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乖不乖？”穆景之抱起女儿，亲了亲她。

“很乖啊，沈爸爸还夸我了呢！”穆念念很骄傲的显摆。

“没错，没错，念念很乖！”沈飞卿对东方错使了个眼色，心里面忐忑的很。

“作业做完了吗？爸爸带你去睡觉好不好，明天我们就回家！”穆景之抱着女儿，顺着沈飞卿指着的方向进了客房。

半个小时后，穆景之轻轻地关上房门，坐在两个好友面前，低声说道，“说吧！”

沈飞卿苦着脸，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说啊！

“你不想说？”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定在东方错的身上，“那你说吧！”

“我们知道的也不多，都是通过电视报纸看到的，夙怀笙的公司被他父亲收购了，然后就是夙怀笙马上要结婚了！还有好像是夙怀箫似乎要转院了，应该是要到北京去。就是这些。”东方错摊了摊手，有点无所谓的样子。

沈飞卿在一边听着都想揍他了，还就这些！这些就应经足够把穆景之打入地狱了，要是再来点什么岂不是挫骨扬灰！

“那个景之啊，你别想太多，或者这其中有什么差错！”沈飞卿狠狠的瞪了一眼东方错，然后冲着穆景之笑的灿烂。

穆景之看着两人不做声，似乎是在消化刚才那些话，三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后，穆景之才开口，“夙怀箫什么时候转院？”

“不清楚，这是八卦报纸报道的，因为夙怀笙的婚期将近，所以大家对夙怀箫的事情又上了心，从医院里传来这样的消息，不知道真假。”东方错回道。

“景之，你别钻牛角尖，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沈飞卿要哀嚎了，“换一个角度看，这样也挺好，他早晚得结婚，早结总比晚结强，而且如果夙怀箫去了北京去，也许就醒过来了，这样你就自由了！是吧！”沈飞卿已经要蒙了，他不知道怎么劝，让他放弃吧，又觉得夙怀箫那边不行，让他坚持吧，这夙怀笙要结婚了，这太乱了，他知道穆景之爱夙怀笙，他也知道穆景之觉得愧对夙怀箫，要是两人能在一起，然后一起照顾夙怀箫也没什么不可以，可是现在这乱成一团，到底该怎么办？

“我没事，我不会乱想。”穆景之淡淡的笑了一下，看着茶几上那份皱皱巴巴的报纸，想到那人说的那句话，眼睛闪了闪，“我一定会找到他的！不管真相如何，我都要听到他亲口对我说！”

“你……”沈飞卿怔了怔，接不下去话。

“那今晚就好好休息吧，给你留了晚饭，吃完了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东方错接过他的话，站起身走向厨房。

“景之，你真的没事吗？”沈飞卿还是不太相信，明明那个时候那么激动。

“没事！”穆景之给了好友一个安抚的笑容，然后也走进了厨房。

晚上的时候，穆景之侧身躺在女儿身边，看着窗外。想到刚才他从吃饭到睡觉这段时间里，沈飞卿都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似乎是怕他做什么傻事一样，他就不自觉的翘起嘴角。他能做什么傻事呢！那人的保证仍然声声在耳，他知道男人说得到做得到的！要是没什么苦衷一定不会这样突然的没了音信，然后又传出他要结婚的消息。而且叶泉他们也联系不到，仅仅是他回家的这二十几个小时里，夙南星就出了手，而且动作迅速！从他家公司出事开始，甚至是他父亲患病住院，再到今天这些事，这一切都应该是计划好的吧，夙南星找准了他们的致命弱点，一击即中！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听女儿的呼吸声很平稳，穆景之轻轻地翻身下了床，到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了东方错放在那上面的烟，一根一根的点燃。久违的烟草味道弥漫在空气里，曾经如此亲切的感觉现在却疏离的让他有些无措，他不是想抽烟，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双唇太寂寞。

第二天，送了女儿去上学，穆景之便又去了夙怀笙的公司，可是去一个人都没有，透明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通知：本公司已被夙氏收购，若有事请到……

看着那张纸，穆景之的心沉了下来。

然后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赶紧往夙怀笙的家赶去。夙怀笙曾说过他很少回到那里，或许夙南星并不知道夙怀笙有那个房子，可是等他在门前敲了整整二十分钟都没有人来开门的时候穆景之有些绝望，他找到小区的管理员询问，“先生，我想问3栋71A这几天有人回来吗？”

管理员查了一下，“你是说夙怀笙夙先生家吗？他搬家了，前天下午搬的。”

穆景之只感到轰的一下，眼前发黑。

“先生你没事吧？对了，你是不是穆景之穆先生啊？夙先生搬家的时候还留下一个箱子，说是有位穆景之先生找他的话就把这个箱子给他。”管理员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行李箱，交给了穆景之。

看着自己的行李箱，穆景之淡淡的道了声，“谢谢你了。”

拖着那个箱子，穆景之走到了小区的花园处，坐在椅子上把箱子打开，里边就是些他带过来的东西，原模原样的又装了回去。穆景之突然没有了知道真相的勇气，夙怀笙搬了家，把他的东西换给了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在这些事实面前，男人的承诺似乎一文不值，早就如同冬日里飘下的雪花一样，化进了土里。

穆景之低垂着头看着，心里面痛得要死，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望太多，当男人在电话里说道“我永远都不会弃你不顾”的那一刻，他的心确实是动摇了，他想自己或许可以放开那些罪恶，只是跟那个人好好的在一起。可是，梦境美好的不真实，破碎的却是那么彻底。这是他的报应吗？报应他的自私胆小，报应他裹足不前，报应他太异想天开！

穆景之拉上箱子，站起来，既然是报应那就报应的更彻底一些吧！

医院里很安静，尤其是高级病房，医生护士走路的时候连呼吸都是屏着的。

穆景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穆老师，你回来了！”郁天白看上去很憔悴，他坐在病床边，似乎知道他会来似的，毫不惊讶。

“箫箫还好吗？”穆景之走过去，看病床上的人气色很好，“听说他要到北京去？可以吗，这么远的路会不会不安全？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醒过来，所以非去不可？”

郁天白静静地看着他，“你都知道了？怎么不问我阿笙的事？”

穆景之的心刺痛，但是他掩藏的很好，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那不重要，只要是他决定的我都不会反对。”就算他真的要结婚了，也无所谓，只要他想，他愿意，就可以。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北京，这两天箫箫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他的手指都会动了。”郁天白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他抓起夙怀箫的手，“箫箫，穆老师老看你了，你高兴吗？高兴的话动动手指！”

穆景之睁大了眼睛，看道夙怀箫小手指轻轻的动了一下，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动作，要不是仔细观察的话几乎看不出来，但是他真的动了！这说明他不但能听到别人的话，他的肢体也能够收他自己的控制了。

“医生怎么说？”穆景之很激动，难道，难道他真的要醒过来了？

“医生说这个现象很好，希望越来越大！”郁天白亲了亲爱人的手背，“他会醒过来的，或许就在这段时间里！”

穆景之一下子跌坐在边上的椅子上，他现在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夙怀箫终于要醒过来了，终于，终于要醒过来了。

郁天白转过头，皱起眉头，“你知道阿笙的事了吧，你也知道我们公司的事了，以后打算怎么办？”

穆景之一下子就从天堂掉进了地狱，看着夙怀箫的侧脸，穆景之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只要箫箫能醒过来，我无所谓的。”

他跟夙怀笙之间本身就是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那就无所谓结局！其实这样也很好，夙怀笙去结婚，当他的豪门贵公子，前途无量，以后他会有自己的孩子，孙子。而他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好好的当他的老师，带好念念，了此残生就可以了。等到以后女儿嫁了人，生了孩子，他还可以当上外公，也不错。

这不是每个人都应该走的正常的路吗？结婚，生子，多好。

第五十六章

“箫箫，穆老师还会来看你的，你一定会好起来。”摸了摸夙怀箫的头顶，穆景之淡笑着对郁天白告别，“我先走了，明天我会带着好吃的来看他。”

“穆老师！”郁天白站起来，“你找不到阿笙吧！”

穆景之心里一震，他转过身，略微单薄的身体有些发抖，语气终于急了起来，“你知道他在哪儿？我找了他两三天了，之前我回H市的时候就觉得有问题，可是阿笙什么都不告诉我，然后阿笙的电话怎么打都是关机，而且叶泉和肖臻的手机也是一样，我不知道他们怎么了，拜托你，如果你知道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

郁天白转过身，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夙怀箫，垂下眼睛，困难的张口，“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在医院，公司的事情我都很久没有参与了，等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被收购了，他们三个也联系不上，我”

“你知道的，你只不过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是你不能说。”穆景之扯了扯嘴角，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其实我明白，这件事是他爸爸做的。”明明是夏天了，穆景之还是觉得有点冷，搓了搓手，寒气顺着指尖一直渗到心里，“其实他不必这样麻烦的，我原本就没想过能跟阿笙一直走下去，只要阿笙和箫箫好好的就行，何必呢！”

“穆老师，你别担心。”

“只要你们以后都好好的，就行了。”穆景之注视着郁天白的眼睛，轻轻地露出一个笑容。

郁天白一时无言，他突然很恨，恨他们为什么要出生在那样的家族里，为什么一定要在长辈们给规划出的框框里生活，为什么就不能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去过自己的日子？为什么？

突地，开门声响起。走进来两个人。

“对不起，两位打扰一下。”前面那个男人走到穆景之面前，“请问你是穆景之先生吗？”

“我是。”

“我是Q市公安局专案组组长徐楚江，我们与H市公安局联合办案，现在有一个五年前发生在H市的车祸案件需要你的协助调查，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徐楚江拿出一张纸在穆景之眼前晃了晃，面无表情的说道。

穆景之愣在那，傻傻的看着那张似乎是拘捕证还是什么别的东西，一动不动。

“什么车祸？”郁天白反应过来，把穆景之拉到自己身后，沉声问道。

“这是机密恕我无可奉告，请你让开！”徐楚江上前一步，冷冷的说道。

“天白，我去看看。”穆景之从他身后走出来，冲他笑笑，“没事的，明天我还是会来看箫箫的。”

“穆景之！你不能去！”郁天白有些着急，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他可以肯定五年前的车祸说的就是箫箫救了穆景之那次，可是受害者一直都昏迷不醒，谁又会把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挖出来，再说就算箫箫醒了也不会状告穆景之，他是自愿救人又不是被穆景之故意推到车下的，怎么就扯到了警察了！

“先生，不管你是谁，我可以告你妨碍公务！”徐楚江的神情有些狠厉，警察那种天生的威严显露了出来。

“天白，没事的！”穆景之拍了拍郁天白的肩膀，表情轻松得很，连微笑看起来都纯粹了许多，“你别担心，会没事的。”

然后他对徐楚江说道，“警察先生，我们走吧！”刚迈开一步，他又停下来伸出双手，“需要带上手铐吗？”

徐楚江定定的看了他几秒钟，然后淡淡地说，“不用，走吧！”

“穆景之！”郁天白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穆景之没有再再理会他，在那两人一前一后的包夹下进了电梯。

回头看着仍然睡着的夙怀箫，郁天白狠狠的砸了一下门框，这他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穆景之坐在警车里低着头，他不说话，也不问，仿佛他就在等着这一天似的。

“老大，这男人是不是傻啊！”开车的年轻人轻声问着坐在后座的徐楚江。

“闭嘴，开你的车！”徐楚江瞪了他一眼，心里面也很奇怪，这男人的反应的确是有点不正常。

到警局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穆景之突然开了口，“警察先生，我能不能打个电话告诉一下我家人？”

“可以！”徐楚江仍然是不动声色的看了他几秒，点了点头。

“喂，飞卿，我是穆景之。”穆景之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嘴角处带着淡淡的笑容，“我晚上想在医院里照顾夙怀箫，所以能不能再帮我照顾一下念念？”

“没找到，不过没关系的，嗯，我没事，你别担心，啊，我手机要没电了，就先不说了啊，嗯，那就这样。”

“谢谢你。”挂了电话，穆景之动作顿了顿，把手机放在了徐楚江递过来的透明袋子里，连同他的钱包和钥匙。

徐楚江封好袋子，淡淡的说，“走吧。”

坐在审讯室里，穆景之的心很平静。他突然想明白了，这么多年的愧疚还有另一个解脱的办法。

“叫什么名字？”徐楚江坐在他前面，旁边仍然是刚才开车的那个青年，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穆景之。”

“年龄？”

“三十三。”

“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

“嗯。”

“说说。”

“五年前，我在H市花园街上，没有注意行人车辆，差点被人撞倒。我被人推开，结果那人却被车撞倒，至今昏迷不醒。”

“你只记得救你那人昏迷不醒，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货车司机？”徐楚江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问道。

穆景之倏地抬起头来，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徐楚江，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徐楚江拿起桌子上的一堆东西扔在穆景之脚下，“夙怀箫昏迷了五年却仍然活着，那个司机却死了！”

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穆景之捂住胸口，他看着徐楚江轻轻问道，“你说什么？”

“那个司机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死了！”徐楚江冷着脸，“那个司机的家人一直都以为是他自己的错，是他开车没注意才导致悲剧的发生，所以人家认了！可是有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几天H市为了给市民警醒，交通部公布近五年来的车祸录像，偏偏被人家看到那场车祸！你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不注意红绿灯不看车辆行人，直接导致了这场车祸的发生！所以人家要告你！穆景之你还真是不不简单，明明是你的错却要害得另外两个人家破人亡！”

穆景之站起来，慢慢的捡起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个人的个人档案，一张彩色的一寸照片贴在右上角，梳着平头的男人微笑着，穆景之的眼前模糊，他看不清那上面还写了些什么，那些小小的铅字似乎都变成了红色，一点点的变大，飘了出来，鲜红的可怕……

“站起来，坐回你的椅子上去！”徐楚江皱着眉说道。

“那他们五年前怎么不抓我呢？怎么五年前不调出录像看看呢？那在那个时候不就可以将我绳之以法了吗？”穆景之轻声的说道，他依然蹲在地上没有动作，他看着那些东西，似乎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都五年了，早就应该查一下真相了，不过这也不晚，只要能把我抓到判了刑，就不晚！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