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蛇(生子)下——北羁
北羁  发于:2014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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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归(一)

镇魂殿正上方的一大片天空已经由暗黑变成了瑰丽的深紧色,带着震怒的雷电之力在敖嘉头顶上凝结,然后带着不可违逆的绝对强横一劈而下!

“啊!!!”敖嘉一声尖叫,连七窍都流出血来。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痉挛。

“嗯?”这样雷霆一击之下,敖嘉却没有死?守卫唇边的笑凝固住了,颇有些讶异,他定定地盯着敖嘉观察了许久,突然狞笑起来,总算看出点端疑,“想不到竟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在保你。真是好福气啊……不过……我倒要看看,这一下,你还接不接得下来。”

刚刚那一下几乎将敖嘉全身打得筋骨寸断,这时见雷电之力又在头顶集结,威力不减半分,他嘴边不由划过一丝苦笑,看来自己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敖嘉的耳边炸响。敖嘉受了刚刚这一击,耳朵眼儿里早就流出了血,外界的声音几乎一丝都无法听见。可是奇怪的很,这样的两个字却仿佛叩在他心里似的,让他全身一震,一点点散去的意识又逐渐变得清明。

是他。

剧烈的痛感像一张密密的电网,布满了他的全身,比刚刚那雷霆一击更让他生不如死。不敢……敖嘉迷离着眼神,喑哑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在自己的手上……他不敢回头,自己这样背叛了他,他好怕那个男人会用憎恶的眼神看他。

由于蛇祖的出现,敖嘉头顶上的雷电集结之势略缓,却没有要善罢甘休的意思。

“你说什么?”那守卫不善地眯起眼,原本不怎么起眼的他气势陡然一盛,竟也不逊于蛇祖。

蛇祖从来没有想过他赶了这和远的路,见到的却是这个样子的他。只有他知道,刚刚看那一击打在敖嘉身上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幸好还留了一条命在……

冷冷地看倒在地上的敖嘉一眼,蛇祖心头闪过一丝隐怒。这一丝丝的隐怒压倒了一切,蛇祖竟一眼都没有看那个故意显露实力,向自己挑衅的守卫一眼,反而对着敖嘉冷哼出声,“你不是很强么?你不是要自由么?你不是看不起我,不屑于与我在一起么?还以为你会混得多好?现在还不是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里等着本尊来救?”

没有敖嘉在眼前的日子,蛇祖几乎没有片刻的安生。心心眼眼里念的都是敖嘉,把他看得比什么都紧,发现他磕着碰着了,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恨不能立刻就飞到他身边去。好啊,这会儿总算见着了,所有的思念顿时化做最刻薄的话奔涌而出。

“……”敖嘉恨恨地咬紧唇,闭起眼睛,虽然对这些刻薄的侮辱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的愤怒与伤心还是无法压抑。就是死……也不想被这个男人看不起……敖嘉用力地挣扎了一下,可是只要他一动,肚子里就疯了似的一阵绞痛,让他手足俱软。

守卫看了一眼头顶的雷电之力,电势又开始缓缓汇聚:“如果你让我住手,是要赶着说这些的话,那你已经说完了。”

蛇祖见敖嘉倒在地上,身下已经铺开了一大滩的血,脸色煞白,奄奄一息。又见守卫一副决不通融的表情,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蛇祖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敖嘉也就算了,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守卫也敢跟自己对着干?心头急着,又憋着火,脸色顿时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

“傅眠,你他娘的算是个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让你镇守镇魂殿是TMD看得起你?那个生了你又不养你的老头子让你干这个活,就是因为不想看你在他眼前晃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不过是个畜牲生养的,你也配动本尊的人?”早就对傅眠的所作所为憋了一肚子的火蛇祖早就按捺不住了,刚刚把注意力都放在敖嘉身上,就没留心搭理他,这回可是傅眠自己送上门来的。

傅眠平生最恨别人议论他的身世,蛇祖话虽粗,却是字字扎在他的心上。傅眠这时本要发火,却一眼看到了敖嘉,当下咬着牙笑起来:“这里畜牲生养的可不只我一个人。”

蛇祖冷笑一声,“就算敖嘉是条狗,那也是本尊的狗,你也配与本尊的狗相提并论?”

冷笑,轻蔑的语气……这句话的每个字每个腔调都让敖嘉心如刀割,原来……自己对于他,只是一条狗而已……从一开始,他都要求自己对他要服从再服从,现在想想,这不就是驯狗一般么?

而傅眠则彻底疯狂:“少给我废话!你当镇魂殿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算你是万蛇之祖又怎么样?别以为你有什么特权!我傅眠在这殿前守了上万年,只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乱闯者死!只要是闯殿的,就是只苍蝇也要留下命来,从不问来人是谁!”

“敖嘉!”蛇祖见敖嘉脸色越来越白,心也开始下沉。

“我没事。”敖嘉听见蛇祖叫自己,背对着他吃力地摇摇头,从自己的牙缝里挤出这么三个字。

蛇祖一愣。

傅眠见蛇祖一脸的疼惜,自以为抓住了他的痛脚:“你有种就上来啊?!你伤得这么重,怕是连一道雷也顶不住吧?你这么疼他……不,是这么疼你的这条狗……”傅眠在说到“狗”字时,还恶意地加重了语气,这个字刺得敖嘉两眼发酸。

“蛇祖‘大人’……我告诉你。今天,你上来也好,不上来也好。这个人我是杀定了!你要是上来,你们就一起死,你要是不上来,你就看着他死!总之,务必要让你后悔终生!”傅眠说着,灵力一盛,雷电之力以千万倍的速度聚拢起来,整个死气沉沉的天空被闪电映得有如白昼。

“……”死到临头,敖嘉咬着牙,有些抱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深深地回头看了蛇祖一眼。只一眼,便让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在他记忆里,这个男人一向是霸道的,张扬的,嚣张的,如果他不霸道,不张扬,不嚣张,那也应该是神采飞扬的,那气势至少也该是纵横宇内,无人能敌吧。可是现在,那一头张扬的黑发已成雪,容颜虽不改,但让人一眼看去,好歹多了几分沧桑。

“好。”蛇祖只是一怒,便又回归平静。依然是招牌式的冷笑,依然是不屑的腔调:“你有种就劈死他。看看是你后悔终生,还是我后悔终生!”

傅眠听了这话身上蓦地一寒,这种让人寒入骨髓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敢这样威胁我的人,你是第一个!我一定会好好地奖励奖励你的。听说你在世间还有亲族是不是?平时你没有少照顾他们吧?又是赐药又是赏钱的。我现在身子是不行,但总有好的一天,到那时,我就把他们全族人都绑来,在这镇魂殿外围成一圈,一个一个地掀开他们的头盖骨,用小勺把浆子舀出来给你看……折磨人的手段我可是天生就会的,花样和精彩程度你可不用替我担心。等这两个世家没了,就轮到你母族,然后是父族,最后……”

“你敢!”傅眠一声怒喝,青筋都爆了出来。

蛇祖舔舔嘴唇:“我们魔道中人可没有你们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你知道我的,蛇可是最记仇的。”

“我现在就劈了你!”傅眠极重家族正统,所以就连当初父亲让他困守镇魂殿一辈子,他也默默地忍了下来,不敢有一丝不满。

“哦?”蛇祖又招牌式的冷笑,“谁不知道镇魂殿的雷厉害,但谁又不知道镇魂殿的雷打不到十尺开外呢?你吓小孩子呢?”

傅眠被他一说,竟泄了气,是,没有这天雷,自己奈何不了他。

见傅眠如此,蛇祖神色稍霁:“你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不过几个小钱而已,不值得让你把全族性命都押出去,放过敖嘉,我许诺给你的,定会是敖铭的十倍,而且,还能让老头子放你出去,再不用在这里过这些清苦生活。”

傅眠看了敖嘉一眼,又想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口气,满天声势浩大的天雷瞬间消弥于无形:“不知者不罪,敖嘉只是初犯,加之救父心切,也是情有可原,若不是敖铭的缘故,我也不至如此。是我糊涂了。”

目送傅眠离去,蛇祖总算长出了一口气。能这样简简单单说动他自然是好,要是傅眠不肯放过敖嘉,就连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敖嘉死后,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心力去做自己说的那些事。

“敖嘉。你怎么样?”蛇祖俯下身,小心去扶敖嘉,就在他的手要触到敖嘉的一刹那,敖嘉却向侧避了一避,尽管幅度很小,但还是让蛇祖不舒服。

“怎么?你还没逃够?”蛇祖粗鲁地捏住敖嘉的手,引得敖嘉阵阵颤抖。就这样捏着捏着,蛇祖突然笑出声来,“贱人,你不是很会逃么?看我他娘的不干死你!”

82.归(二)

天底下,没有一种爱情可以建立在缺失的自尊之上。哪怕你再爱那个人,甚至爱到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但只要两个人不相互尊重,不相互体贴,任何爱都只会成为一种再煎熬不过的痛苦。若是这样,还不如不要在一起。没有人会喜欢一直被对方压着,做对方的牵线木偶。

敖嘉抬起头看着蛇祖,抖抖满是血污的唇,一句话都没来得说,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时,已经在蛇窟里了。这个地方还是敖嘉之前看到的样子,阴冷,黑暗,不见天日。只是这次不一样的是,他的身下被人铺了一张厚厚的虎皮,怀里还揣着一个手炉,石室中间也升起了火,照得满室通明,尽管角落里的湿冷味儿还在,但能做到这样已经着实不易了。敖嘉低头看着自己揣着的金色手炉,身上暖暖的,睡意又袭来。

他躺下去,将自己的头枕在毛毛的枕头上,深吸一口气,准备小憩一会儿。

“先把药喝了再睡吧。”

只能听到火花燃烧时的“啪啪”声的房间里突然传出来这么一句,敖嘉身子一抖,几乎是被吓清醒的。

他一回头,只见蛇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石榻前,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嗯。”敖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顺从地支起身子,正想伸手去接那碗药,却被蛇祖挡开。

“我来喂你。”蛇祖低头吹吹自己手里的药。

“嗯。”敖嘉被他这一低头的温柔感动了。他暗暗地叹口气,一定是平时一个人孤苦伶仃惯了,突然有人对自己好,就不习惯了。

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蛇祖坐了一会儿,两人相对无言,想来是他觉得有些尴尬,便起身道:“我外面还焙着调理身体的丹药呢。你喝完药了,我也该吃药了。”

“等等。”就在蛇祖端起碗打算离开的时候,敖嘉突然幽幽地开口,“我心里一直横着一桩事。不问出来不痛快。”

蛇祖的身子一顿,知道敖嘉要与自己摊牌,却没有办法阻止敖嘉说下去。

敖嘉见蛇祖始终没有回过身来的意思,也只好继续问下去。他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心里一直很在乎的事:“对你来说,是不是只是个玩物?”

蛇祖的身形一顿:“你是这样想的?”

这个男人语气中的质问是这样明显。看看蛇祖一头白发,敖嘉低下头去看自己还沾着血污的手指,有些心虚,要说这个男人不疼自己是假的。但这种疼,敖嘉不确定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他担心这种种的疼惜,都只源于男人对自己的一时的兴趣,等这种兴趣散了,他就会变得连草芥都不如。

敖嘉喃喃道:“我不知道。是你说的,而且还在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谎话说得多了还会被人当真呢,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蛇祖回过头,眼神逐渐变得凌厉。

“总之我无法不介意。”敖嘉避开蛇祖的目光,心又抽疼起来。他已经好累了,再也受不起折腾。与其得到了又失去,还不如从来都没有得到来得痛快。

蛇祖不高兴地挑挑眉,也有些生气了:“这有什么好介意不介意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些?连你这条命都是我捡回来的,是个人都该对我感恩戴德,以身相许。怎么?你还想跑?我他娘的就没见过像你这样难伺候的人!我告诉你,你从前没有选择,现在也一样!”

“……”是啊,自己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敖嘉在心里突然有种说不的感觉在滋生,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永远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样也好……

就在敖嘉低着头呆想的时候,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他的头上。敖嘉一惊,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就听到蛇祖低沉的声音,尽管蛇祖极力想保持平静,但敖嘉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气愤的无可奈何:“我真他妈的疯了!我要是只把你当玩具,我怎么会不顾性命去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难道一个玩具比我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么?!我要是只把你当玩具,你在我面前这么嚣张,早就不知道把你碎尸几万段了,还能让你这样囫囵地坐在这里吃水果?我草!你还这么不知好歹……”

蛇祖说到最后,像是要发泄自己心里的怒气一般,按在敖嘉头上的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敖嘉几乎被他的话压得抬不起头来,就在敖嘉忍到极点时,蛇祖的话峰突然一转,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敖嘉被蛇祖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然后蛇祖疲倦的声音响起:

“也罢也罢,他们都说感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之前还不相信,现在总算认了。再陪我一段时间好不好,至少陪我把我的身体养好。我认识的人大多数都老死了,没死的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我这样伤着,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请你再陪我一段时间,照顾我。如果到时候我身体好了,你还是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勉强你,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过回你自己正常的生活,我绝对不会打扰你。我只要求一点,把宝宝留给我……你要是担心我不守信用,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契约。”

听完这些话,敖嘉的脑子突然就“轰”地一下。他想过蛇祖会说很多种话,比如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然后态度强硬地将他留下,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说。他觉得一直加在自己身上的索链突然断开了。

“如果我不答应,你会怎么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敖嘉感觉到蛇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敖嘉心里暗想,要是蛇祖一开口是以“你敢不答应……我就……”这种句式起头的话,他就……他就……等等,他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威胁到蛇祖的??

就在敖嘉搜肠刮肚想自己谈判的筹码的时候,蛇祖无可奈何地开口:“我不想再跟你僵持下去了,这样两个人都痛苦。如果你不答应,我也只好放你走,但这样你走得也很会愧疚吧?你一辈子都会记得你这条命是怎么被救回来的,你一辈子都会记得是谁舍去性命将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你又是怎样背弃了他。与其一辈子都不开心,不如趁着现在,把能还的都一次还清,也省得日后牵挂。我觉得我开出的条件都很合理。”

“那……那我不答应。”敖嘉轻咳一声,脸有些不自然发红。

蛇祖听到他的话,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但还没有等他发话,敖嘉又不自然地接了下去:“我……我会一直照顾你。我是说……等你身体好了以后,我还会一直照顾你……但是你以后不准再说让我伤心的话,不准再侮辱我,而且我还要足够的自由来替我自己做决定。你答应我就留下,让你想赶都赶不走。其实这段时间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还是稀罕你对我的好的。我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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