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鞘+番外——酥油饼
酥油饼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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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孤峰道:“死在此处,神不知鬼不觉,果然好地方。”

武女子叹气道:“城主肯为大庄出手,府主感激不尽,绝不会恩将仇报。”

贺孤峰道:“他会与不会,与我何干?”

武女子干笑道:“城主武功独步天下,当然无所畏惧?”

贺孤峰问席停云,“你呢?”

问得简短,却意味深远。席停云自是领会了,“我自然站在城主这一边。”

武女子苦笑道:“有千面狐相助,天底下还有谁能困住城主?”

贺孤峰道:“阿裘在何处?”

武女子道:“我也不知。府主只是命我恭迎城主在京师住下,并未提及阿裘何日到京。待我先回天机府,查明一切,再向城主禀告。”

他这番话说得谦卑,令贺孤峰面色稍缓,“嗯。”

武女子离开后,席停云问贺孤峰:“我们在这里住下,还是另择居所?”

贺孤峰道:“如今的京师,有哪一处方横斜看不到?”

席停云道:“若城主不想府主看到,他便不会看到。”

贺孤峰眼底微含诧异,许久才道:“我以为你是方横斜的人。”

“从来不是。”

“哦?”

“我视他为生平仅有的至交。”

“哦。那你还帮我。”

“因为我相信府主。”

“皇上视我为眼中钉,视方横斜为心腹。你觉得他不会趁机杀我?”

“不会。”

“哦?”

席停云道:“府主未必是君子,却绝不是伪君子。”

贺孤峰别有深意道:“人不是一成不变的。伪君子和君子有时候是并存的。”

席停云不欲与他争辩,淡然一笑道:“我肚子很饿,不知城主可否让交谈与用膳并存?”

“……请。”

用膳完毕,武女子到访。

贺孤峰正坐在院中擦剑,席停云执壶浇花。

武女子笑道:“我似乎打搅了。”

贺孤峰道:“有消息?”

“不错。”武女子道,“阿裘已入京。”

“在何处?”

“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决战在明日正午,镇远镖局。”

贺孤峰缓缓收剑入鞘,“很好。”

正午。

镇远镖局。

门户大敞。

虽有不少江湖中人事先闻讯赴京,但都卡在盘查那一关,因此此时镖局中除了镖局原本的人之外,只有官兵。

贺孤峰下马车之前,突然问道:“你猜,这些官兵是希望我赢还是希望阿裘赢。”

“城主介意么?”

贺孤峰冷冷地推开车门下车。

席停云慢慢收敛笑容,一个人在车厢里静坐了会儿,才钻出车厢进府。

镖局静极。

士兵木然地守在镖局各处,镖局中的镖师被分派到练武场周围。

明明到处都是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席停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脑海渐渐放空,心在胸腔砰砰直跳,像随时要蹦出来。他放缓脚步,慢慢地走进练武场。

贺孤峰背对着他,身影峻拔如山峰。

可他的第一眼还是给了那个一身张扬红色,头发高耸如塔的少年。

贺孤峰道:“阿裘呢?”

霍决道:“败了。”

贺孤峰眼睛扫过他手中的枪,“用你的枪?”

霍决目光斜斜地扫过贺孤峰的肩膀,死死地盯住站在他身后的席停云,“不是谁打败阿裘,你就留在谁的身边吗?我赢了,你为何还不过来?”

席停云浑身一震,茫然的眼神渐渐清明,忽而笑道:“这只是我与城主的约定。”

霍决眯起眼睛。

“我与王爷,似乎并无此约定?”

“没有吗?”霍决垂眸,眼神极厉地扫过他的双手,看不到白玉扳指之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贺孤峰突然插进来道:“你打败阿裘,我只要打败你,约定便可照旧。”

“当然不是。”席停云闪身站到两人中间,对着贺孤峰道,“我与城主约定的是阿裘,只是阿裘。”

贺孤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点头道:“不错。不过阿裘已败,我们的约定自然没有再遵守的必要。”

席停云暗松了口气,感激道:“多谢。”

霍决一抖手中红缨枪,“无关约定,一样可以比。”

66、穷追猛打(六)

贺孤峰居然点了点头道:“不错。”

席停云皱眉。

贺孤峰接下去道:“可惜这里不是个好地方。”

霍决眼角扫了眼周围林立的官兵,不屑地扬了扬嘴角,正要开口,就看到席停云突然道:“既然阿裘已败,为何还要来京师?”

贺孤峰看着霍决。

打败阿裘的是霍决,那么能够让阿裘改约的也只有霍决。

霍决走到席停云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

席停云回头,耳边突然一热。

霍决贴着他的耳朵道:“跟我回南疆。”

席停云心头一乱。

事情急转直下得太快,层层迷雾让他裹足不前。

论威胁,手掌南疆的霍决比贺孤峰更令皇帝心生忌惮。他若真的只是想让自己回南疆,那么在打败阿裘之后,直接书信一封知会他便可。若是为了与贺孤峰一较高下,那么平顶山岂非更加方便?为何一定要来京师?

是另有因由,还是为势所迫?

霍决见席停云迟迟不答,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终于全黑,“你还怪我之前隐瞒你?”

席停云一怔,心中隐隐恍然。不错,自己之所以想得这么多,都源自于上一次的欺骗。所谓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无论心底如何说服自己谅解,到底不能完全释然,再也不能像当初那样坦然信任。

“这次,我只是来迎接我的南疆王妃。”霍决顿了顿,道,“我保证。”

席停云无声叹息,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们不如……”

霍决道:“我等你。”

席停云尚不及领悟他言下之意,就见他手持长枪,朝外走去。

“……”

是了。霍决千里迢迢约战阿裘已竭尽全力,如今南疆正值内忧外患,正需要他回去坐镇。

席停云怔忡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像被一指穿透,装满的情感从漏洞中缓缓流泻,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明明站在地上,却好像脚踩棉花,轻飘飘地不着力。

“他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贺孤峰道。

席停云定了定神道:“城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贺孤峰道:“自然回来处去。你呢?”

“我……”席停云迟疑了。在来之前,他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下半生在平霄城度过的事实,可短短一瞬间,这个未来的预想就被完全推翻了,快得根本没时间让他细想。

贺孤峰道:“回皇宫?”

这是最理所当然的选择。他是皇帝所任命的大内总管,皇宫是他的归宿。可席停云的心却明明白白地排斥着这个选择。

贺孤峰道:“去天机府?”

席停云暗道:去天机府等于回宫。皇帝绝不可能放任自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择木而栖”。

“去南疆?”贺孤峰缓缓道,“还是跟我回平霄城?”

席停云讶异地看着他。

“无关约定,你是平霄城的客人。”贺孤峰道。

席停云道:“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贺孤峰道:“我为何提出条件为你出战?”

“不错。”席停云,“我原以为是因为紫纱夫人,后来方知不是。”

贺孤峰道:“你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晚了么?”

“不晚。”

贺孤峰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你以前不问,是因为你只把我当做交易的对象,所以答案如何,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如今你问我,是因为你将我当成了朋友,而且还是个可能今生今世都无再见机会的朋友。”

席停云道:“我高攀了。”

“朋友之间何谈高攀呢?”贺孤峰负手道,“我提出条件之初,的确是看中你的易容术。可真正有了机会的时候,我才知道,易容术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代替那个人。因为我喜欢的,本就不是他的容貌。”

席停云想起霍决第一次见到自己面容时的眼神,心湖微起波澜。

贺孤峰道:“现在,是因为我把你当做了朋友。”

席停云终于露出笑容,“有城主这样的朋友,我此生足矣。”

“哦?”贺孤峰道,“如此说来,你要跟我回平霄城?”

席停云笑容微顿。

贺孤峰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席停云见周围官兵和镖局诸人都没有动静,才放心地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就看到武女子骑马疾驰而来。

马至门前仍不肯停,径自朝另一头奔去,而武女子却从马上一跃而下,落在地上晃了晃方才站稳,可见马速之快!

贺孤峰停下脚步,挑了挑眉道:“方横斜又有新花样?”他显然已经想通武女子之所以跑来带路,是防止他在路上探听到阿裘已败给霍决的消息,以免半路折返。

武女子闻言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眼睛却盯着席停云,“霍决带人硬闯皇城!”

席停云双耳一轰,不可置信道:“什么?”

贺孤峰扬眉道:“好气魄!多少人?”

武女子道:“十二个。”

贺孤峰若有所思地看向席停云。

武女子吹了声口哨。之前那匹扬长而去的马又跑了回来。他将缰绳塞入席停云手中,“府主说,你的生辰快到了,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你一匹夜奔千里的骏马。”

席停云抓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眼底有着一抹不敢置信的迟疑。

武女子道:“府主看人一向很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南疆王已经惊动了京中卫,若是不快点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席停云想到霍决深陷千军万马的狼狈模样,心里提起的吊桶终于重重地落下!情之所系,终不能自欺。纵然重蹈覆辙,也好过畏葸不前,来日痛悔。

他抓着缰绳,猛然翻身上马,对贺孤峰抱了抱拳,才对武女子道:“告诉府主……”

武女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席停云道:“一纸书信,愿效犬马。”

武女子笑了笑,在马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一掌,马呼啸而去。

贺孤峰道:“你会把话带到吗?”

武女子道:“你为何觉得我不会?”

贺孤峰置若罔闻地抬脚上车,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句废话。

武女子道:“祝城主一路顺风。”

贺孤峰淡然道:“方横斜不惹事,自然顺风。”

“呵呵。”

席停云骑在马上,内心跌宕起伏,嘴里五味杂陈,脑海思绪紊乱繁杂,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他说的等,竟是这样个等法!

马穿过大街,直冲皇城。

京中军马队迎面而来,未至跟前,长刀已出!

“放肆!”席停云拿出大内令牌,“还不让开!”

京中军中尉见到令牌,微微一惊,道:“来者何人?”

“席停云!”

“原来是席总管。”他慌忙命人让路,再转头,已人马无踪。

他身边的副将道:“大内总管怎会出现在此?”

中尉道:“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应当是知道南疆王闯皇城,所以前去护驾吧?我们不必管这么多,天机府让我们守住各个路口,以防南疆王的同党进出,我们照做便是。”

“是!”

席停云好不容易冲到皇城前,发现情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霍决等人已经被京中军重重包围。

皇城守军正架起弓箭袭击。

“住手!”席停云大喝一声,亮出令牌。

京中军和皇城守军同时一怔。

席停云抢过身边士兵的刀,冷冷地对准霍决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皇城,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霍决将枪慢吞地从士兵身体里拔出来,傲慢地挑了挑眉毛,“普天之下,只有我的夫人才能让我束手就擒。”

席停云心中暗咒,“你以为你还能逃出生天吗?速速投降,求皇上宽赦才是上策!”

霍决定定地看着他。

席停云咬牙道:“尊夫人知道,一定也会同意的。”

67、穷追猛打(七)

霍决嘴角弯了弯,突然将长枪丢向他。

席停云将刀换到左手,右手抓住枪,冷声道:“还不随我去刑部投案!”

他刚要调转马头,就被京中军拦住。校尉道:“南疆王罪犯谋逆,请许我派人护送尊驾。”

席停云冷然道:“跟在后头便是。”

“是。”

京中军派出一队在前开路,其余人分别包围左右和后方。

席停云暗暗皱眉。如此阵仗,要如何脱身?

霍决老神在在地驾马到他身边,“你在京城有私宅吗?”

“没有。”其实宫中有头有脸的内官在皇城外设私宅是常事,只是他孑然一身,闲暇时又喜欢跑天机府,私宅有了也是空置,因此并未置办。

霍决道:“除了皇宫,你住哪里?”

席停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与朋友聊得晚了,便在朋友府中住下。”

“天机府在何处?”他问。

席停云道:“前方不远。”

“会经过吗?”

“你想做什么?”席停云警觉起来。有了闯皇宫的前例,他实在不敢小觑霍决说的每一句话。

霍决道:“当做娘家。”

席停云摸不着头脑,“娘家?”

“新娘不是要从娘家出阁的吗?”

“……”席停云道:“为何闯皇城?”

霍决道:“看他不顺眼。”

他口中的他自然是皇帝。

席停云默然。这个理由貌似很像霍决的性格,可是与霍决相处久了便知道他绝不是这样不顾后果之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它必然的理由。

“我想赌一把。”霍决突然道。

席停云皱眉道:“赌什么?”

霍决道:“赌你肯不肯为了我的命,跟我走。”

席停云怔住。

“这里有皇帝,有方横斜,有武女子,有贺孤峰,还有很多我不知道却被你留恋的人。可我只有一个。”霍决顿住,双耳微微泛红,眼睛却坚定地望着前方,“要赢他们,只有拼命。”

席停云猛然低头,两滴泪落在手背上,很快被他擦去,再抬头,除了眼眶微红之外,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他轻声问:“想好怎么离开了吗?”

霍决伸出手。

席停云将长枪放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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