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儿，幸好姬公子善良，没对你怎么样，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叫爷爷我可怎么办啊！以后不准再这么莽撞了。”

“爷爷，应儿说的都是实话，他们两个男子在一起，本就不合伦理道德，既然大摇大摆的出来了，难道还不敢让别人说嘛？再说了，就算应儿不说，这天下所有人，肯定也会比对他们的举动感到不齿！爷爷，他们可是男人诶，这样……还不算是变态吗？我一个小孩子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别人……”

爷孙两个越走越远，可是那小孩尖锐的话语却仿若冰冷的骨刺一般，深深地扎在姬清曦的心上。

殷君霖倒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向来是我行我素，别人怎么想他，他也管不着，也不想管，只不过看到姬清曦的脸色不好，他的脸色也沉了沉。

“清曦，不要在意他们的话，我不介意的，不就是变态么，我殷君霖愿意为姬清曦做任何事，更别说只是被人指点了几句罢了。”殷君霖满不在乎的说着，希望姬清曦能不再想着这段不愉快的事，毕竟他们明天就要成亲了，他不想不开心。

可惜，姬清曦不但没有开心，反而更加忧愁。清冷的面孔在烟花下褪去血色，苍白的朱唇轻颤，那双黑色的眸珠失了焦距，在这人声鼎沸的繁华盛世中，姬清曦只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立于闹市之中，是那般孤寂。

“清曦，什么都不要想，明天，我们就要成亲了！”殷君霖一把抱住姬清曦，低缓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炽热的体温让他的心暂时得到了温暖。

君霖，你说你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是你可知，我在乎！

君霖，你可知，我真的不希望你因为我而背负这么多的骂名！

君霖，我只有两年可活，若是我死了，那你怎么办？让你一个人面对世人的指责，这让我于心何忍？

静宁公主说得没错，就因为我是男子，纵使我拥有再多，不管是绝世公子的称号，还是五皇子的尊贵身份，亦或者是这副天下第一的美貌，我也不能和你在一起。男男相恋，本就天理不容，世人难解，我怎能为一己私欲，而陷你于不忠不义不孝之地步？

对不起了，君霖，就让我无私一次吧！

对不起了，我要反悔了，君霖！

烟花灿烂，殷君霖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姬清曦，脸上苦恼无比，看到姬清曦那几近绝望的表情，他的心……好痛。可是他问不出口，也不想问出口，他担心会听到什么让他失望的答案。他只希望今天快点过去，只要明天成了亲，一切就会成为定局。

只可惜，一切成定局，亦是两人缘分的结局。

第三十五章

大盛二十四年，五月十六，殷君霖大婚。

这个消息传遍天下，天下人都为之不齿，只因——殷君霖要娶一男子为妃！

本来，殷君霖这个“无敌将帅”，英名传遍天下大江南北，被万人称颂，所有将相都以他为榜样，希望后代子孙也能像他一样，在战场上所向披靡，运筹帷幄。

但是，当殷君霖要娶一个男子为妃的消息之后，那些人只要一提到殷小王爷，都忍不住嗤之以鼻，不想再说什么。

所以，在这一天，安定王府除了几个熟悉的人来参加他的婚礼以外，再无他人。尽管喜庆的鞭炮不断，来往的人却只有烟云京华楼的旧人，还有殷乾月。

殷惜璘并没有来，他正忙着去找墨无痕，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决定要去找墨无痕表达自己的心情，而且他也不想见到殷君霖。殷乾月本来也不想过来，但毕竟他是他们的长辈，更何况，他一直挂念着殷惜离的安危，如今好不容易相认，他自然也是要来主婚的。

喜堂上，充满喜庆的红纱随着夜风轻摆，大红色的“囍”字贴满了安定王府的门窗。喜宴上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冷清。清竹小朋友一直很热情的招呼着来宾，推荐着烟云京华楼的拿手好菜，一百零八位上着靓妆的女子们也不甘落后的打理着，谁让这偌大的王府里根本就没有几个下人呢？（某素：咳，那个，什么的，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大家就当废话随便看看就好，别拍偶哦！）

殷君霖早早就穿好了大红喜袍，有些坐立不安的站在喜堂前，是不是往后院望望，来回走上几步，再探头望望，想要直接进后院把姬清曦拉出来拜堂，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妥，显得自己太猴急，来来回回的，殷乾月看了都碍眼，对着殷君霖直皱眉。

就在殷君霖决定闯入后院去找姬清曦时，红裳的一句“新娘到”，就硬生生将他推回了喜堂中央。

只见从门口进来一个大红色的身影，婀娜的身姿翩翩，脚步轻盈，一身的凤冠霞帔在身，是那般耀眼夺目，红色盖头虽然掩住娇人的花容，却挡不住一身的风华。

殷君霖看着如此装扮的姬清曦，痴了，醉了，在这喧闹的喜堂上，他仿佛只能看到他心爱的人儿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缓缓地向他走近。满月的月华清冷的洒下，如同银色丝带般，让得那向他盈盈走来的妙人儿更具魅惑。

殷君霖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在大红色的喜服下，偏偏还套了一件白色华衫，而且还不知是什么说法，不过既然姬清曦没有反对，那清竹他们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吧！

接过绣球的一端红绸，满面春光的与新娘子一齐步入喜堂，拜起了天地。所有人都沉浸在为姬清曦嫁给殷君霖的不满幽怨中，而殷君霖也处于兴奋状态，根本就没有人发现，殷君霖身边的新娘，胸前居然微微隆起，体态轻盈，却忸怩拘谨，一点也不像是男子应该有的表现。

这新娘，的确不是姬清曦，而是静宁公主。

姬清曦自从听了那小孩的话后，终于有了选择，当夜趁殷君霖睡下后，就来烟云京华楼找静宁公主。

夜风呼啸，树枝被吹得七零八落，风中带的湿气让姬清曦开始心寒，有点冷。客房的小小烛光投影着一位妙龄女子的剪影，曼妙却阴冷。

静宁一直在等着姬清曦的到来，可是一直等到今天，都不见姬清曦过来找她，心里开始打鼓，有点不安。万一姬清曦不在乎这些，硬要和殷君霖在一起，那她怎么办？不过，尽管心里慌了，她也没有冲动直接去找姬清曦，她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药。

这猛药，自然就是应儿爷孙俩。那时他们正好在街边谈论着殷君霖的事，被她无意听到，又看那孩子满脸愤懑的样子，她就知道，这肯定能好好的刺激到姬清曦。毕竟，童言无忌，他姬清自然不能对一个孩子作什么。

她没想到，这成效居然这么好，才过了不久，姬清曦就来找她，真让她有点吃惊，不过吃惊之余，却是胜利的得意。

“公主，清曦选择离开。”姬清曦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想要讨价还价，很直接的就说出自己的答案。只不过，他说的很坚定，心却仿若被上万把刀尖一点一点的穿插着，镇定的身影，掩住了那泛冷发抖的身躯。

“哦？你真的想清楚了？”

“公主要的，不就是清曦这句话么？如今再问，又有何意义。”姬清曦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冷笑道。背对着静宁远眺安定王府，十五的月华很是清亮，殷君霖的房间很突兀的暴露在月光下，他的眼，焦距在涣散。

君霖，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姬清曦原本是想过了今夜就收拾行李离开都城，从此不再踏入都城半步，可是他没想到，静宁公主根本就不是一个善茬，她的眼中钉，岂有不彻底拔除的道理？

“那万一你又回来了呢？亦或者，他又要去找你呢？姬清曦，身为皇家人，心狠手辣是生存的基本准则，你也知道【斩草要除根】这个道理吧，你认为本公主会那么轻易放你离开？”

“公主是想要清曦的命？”姬清曦冷了脸色，但是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伤愁，唇边泛着苦涩。君霖，真的无法在一起啊！男子相恋，天理不容，我和你……终究不能厮守终生！（某素：咳，那个，思维混乱了，一边要准备考试，一边要想着怎样才能让父母接受偶的bf，写的乱七八糟，各位随意看看就好，千万不要骂偶哦！）

“姬清曦，反正你也活不了两年，没了他的日子，你也是生不如死，那倒不如成全本公主一个心愿，岂不是很好？”

“公主想要清曦怎么做？”沉默片刻，姬清曦妥协了。

的确，他也活不了两年，没有殷君霖的陪伴，他活着也的确是痛苦，死了……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只是，心为什么那么痛？早晚都是要离开他的，早晚……都是要死的，他姬清曦此生能遇上这么一个爱他的人，还有什么遗憾呢？

“这是【醉百合】，一种剧毒，杀人于无形，见血封喉，你只要喝了它，一切都会结束。”静宁掏出一只精美的瓷瓶，冷淡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

姬清曦颤抖着接过，看着那张红纸上的【醉百合】三个大字，唇边泛着苦笑。

“我能再等一天吗？明天，让我跟他成完亲……”

“不行！”静宁没有一丝迟疑地拒绝，“姬清曦，明天，我替你嫁他。”

“公主！”姬清曦惊呼着转过身，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冷。

“姬清曦，不要怪本公主不讲人情，【醉百合】是天下第一剧毒，但是药力保存的时间不长，本公主之所以不让你和他成亲，除了私心，自然还是为你考虑，万一你过于留恋他不肯死，那本公主所做的一切，岂不是白费心思？”

静宁冷笑，绝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阴美。清风吹灭了烛光，屋里一片寂静，姬清曦站在窗前，清冷的身影散发着绝望的孤寂。

抬眼不舍的看着殷君霖的房间，修长的手指悄然抚上胸口，心尖的刺痛如同波浪般一起一伏的向他涌来，绝色的容颜苍白，凄美了风华。

“……好，我答应！”

轻飘飘的一句话，风一吹，就散了，绚丽的烟花犹在天边绽放，繁芜一过，无尽悲凉。

西苑的厢房，僻静的房间承载着小小火烛，清淡的烛光在大风中左右摇摆，时灭时亮，一明一暗，显得有些阴森。

姬清曦穿着一身红衣，静立窗前，神色苦涩的看着热闹的前院，泪水悄然从眼角落下。君霖，就连这最后一天，我也见不到你了！

手心握紧那瓶【醉百合】，前院响着红裳嘹亮的吆喝，心狠狠地痛着，神情却麻木了。

“一拜天地——”

喜堂之上，殷君霖满面春光的与静宁拜堂，清竹和红裳等人又哭又笑的祝福着两人，殷乾月勉强扯着笑脸相对。

姬清曦一脸决绝的仰头饮下【醉百合】，泪水再次从眼角滑落。红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如同嫣红的血液在空中激荡。

君霖，好遗憾，看不见你穿上喜服的模样！

君霖，好遗憾，不能在有生之年成为你的新娘！

君霖，若有来生，我定不会再放手。

“二拜高堂——”

喜堂上，殷君霖满脸幸福的看着身侧的妙人儿，与她共拜高堂。

厢房里，姬清曦满脸泪痕，挥笔快速的画出一幅精画，仔细一看，是那副在墨吟轩未曾画完的画。那画上，两人的眉眼音貌是那般熟悉，自然就是姬清曦和殷君霖，栩栩如生，宛若活人一般，完美的演绎着那一画面。

君霖，这幅画，算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吧！

侧脸看着桌上的黄泉剑，姬清曦忍不住再次流泪，手指轻划过那精细的剑身上的纹路，想起了当时他与殷君霖获得碧落黄泉的情景。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情，矢志不渝。碧落何方？黄泉相随！

君霖，希望来生，我们不会在落入这般结局。

“夫妻对拜——”

“轰——”

雷鸣电闪，瞬间狂风大作。虽然喜宴上热闹依旧，但是这惊天旱雷突响，还是让人吓了一跳。

殷君霖本要和静宁进行最后一步，只不过这晃眼的闪电一闪，惊了他的心，再加上这惊天旱雷轰然响起，又让他开始不安。但是抬眼看着对面心爱的人儿，想到他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娘子，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和兴奋。

狂风大作，庭院里的花草被吹得凌乱，残枝满地。门窗被刮得“咯吱”响，小小的烛火被瞬间熄灭，闪电照亮了半边天，露出了姬清曦那没有血色的面容。

腹部传来阵阵疼痛，浑身开始无力，像是喝醉了一般，开始头昏眼花。姬清曦知道，这是【醉百合】的药力，最后望了一眼前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任由眼泪滑落面颊，缓缓地走到了床边，躺下，安稳的睡去。

“是……有人在那里吗？”

“是，我叫殷君霖。”

月华下，他们第一次相遇……

“唉，身居高位，也有很多不得已啊，比百姓金贵又怎样？同样都是人，与其让我一人当王爷，还不如让我陪着自己心爱的人当个普通的百姓。”

月华下，他第一次像自己表明心迹……

“清曦，不要担心，有我在。”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很安心，如今想来，却带着点点的心痛……

“清曦，就算你对我残忍，我也做不到放弃你，你是我殷君霖唯一喜欢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第一次，有人如此不悔的爱他，而且，还是与他同为男子……

“我不是逼你，而是不想你受伤。我不希望在你没有喜欢上我之前，就和你阴阳相隔，我不希望，就连死，也还得在你面前死，清曦，我只想你好好地活着，即使是要我以生命做代价……”

第一次，有人如此在意他，以致于，不顾自己的安危，卑微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他的“不爱”……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用命……保护他。”

第一次，有人对他许下如此沉重的承诺，让他甘心为之飞蛾扑火，即使自取灭亡，他也在所不惜……

“他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唯一会爱的人。”

第一次，他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甜蜜，渐渐陷入深渊，再也逃不开他对他的爱……

狂风大作，暴雨连连，这天气说变就变，硕大的雨滴如同石子般砸落，在殷君霖心上激起千层骇浪。

殷君霖还来不及与静宁对拜，天边响雷轰轰炸响，雨声如同战鼓一般在他的心上连续响起，闪电哗哗的迷乱了他的双眼，闪得让他心悸。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恐慌？

痛苦地捂着胸口，抬眼望向对面的人儿，既是欣喜，却又有莫名的害怕。

为什么会这样？清曦马上就要嫁我为妻，为何心中……还是如此不安？

昔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遥想起殷君霖与自己共度的一点一滴，想起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似被上百只蚂蚁在撕咬，又麻又痒又痛。

可是，痛又能怎么样？

前院的喜乐声在耳边不断地响起，那声“夫妻对拜”在耳边久久不散，他除了躺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狂风混淆着雨水打进了窗子，湿润的风掀起姬清曦的红衣，忽然一道闪电在天边亮起，照明了整个屋子。那袭红衣，宛若在血液中绽放的玫瑰，妖冶却令人生畏，嘴角那抹刺目的血红，又似罂粟般开放，浓郁的冷香，伴随有毒的醉香，开始飘散出去。

君霖，来生……我们再聚！别怪清曦……先走一步！

眼泪再次滑落脸颊，红衣飘落床帏，嘴角似苦似甜的笑，一切变得冰冷僵硬。黄泉剑在风雨夜里不安地抖动，发出低哑的嘶鸣，那幅画尾被风卷起，两人甜蜜而生涩的吻，显得那般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