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呀。”晏赐坐在学步车里，刺溜一下滑了过来。这辆学步车是仿着现代的样式做的，瑟细心的把木头打磨的非常光滑，保证不会刺伤孩子的小手小脚，小轮子也似模似样，不管前进后退还是转弯，都非常灵活。把晏赐放在里面，就可以不用一直抱着头，做些其他的事，晏赐也很高兴可以到处玩了。这会儿又尿了，呀呀叫着让青换尿布。

“臭小子。”青抽出尿布，轻轻拍了拍晏赐的小屁股。却不把他放回车里，抱起来走向院子。

“车车，车车。”晏赐不干了，扭着小身子，踢着小腿，小手伸向学步车。

“院子里全是土，车车跑不动。”方青严肃说道，用眼神告诉他，我很认真的不允许。

“车车！”晏赐也认真的盯着方青看，末了大叫一声表示意见，小身子拧来拧去，竟然挣脱了方青的怀抱，滑了下去。

方青赶紧一把扶住，吓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没办法，只好站在晏赐背后，双手扶住他的腋下，弯着身子，半扶半抱着这个小臭孩走路。

这下晏赐高兴了，消停下来，迈动小胖腿，在院子里遛弯。

瑟收拾完进来，就看见这温馨的一幕，不由微笑。

“快过来帮我。”方青看见救星，连忙把晏赐交给瑟，扶着腰，一寸寸站起身来，竟然感觉到骨节嘎嘣嘎嘣作响的声音，肌肉也酸痛不已。

“折腾死我了。哎呦，哎呦，”方青半弯着腰，用手指点点晏赐额头，“说的就是你，折腾死我了，小坏蛋。”

“腰很疼吗？”瑟一手抱起晏赐，一手揉方青的腰。

方青气不打一处来，“这死小子，怎么都不肯让我抱他起来，一定要我弯腰扶着，这会儿怎么不哭闹了，故意折腾我是吧？”

“咯咯咯”晏赐笑得欢乐，顺便流出一道长长的口水。

“你俩玩吧，我去做饭。”方青拧拧坏小孩的脸蛋，走向厨房。

“不准再欺负青，小心他真恼了，不做饭给咱们吃，到时候哭都来不及。”瑟严肃的说，晏赐依旧咯咯笑着，又留下一道口水。

“去拔点葱来。”厨房里传来吩咐声，还有哆哆哆的切菜声。

“好。”瑟随手拔下两棵葱，到厨房里去，“你在做什么？”

“我想做个鱼肉丸子，糖醋鱼，清炖鱼，水煮鱼，酸菜鱼，红烧鱼，熘鱼片，好不好？”方青兴奋，瑟拎回来十几条鱼，都够开一桌宴席了，“咱们再喝两杯酒，怎样？”

瑟被一连串从没听过的菜名儿弄晕了头，只能连声说好。

21.接走晏赐

现在方青正在做的就是他的大爱，水煮鱼，系重庆渝北风味。看似原始的做法，实际做工考究，鱼要选新鲜生猛的，又充分发挥了辣椒御寒、益气养血功效，烹调出来的肉质一点也不会变韧，口感滑嫩，油而不腻，既去除了鱼的腥味，又保持了鱼的鲜嫩。满目的辣椒“麻上头，辣过瘾”，方青从来没觉得哪一样菜能像水煮鱼一样，被他长久的热爱着。

这道菜用到的配料很多，好在方青穿过来这么长时间，能找到的都找到了，各种酱料也腌制了不少，不担心做不成。

黄豆芽、干辣椒、花椒、豆瓣酱、姜片、蒜末、蛋清、自家酿的酒、盐、糖、胡椒粉、清汤这些都是齐全的，只有酱油没有，这是没办法的事，方青没那个能力在这种物资贫瘠的社会生产出酱油来，估计味道应该不会差很多，没有就没有吧。

将瑟已经处理好的鱼剁下头尾，片成鱼片，鱼排也剁成块，鱼头剖成两半，用酒、蛋清和适量的盐抓匀，腌制一会儿。

在这个空档，方青开始做五香油，这个油会使水煮鱼特别香，锅中放入油，将八角、花椒、干辣椒、桂皮、香叶放入，用小火加热，直到把香料炸成棕黄色，捞出不要，油就做好了。

“什么味道，又呛又香。”瑟闻着味道，把手捂住晏赐的嘴，生怕呛住小孩子。

“你赶紧的出去吧，”方青头也不抬，手下麻利的煮熟豆芽，铺进深盆里，“这里油烟这么重，对晏赐不好，领他去外面玩儿，等好了我叫你。”

瑟点头，临走前又瞟了一眼炒锅，呦，已经放豆瓣、辣椒、姜蒜开始炒了，看青的动作，是要把鱼头和鱼排也加进去炒匀的，吸吸口水，这么麻烦的菜，肯定很好吃。

方青往锅里再加入酒、糖、胡椒粉一起炒，最后加入清汤，等烧沸以后，将腌制好的鱼片一片片地放入，用筷子拨散，待鱼片煮变色以后盛出来，和汤汁一起倒入铺好豆芽的深盆中，香气越发浓郁了，方青嘴角带笑，每次完成一道菜，都会产生一种成就感，如果身边的人很捧场的话，那就是最让人高兴的事了，把锅洗净，将剩余的五香油倒入，放入干辣椒段和花椒，用小火将辣椒和花椒的香味炸出来，最后将热油浇在鱼片上这道菜就算成了。

“过来端菜！”方青仰着脖子冲院子里喊，看到瑟抱着孩子颠颠地跑过来，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等几个菜都做完，已经傍晚了，凉风习习，不知是什么野花的香气被吹了过来，幽幽的淡淡的，和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越发让人舒适，气氛安静而亲昵。晏赐坐在方青腿上，享受着单为他做的鱼汤蒸蛋，时不时嘴里被塞上一筷子美味的鱼肉。

“怎样，还好吃吗？”方青笑着问，他做完菜以后，背着瑟悄悄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麻布衣服，腰上还拴了一条用彩色石头串成的腰带。不管瑟怎么想，他自己是把这顿饭当成一场正式约会的，干净整洁是一种礼貌，也是为了给对方留下美好的印象，虽然他和瑟可以说是“老夫老夫”了，不必搞这种花哨，可没来由的，方青还是这么做了。

“很好吃。”瑟笑得有些拘谨，感觉好奇怪啊，这顿饭吃的，怎么这么正式！自己都不敢把鱼刺随地吐出来了啊，烤的肉也不敢用手抓，好难受啊，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啊！

“我看你没吃多少东西。”方青看看那还剩大半的烤肉，皱眉，“怪不得你吃得少，穿那么整齐多拘束，还不去脱掉，脏了还得我给你洗。”

是你穿的很整齐很正式，我才这样呀，这是瑟的心声，他当然没敢说出来，只灰溜溜的去屋里脱了特意穿好的上衣，只围着个兽皮裙走了出来，身上束缚一去，整个感觉都不同了，手脚也放开了，撕下大块兽肉放嘴里大嚼：“这些菜真是好吃极了，尤其是这个水煮鱼，又麻又辣，最好吃了，可惜晏赐不能尝尝。等咱们去了瀑布那里，你在做给我吃吧！”

“说到瀑布，我想着那儿一定很美，”方青在现代是见过瀑布的，可能是环境遭到严重破坏的缘故，那水流都是细细的，实在不好看，这里的环境这么美，想必瀑布也是非常美的。“等再过两天，那些伤员应该就能动了可以回家了，那时长者肯定就把晏赐接走了，咱们等晏赐走了就出发怎么样？”

“嗯，好。顶多再过三天，长者就来接人了。”瑟忍住笑，“我这两天去看他们，一个个的，养的油光水滑，长胖了不少呀！躺在那边哎哎呦呦假装疼痛，让伴侣端茶倒水，跟大爷一样，好笑极了！”

“是么？”方青感到很有趣。

“这当然是真的。弄得长老都烦他们，嫌他们一天到晚哼哼唧唧博取同情心，也只有他们的雌性当真，心疼他们。我敢保证，只要他们一能动弹，长者们绝对立马把他们赶出去。”

方青也笑：“长者们也想晏赐想的不行了，天天往咱这跑，”一群老头子天天往这边跑，跟几年没见过一样，抱住晏赐就不撒手，算算，也就十来天而已。

“人老了，就格外喜欢小孩子，何况咱们这儿太久没有小孩子了。”

“没查过原因吗？”七年没有一个小孩子诞生，实在不正常。

“查了，没什么结果，雌性们身体都好好的，族长说，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只好去请教大巫了。”瑟脸色有点不好。

“大巫？”方青没听说过。

“嗯，他知道许多大家不知道的事，能解决大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常年独自居住，也不准别人去看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大巫每次解决问题都要用活人祭天，十分残忍，所以，族长除非遇到灭族的大问题，是不会去找他的。”瑟神情悲痛，仿佛想起来什么残忍的场面。

方青沉默了，上小学的时候就学习过西门豹破除河伯娶妻就俗的故事，那些巫婆就是拿青春少女祭河，害了许多人命，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事发生。看着瑟难过的表情，也难过起来。

“扑哧，哈哈哈哈哈，你还真信啊？”瑟忽然拍着桌子大笑起来，“我哄你的！要真有这种事，你会不知道？哈哈哈哈哈……”没笑完，就看方青铁青着脸也不言语，直直的瞪过来，顿时结结巴巴：“那啥，我就是编个故事，调节气氛，你，这么认，认真干嘛？”

调节气氛？他说的是调节气氛的话吗？

瑟也知道这顿饭是被自己的话给搅合了，只好赔笑，一眼瞥见方青怀里的晏赐已经昏昏欲睡，忙一把抱起往屋里走，感谢这小子吃饱就睡的习惯。

方青看他急急离去的背影，哭笑不得。

次日，出乎方青和瑟预料的，长者们齐齐站在门外来接晏赐了。

“那群臭小子已经好得差不多，滚回自己家去了。我们是来接晏赐的，他醒了吗？”尊笑呵呵的，一点也不觉得一大早来打扰别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刚醒，大家请进吧。”方青把几位让了进来。

22.我们去瀑布吧

几人走进屋里，就见床上堆了几堆块状东西，四面围起，像一座城一样把熟睡的晏赐圈在中间。

“这小子居然又睡着了。”方青露出歉意的微笑，“可能要等等了，他昨天睡得早，今天一大早就醒了，拽着我就闹腾，没想到现在又睡着了。”

“没关系，等等就等等吧，我们这帮老家伙也没什么事儿。这是什么？”尊看着有趣，是麻布做的小袋子，不知里面放了什么，拎起来沉甸甸的。

“这是枕头，”方青把围住晏赐的枕头搬开，查看小屁股下边有没有尿湿，“我拜托如缝的，里面填了荞麦皮，睡觉时枕着可舒服了。”方青刚穿过来那会儿，这个家是很简陋的，床就是简单的木板拼合，上面铺几张兽皮了事，勉强称得上柔软，只是有股子味道，夏天睡着又热的不得了，没多久就能捂出满身痱子来，害的方青连着几晚上都睡不着觉，每天困得恨不得晕死过去。后来方青琢磨着用稻草编了席子才好些。被子也是兽皮，枕头根本就没有。瑟睡习惯了还好，方青只能把兽皮卷卷塞到脑袋下边。

方青每天面对兽皮都快疯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穿越前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师，更是个大男人，知道布是可以用麻、棉、蚕丝做成的，却从来没有研究过如何纺线、如何织布、如何裁剪、如何缝纫，没那个还好更没那个必要，来到这里以后真是充满了无力感。好在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渐渐从远方部族传来了这麻布和织造之法，解决了方青的大问题。

最初拿到布的时候，方青高兴极了，计划着给自己和瑟做几条长裤，做两件T恤，可没多久就发了愁，自己这双手可从没动过针线啊！顶多是小时候缝过两双破袜子，那针脚大的，直顶脚趾头，补了还不如不补。没奈何，只好拿着布去找如，如最是手巧，别人的兽皮都是直接打个结缠在腰上，只有他，用针线细细密密的缝的好好地，找他肯定没错。

果然没让方青失望，如听了描述，很感兴趣，也不做别的了，只琢磨着衣服，当天就妥妥的做了出来。虽然因为第一次做剪裁有些问题，方青已经很满意了。

从此以后，但凡要用到针线，方青就找如。两人研究研究，到真的弄出了不少东西，比如晏赐平时爱玩的大毛绒熊，舒适透气的被子，还有这些枕头。

“这东西真不错，你这孩子倒是心思灵巧。”尊提起一个枕头，拍了拍，簇簇作响，虽然不知道用起来究竟如何，只说这份心思，就让尊高看一眼。

这么多人聚在这里，晏赐睡得也不太安稳，扭了几下身子，揉揉眼睛醒了过来。只是那眼虽然是睁着的，眼神却涣散，一看就知道还犯迷糊呢，看到许多人聚在床前，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宝贝！”几个老头子兴奋起来，争着去抱，到底是尊实力强悍，拨开众人的手抢过孩子抱在怀里，吧唧一个响亮的口水吻印在晏赐粉红的脸蛋儿上。

晏赐咯咯咯的笑起来，奶声奶气的叫：“爷。”

所有人都愣了，还是尊反应快，哈哈笑着：“晏赐居然会叫爷了，你们听见没有，叫我呢！”

几个老头子合伙打击他：“怎么是叫你呢，我听着是叫我呢！”

“晏赐，那个爷是叫谁呀？”尊摸着晏赐脑袋，“是叫我吧？再叫一声，给你奶果吃哦！”“别叫他，乖宝宝，叫我一声。”其余几人不屑尊的贿赂行为，集体鄙视他。

方青看他们都高高兴兴地逗孩子，就悄悄的退了出来。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该做点什么招待呢，想起瑟今天早上还剩下多半只兽肉没有吃完，干脆烙饼吧，烙饼卷肉，应该能填饱这些人的肚子。

挽起袖子，方青舀了一大盆面，倒上水开始和面。烙饼的面要稍微软一点才好吃，不能过硬。摸着手底下的面团差不多了，支起案子，把揪好的面剂子擀成薄薄的片，烙在平底锅里。这边烙着，手底下立刻切肉，也不用切成片，只一顿乱剁，剁成碎肉便好了，等饼子飘出香味，面上酥脆金黄，就翻个面，不一会儿功夫，整张饼子就齐活了。卷上碎肉和菜叶子，就是美味。

正忙得满头是汗，院子里传来一声：“这天也不早了，我们这就把晏赐接回去了。”

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方青快步走出厨房：“别啊，我这边儿正做着饭呢，吃了再走吧！”

“你一个小雌性，没人帮忙，哪能做我们几个兽人的吃食，岂不是累坏了你？”尊连连摆手：“我们这就回去，家里已经做好了，连晏赐的蛋羹也已经妥妥当当的预备着了。”

方青想想也对，若让几个兽人吃饱，起码得做几十个饼子，恐怕到中午也做不完啊！只好回厨房把刚做好的十几个饼端出来：“这是刚做好的，大家尝尝鲜吧！”

“我就爱吃你做的饭菜，味道好不说，花样还多的很。”尊也不客气，当先塞了一个进嘴里，连声夸赞：“好吃好吃！香香脆脆，肉味还挺浓！”末了，眨眨眼睛，“瑟有你做伴侣，真是有福气啊！”

经过一通忙乱，方青送走了几人。走的时候，收拾了晏赐平时用的尿布，小枕头，小被子，学步车，绒毛熊，屋里一下子空空荡荡，让人心里发酸。

胡乱收拾了屋子，心里难受，只想找点事情做，忙起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厨房里还有一大盆和好的面，不如都烙成饼吧。

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青一脸沉痛的在厨房忙碌，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赐走了。”半晌，方青才开口。

瑟也沉默了。

还是方青调整好了情绪，勉强一笑，“我刚烙好了饼，咱们开饭吧。”

饭桌上气氛沉闷，两人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味同嚼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