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万里心+番外——猖狂
猖狂  发于:201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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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铛再也无处可躲,她看到影五的头颅掉落在车辙下,四处还有杀手们的尸体,地上的泥沙沁透了他们的鲜血,变成一片脏污的红。

“不……不要……”铃铛瞪大了双眼,一点点地向后挪动,企图逃离这刽子手的尖刀。

然而她只感到深入心脏里面的冰凉与锋利,然后是难以忍受的绞痛,她的身体忍不住的痉挛,最后——便倒在了战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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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战星取倒抽了一口气,额上全是冷汗。

军医将药粉一点点的倒在他背后的箭伤上,这箭伤不是很重,只有不深不浅的一道,在射来的时候被铠甲片刚好挡住,故镞头并未全部进入肉中。

军医见战星取倒抽冷气的模样,忍不住和他调侃了起来:“鄙人一直听闻战将军纵横驰骋于战场上的时候总是身先士卒,视死如归,为何今日一个小小的箭伤就让将军直冒冷汗呢?”

战星取偏过头白了没大没小的军医一眼:“明明是你故意将这药配得这么烧伤口,现在竟取笑起本将军来,是不是从没享受过马鞭的教训,要比其他在军中的人要猖狂一些?”

军医立即陪笑道:“当然、当然不是……这药虽说是配得烈了些,但是效果很好,像将军身上的这点小伤不出三日即可痊愈。”然后拿了绷带赶紧为战星取裹了起来。

帐外忽鼓声大作,又是敌袭。

战星取连忙穿好了衣服和盔甲,直跨上马就奔了过去。

看封华正走在前方,战星取向他道:“快准备掠阵,这次我们一举攻到蓟县去!”

封华惊讶的看着战星取:“诶?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随即又苦笑道,“曲逆现下可是有十多万叛军屯积于此,哪有那么容易攻破的?”

战星取看封华这副颓丧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喂喂!打起精神点儿,你现在可是在战场上,自然要练兵秣马,选士厉兵,时刻准备着战斗……”

“报!——”未等战星取将那一套说完,就有人的通报声打断了他,“常山郡郡丞安涉带兵前来支援我们了!”

战星取皱眉道:“他来是做什么?在广阳郡反了的时候他死活不出兵,现在倒是来得快,哼!”

二十五:海决

自莫紊死后,秦烾在宫中几乎算是被禁足了。

这一日,他去了永昌殿看望静妃海斯予。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见海斯予正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不免轻笑一下。

待悄声走近一看,却发现海斯予哪儿是在睡觉,明明是正伏案哭泣。

秦烾嘴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只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海斯予的肩上。

他感受到他接触到海斯予的那一瞬间她身体僵硬,但是随即她还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将脸埋在臂弯中闷声问道:“陛下来此是有何事?”

秦烾坐在席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她。

海斯予闷闷的声音传来:“……请陛下回避一下,待臣妾梳洗一番,再与陛下温存……”

秦烾听闻后,便站了起来,走到院中,看着院中一株发了新叶的梨花树。

一个小男孩从梨花树后钻了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冲着秦烾眨呀眨……

秦烾刚还在惊异这永昌殿怎么冒出这么大只小孩儿,忽又想起,原来自己日前曾答应过静妃,可以将其弟海决带入宫中,由她亲自抚养。

秦烾刚要向着这位舅子打个招呼,然而身后却传来了海斯予的呼声:“陛下,臣妾已梳洗完毕,请陛下进来吧。”

秦烾只好对着海决歉意的一笑,转身走进了屋中。

他只见海斯予虽是笑着的,但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强颜欢笑。秦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抚摸她的小腹,感受着其间孕育的生命。

他问道:“爱妃方才为何而泣?”

海斯予顿了一会儿,叹道:“大约还有一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秦烾嗯了一声。

“臣妾知道……”海斯予慢慢的说着,“臣妾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腹中的孩子。”

秦烾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冰寒了起来。

“海家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臣妾和海决的性命皆因陛下的‘皇帝’身份得以保全。但是臣妾也不得不为自己想一想了……”她欲言又止。

秦烾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斯予有何要求?为夫自当为你一诺无辞。”

海斯予闻言便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汹涌欲出的眼泪,那滚烫的泪水砸在秦烾的手背上,在他的心脏上烫出一个烙印。

海斯予带着哭腔道:“御史大夫大人已去,前将军的祭日必定不晚了。臣妾知道自己也终究逃不过一死,还请陛下保住我海家血脉——将妾弟海决安排一个好去处,莫要让他卷入其中。”

秦烾一把推开海斯予,再也不说话。

海斯予跪在了簟席上,向秦烾重重地一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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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烾密召廷尉公孙龙和国尉顾冶入宫。

公孙龙与顾冶在承明殿门口相遇时,都相互惊讶了一番。

小金子神色严肃地领着两位进了殿中,让公孙龙和顾冶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谁知道这皇帝又要翻起什么花样来了呢?

但是当皇帝牵着一个小孩的手慢慢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俩的时候,俩人在心底都大惊不已:从没听说过后宫中的那位妃子曾给皇帝诞下这么个小皇子的。

皇帝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后,嘴角抽了抽,而后让宫人们服侍着他们坐下了。

顾冶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陛下,这位小公子是?”

秦烾摸了摸海决的头发,道:“国尉海漠的独子——海决。”

公孙龙沉吟了一会儿:“不是说海漠的夫人带着独子在去回往北地娘家的时候遭到山贼的劫杀,全部下落不明吗?”

秦烾暗瞟了公孙龙一眼:这件事不是你去查的吗?还要装!?

“总之这孩子还是在朕的宫里,朕想着该是给他安排一个去处,毕竟在这皇宫里,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皇帝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语气果断决然,竟是不容人再做多说。

公孙龙看着安静地跪坐在皇帝身旁的海决,捏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天,问道:“陛下是想要臣或是国尉大人来做这件事?”

秦烾讽刺道:“自然,两位爱卿既然不敢直面郑原,那么就替朕在暗地里做些事也是好的。”

顾冶这时突然开口:“陛下是想要培养这孩子?还是只要这孩子今后有个安稳日子?”

秦烾望着海决的眼睛,笑了笑:“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才能得到二位大人的垂青了。”

海决看着秦烾的笑容,也跟着不明不白的笑了起来,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什么样的处境中。

秦烾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若跟着公孙爱卿,那自然是从文;若跟着顾爱卿,那自然是习武。”

公孙龙颇有些委屈的说道:“照陛下的意思,不管海公子愿不愿意,只要海公子被我们当中一人看中了,那他都得朝着那方向走。”

“自是如此。”

公孙龙摊开手,首先弃权:“陛下,还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微臣生平最讨厌小孩子了。”

秦烾又看向顾冶:“顾爱卿,辛苦你了。”虽说是在说着客套话,但是脸上的冷意却是丝毫未减。

这是皇帝的妥协,为将来的反击的妥协,但也是对他们对莫紊之死不作表态的警告。

海决将一个小包裹背在背上,朝着秦烾挥手道别,看那样子竟是没有丝毫紧张或是惶恐,想来怕是在昨夜,海斯予就告诉了他些什么。

秦烾对着海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目送海决登上马车从皇宫大门离开。

马车的背影愈来愈小,轮辙声愈来愈模糊,直到宫门紧闭,秦烾才转回承明殿。

回到承明殿中,已有一人等候于此。

秦烾并不意外,径直走进房中,拿了一张薄毯搭在她的肩上。

海斯予急急忙忙地就要下跪:“陛下之恩,臣妾无以为报……”

秦烾连忙扶起她:“你都以身相许了,的确是无以为报了。”随后宽慰道,“只要爱妃顾好腹中的孩儿,朕一切都答应你。只要以后别动不动的就要报什么恩,我们本是夫妻,有何‘报’不‘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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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宁此时跪在主将营帐中,听候战星取的命令。

他们已在今日早晨攻破了曲逆,现下封华正往东追击散乱的败军,且已打算在三日内拿下龙脱,但是为何前将军却不见一丝喜色?

战星取将目光从帐中悬挂的地图上一开,看向了地上单膝跪地的戚宁,问道:“你能够确认那支箭是直朝着本将军来的,而不是因为什么失误才导致那支箭飞向了本将军?”

他丝毫不放过戚宁的任何一个动作,即使是呼吸的频率他也在关注着。

戚宁昂然抬头,大声答道:“是!末将可以确认!射箭人箭法之准简直堪称出神入化,是直朝着将军您心脏处的,如果不是将军在当时立即策马向前,拉开了与射箭人的距离,导致箭势在射中将军的时候太弱,将军那时很有可能被一箭毙命。”

战星取锁紧了眉峰,道:“我知道了,戚宁,你退下吧。”

二十六:予兮

乱琼碎玉,六出纷飞。

密缀金铃,风起玉振。

海斯予不顾雪夜的风寒,打开了窗,看雪花纷飞中的一弯钩月,耳边是风铃的脆响。清浅的月色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愈显苍白。

雅秋侍立于身旁,有些担心地问道:“娘娘,外面风雪交加的,还是关上窗,去暖暖身子吧。”

海斯予浅浅一笑:“不了,今夜月色如此之好,本宫怎忍心舍月而去?”

雅秋无奈,只得抱来了狐裘披在静妃的身上,然后又是端了暖炉放在窗前。

“娘娘,尽早关了窗,去睡下吧。”雅秋用钳子拨动着炉中炭火,一边道。

海斯予只是仰头看着几乎被雪遮住的月亮,回了一句:“雅秋……本宫总觉得有很多事都还没有做完,心里一直憋闷着。”

雅秋问道:“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想那么多,只要自己顺心什么都是好的。娘娘天生金枝玉叶,竟也有不痛快的时候?”

海斯予转过头,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往日也没有想过许多,倒是今夜,不知怎的,总觉得有各种不畅快。”

说罢,关上了窗,慢慢地走回了榻边,坐下默默地想着些什么。

雅秋又是将暖炉从窗边重新搬到屋中,正弯下腰时,却听见窗外一阵嘈杂的响声。

海斯予也似听到了响动,问道:“雅秋发生什么事了?”

未待雅秋回答,从门外慌慌张张地闯入一个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娘娘!……殿外有一大群卫士包围了永昌殿,外面的人根本不准进来!”

海斯予惊慌地就从榻上站了起来,急忙地就要走出去看看究竟是出了何事,雅秋连忙扶起她。静妃怀孕已有八九个月,并不方便走路。

雅秋忙道:“娘娘怀有身孕,快请坐下休息,外面的事就由雅秋来张罗。”

海斯予突然软下了身子,扶着额,很是痛苦的闭着眼,脸色更是由苍白变为了惨白。

雅秋大惊,问道:“娘娘,您是怎么了?”

却见海斯予气若游丝的答道:“快找稳婆和太医……”

雅秋急得额上冷汗直冒,没想到静妃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就要生产,哪儿有这般赶巧的事?

雅秋扶着海斯予躺上床榻,安慰着:“娘娘莫急,雅秋这就去找稳婆。”而后指着正跪在地上惊呆了的小宫女,“你!快去殿外问问那些卫士是发生了什么事?”

海斯予躺在榻上气若游丝,雅秋在榻前急得团团打转。

她拿手绢擦拭了静妃额上的汗珠,安慰道:“娘娘莫急,雅秋这就出去找太医。”

“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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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殿。

“‘先王不能尽知,执一而万物治。’此处‘执一’谓掌握根本之道。”郑原翻着书简耐心地给皇帝讲解。

秦烾早已熟悉了他所讲授的,是讲的《吕览·有度》一章。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此时却像是忘记了政治上的纷扰,潜心地投入到了治典解经中,宛如一位严谨恭谨的学者。

秦烾心中极是烦躁,郑原往日不来讲经教学,非要在今日趁雪而来,另他大为不解。

郑原看着皇帝有些恍惚的模样,只道:“陛下,学问之事,重在专一。”

秦烾不自在地回答道:“朕是在想,《尧问》中‘执一无失,行微无怠’的‘执一’又是何意?”

郑原想了想,指甲在竹简轻轻地刮动,答道:“陛下应问的是前一句吧?”

——我欲致天下,为之奈何?

秦烾手上不稳,竟然将茶水荡了出来,湿了衣袖,他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换到另一只手中,将打湿的袖子藏到了身后。

郑原看着秦烾故作镇定的模样,笑了笑:“舜答:‘忠信无倦,而天下自来。’”随即追问,“陛下,记住了吗?”

秦烾保持着面上端庄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还未等郑原继续授课,外面就有人的脚步声响起,但是却极其轻盈矫健,怕是一位武功高强之人。

来人在门外毕恭毕敬道:“陛下,卫士育新求见。”

秦烾有些为难地看着郑原:“只是丞相授业未完……”虽说口中是如此答着的,但心里早就厌烦了与郑原这种独处。

郑原站起来,将书简全部放进了木箱中,向皇帝一鞠躬:“无碍,臣已完成了今日的功课,臣就且退下了。”说着,就真的走出了门。

秦烾疑惑地看着郑原的背影,而后道:“宣,传卫士育新进内。”

前些日子,因为育新在秋狩中及时向郎中令育青通报了皇帝有危险,故秦烾向育青提出让育新进入皇宫做了卫士。

育新进来的时候脸色青白,极是可怖。

秦烾皱着眉头,看着育新跪下,深深地低着头,满身的雪被屋内的暖气融化,湿答答的滴落在席上。

“育卿,是有何事?”

育新抬起头,不忍地看着皇帝,嘴唇颤了颤,而后嗫嚅道:“静妃……去了。”

秦烾瞪大双眼,手中的杯子落在案上,摔碎了,茶水顺着案沿打湿了衣摆,而后身子就要无力地滑倒,然而一手却摁在了碎片上,鲜血直流。

育新看得心惊胆战,慌慌张张地一手拉住了皇帝。

秦烾摆摆手嘶哑着声音:“无碍。”随即撕下了衣角,包裹在被划伤的手心处,“走,跟朕快去永昌殿。”

说着,就步履维艰地步出了房内。

育新咬牙看着皇帝踉踉跄跄的模样,也还是跟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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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秋来到正在殿门外持枪鹄立的卫士面前,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将这永昌殿包围得个壁垒森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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