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卿说完，心头上的负担突然就减少许多。

这些人不过是贪图好玩，自己不欠他们任何东西，离远点，总会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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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卿好不容易又交了一个男朋友。

对方也是个身材敦厚的男人。两人在胖子联谊活动中认识，没多久就走在了一起。

焦云检视后，不置可否。

反正怎样都比苏益那帮混蛋好。

这天，刘卿跟男友去吃饭的时候，苏益和陈映同刚好也在一个餐厅。

陈映同撑着下巴，从侧面打量那两个在低声交谈的胖子。“胖子爱胖子，哼。”

苏益头也不抬，细心切着牛排：“你说你有多无聊？”

陈映同撇撇嘴：“我还没习惯被人拒绝。”

苏益解决完自己的牛排后，才稍稍往那边看了一眼：“尤其是被胖子拒绝。”

“哈，说得好像你没被拒绝过一样。”

“我只是上床后，没能深入而已。”苏益面无表情地释放炸弹。

陈映同愣了好一会，才转头回来看他：“干，原来你真的跟他上了床。”

“那又怎样，你也跟我上过床。”

“……那是我做过最愚蠢的事情。”他又看回那边，“这么纯情的胖子是怎么被你搞到手的？……哎，你看，他还对那头熊笑，啧啧，在床上他会跟你这么笑吗？”

“你可以继续流氓下去，我可以选择离开。”他看向那个虽然笑得羞涩的胖子，胖胖的手显然不习惯切割牛排，动作有些慢，却很认真。

他的男友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大口地吃着牛排，不停地说话，还笑得夸张。

这样的人怎么会适合他？

苏益微皱眉头，不悦之情再次浮上心头。

可是三天后，苏益居然在常去的酒吧里看到了那个大熊的身影。

他唇角微勾，用手机拍下了大熊与男孩们调情的画面，想也没想就给总经办秘书——焦云发了过去。

等了半小时，就见一辆车风驰电掣地开到门口，急刹车，一个单薄高挑的男子三两步地冲进来，拎起比他壮三倍的男人，一个拳头就砸了下去。

“这里的人都听好！谁他妈不珍惜自己现在拥有的感情，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想要的感情！”焦云气喘吁吁地朝周围吼，“你们谁都觉得可以随随便便，把最认真的人都伤害完了，这个圈子还有认真的人吗？！”

大熊被打得失了面子，正要跳起来反击，却被一个胖胖的手挡住拳头。

“你够了吧，”刘卿站在他面前，“你自己知道为什么要挨这一拳。本来是该我给你的，瘦子就算是代我打了。”

“那你来打啊！”大熊极为不爽地挑衅，“他打算什么？是你骈头还是谁？”

胖子直接送了一拳。

大熊倒在地上，死死瞪着他。

“你以为我是圣母玛利亚，真的不会打你？”胖子冷冷看着他，“我也是男的，你以为你有脾气我就没有？”

大熊自知理亏，擦去嘴角的血迹，恨恨走了。

焦云焦躁地踢了一脚桌子，刘卿搂过他的肩膀，无奈笑道：“你知道，我也知道，一趟又一趟的，我们一直都在找着最适合那一个。这中途总会要有些伤害有些磕碰，我已经开始习惯了，你生气什么呢？”

两人干脆找了个角落，坐下喝酒。

一胖一瘦坐在吧台边，明明没有出众的容貌，却引来无数的回头和侧目。

多少人的心被“认真”二字吸引。

却又惧怕。

苏益放下手中的牌，走了过去。

胖子在用冰去敷焦云的拳头。瘦子毕竟没有胖子肉多，这一拳打下去，胖子的手安然无恙，倒是焦云的手已经肿了起来。

“嘶……疼死我了！”焦云可怜巴巴地靠在胖子肉呼呼的肩膀上。“要不是我俩熟得跟一个锅里蒸出来的一样，我真就把你当我一生一世的伴侣得了。”

刘卿笑：“你得了吧，你跟我睡一张床的时候，老把我踢下去，还一生一世……”

两人对视一笑。

没有情人，却有朋友。

苏益在后面站了一会，才走过去，在胖子旁边坐下。

“如果试了这么多次，都习惯了失败，那跟我试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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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在这一带的同志社交网络上红了。

不是因为他的体型，也不是因为他跟圈内知名的苏少爷有过一夜情，更不是因为他在酒吧里一拳干掉一个熊男。

他红的原因是他在高档GAY吧里调酒。

刘卿白天照常在公司上班，夜里到酒吧里跟那个漂亮的调酒师学艺，调出来的酒有他独特的味道，焦云叫他“胖子系列”。

这个圈子里以貌取人太厉害了。能来这家GAY吧的，皮相不到一定水平还真不敢来。像胖子这种体型，又没有什么身家的，实在罕见。

刘卿却像是纯粹来拜师学艺的，吧台外管他闹翻天，管他3P4P5P都好，吧台里面小小的差不多塞不下他的一方天地里，他就喜欢跟着他的小师傅，学调酒，学抛瓶。哪怕是动作笨拙得被吧台旁看热闹的人取笑，他也只是害羞地挠挠头，继续重复简单的动作。

焦云非常喜欢“胖子系列”，隔三差五带着朋友过来捧场，十个里面居然也有七八个说不错的。

店长觉得胖子调酒有噱头，比唇红齿白的小服务生更有卖点，干脆就不收他的学费，也不付工资，只发了一套量身定做的西式马甲，就让胖子随意用酒。

胖子的酒越调越好。

苏益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点上一杯胖子系列。大伙每次给胖子的酒取不同的名字，比如粉红胖子，香蕉胖子，还有一次，是水晶胖子。

看胖子调酒已经成了这个酒吧必不可少的消遣。

苏益有时候坐在众人的包围中，无聊了会遥遥看一眼那个渐渐成为众人焦点的胖子。

一如既往的内向和羞涩，只是比从前多了几分坚定和自信。

那天他对自己说，苏总监，习惯失败并不是纵容失败，我可以忍受失败，但不能明知道这是错的却还要做。

苏益一口喝下水晶胖子，脑子里时不时想起那日品尝水晶肘子的感觉。

心里顿时有种懊恼的挫败，一种无法得偿所愿的挫败。

刘卿不再是从前那个默默无闻的死胖子。

他在努力改变自己。

焦云说得对，因为害怕寂寞而胡乱交友，才是他一再失败的原因。要想将寂寞排挤在生活外，只有自己走下网络，真正与这个世界的人接触。

不能因为自己胖而自卑，不能因为胖而作为孤独的借口。

他喜欢调酒时那种不停创造惊喜的感觉。更喜欢大家看向自己时带着的欣赏。

他的笑容渐渐向越来越多的人绽开。

固然还会有害羞，还会有不知所措，但不会再坐在角落里，等待未知的机会。

越来越多人来跟胖子搭讪，可胖子总会来一句“你是认真的吗？”，那么诚恳，那么真心的眼神，让所有没准备好的家伙们退缩了。

苏益和陈映同依旧常来这家酒吧，这是他们的根据地，轻易不会换。因此胖子的改变都落在他们眼里，他的消沉，他的振作，他的出名，像个纪录片，远远地看着，莫名其妙地记挂着下一段的发展。

就这样到了冬天。

苏益跟陈映同跟那帮太子党们在店里过圣诞，有的人刚从国外回来，听说这里有个特色胖子调酒师，便起哄着要胖子过来跟他们一起打牌。

店是其中一个太子党投资的，店长也不好拒绝，只好去拜托正在调酒的刘卿。

正围着胖子喝酒的人都觉得有些诡异，这怎么听着像要胖子陪酒似的。

可刘卿知道店长为难，就憨笑着接受了。

穿着调酒服的胖子出现在太子党面前时，好些人都发出了足以让人不悦的哄笑。

苏益微皱眉头，正想站起来给胖子解围，却被陈映同紧紧按着。“胖胖，你会打桥牌吗？”陈映同抢在他面前问。

刘卿居然点头。

大家立刻将胖子按在座位上，将他围了起来。

有的人已经想好了惩罚，恶意的等着胖子出丑。

许多跟胖子交好的人看不下去，却碍着太子党的威名一时不敢过去。

刘卿却像是完全不明白他们的意图似的，相当配合地摸牌打牌。

半小时后，一桌人只有胖子的脸色如常。

围观的人有些已经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小时后，苏益嘴角含笑地抬头叫店长拿来圣诞老人的帽子：“哎，给你个东西遮一遮。”

输得只剩一条内裤的人恼羞成怒地瞪着胖子：“你学了多久！”

刘卿很好脾气地笑：“不久，我读书的时候，参加过比赛。后来就没玩过了。”

苏益差点没笑出声来。对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这个看起来笨拙的家伙，事实上从小读书就是第一名。

想用知识来改变命运的胖子，不管命运是否真的有好转，至少目前，足以让他扬眉吐气一夜。

可胖子太善良，并没有让这人全部脱光，而是让除了苏益之外的人全部都脱了至少两件。而胖子自己则因为太热，主动扒了马甲。

穿着衬衣的陈映同恼火地瞪着苏益：“你跟胖子私通多久了？他一件都没让你脱？”

苏益看了眼胖子：“刘卿疼我，我早就知道。”

胖子却不领情，很坦率地回答：“他是我公司的领导，搞不好的话要扣工资的。”

“……”

一开始对胖子很有成见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说：“臭小子，下回再来玩。”

语气虽然嫌弃，却不再有贬低的意思。实力说明一切，是他们自己狗眼看人低。

胖子站起来，到吧台拿了几杯酒，又折回来，放到他们面前：“不好意思，这个节我赔给大家。圣诞快乐。”

脸色一直很臭的众人终于雨过天晴。

当店长用扩音器喊着圣诞快乐的时候，店里的气氛达到最高点。

胖子正坐在吧台前，很开心地拆着大家送的礼物。

修长的手指按住他拆包装的手，还有熟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我想好了，我是认真的。”

胖子一愣，抬头看向那人。

苏益的脸上有着黑暗也遮不去的别扭：“我再问一次，要不要试试？”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提起？

他也不知道，只是当音乐响起，在这样本该两情相悦的时候，当大家两两搂抱亲密成一团，他却看到胖子很安静地坐在吧台边，拆着别人给的礼物，心中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潮动。

也许这是错误的时间做的错误决定。

也许这是正确的时间做的正确决定。

因为胖子呆了好一会，居然点了头。“那……那就试试。”

胖子跟苏益交往的消息被藏得很深。

相遇的时候，只有一个眼神一个擦肩，淡漠的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唯有回到家中，把脑袋搁在胖子肩膀上，看着他做饭，这时候的苏益才是像是陷入了恋爱中的模样。

只有交往后才能感觉到胖子有多好。

居家，安静，细心，累了可以当做肉垫子，馋了可以抱着啃两口，心情不好了，更是可以狠狠将他逼到角落里卷着被子一起欺负。

苏益的心情就像秋天里的风筝，越飞越高。

陈映同有时候约苏益出来玩，正在啃食水晶肘子的青年没什么耐心，讲了不到几句就要挂电话。有次胖子被顶得叫出声来，陈映同在那边听见了，差点没炸起来：“你他妈是不是在跟胖子在一起？”

苏益喘着粗气低笑：“你是什么耳朵，这都听得出来？”

陈映同在那边大骂，什么苏益你品位低俗，什么老子真他妈后悔跟你发生过关系，什么这样的一头猪你都下得了嘴。

苏益才不在乎，他终于知道自己以前一直看到胖子就不高兴的原因。美味就在眼前，可吃到嘴的不是自己，这种感觉当然会不好。

可是水晶肘子也是有尝鲜期限的。

跟胖子交往和跟其他男孩交往似乎并没有太多的不同，有时候木讷的胖子还少了几分活泼和情趣。吃惯了山珍海味的苏少爷戳着他的肚皮，希望他能更有品位，更懂情趣些。

刘卿只是傻笑。

过了两天，刘卿面红耳赤地穿着T-BACK站在浴室门口，正在冲凉的苏益愣了愣，也不管自己身上的泡沫，就像头饿了许久的狼，叼着乳猪的脖子就进了浴室。

可是，再美好的童话故事也有进入现实的一天。

当苏益抱着胖子却觉得无聊的时候，那么一切都不可能再童话下去。

他觉得胖子很狡猾。他给所有参赛的选手立了个苛刻的合同，必须认真，必须全身心投入，这样的爱情，就连男女之间都难以实现，更何况是GAY之间？

陈映同很久没跟他联系了。据说这家伙勾搭上了一个跳拉丁舞的，身材火辣不说，在床上的柔韧性简直无人能比。

苏益眼睛在电视上，脑中却开始播放起曾经的欢乐时光。

当他下班后无意识地把车开到酒吧门口后，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法像从前许诺的那样认真。

也许这并不是真爱。

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当然合理，真爱怎么可能会只用了不到两个月就消磨殆尽？

也许他还喜欢着胖子，可胖子还有更多的缺点。上不了台面已经是第一条死罪。他堂堂一个风流倜傥的苏少爷，且不说以后会不会对家人出柜，光是知根知底的那群朋友他就不好交代。

他毕竟是社会人士。

正在跟拉丁舞男友勾勾缠缠的陈映同看到久违的苏大少，立刻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苏益脸上有些不好看，随便答应了个男孩就去了隔壁的酒店。

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胖子的身影，紧绷的心情突然松了下来。他躺在沙发里，看着天花板，突然笑出声。眼神里却是无以言语的迷茫。

罪恶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合上。

当冬天到了最寒冷的时候，刘卿已经过苏益交往四个月。

苏益的人生像是被砍成了两半，一半在胖子温暖的怀抱里安睡，一半躺在陌生人的床上。

这回我是认真的。这句话像是个咒语，让苏益进退两难。

胖子最近工作似乎非常的忙，一个星期见不上一次面。苏益的另一半人生过得越来越精彩，回到家中倒头就睡的次数越来越多。

春节放假之前，苏益约刘卿一起出来吃饭，两人像是还在热恋一样，时不时相视一笑，话题也乱七八糟却总有得聊。

用餐中途，刘卿接了个电话，居然是胖妈打来的电话。

刘卿是单亲家庭，胖妈一人吭哧吭哧把一个巨型儿子给拉扯长大实在不易，所以当初胖子出柜的时候，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身上全是扫帚痕。幸好胖妈的心胸跟她的体型一样宽广，最后还是原谅了儿子。

只是今年她实在等不了了，在电话里严正声明要求胖子把他最近热恋的男友带回来。

电话声音不小，苏益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有些紧张的看向胖子。

可是刘卿却笑着安抚她，今年一定带，一定带。

看他把电话挂上，苏益有些头疼：“我妈也要我今年回去陪她过年……”

“不是你，我约了瘦子，”刘卿低着头切牛排，一如他从前跟熊男吃饭一样，认真，细致，只是现在的他，脸上没有了笑容，“我们分手吧。”

苏益僵住。

“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胖子头也不抬，可苏益光是从他的嘴角都能看到溢流而出的悲伤，“我这段时间在找新的工作，过年回来后就辞职。这个城市这么大，我想我们不会这么容易再遇上。我不会原谅你，当然，也不至于说恨。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我还会继续找的，你不用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