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这本没什么，虽然说一见钟情这回事他并不相信，但并不意味着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所以他接受了。爱情这东西虽然他不懂，可也知道爱情也是会变淡也是会消失的，尤其他们这些修真者，除了对“道”比较执着，其他的都可以抛弃。因此，当时他本决定不要管这次动心，等它慢慢消逝就行，或者实在不行，再杀掉楚然。

直到他看到楚然的剑。

和他的连影一模一样的剑，长三尺三寸，通体由凡铁打造，剑身、剑柄没有一处纹饰。

这让他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莲华门有一处剑阁，里面是历代掌门、长老搜集而来的十万把名剑，所有内门弟子拜师那天都可以去剑阁挑选心仪的佩剑。但是，那天，他一一看去，却没有一把让他心动。接着，他又去了各大商行、炼器店，仍然一无所获。然后，是师傅看不过眼，拜托雷玄老祖为他铸剑。

雷玄老祖颇为欣赏他，给他提了数个方案，其中不乏威力强大构思精巧的宝剑，但他仍然不满，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不对。最后，雷玄老祖也不耐烦起来，让他自己画一幅设计图。他不会画图，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提笔便画出了连影剑的样子——长三尺三寸，通体由凡铁打造，剑身、剑柄没有一处纹饰。

雷玄老祖虽然觉得对他这样的炼器大家来说一个凡器实在拿不出手，不过在他的坚持下还是为他铸造了连影剑。自此以后，连影剑他从不离身，甚至不许有人碰触。

他成名之后，有人仿造他的连影剑，他一怒之下，连挑十八个商行，铸就了他赫赫威名，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使用仿品。

他从不是易怒的人，那一次他却无论如何无法忍耐，他本以为是自己修炼过快道心不稳使自己产生了心魔，所以闭关几年稳定修为，但却没有发现任何执念，他渐渐把这件事情忘却了，直到当时看到楚然拿着一把和连影剑一模一样的剑。

他并没有产生任何怒气，似乎本来就该如此，这把剑本来就属于他。

第一次，他彻彻底底慌了神，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办完师傅交代的事，立刻逃了。

回到门派，他仍然无法平静，心心念念的满是楚然，以及那把剑，胸腔里充斥了兴奋、激动、爱恋，这让他更加恐惧起来，仿佛有张未知的大网牢牢将他缠缚。

最终，他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先杀了楚然再说。

没想到他却输了。

楚然是个剑道天才，他的天赋是他这一生闻所未闻的，才二十岁便熟练掌握了不止一种剑意。世人皆道，吴剑心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不过弱冠便领悟了剑意。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剑道上的天赋非常差，能有今天的成就，不过“拼命”二字。

他怎么也无法忘记楚然的惊天一剑，剑舞天罗无数次得在他脑海里演练，每一遍每一遍都只有惊艳，每一遍每一遍都让他更加痴迷，银色的剑芒如同闪电一样直直击中他的心脏。

毫无疑问地他陷入了迷障，走火入魔了。这一次，他神魂俱损，法力全失，但也多亏这一次，把他神识上的禁制也解开了，让他恢复了记忆。

他是紫霞，深爱万流影的紫霞。

吴剑心看着楚然，心里满是柔情，流影，经过了两次失去你的恐惧，我再不会让你逃了，你可要做好准备。

楚然对此一无所觉，事实上，他一向是迟钝的，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仔细琢磨，信奉的是一力降十慧，一剑劈过去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没有用。所以吴剑心的说漏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只顾着在心里一遍遍模拟下次战斗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吴剑心问道：“楚然，我们继续？”

楚然点点头。

没一会儿，他们又遇到了一只猎物，是一只山蜘蛛。

虽然山蜘蛛难对付多了，不过楚然的表现却也好多了，甚至没有给山蜘蛛表现的机会，便用几个法术解决了它。毕竟他曾经是渡劫期的修士，经历了无数战斗，刚才有些手忙脚乱不过是因为不熟悉也不了解法术战斗的要点，经过吴剑心的一番点拨，他便基本上都明了了。

吴剑心见他这样利落地解决了山蜘蛛，不由赞叹道：“不错，就是如此。”

楚然却皱了皱眉，法术果然并不适合他，要考虑这么多情况，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还是剑法比较利索。不过，既然他已经决定学好法术，便不会放弃。

吴剑心发现他默然无语，不由问道：“怎么了？”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楚然摇摇头：“我们继续罢。”

很快，天色就暗了下来，楚然道：“言峰，已经很晚了，我们回阴风小镇休整一晚如何？”

吴剑心看了看天边的夕阳，火红的太阳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红色，让人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他摇了摇头，笑着道：“夜里大多数妖兽都有夜视的能力，虽然人类修士没有夜视能力，夜里留宿阴风峡谷比较危险，但是对我们来说应该不存在威胁，不如我们就在此休息？”

楚然想了想，没有反对，对他来说，在哪里休息都没有差别，前世他也常常露宿山林。

吴剑心指着一棵巨大的应红树，说道：“就在这里怎么样？”

楚然同意了，跟着他来到树下，便见他手掐法决，施展了缠藤术，几枝藤木在他面前纠缠在一起慢生长成一个火堆，然后又是一个火箭术，火堆便被点着了。

见楚然看着惊奇，吴剑心笑道：“这只是灵活应用法术的小窍门，很简单，也很方便。”

楚然点点头，坐在火堆旁。

吴剑心从储物戒里拿出几个灵果递给楚然，楚然谢过，拿起果子吃了起来。吴剑心微微一笑，也吃了几个果子。

就在这时，楚然忽然想起来，他一直都没有喂养兽宠袋里的小狐狸，也不知道它饿坏了没有。他连忙放出小狐狸，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小狐狸一点事都没有，见到楚然就亲亲热热地凑了过去，哼唧哼唧地叫唤着。

吴剑心一愣，没想到流影竟然也会养宠物，他不由问道：“楚然，你什么时候养的宠物，怎么一直没有放出来？”

楚然一边从乾坤袋里拿出上次买的朱果喂给小狐狸，一边回到：“就在上次在阴风峡谷遇到你的时候，这几个月我都忘记这回事了，还好没有饿坏它。”

吴剑心失笑：“楚然，妖兽在兽宠袋里就进入休眠，在这种状态下它们没有任何感觉的，也不会生长，所以为了妖兽的成长，兽修们一直是放养宠物的，只在战斗时将宠物收到兽宠袋里的。”说完，凑上前，也拿了几个朱果逗弄小狐狸，但小狐狸一点也不给他面子，幸福地吃着主人手里的朱果。

楚然恍然大悟，怪不得小狐狸一点都没有长大，他还以为是火尾狐的幼生期比较长。

小狐狸还小，吃了几个果子便饱了，它舔了舔爪子，跳到楚然怀里，用头蹭蹭他，撒着娇。

楚然微微一笑，给小狐狸顺了顺毛，小狐狸幸福地甩着尾巴。

这一幕温馨而美好，吴剑心本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知道这只小狐狸越来越过分，它甚至钻到了楚然的衣服里，吴剑心看得火大，于是对楚然说道：“楚然，让我也抱抱它。”

楚然将小狐狸递给他，小狐狸扑棱棱地用爪子拽着楚然的衣襟，呜呜叫唤着，但当吴剑心轻挠它的下巴、力道适中地给它按摩时，小狐狸可耻地沦陷了，舒服地打着呼噜。

吴剑心笑眯眯地问道：“楚然，小狐狸叫什么名字？”

楚然一愣，他根本没有想过这回事，一直是小狐狸小狐狸地唤着它，真不是个合格的主人，于是在吴剑心的目光下，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火灵。”

吴剑心抚摸着小狐狸，喃喃道：“火灵啊火灵，你以后可要乖乖的。”不准再像刚才那样，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他在心里补充道。

楚然看着小狐狸和吴剑心那么亲密，也不甚在意，将朱果收回乾坤袋，对吴剑心说道：“言峰，我修炼一会儿。”

吴剑心点点头。

一时之间，只有火苗舔着柴火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着，吴剑心温柔地看着他，只觉得此生再无所求。

29.十年

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一夜，雨打青梅，轻弹朱窗，本该轻灵悦耳的声音却让楚然的心里烦躁不堪，这样的情况自从他修道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发生了，但是言峰已经闭关了整整六个月也没有出来，看样子，他的这一次筑基又会以失败告终。

楚然将手探出窗外，细细的雨丝轻柔的滴落在他的手心，他没有在意，思绪不由飘飞起来。

那次阴风峡谷的历练后，转眼已经是十年光景。

那日，他和言峰回到门派，灵器风波已经渐渐平息，只有和他相熟的刘兴主仆和白芒前来表示了一番恭喜之情。刘兴仍和以前一样，一见到他就轻蔑地对他表示即使他拥有了灵器也仍旧是他的小弟，倒是刘乙森和白芒神色之中有了些恭谨，不过楚然对此都不甚在意，君子之交都淡如水，何况他们只算得上普通朋友。

也不知是不是掌门下达了什么命令，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那个拥有灵器的大牛人就在青云门外门，倒也没有人来攀交情，也没有人来打扰楚然的平静生活，对此，楚然很满意，至于让他进入内门的事，果然如言峰所言，在他表示不会叛出门派之后，掌门便不再过问，只在后来又派了张执事送给他十万灵石和七颗筑基丹。

筑基丹对他并无用处，所以楚然毫不吝啬，分别送了楚楚、刘兴、刘乙森和白芒一颗，其中楚楚和刘兴的资质最好，没有用筑基丹便已经在四年前筑基成功，刘乙森资质很差，用了两颗筑基丹才在上年筑基成功，倒是白芒，虽然资质不差，却一直没有筑基成功。

至于楚然自己，一路顺风顺水地修炼到了练气期九层，不出意外再过两年就能突破到筑基期，但是，吴剑心就没有那么顺利了，虽然三年前就已经晋级练气期九层，却一直也没能突破，这一次已经是他第三次闭关，楚然剩下的三颗筑基丹也已经全部用尽，如果这一次再不成功，只能想方设法再弄来更多的筑基丹。

据说裕兴坊市的拍卖会上曾经拍卖过筑基丹，等言峰出关后可以去碰碰运气，楚然思索着，在这十年的相处中，从一开始迫于妹妹的请求照顾言峰，到志趣相投论文论道，楚然渐渐接纳了言峰的存在，甚至把他当做自己的至交好友，毕竟这是他前世今生两辈子第一次和人同住那么长时间。

夏日的天空说变就变，没一会儿，天空就放晴了，万里碧空如洗，天高云淡，骄阳如火，让楚然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他看着天空中飞舞的一排排灵鹤，微微一笑，不就是筑基丹吗，怎么可能难到他！

忽听一声长嚎，楚然连忙跑到吴剑心门外，心里有些不安。他的声音听起来悲愤苦涩，看样子，言峰确实没能成功。楚然踌躇地在门外来回踱着步，不知自己该进去安慰他还是就此转身离去，毕竟言峰是个高傲的人，大概并不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就在楚然犹豫不决的时候，吴剑心淡淡地说道：“楚然，你让我一个人静静罢。”

楚然犹豫了半天，还是离开了，这种时候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让他一个人静静为好。走出院子，想了想，楚然决定去刘兴那里一趟。虽然过去了十年，楚然对于这个世界仍然不是那么熟悉，甚至没有外出过几次，裕兴坊市他也只是听刘兴偶然谈起，连大致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

青云门的等级森严，外门弟子并不能踏足内门，但楚然显然并不在此列，守山的弟子见到楚然，恭敬地给他打开阵法，并亲自为他引路。要知道，虽然楚然这些年都足不出户低调做人，但拥有灵器的人谁敢小瞧，楚然的画像一直是这几年畅销的商品之一。万一哪天得罪了楚然，却以为他不过是一个练气期的小修士，岂不是死定了？基于这种心理，楚然的画像几乎是人手一份，这个守山弟子认出了他也就不足为奇了。

青云门内门弟子的待遇更好，每个人都有一座独立的山头可以按照喜好自己开辟洞府，楚然看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脉，一时有些茫然，练气期的修士不能控制法器飞行，他到现在仍然需要用两条腿赶路，等他走到刘兴的洞府，黄花菜都凉了。

好在给楚然引路的那个守山弟子看出了他的难处，恭敬地说道：“师弟，你想要去哪，不如我送你一程？”

楚然想了想，同意了，用神识一扫，便发现刘兴主仆的住处，他指了指东面的一个山头，对那人说道：“多谢师兄，就去那里。”看样子，即使为了赶路方便，以后也要加速修行了，不然一直靠腿，始终不方便，楚然在心里想到。

守山的弟子点点头，恭请楚然上了他的飞艇，把他送到了刘兴的山峰上。看到刘兴的洞府紧闭，守山的阵法也开启着，守山的弟子愣了愣神，苦笑着说道：“师弟，看样子刘兴师弟不在，不如我再送你回去？”

楚然摇摇头，他的神识分明察觉到刘兴主仆都在，而且上次他并没有听说他们两人想要闭关，于是淡淡说道：“多谢师兄，我在此处等等就好，不用麻烦师兄了。”

那人立刻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楚然看着眼前的阵法默默推算起来，这十年里，他也和言峰探讨了一些阵法，今天正好可以试试手。

不一会儿，楚然便推算出来，眼前的阵法是小五行迷踪阵，力在困敌而不在于伤人，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遇到五行便反向而走即可破阵。

楚然刚走出阵，便见一头火龙向他袭来，他下意识地手掐法决放出一头冰龙，两个法术在空中相撞然后消散，楚然抬手又是一道法术。

“停停停，楚兄，都是误会，快住手！”

听到刘乙森的声音，楚然收回法术，抬眼望去，果然是刘兴主仆，只是二人现在有些狼狈，衣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神情有些惊魂未定。

刘乙森松了一口气，叹息道：“楚兄，你以后可不要再这样搞突然袭击了。”说完，他挡在刘兴前面整了整衣服。

楚然纳闷：“你们两人在干什么？为什么开启了护山大阵？”

刘兴忽然尖叫一声，大吼道：“关你什么事！”从刘乙森身后探出头来，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楚然。

刘乙森苦笑着对楚然道：“楚兄，有什么事不如我们进屋详谈？请。”

楚然点头，率先向屋里走去。

刘乙森先给他的宝贝主子穿好衣服这才拉着全身都红了的刘兴走进屋里。

坐下之后，虽然红着脸，刘兴仍气势十足地哼道：“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

楚然没有理会他的坏脾气，淡淡地说：“我是想问一下裕兴坊市的具体位置。”

刘乙森点点头，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玉简递给楚然：“这是晋国坊市的分布图，楚兄一看便知。”

楚然谢过他，将玉简放到乾坤袋里，抬起头，随即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刘兴和刘乙森的气机融合，就像是一个人，他恍然大悟，心中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却没表现出半分，想了想还是说到：“双修之法并非大道，你们二人还是不要过于沉迷。”

饶是刘乙森这样厚脸皮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他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楚兄怎么有兴趣去裕兴坊市？”

楚然淡淡地说：“只是忽然想出去逛逛。”

刘兴却是一哼：“想也知道，定是他的宝贝又没能筑基成功！”刘兴他们经常去楚然那里窜门，所以他们知道这已经是吴剑心第三次冲击筑基期了。

楚然一愣，他的宝贝——指的是言峰？

刘乙森怕楚然不悦，连忙问道：“言峰兄已经出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