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讳深吸一口气，将档案袋扔给邱楠。“自己看。”

邱楠喘着粗气，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只是不愿意在谈讳面前示弱，才装作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接过手里的东西，里面是厚厚一打文件。从孤儿院开始，邱楠所有的身份文件都包括在内。心惊地翻到最后一份，邱楠再也压抑不住，将那份领养文件扔到谈讳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谈讳反倒平静下来，脸色也不再那么骇人。“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了。”

“放屁！”邱楠一拳直击过去，却被谈讳轻松握住。

“以后少这么说话，宗彦可不喜欢脏话。”谈讳捏着邱楠的拳头，还有心情调侃道。

邱楠完全顾不上其他，不肯放弃地打向谈讳。“我用不着你可怜！”

谈讳还想再逗几句，却猛然将邱楠拉进怀里，不管邱楠的挣扎，牢牢将纤瘦的身体压制在胸前。“真是……怎么就哭了。”

“呜……呜……”胸口传来闷闷的哭声，谈讳也有些不知所措。

邱楠咬着嘴唇，窝在谈讳胸前不敢抬头，害怕自己软弱的样子被谈讳看到眼中。

胸口渐渐湿润，谈讳叹了口气，安抚道：“既然我是你的监护人，就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了，那副样子还是给宗彦看好了，他就喜欢那一型。”

邱楠就着谈讳的衣服蹭了蹭眼泪，别过脸去。谈讳也不去看他那副别扭小孩的样子，还真有些身为人父的感觉。“好了，回家吧。”

“嘶——轻点！”邱楠叫道。

“你拼命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谈讳白了邱楠一眼，手上抹药的力气倒是减了几分，“既然你要混黑道，就少不了危险。”

谈讳顿了顿，正色道：“除非你有生命危险，否则我不会出手帮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负责。”

邱楠想要辩驳几句，可想到自己今天的表现，只能忍气吞声。

“好了。”谈讳放下手中的药，转身在袋子里翻了起来。“虽然晚了点，不过小楠，生日快乐。”

生日？邱楠意外地看着谈讳一眼，本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居然还真的给自己过生日？

“别那么叫我，恶心！”邱楠道，语气却不是反感的样子。

知道邱楠还在犯别扭，谈讳笑着拿出一支手表。“这是宗彦给你的生日礼物。”

“宗彦送我的？”邱楠眼神一亮，将表夺了过去，急匆匆戴到手上，“刚好。”

看着邱楠兴奋的神色，谈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又举起一样东西。“我的可是很寒酸，扔了也无所谓。”

看了看谈讳手这的闹表，邱楠楞了楞，狐疑地看着谈讳：“你脑子有问题吧。”

话是这么说，还是收下了谈讳的礼物，安置在了床头。

“下次会换一种的。”谈讳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地伸了伸腰。

下次？邱楠抚摸着腕上的手表，第一次对什么事情有了期待。而礼物，一送就送了四年。

7.蠢蠢欲动（1）

“还有多久？”文世朝身边的魏建道。

“还有十分钟。”魏建恭敬道。

文世点点头，脸上一片淡然，心里却始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文世信命，更惜命，若是平时，他说不定早就打道回府了，只是今天他不能走。如今东区形式混乱，他手里的那个码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易主，他急需巩固自己的力量。

只要今天交易成功，自己的火力就能在东区站稳脚跟，文世如此安慰自己，只是空气里危险的味道似乎越来越浓。

“来了！”不知道是谁低叫了一声，文世的眼睛一亮。

远处缓缓行来几辆车，看样子是运送海鲜的货车，但文世知道，下面藏的是价值几千万的武器，也就是他带着亲信等待的东西。

也许在大帮派里算不得什么，但这些武器足以保证他的地位，甚至可以吞并蓝火之类的小帮派。他原本担心路上会出问题，现在看来只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开门。”文世命令道。

货车静静地驶入仓库，文世摆出笑脸迎了上去，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黑洞洞的枪口。

“趴下！”身边的手下大叫一声，文世瞬间瞪大了双眼，却没能躲过射向胸膛的子弹。

“上！”车内的邱楠一声令下，顿时枪声大作。

对方的武器本就很弱，加上遭到突袭，很快溃散开来，谁都逃不掉那颗子弹。

邱楠的枪法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从第一枪起还没有落空过。忽然身后一阵风声，邱楠一扭身体，躲过对手的一击，才发现是文世的贴身保镖，也就是刚才第一个发现问题的人。

“唔！”只是一个闪神，邱楠就被对方按倒在地，手腕被紧紧握住，手里的枪根本派不上用场，加上他们所处的位置隐蔽，邱楠只能自救。

对方显然还不放心，握住邱楠的手腕狠命砸向地面，总算将邱楠的手枪甩了出去。然而近身肉搏邱楠也不弱，两人你来我往，却都不能制服对方。

外面的枪声渐弱，邱楠略一分神，便被对方扔到身后的木箱上，尖锐的棱角划伤了邱楠的小腿。

“唔！”邱楠一声痛呼，弯下身去。对方等得就是这个机会，扑上来死力掐住了邱楠的咽喉，却对上邱楠嘲讽的笑脸。

“啊！”对方表情一滞，却始终不明白身后怎么会多出一把匕首。

邱楠一脚将对方踢开，拔下匕首又在对方心脏处狠狠补了两刀，才将匕首插回靴子里，悄声转了出去。

外面的战斗也很快结束了，黎云迎了上来。

“都解决了，只剩……你受伤了！”黎云意外道。

邱楠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吩咐道：“接下来的事由你负责，我要出去一趟。”

黎云不以为意，朝不远处嚼着什么的青年道：“小仁，给邱楠包扎！”

“别叫我小人！”青年不满地跑过来，“楠哥伤哪儿了？”

“没事。”邱楠结果小仁递过的绷带，随意在腿上一缠。

“这次还要多谢楠哥了。”魏建走过来道。

“哪里哪里。”黎云主动凑上来替邱楠答道，“只要魏老大收下文世的势力后，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就好。”

“那是自然，以后还要靠蓝火多多照顾。”魏建道。

邱楠无意再听他们表里不一的客套，转身走了出去。手下早备好了车，不止邱楠，其他人也要在十分钟内撤离，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地都和邱楠不同罢了。

狡兔三窟，如今的邱楠已经有了足够的积累，名下的别墅也不止一处。受伤或是心情烦躁的时候，邱楠喜欢选个地方独处，只是谁都不知道，他还有另一个秘密的选择。

“宗总，你好像忘记了，现在我也是宗方的股东！”谈讳毫不客气地说到。

“怎么，小楠的生日快到了，你又开始焦躁了？”耳机里传来宗彦的嗓音。

“既然知道，就赶快把东西准备好，否则别想拿到我的企划书。”

直接挂断老板的电话，谈讳解气地勾起嘴角。

“谈总真是大忙人啊！”舒如飞看着身边飞速后退的景色，半是埋怨半是玩笑道。

“抱歉，老板催得紧。”谈讳歉然道，“作为补偿，能否请美丽的舒小姐到我家尝尝新到的波尔多红酒？”

“当然。”舒如飞道。聪明的女人不会阻碍男人的事业，舒如飞也不是真的生气。而谈讳玩笑似的语气正显示出两人关系的亲昵，一定程度上取悦了她。

品酒这回事没有人会当真，才一走出电梯，两人就纠缠起来。谈讳看似急色，但亲吻与接触都是浅尝辄止，他还没有在公共场合做什么的兴致。

哢哒！门锁一声轻响，谈讳搂着舒如飞进了玄关，随手打开了灯。

“谈讳？”许久感觉不到谈讳的亲吻，舒如飞疑惑地睁开双眼。

谈讳迅速恢复了笑容，凑到舒如飞耳边道：“其实，也不是每一次都要在家里。”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离开？舒如飞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室内。

虽然没有过明确的约定，但舒如飞相信，自己会成为这里的女主人。以谈讳的能力、地位和相貌，围在他身边的女人很多。谈讳风流，可一旦选定交往对象后，都不会再招惹别人。算起来，舒如飞是跟谈讳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了。

虽然谈讳每次都不忘记加上那薄薄一层，但她自认为是最适合谈讳的女人，将来也会成为他孩子的母亲，自然不可能放任谈讳被人抢走。

这所公寓她不是第一次来，也在里面过过夜，并没有发现其他女人的东西，那谈讳为什么要临时改变主意，难道真的是想找刺激？

谈讳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眼扫到垃圾桶边缘露出的一角，脸上瞬间沈下来。

“抱歉，我今天有急事，你能先回去吗？”谈讳沈声道。

“什么？”舒如飞震惊道，这么晚了还要自己离开？

“开我的车。”谈讳拿出钥匙，眼神森然，容不得舒如飞反对。

舒如飞知道今天是没有机会了，与其闹僵还不如让谈讳欠自己一次，倒是干脆地转身离去。

解决掉身边的麻烦，谈讳急忙走了进去。原本紧锁的房间此时打开了一道缝隙。

“小楠？回来怎么不开灯。”推开房门，果然看到坐在床边的邱楠。

邱楠冷冷道：“怎么，妨碍到你和情妇快活了？”

谈讳语滞，他就知道，今天是彻底搞砸了。

8.蠢蠢欲动（2）

“别动！”谈讳低声道。

虽然不满于谈讳的语气，邱楠还是老实下来，安静地让谈讳给他上药。原因无他，习惯而已。

动手、受伤，对邱楠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受伤的时候，他不喜欢任何人接近，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不想别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

然而总是拗不过面前这个老男人，邱楠无奈地想。不论自己怎么拒绝，谈讳都能找到机会给自己上药。在谈讳面前，自己早没什么可隐瞒的，也就随便他了。

至于这个房间，谈讳一直给他留着。就像自己曾经说过的那样，这里是他的领地，只要自己不在，谈讳就不会进来。嘴上说不稀罕，心里却舍不得放弃这个小房间，更何况，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好了。”放下手中的棉签，谈讳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滚。”邱楠冷冷道。

“哈？”谈讳毫不在乎地靠在床头。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有床上可以坐。

谈讳的突然靠近让邱楠皱不满地偏过了头，谈讳的身上满是古龙水的味道，一闻就知道去约会了，当然，这次他是直接看到现场版了。

“说吧，今天怎么受的伤。”谈讳的语气严肃起来，“我记得你最近应该老老实实在蓝火里打理生意。”

“我不是商人，”邱楠冷冷道。

“可宗彦是商人。”谈讳随口道。

邱楠的目光冷冷扫过来，他当然知道。宗彦不碰黑道，和自己的联系也大多是通过谈讳，可要做生意，就离不开黑道的庇护。

“我是蓝火的老大，我就该去……”

“杀人放火？”谈讳扭动着身体寻找更舒服的姿势，“你还……”

“我要同意D市的黑道，我要成为黑道教父。”邱楠直直地盯着谈讳，“现在道上已经乱了，我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楠……”谈讳惊讶于邱楠认真的神情，甚至忘了该怎么去回答。

“别碍我的事。”邱楠警告道，“我不会手下留情。”

“可你还不到十九……”谈讳仍试图劝阻。

“我不是小孩子了！”邱楠怒吼一声，忽然涌出的怒火失去了控制，抓起手边的外套就冲了出去。

谈讳看着大敞的门户，伸手揉了揉眉心。“这么沉不住气，还说不是孩子。不过……”身体可不是个孩子了。

关好房门，谈讳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习惯性地点燃一支烟。谈讳闭上眼，黑暗中浮现的是十九岁的邱楠。四年，足够一个少年完成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以前那个倔强的小东西，现在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了，脸上的线条变得锋利，薄薄的嘴唇也学会了不露情绪的虚伪笑容。现在的邱楠，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孤儿了。不过至少，在这所公寓里，他还能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无论如何，”谈讳忽然梦呓般道，“都是我的。”

车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汇成一道道虹影，黑色的车影在纷乱的街道上闪过，引起人们的惊呼和叫骂，邱楠却恍若未闻，别人怎样都无所谓。

急躁，想要宣泄，邱楠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差，却找不到出路。不能和自己的兄弟商量，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宗彦的存在，而原本可以信赖的谈讳却又……

邱楠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干涉谈讳的私生活，可一想到自己的房间外，有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在和谈讳做爱，他就难以忍受。

邱楠能去的地方不多，将车停在稍远的停车场，顺便换上车里备好的T恤、休闲裤和鸭舌帽，转进了红裳街。

自从那几个围殴自己的小混混被自己废掉之后，这里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之所以又回到这里，是因为宗彦。

宗彦不想暴露两人的联系，邱楠几乎找不到机会多看他一眼。关于宗彦的消息都是从谈讳口中传出的，今天宗彦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谈讳特意告知邱楠的。

只是一家普通的酒吧而已，压低帽檐，邱楠顺利地混入了人群中。

“宗彦……”即使在昏暗的角落，邱楠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宗彦。只是那么悠闲地坐着，就有一种令人畏惧的气势，只有他所在的位置显得不那么拥挤。

身体里的狂躁因子一瞬间被压制下来，邱楠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来到舞池了另一端。

宗彦，宗方的总裁，谈讳的老板，也是邱楠的救命恩人。对邱楠来说，报恩这种事情根本不切实际，但他却是全心全意地想要为宗彦做些什么。

四年前的感激与信赖渐渐发酵，邱楠知道，他喜欢宗彦。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以宗彦和谈讳的头脑，不会连这点问题都弄不清楚，只是宗彦从来没有任何表示。

宗彦是个调教师，他喜欢的是能跪在他面前享受皮鞭的奴隶，而不是邱楠。邱楠尝试过，他不止一次地走进调教俱乐部，去观看那些“表演”，却只能感觉到恶心。

所以他要成为D市的黑道教父，只有站得足够高，宗彦才能看到自己。这也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来了！”

“真的是索菲亚？”

“索菲亚的助手上台了！”

动感的音乐声渐渐弱了下去，身边的议论也就清晰地传入邱楠耳中。能让宗彦另眼相待的豪门千金，也是有名的调教师——索菲亚，宗彦就是为她才出现在这里的。

“切！”猛灌了一口烈酒，邱楠冷笑一声，虽然清楚宗彦对索菲亚并没有情人的感情，可还是对宗彦的捧场不满。

在众人的期待中，索菲亚身着皮衣出现在舞台上，邱楠却已经失去了兴趣。这种“爱好”，无论看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甚至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当做一种刺激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