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没事……”东方奕拭去唇角的血迹，推开君无殇，眼神也一瞬间变得坚韧，他不甘心地继续结印，冲上前去。

结果是再一次地被击退，这次再次被打得吐血，甚至无法站立，跪倒在地，捂着胸口急咳。

离洛寒手指捏住腰间的白缎，跃跃欲试，东方奕却是拦在他面前，喘息道：“你不是他的对手，除了阿诺，还有百鬼助阵，我是阴阳家最有天赋的人，结果现在只能勉强控制住其他的鬼怪不至于脱离掌控，如果换了你们这些不懂术法的人，肯定会输的。”

其实，离洛寒很想说，可你已经输了啊……不过，看他那样坚定而受伤的眼神，话又吞了回去，不管怎样，东方奕说得没错。他们不懂术法，无法帮北冥飒夺回身体，所以，还是只能依靠东方奕。

那个阿诺，竟然招来了百鬼，他到底想做什么呢？这样会不会伤到羽儿呢？

“放心，术法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他不会伤到北冥小公子的。”似乎看穿离洛寒的担心，东方奕轻轻解释。

然后，在离洛寒和君无殇惊讶的目光下，东方奕第三次冲上前与阿诺对峙。

这次还是逃脱不了被击退的噩运……

可东方奕却是不离不弃，一次又一次、固执地冲上去，隐隐有赴死的样子。

灰头土脸、浑身浴血，东方奕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次却是无论如何都站不稳了，他摔倒在地，咳出不少的血，唇角却不着痕迹地勾起，阿诺，能死在你手上，也不枉破坏家规偷跑出来了……

“咳咳……”东方奕眼前有些发黑，他深吸一口气，捂着胸口艰难地爬了几步，拖出一道血痕，离洛寒和君无殇劝他，他都不听，只是固执地靠近那个接近疯狂的人。

阿诺见东方奕不肯知难而退，下手也渐渐底气不足，他的目光满是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东方奕要这样固执？他只是想让他放自己一马，他只是想替希泽承担所有罪名，他是心甘情愿的，关东方奕什么事？他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阻止自己？

这种揪心的感觉是什么？为什么会心痛？他早就没有心了不是吗？他的心一早就给了希泽，他不能忍受这种失控的感觉……不能！

看着东方奕苍白的面色和地上的血渍，阿诺瞳孔蓦然收缩，都是他，都是他！他是让自己失控让自己不像自己的根源！除掉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对，除掉他！

一道凝聚了十成功力的亮光朝东方奕席卷而去，重伤之下的东方奕根本无法躲闪，而他也没有躲闪，他静静看着那道光芒由远及近，然后，仔细凝视阿诺的面庞，尽管现在的面庞是北冥翼的，但是从他的眼神，他能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他还是那个自己当年刚认识的调皮少年……没有凝聚成形的灵体围绕着自己四处转悠，可爱而调皮……

要死了吗？死就死吧……死了就可以解脱了……真是可笑呢……自己身为阴阳家的少司命，竟然爱上了一个魂魄……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

016.情劫（上）

眼看东方奕就要被击中，离洛寒白缎一卷，将东方奕的腰身缠住，在千钧一发之际给拽了出来，他对着半空中的‘北冥飒’叫道：“飒，你快醒醒！”

“哼！”阿诺冷哼一声，“现在他可醒不来……你让开！”

离洛寒将几近昏迷的东方奕交给君无殇照看，然后拦在他面前：“东方奕也是为你好，你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凶手明明是希泽，你为何非要替他顶罪？”

“凶手是我！”阿诺纠正道，神情冷厉，“不许你去找希泽的麻烦，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恰在这时，半空中的黑雾突然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挣脱阿诺的束缚，阿诺无法掌握平衡，从半空跌了下来，幸好他会轻功，所幸有惊无险。而离洛寒的白缎正好刚刚到达他身边试图接住他，见他无事，便收了回去。

哪知，刚收回来，那团黑雾团成一团，叫嚣着冲‘北冥飒’席卷而去！

“阿诺！”

“飒！”

东方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倏然起身掠过去挡在‘北冥飒’面前，而离洛寒也甩出白缎将‘北冥飒’卷入怀中。

所有的反噬伤害全都落在了东方奕身上，原本就重伤的人如何能承受这样的重创？伤口血肉模糊的人重重摔落在地，失去了知觉。

“东方奕！”君无殇手里拿着一把断掉的折扇，方才他也想帮忙拦截那团黑雾，可惜黑雾直接撞断他的折扇，直接击中东方奕。

看来，东方奕说的没错，这种类型的伤害只能伤到鬼怪或者是会术法的人，常人既不能阻拦也不会被伤到。

君无殇十指飞快地运作，银针银线跳跃在指尖，缝合伤口，他不住呼唤他的名字：“东方奕，你振作点儿！”

到现在，君无殇也看出来了，这个阴阳家的少司命恐怕是爱上了那只名叫阿诺的鬼魂，所以才拼死也不让他做傻事……

原来世间，无论是人还是鬼，都逃不过情之一劫。

‘北冥飒’呆呆地看着躺在那里昏迷不醒的东方奕，久久不能回神。不知不觉两行清泪竟然自眼底滑落，他迷茫地伸手碰触冰冷的液体，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一时晃神，身体竟然又变得轻飘飘的，阿诺惊讶地看着自己从北冥飒小小的身体里脱离出来，游荡在半空中，风一吹恨不得就散了……

而那个小不点揉揉眼睛，确定是真的恢复了，才委屈地埋头在离洛寒怀中，‘哇——’地哭出声来，声音带着委屈：“洛寒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

离洛寒惊喜地搂紧北冥飒，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他张了两次口，才发出声音：“飒？是你吗？”

“嗯……”北冥飒将鼻涕眼泪噌到离洛寒胸前的衣服上，抽抽噎噎，“我被坏哥哥挤到一个黑黑的地方，就我一个人，周围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见，呜呜，好可怕啊……洛寒哥哥，你为什么不去找我？”

017.情劫（下）

听着怀中宝贝委屈的控诉，离洛寒也满是心疼，伸手拍拍小家伙的背，他安慰道：“是洛寒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你，别哭了，飒是小小男子汉，怎能动不动就哭呢？再哭眼睛该肿了哦！”

北冥飒吸吸鼻子，觉得离洛寒说得也有理，他蹭掉最后一把鼻涕泪，仰起小脸，‘吧唧’一口重重亲在离洛寒脸颊上，然后咧开小嘴嘿嘿一笑，眼睫上还带着泪滴，但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了许多，他红着脸不好意思道：“那我以后都不哭了！洛寒哥哥你不许笑我啊！”

离洛寒宠溺地蹭蹭他的小脸，笑道：“嗯，不会。”

“我以后要一直跟洛寒哥哥在一起！我不要和洛寒哥哥分开！”北冥飒小胳膊收紧，搂着离洛寒信誓旦旦道，神色认真而执着，隐隐透着一种希冀和渴盼。

“恩，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不会分开的。”离洛寒不明白为何北冥飒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不过他自然也很开心小家伙会主动跟自己‘表白’啦！【小洛啊，乃真自恋……】

其实北冥飒这样说是有原因的，他被阿诺控制住的时候并不是不能感受到外界的事，所以，阿诺跟希泽的事，还有阿诺跟东方奕的事，他都知道。

只是他还太小，不明白为什么那三个人之间总是那么别扭，说的话也让他云里雾里。但他隐隐觉得应该就是阿诺想要跟希泽一直在一起，但是希泽没有同意，东方奕想要跟阿诺在一起，而阿诺又不同意。总之纠结万分，让他想破小脑袋也想不明白，既然想跟对方在一起，那就大胆地说出来啊！应该学学他，他刚才跟洛寒哥哥说了要一直跟他在一起，不要和他分开，洛寒哥哥就很开心地同意啦！多简单的事，干嘛要搞得那么复杂呢？

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地看向半空中漂浮的阿诺，北冥飒悄声跟离洛寒讲道：“洛寒哥哥，他为什么不告诉希泽哥哥他想跟他在一起呢？而且，他为什么不告诉希泽哥哥当初送出玉佩的是他自己呢？”

离洛寒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不明白不代表别人不明白，尤其是希泽。

好不容易醒来然后找到这里来的希泽不可置信地顿住脚步，手指习惯性地去碰腰间的配饰，结果握了个空，那块玉佩……不见了！

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到北冥飒身上，不出意外，在他手上发现了那块玉佩，希泽上前追问：“你说什么？玉佩是你送的？”

他希冀此时的北冥飒还是被阿诺的灵魂占据。

北冥飒往离洛寒怀里缩了缩，显然有些害怕眼前情绪濒临失控的希泽，但是声音倒还清脆，稍微透着一股理直气壮的劲儿：“没有啊！玉佩不是我送的！是跟我抢身体的坏哥哥送你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凶什么凶！”

说完又继续搂着离洛寒狠狠瞪着希泽，颇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他知道，离洛寒一定会保护好他的。

“是阿诺送的？”希泽呢喃着，忽而对着虚空喊道，“阿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阿诺苦笑着看了他一眼，说了句什么，但是，没有人能听见。

除了北冥飒，也没有人看见他眼角的泪。

“他都哭了，你干嘛还对他那么凶？”北冥飒怯怯地加了一句，“他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同意？”

听着这样纯真的质问，就连离洛寒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怎么解释，更何况是当事人希泽。

他呆呆地站立在原地，无奈又伤怀。

“东方奕！”沉默中，君无殇突然出声唤道，他跪坐在重伤的东方奕身旁，忙着帮他疗伤，但此刻见他突然吐血，不由吃了一惊。

“阿诺……阿诺……不要走……不要做傻事……我不许你放弃轮回……”东方奕眉峰微蹙，不安地伸手，但无力抬起，只是在地上艰难地动了动。苍白的唇染上鲜红的血，更显虚弱。

君无殇半扶起他，伸手按在他的胸口帮他输送些许真气以维持心脉。

阿诺也回过神来，飘到东方奕面前，伸手去触碰他苍白的脸，结果手从他脸上穿了过去……

现如今，他竟然连触碰他一下都不可以！

“阿诺……阿诺……”

“我在……”阿诺心中绞成一团，他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自从被害之后他就一直四处游荡，眼看着家族中人一个个投胎转世，而他却固执地寻找着希泽。

这期间，少说也过了八年。八年中，东方奕一直陪着他，开始东方奕不能离开阴阳家族，但他还是会帮自己四处托人寻找自己想要找的人。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瞬间都涌上心头，阿诺跪坐在东方奕身边，虚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

“奕……奕……”阿诺呼唤着他的名字，东方奕的眼睫动了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北冥飒既能看见也能听见，他虽然不明白为何阿诺会哭得那么伤心，但是不知不觉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将小脸贴紧离洛寒，抽噎道：“洛寒哥哥，那个坏哥哥好可怜……他想抱抱东方大哥都不行……他的手穿过去了……他哭得好伤心啊……呜呜……”

离洛寒好笑又心疼地看着方才还一脸坚强说不会再哭的北冥飒这会儿哭得稀里哗啦，不过对于他能看见阿诺那个鬼魂表示惊奇：“你真的能看见他？在桃源寺你看见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呢？”

“嗯。”北冥飒擦擦眼泪，“我现在不怪他占我的身体了，他一定很想跟东方大哥说话，所以才用了我的身体。”

“那你说的玉佩也是在他身上见过的？”

“嗯。”北冥飒大眼睛一亮，提议道，“洛寒哥哥，不如我再把身体借给他一次吧？那样他就能触碰到东方大哥了。”

离洛寒一听脸色变了，忙把小人儿搂紧，劝道：“不行，你太小了，肯定也抱不动你的东方大哥。还是我来吧！我把身体借给他，让他用一用。”

“也好。”北冥飒倒没有什么专权意识，自家洛寒哥哥给人抱或者去抱别人他都没意见。这让离洛寒很是郁闷，不过，也没多说什么，他抱着北冥飒走上前，北冥飒亲自扯扯阿诺，然后指指离洛寒，一脸热情地跟人家说，“洛寒哥哥同意把身体借给你，你就可以好好跟东方大哥说话啦！”

阿诺感激地鞠躬致谢，然后让北冥飒告诉离洛寒准备好。

北冥飒拧着眉毛想了想，不时嘱托：“你要快点把洛寒哥哥还给我哦！”

“好，谢谢你。”阿诺的话北冥飒也能够听见。

可是，看着阿诺进了离洛寒的身体后，亲自搂抱东方奕，北冥飒纤细的眉毛越拧越紧，他颠颠地跑上前，委屈地睁着大眼睛使劲盯着‘离洛寒’，眼里泪光闪烁不定。

没错，他现在不想看见他的洛寒哥哥去抱别人了怎么办？

阿诺被他盯得不自在，自动出来，将离洛寒还给他。

北冥飒看着阿诺离开离洛寒身体之后，立马扑进他怀中，使劲地搂着，脆生生道：“洛寒哥哥，我不想让你把身体借给他了怎么办？”

离洛寒心中乐开了花，但表面还是很伤脑筋的，他叹息道：“可是他很可怜啊，碰不到东方大哥会很难过的。”

北冥飒歪着脑袋想了想，看见君无殇正一脸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热闹，小手一抬，指着君无殇理直气壮道：“让他去借师兄的身体吧！”

“飒，你偏心！”君无殇苦着脸，“凭什么我的身体就可以随便借啦？刚刚借洛的身体不是正好吗？再说了，我还得给他疗伤，借了我的身体，东方大哥就没救了哦！”

“你骗人！”北冥飒白他一眼，胸有成竹，“我爹爹的医术举世无双，你跟我爹爹学的医术，如果不能治好，我就让爹爹不要你当他徒弟了！”

君无殇一听立马乖乖投降。

这还了得？让师父不认自己，比杀了自己还难受！师父之于自己，不但是师父，更是救命恩人，甚至，说是义父也差不多了，当年在沙漠中，若不是遇到师父，自己早就尸骨无存了……更别提有今天的成就……

018.圆满

几经辗转，阿诺终于得以触碰东方奕。

君无殇跟阿诺共同在颀长的身体里驾驭，一个负责疗伤，一个负责唤醒昏迷的人。

“奕，醒醒……”

东方奕被喂了几颗玉露丸，加上真气疗伤，渐渐醒了过来。

看着君无殇紧盯自己的眼神，东方奕有些愣神：“阿诺？”

“是我。”阿诺轻轻拭去他嘴角的血迹，“为何这么傻？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不，你值得！”东方奕纠正，咳了几声，又道，“阿诺，我会护你周全的！待会儿有来抓你的神灵，你就告诉他们你知错了，我也会帮你求情的！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