开，不知为何却在整个过程中却感受到压抑与温暖的矛盾，像滴在清水中的墨水，逐渐往四周，还有更深处扩散。

他只是想去回应这种感受，便顺应着自己，伸出手捧住捧秦苍的脸颊，像去年年末夜里的一样笨拙的吻上，却迅速的分开，留下一句“晚安”逃似离开。

秦苍看着万烨霖的离开，顿时觉得之前根本没有什么好矛盾。

只是时间没有给他充分去回想和感受那种过程。

半夜他收到短信，里面用英文告诉他：“万夫妇准备回国，他们要回去取钥匙。”

在一片漆黑中他盯着亮到刺眼的屏幕，发短信问：“什么钥匙？”

不久那边就回复：“我不是上帝，不过我猜也许个宝箱？说来你查的怎么样了？”后面还带着个俏皮的笑脸。

他犹豫了一下，回复“没有什么有用的资料”，一夜没有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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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之后不久，万烨霖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他看了看号码显示的地区，是本地的号码，但不认识的电话他一般不接。再者这会又是上课时间，他虽然不听课，但在课上接电话实在是不礼貌，于是挂断了。

过了一会，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这回是短信，来自刚才那个号码。

“小霖，在上课吗？我是妈妈。你今天有空吗？我们见个面好不好？”

万烨霖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面清晰无比的字，一瞬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想拍桌子大喊，但实际上他只是低声的喊了句：“我擦！”然后咧着嘴笑着急急匆匆回短信。

“在上课，我这节课一下就可以。”

过了一会短信告诉他在学校门口见面。

万烨霖一想到一会就可以见到许久未见的父母，就和幼儿园盼着快放学的小孩子一样，在座位上坐不住。下课铃一响，他和周围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立刻窜了出去。

一路上他在想，会不会已经认不出来了？会不会生疏？会不会尴尬？毕竟那么就过去了。

毕竟十五年过去了。

十五年。

他站在校门口，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四周张望。

这个时间点刚下课，大家都冲向饭堂了。今天也不是周五，不去饭堂的也不会像他这样急急匆匆的就向大门口跑。门口没什么人，除了几辆出租车在门口停着以外，谁在门口，一看就知道。

万烨霖有些近视，但还是模糊看见有两个人向他走来。

接着他听见有一个女声喊他：“小霖！”

一个让他无比怀念的声音，虽然是个遥远，但依然熟悉。在十五年的离别后再也没听到的声音，之后只回想于每个童年被殴打辱骂完后的夜晚。

那曾经是他的支柱，他想着父母有一天总会来接他，却在增加的人生经历下和时间的冲刷下逐渐倒塌。

从期盼，到绝望，到平静，到淡漠。本以“为就是这样了”、“无所谓了”，现在又犹如一份大礼从天而降。

上天非要在人觉得无所谓的时候让人感到其实并没有那么无所谓，甚至是很在乎。

他看到新闻或者电视剧电影中演到与亲人相认哭的稀里哗啦的场景总觉得是过于煽情了，现在他尽管没有达到涕泗横流，但见到面时情感像是涨潮，将人淹没，涌出，控制不出。

他看着眼前的男女，记忆中模糊到不能辨认的影像突然清晰起来。与经过岁月的冲刷的中年男女虽然有些许时间留下的区别，但的确是他的父母。

“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万林眼圈发红，声音颤抖，脸上挂着情不自禁的笑容。

万烨霖的声音随着潮水波动，无法克制的颤抖哽咽：“……爸……妈……”

尚叶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万烨霖，将头靠在万烨霖的箭头，流着泪，却带着大大的欣喜的笑容，不停地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三个人情绪稍稍缓和些，万林、尚叶问万烨霖想吃什么，万烨霖看了看时间，如果去吃晚饭回去给秦苍做饭的时间肯定来不及。

“我一会要给一个学生补课，我发个短信给他说一声。”万烨霖这么说道。

万林和尚叶相互看了一眼，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毕竟他们在很久前就从白铃那里多少了解到了。但并没有说出来。

万烨霖给秦苍的短信上说：“我爸妈来看我了，所以今晚不会去吃了，你一定要吃饭啊别真不吃饭要不然我回来把你往死打！”

他按了发送后抬起头，仍带着无法自已的笑，对父母说：“都可以，吃啥都行！”

最后三个人坐在不错的饭店里，万林和尚叶点了一堆菜后将菜单推给万烨霖，问他想吃什么。

万烨霖知道已经点了很多菜了，虽然没有自己自己非常喜欢吃的，但他也不是很挑食的人。于是说已经够多了，不用再点了，将菜单推了回去。

等菜的时候尚叶和万林问了万烨霖很多目前的状况，还问了些过去的生活。

当问到“叔叔家对你怎么样？”的时候万烨霖半天才反应过来，“叔叔”是他叫了十五年“爸”的人。他突然有些不习惯，并为养父感到……不值。

养了十五年别人的儿子，最后还是被生父母打为“叔叔”这个原型。

万烨霖犹豫了一下，问“你是说现在还是过去？”

“过去，到现在。”尚叶笑眯眯的问道。

“哦，还……不错。”万烨霖含糊的说道。

他其实很想问“那你们呢？”

你们这十五年呢？干了什么？去了哪里？

尚叶和万林说对了很多，说他们去了哪里，白手起家赚钱，后来怎样怎样赚了很多，现在到国外去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