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蛇(生子)下——北羁
北羁  发于:2014年0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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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冰凉的触感让敖嘉一惊,他本能地想把瓶子推回去,但还不等他有所动作,蛇祖就扑了过来,一脸不爽地盯住他:“你干嘛乱把手给别人牵?”

魂不守舍的敖嘉被他吓到,手一抖,那小瓶子就顺着他的动作滑进了衣袖里,再也看不出一点痕迹:“这是在看手相。”

敖嘉一直在担心装成算命瞎子的黎清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可是黎清修为虽低,身上的宝物却着实不少。然硬生生地撑到看完手相也没有暴露。当然,这也有蛇祖没有刻意察探的原因在。

“嘉嘉……”就在敖嘉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身后的蛇祖突然一抱他,轻轻地呢喃一声。敖嘉以为他醒了,忙把瓶子收好。过了一会儿,听见蛇祖的呼吸又放平稳,这才松一口气。原来只是梦呓而已。

该不该相信黎清呢?黎清给他的印象的确不错。但这种过分热情却让敖嘉无所是从。以他与秦雨烟的关系,独闯紫虚峰也许不算什么,但自己跟他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冒着被生命危险来救他呢?便是日行一善,管得也未免太宽了吧?而且……他现在很怀疑黎清的品性。

66.犹豫(二)

敖嘉想着想着就慢慢睡着了。也许是敖嘉心里一直在考虑黎清的话,不管蛇祖怎么招他惹他,他都是一脸爱理不理的样子,这直接导致了两人在后来这几天里过得风平浪静,连小浪花也没有起一朵。

蛇祖一开始还好,后来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但也没往深处想,以为敖嘉就是简单地闷着了。想来想去,蛇祖觉得自己已经是身为人父的人了,不表示一下也过不去。正好敖嘉没什么衣服,就顺手拉着他上街想弄几件衣服回来穿。

没想到一路上好死不死地要经过一个小药店,敖嘉看着看着就走进药店里去了。

“嘉嘉?你进药店做什么?”蛇祖跟着敖嘉寸步不离。药铺规格挺不错,干净漂亮,还有个老郎中坐在边上打盹儿。

“这几天肚子一直不舒服。老是想吐,又吐不出来,身上也乏得很,我想让人给我看看。”敖嘉这回倒没怎么犹豫,直接就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了。

蛇祖大手一挥,“看什么看啊,他们会治的病我会,他们不会治的病我也会。我给你看看就成了,咱不要伸着手给别人摸来摸去的。”蛇祖心里还想着当时看手相的事儿呢,虽然看的是挺好,但他一直挺在乎敖嘉的手被别人摸来摸去的那一段儿……

“可是你给我吃了这么多药,症状反而更严重了。”敖嘉振振有词。

“……”蛇祖被呛得没话说。心说不是要不是你天天这样上窜下跳又是跑步又是撞车的,至于这样么……其实这个也简单,把人关家里不让出去就是了,可关键是不让人出去敖嘉还老说自己囚禁……爹也难当啊。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敖嘉就已经端端正正地在老郎中面前坐下了。蛇祖本想跟过去,但一看那老郎中瘦得都成人干了,量他就是有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也无力乱搞,心里的醋意就下去了一点点。正巧这个点抓药的人少,蛇祖马上抓紧机会跟老板交流起保胎心得来。敖嘉不配合,他就只能强补了。至于这么一号脉,敖嘉怀孕的事可能会穿帮嘛,蛇祖就更是放心了,一个凡人能看得出什么来?

敖嘉简单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下,把手交给老郎中:“麻烦先生了。”

“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任何毒素的反应。”

敖嘉才坐下,老郎中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又站了起来。

“嘉嘉?”敖嘉的动作太大,蛇祖自然而然地把视线投过来,他的眼神里有一丝疑惑,只是愣了一下,便马上极精明地把目光定在了老郎中的身上。

见蛇祖望过来,黎清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汗涔涔地不住冲敖嘉使眼色:“快想想办法!别让他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嘉嘉……”蛇祖向敖嘉的方向踏了一步。眼光却如盯住了猎物的鹰隼一样没有离开黎清分毫。

“快!快!”黎清像只在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切地跺起脚来,大难临头的感觉让他连声音也不觉走了音,活像一只被渔网网住无法脱身的鱼。

“没事,”敖嘉不动声色地抖抖自己新买的衣服,“从没穿过这么考究的衣服,我刚一坐下,想到会把衣服压坏,就又站了起来。”

蛇祖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柔软了,他不屑地撇撇嘴:“你当本尊是住在贫民区要饭的叫花子么?只要你喜欢,一件衣服算什么,你就是穿一件扔一件,本尊也绝对供得起你,还能保证不带重样的。”

见敖嘉不出声,蛇祖又笑起来,忍不住亲昵凑上去,双手放肆地在他胸前拧了一把,舔着他的耳朵低低地道:“你要知道,跟着本尊的好处可远远不只几件新衣服这么简单。”

“成熟点!这是在药铺里!”敖嘉狠狠踩了蛇祖一脚。倒是不是他对蛇祖有成见,只是因为在他心里,就算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也不可以在街上肆无忌惮地做这些动作。不管是爱还是相爱,都是两个人的事,而这些属于两个人的亲昵动作,应该在私下里做,爱是用来感受的,不是用来炫耀的。这样明目张胆地放在街头,太不分场合也太没有分寸了,也不怕闪瞎了路人的眼。

蛇祖露出一脸计较的表情:“谁敢管我?”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敖嘉。他也很不喜欢做某些事的时候有人在边上看着。

蛇祖继续回去跟药铺老板交流孕妇的安胎之道,黎清也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真是险,要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发现,就是神仙也难救。

“他对你真是与众不同。”敖嘉才收敛好神色,一坐下就听黎清这样酸不酸甜不甜地来了一句,“不过你要知道,所有的爱都有保质期,别看他现在这样对你,总有厌烦你的一天……”

两三句话入耳,敖嘉还算不错的心情立刻糟得无与伦比。是不是所有的爱都有保质期他不知道,但他的心情已经变质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敖嘉皱起眉。

黎清一怔,他已经觉察出敖嘉的不耐烦。他定定地盯着看了敖嘉良久,最后还是直截了当地道:“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出毒素反应。”

早料到他会这样问的敖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挑挑眉,开诚布公地道:“我没有吃。当然不会有毒素反应。”

“你为什么不吃!?”黎清的声音陡然拔高,但马上又像怕人发现一样硬生生地压低,“你知道你手里那瓶药花了我多大的代价么?你知道我为了帮你,我又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为了收敛我身上的狐族气息,我每三天就要强忍着痛苦剔一次狐骨!而你手上的这瓶药,是毒帝萧烨临死前用自自己元神配出的剧毒,一条尾巴代表一条命,我用三条尾巴的代价才从那个老女人手里换出来……而你却还犹犹豫豫地不动手!我这样不计一切代价地帮你,你还……”

“这也正是想问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计一切地帮我。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你说过一个求救的字!”听了许久的敖嘉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他冷冷地爆出一句,像是被蛇祖那种一贯冰冷的神色传染了,敖嘉的侧脸也冷硬起来,看得黎清心上一颤。

敖嘉不开口则罢,一开口就说中了结症所在。

黎清沉默了,敖嘉也沉默了。就在敖嘉以为黎清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黎清却又动了,他先是干巴巴地笑一声,那声音莫名的脆弱,让人听了几欲心碎:“我让你反感了么?对不起。你要知道,我只是想帮你而已。也许你觉得我有些多管闲事,但如果你在我的处境里,我相信你也会像我一样做的。毕竟你我都不是冷漠的人。”

黎清凄然一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雨烟究竟出了什么事么?”黎清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便手将自己的领口解开。敖嘉本来只是随便地看了一眼,但没想到一看之下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黎清的身上,密密麻麻地都是深浅不一的伤口,但让敖嘉震惊异常的不是这些,而是黎清锁骨处的那个齿痕。

黎清的脸上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帮你的原因,我们的命运何其相似!看到今天的你,就好像看到当初的我自己……脆弱、无助、生不如死却又不能自我了断,对自己的处境无能为力……”黎清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回忆那些事须要极大的勇气似的,“我们一族是九尾狐最偏的一支血缘,在狐族中受尽欺凌。在别的狐族不断诞生新的圣阶级别狐族首领的时候,我们一族却一代不如一代,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天阶而已,不知不觉,我们一族已经成了天狐族中最弱一支。而别的血脉贪图我们族中的天狐之血,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敌当前,为了换来我们全族的生存,我的父亲把我送给了我们狐族当时一个赫赫有名的前辈做男宠,希望能得到一丝庇护。”

敖嘉心中一颤,已经被他刻意忘却许久的回忆被黎清的话重新勾了起来。

“呵……”黎清的唇边淡出一丝苦笑,敖嘉不见他那微闭的眼中是什么样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那种无以言喻的悲伤,“无休无止的虐待,看不到尽头的肮脏生活。你还能跑,但我呢?从我被父亲献给他之后,我就不是我自己的了。为了我的族人,委曲求全,曲意逢迎……我用尽混身解数来讨他的欢心,可是最后……”

“最后怎样?”被黎清这种悲哀的情绪感染,敖嘉也不由跟着难过,忍不住发声询问。

“还能怎样……”黎清的眼睛红了,轻蔑地一笑,像个喝醉的人,“后来他腻歪了我。不但背信弃义,还不分老幼,血洗天狐殿,杀光了我们全族人,抢走天狐之血……”

“那你……”

“本来说好每十年来探望我一次的小妹久久没有来。”黎清垂下眼,“我趁他大醉之际悄悄回了族中一趟。由天狐殿到无径之路,一路上白骨累累,而我小妹,我最钟爱最贴心的小妹……”黎清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声音也颤抖起来,“我小妹被人剖开了肚子,高高地挂在树上,肠子流了一地,是被人活生生地……而我父亲则跪在树下,头盖骨被人掀开,一副到死也在哀求的样子……”黎清闭起眼,再睁开时已经狠戾之色尽现,“从此我发誓再不相信任何人。”

敖嘉从来没有见过黎清露出过这样的杀气,他的心上一寒,居然生出一丝怯意。他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只好轻飘飘地道:“也许屠杀你们全族的另有其人……”

“我问过,他认了。”黎清露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他说只要是狐族,怎么可能不对天狐之血心存幻想呢?他还问,如果是我,在天狐之血与一个小男宠之间,又会选择哪个?他就是这样,习惯于斩草除根,决不留后手。”

“所以什么情啊爱啊,在种种天材地宝面前都不堪一击。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只有手里能弄到的利益是真的……哈哈。”黎清笑起来,这个笑看在敖嘉眼里却让他不寒而栗,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心中对黎清构建起来的形象完全坍塌了。

67.犹豫(三)

“这就是我不能接受雨烟的原因。”黎清长长地叹一口气,“我毒杀了他,却无法毒杀他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阴影。一人要完全和过去自己划清关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只能尽力把这些影响降到最低。可每次我一靠近雨烟,想要与她更进一步,过去的种种就如梦魇一样在我心里纠缠不去,为了让她死心,我不辞而别,用娶亲的方法逼她对我绝望……他已经毁了我……”

敖嘉被他说得心中一动。他脸上露出一种正在深思的表情,最后敖嘉长长地叹息着,握住黎清的手:“对不起,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也很谢谢你为我做的牺牲。”

黎清眼中一亮,正要说什么,敖嘉却没有给他机会,他下面的话已经缓缓地说出口:“但是对不起,我还是不能按你说的做。”

黎清的过去的确很悲惨,也很曲折。在情感上敖嘉很同情他,但一码归一码,若一个人总是听从感情来做决定,那这个人就真的蠢透了。

“哦!够了!”黎清忍无可忍地拍了下桌子,一副相当恼火的样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在你的面前有一个最好的机会!这个机会可以让你一劳永逸地摆脱那个让你永世无法翻身的恶梦,而你却决定让它在你手中陨落!”

但敖嘉似乎已经铁了心,他只是镇定地坐在那里,黎清这些话并未能给他造成丝毫影响,任他说得天花乱坠也不搭一句话。

“我看透你了!”黎清的眼睛在那瞬间变成魅人的幽蓝色,深深的,如同一泓深泉,看不到底,却有种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吸引力,“我一直以为你会跟那些目光短浅的人类有所不同。而今天我才知道,只要是人,就都是一个样。亏我还这样用尽全力地来帮你,亏我还对你有所期待!”

敖嘉有些烦躁地皱了下眉。

“看看你自己!我以为你是冷静沉着有头脑有主见的人,可是到头来又怎么样?那个男人几句话就把你哄上天,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真以为自己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呢……明明知道再走下去只是一条死路,但还是心存幻想,期待会有奇迹出现。你就等着吧,等着他把你整个地吞掉,连骨头也不吐……”

“够了!你说的一切都明白。”敖嘉的脸色黑起来,忍不住出声截断他。

“明白?”黎清这样认真地看了敖嘉一会儿,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你明白还非要走这条路?哦,也许你甘愿用自己余生的痛苦来交换这片刻欢愉。”

敖嘉握紧了拳头。

“哼,你就是这样的人,你们人总是这样,鼠目寸光,永远只相信自己希望的事。”黎清露出轻蔑的神情,“贪图安逸,自欺欺人,你们总是这样。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告诉你!你总有一天要后悔!”

敖嘉的眼睛因愤怒而眯起来。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好让自己绷到极致的神经和缓下来,尽力用他听起来最平和的声音道:“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这是你逼我的。”

黎清一愣,然后将自己说的话从头到尾都过滤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大的纰漏之后,这才迟疑着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是为了我在考虑么?”敖嘉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你仔细想想你的计划,你真的有为我考虑周全么?第一,我给我自己下毒,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下完毒之后蛇祖并不想保我怎么办?你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给我脱身,可是这是剧毒,吃下去了,没有人救,我要怎么办?等死么?”

黎清突然觉得嘴里有些发干,但他只呆了片刻就又开口:“天下没有绝对安全的计划。只有冒非常之险才能成非常之事,你想脱身,既不想付出代价,又不想冒险,天下哪有这么好的馅饼砸你头上?你看我连剔骨之痛也忍了,还付出三条命的代价,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在冒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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