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自从那次趁着酒醉跟胤禟说清楚之后，胤禩其实多少还有些担心，生怕胤禟仍旧对自己不死心或是被胤禟发现他和胤禛的关系。所以胤禩甚至想过可以安排胤禟离京一段时日，既然胤禟对做生意这么感兴趣，让他去南边历练几年也不错。不过既然胤禛先自己一步提出了建议，那么胤禩也就顺了胤禛的意，反正不让胤禟招惹胤禛不痛快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云居寺的菩萨当真这么灵验，没过几日就传来了罗卜藏丹津主力部队与清军遭遇的消息，而且清军大获全胜。

处理战后事宜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到十月中旬，大军才从西宁开拔。仍在‘病中’的年羹尧自然也跟着凯旋而归的怡亲王、恂郡王一同启程回京。

胤禛已经做好准备跟年羹尧演最后的一场戏，但是胤禩却觉得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似乎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而最终的事实证明胤禩对年羹尧的忌惮并非是杞人忧天。

大军进入到直隶境内的时候，年羹尧麾下一名副将趁着守备松懈的时候突然发难。幸好年大将军‘养病’的营帐就在两位主帅的大帐旁边，夜晚的异动被两个半夜没有睡觉不知在做些什么的王爷及时察觉，这才没让那姓郝的副将得逞将人救走。

原本胤祥先一步穿了衣服出去并且嘱咐胤祯留在帐中，但是胤祯向来就是个爱逞强的性子，也不管身上那点儿不自在，拿着剑紧跟着胤祥后边出来了。但是逞强的后果就是在疏忽之下受了伤。

因为一早就和胤禛计划好了对年羹尧的安排，所以郝副将的救人之举直接被定性为刺杀，反正死无对证，也不怕留下什么把柄。

年羹尧得知郝副将事败，也终于是心灰意冷，不再妄图做困兽之斗。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年羹尧也很后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仗着军功忘了做奴才的本分。可是事到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再怎么悔恨也来不及了。幸好主子选了这样一个掩人耳目的方式结果他的性命，至少还能够保全妻儿老小，年羹尧已经觉得很知足了。

“疼就喊出来，别忍着。”

因为胤祯身上还有胤祥留下的那些痕迹，所以自然不方便让军医来诊治，胤祥这包扎伤口的手法着实不怎么样，疼得胤祯把嘴唇都咬得血迹斑斑的。

“爷这样……咝……都是谁害得，若不是你晚上……哼。”

胤祯方才就是因为腰上一时酸软使不上气力，才会不小心被人砍伤了肩膀，如今自然把账都算在胤祥身上了。

“是哥哥不好，下次一定注意好不好。”

胤祥这会儿正心疼着，自然不会跟胤祯斗嘴。但是细究起来，今夜明明是胤祯先忍不住挑的火，到底在战场上吃了这么久的素，干柴烈火的撞在一起，怎么可能轻易停得下来呢。

“哼！”胤祯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随即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也顾不上身上的伤还疼着，抓住胤祥的手臂急道，“能不能把消息拦住，别让八哥知道我受伤的事情。”

“你觉得可能吗？”胤祥非常坚信他们身边一定会有两位哥哥派来的人，想要隐瞒可没那么容易，而且，“你就只想着八哥会担心，爷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没地位是吧。”

“吃什么干醋啊。告诉你，爷临行之前答应了八哥，如果没有合理的解释让自己受了伤，那么回去之后……”

廉亲王府

“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受伤，而且不让军医诊治，也就是说明……”

虽然十四在受伤之后并没有留下来休养，不过大军回京的速度自然是比不上探子的消息快。十三和十四还没有踏进京城的范围，胤禩便拿到了关于这次突发事故的详细汇报。

看到十四受伤的消息，胤禩自然会担心，但是知道自家这个小混蛋弟弟没有大碍之后，这气就盖过了担心。

“总归是有惊无险，十四伤得也不算严重，就饶过他们一回吧。”

依着胤禛对胤禩的了解，胤禩通常都是心软得很，所以受了伤的十四应该只是挨上几句唠叨就能躲过一劫的，但是十三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胤禩非得好好教训他一回不可。胤禛到底疼了十三这么多年，自然不忍心见死不救的。

“皇上真是关心怡亲王啊，不如皇上还是回宫去等着迎接您的十三弟凯旋归来吧，臣弟这儿庙小，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胤禛一开口，胤禩就清楚他是在给谁求情。于是似笑非笑的回敬了胤禛这么一句，立时堵得胤禛没话说了。

“怎么罚这两个不省心的我还没想好，反正也还有一两日的时间，不急。说回正经的，四哥今晚真的不打算回宫了？”

“今天可是朕的生辰，小八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十月三十，正是咱们皇帝陛下的生辰。为了体现自己对即将归来的将士们的重视，胤禛早两个月就命令内务府不用为他准备寿宴，而是将这些银两尽数奖励给为国尽忠的将士们。不过别人的礼物可以不要，胤禩的礼物胤禛却是要亲自上门来讨的。

“那皇上想让臣弟怎么表示呢？”

“小八不是明知故问吗？朕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

晚间的几杯酒让胤禛身下的欲/望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不再顾着同胤禩调笑，而是直接把这个不老实的人抱去床上。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虚度这良辰美景。

胤禩正被胤禛撩/拨得身上酥麻一片，口中断断续续的溢出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胤禛刚想解开两人身上最后的屏障，忽然听到苏叶尖锐的叫声

第七十二章：不负江山不负卿

“怎么回事？”

听到苏叶大喊了一声“福晋”，胤禩知道事态严重，立刻披着衣服把房门打开，就看到纳喇氏昏倒在门口，而苏叶一脸惊慌的站在旁边。

胤禩猜想到纳喇氏恐怕是发现了什么，但是纳喇氏毕竟是他的福晋……还是先请谢大夫过来给纳喇氏检查一番。然后胤禩也趁着这个时间让苏叶交代事情的始末。

“回……回主子的话。刚才苏总管奉了皇上的命令去办事，门口只剩下奴才一人守着。良太妃身边的兰琦忽然来传话说太妃娘娘想见主子您，因为主子之前交代没有急事不得打扰，所以奴才就擅作主张想着先去太妃娘娘那里看看再回禀主子。哪成想福晋竟然在这个时候过来，奴才回来的时候看到福晋捅破了窗户纸正在往里头看，奴才赶紧喊了福晋一声，而福晋许是……许是被奴才这一吓就突然晕过去了。”

苏叶知道自己今日虽然是无心之失，可也是闯了大祸，所以说话都变得有些不利索，身子更是不住的打着颤。

其实也确实怪不得苏叶，谁叫胤禛临时吩咐苏培盛去做别的事情，而良太妃又那么巧派人过来。胤禛带来的其他人包括王府的侍卫在内在未得到许可之前都是不能进这个小院子里来的，所以才被纳喇氏误打误撞的钻了空子。

按照纳喇氏当时的反应来看，相信她应该是猜到屋子里面的人是谁了，所以才会被吓得昏倒。如今这解决办法倒不是没有，廉亲王的继福晋进门才一年多点儿便这么去了，至多会让胤禩担上个克妻的名声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胤禩有些犹豫，他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是纳喇氏毕竟没有做错什么，他实在不想增添杀戮。

因为谢大夫也在这边，所以胤禛只好暂时躲到别的房间，而且胤禩也不希望由胤禛来替自己做决定，对纳喇氏究竟是杀是留他还是想自己做主。

“你起来吧。”

胤禩并不打算迁怒苏叶，这原本就是他和胤禛先做了有悖人伦的事情。况且忆及苏叶上辈子对自己的誓死追随，胤禩也不忍心责罚于他。

“恭喜王爷，福晋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方才似乎……似乎情绪波动有些大，胎息不太稳健，一定要多注意休息，好好调养。”

胤禩没想到谢大夫又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本来胤禩就已经在斟酌着对纳喇氏的处理方法，如今这种情况，他更是下不了狠心了。

“四哥，您先回去吧。等我把府里的事情安排好，明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打发了谢大夫去开方抓药，胤禩又回到了胤禛这边。面对胤禛的询问，胤禩却没办法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说到底，胤禩对纳喇氏的生死并不是那么在意，那未出世的孩子也并非重点。胤禩是觉得纸总是保不住火的，万一有一日撞破这件事情是人是胤禟、是胤俄，那该怎么办？胤禩觉得心里很乱，所以才不想这么快面对胤禛，他需要之间来考虑清楚。

“爷……”

纳喇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的胤禩，纳喇氏先是怔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自己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你不用害怕，爷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不过爷既然坐在这里，就不打算再对你做什么。两位额娘都很疼你，安儿和宁儿也很喜欢你，爷并不准备再换福晋了。况且，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相信你也应该明白日后什么该记得什么该忘记吧。”

胤禩温言细语的告诉纳喇氏她如今的处境以及唯一的选择，胤禩相信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都会变得坚强变得聪明的。

“您是说……”

纳喇氏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本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有什么问题，所以成亲这么久肚子都没有动静。可是没想到她却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

看着胤禩深邃的眼神，纳喇氏觉得十分的恐惧，她知道自己方才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或者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才救了自己的性命。纳喇氏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能够感觉到无穷的力量。纳喇氏慢慢的平静下来，她开始尝试接受眼前这容不得她不接受的现实。

“妾身明白了。妾身今日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不知道。妾身是王爷的福晋，自然一心都只想着王爷，其他的事情都与妾身无关。”

纳喇氏从床上坐了起来，大着胆子直视胤禩的眼睛，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还有阿玛额娘还有姊妹兄弟，况且她也不舍得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至于胤禩究竟喜欢谁以及和谁在一起，这本就不是她应该知道的。

“你好好休息吧。”

胤禩知道纳喇氏这是想明白了，便不打算再留下来，但是还没等胤禩起身，纳喇氏忽然开了口：

“爷，我……我还有些话想跟您说，若是，若是说的不对，您就权当我是胡言乱语吧。”

纳喇氏自从嫁给胤禩之后，一向谨小慎微，多一句话也不曾在胤禩面前说过的，也不知这会儿怎么有了这么大的勇气。胤禩虽然心里还是很烦乱，但是仍旧好脾气的点了点头。

“我出嫁之前，阿玛曾经跟我说了一番话。阿玛说皇上是难得的明君，而王爷亦是难得的贤王。阿玛让我一定要做好为下身子的本分，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可爷您若是跟皇上……跟皇上……万一让别人知道了，说不定……”

纳喇氏一介女流，大道理懂得的不多，这话也说不周全，但是她的意思胤禩已经明白了。倘若被旁人知晓了自己和胤禛的关系，恐怕他们曾经设想过要一起实施的宏图伟业就很难实现了。

从纳喇氏房里出来，胤禩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星星由明转暗，等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慢慢的升起。

胤禩忽然想起那日和胤禛在云居寺看日出的情景，两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大地被朝霞浸染成火红的一片。

胤禩抬起手，像是想要握住眼前的阳光，然而下一瞬却把手臂放下，脸上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

和胤禛在一起，或许他一辈子都是见不得阳光的，可是他相信胤禛，于他而言，胤禛便是一切光明烛照的源头。

“臣弟有本启奏。”

胤禛同胤禩一样，都是整夜未眠，终于到了早朝的时候，胤禛的目光紧紧盯在胤禩身上，等着胤禩给他的答案。

胤禩的奏本由苏培盛转呈到胤禛手中，胤禛将那奏折翻开，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

世间总有双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

——正文完——

番外：雍正归来

“皇上，您要的普洱。”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茶杯放到皇上面前，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惹得皇上再发脾气。

早上，苏培盛像往常一样领着养心殿的奴才们伺候皇上更衣梳洗。照旧奉上了一杯片茶之后，却被皇上突然训斥了一顿。

苏培盛自然知道自家主子从前是喜欢喝普洱的，可是这几年早就随着廉亲王的喜好偏爱起了六安瓜片。苏培盛猜不透皇上究竟为什么生气，重新奉上茶之后就规规矩矩退到一旁站好，不过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也为即将要来养心殿的廉亲王暗自捏了一把汗。

其实并非苏培盛太过敏感，而是眼前的皇帝确实不一样了。胤禛还是胤禛没错，可他却也是当了十三年皇帝便驾鹤归西的雍正皇帝，自然也是那个让爱新觉罗胤禩成为罪人阿其那的雍正皇帝。

两世的记忆在胤禛的脑海中激烈的碰撞着，胤禛虽然还能够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可是心里早就激起了惊涛骇浪。所以在看到那杯记忆中某人最为中意的片茶的时候，胤禛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如今已经是雍正十年，但是却并不是另一段记忆中那个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的雍正十年。兄弟之中，除了胤褆和胤礽之外，其他人都还健在，而他也只不过是年近不惑而已，还有胤禩……

“四哥？”

这么多年过去，胤禩在出入养心殿的时候早就省去了通报这个过场。昨日收到了胤禟的书信，所以胤禩今日特意进宫来跟胤禛商议关于沿海关税的事宜。

胤禩进来的时候，胤禛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不能自拔，难免有些魂不守舍，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胤禩，而苏培盛却是慑于陛下的天威不敢多言。

“苏培盛，你先出去。”

在亲眼看到胤禩的这一刻，胤禛心里所有的纠结似乎都一下子找到了归宿。一时间，胤禛想起了很多从前怎么也想不通的‘往事’，胤禛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自己’想要取得胤禩的信任会那么的困难，为什么胤禩会做那样的‘梦’，为什么胤禩会那么缺乏安全感。原来……

原来那一世的胤禩早就已经回来了。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小八应该是从那一日‘回来’的吧？”

胤禛特意连苏培盛都轰了出去，就是想跟胤禩算算这些年胤禩‘骗’他的账。

胤禛这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胤禩的心上，砸得胤禩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没想到担心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罪臣阿其那叩见皇上。”

看着胤禩一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胤禛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可是却被胤禩这句‘罪臣’气得忘了自己的初衷，从龙椅上站起来，怒道：

“你还是不相信朕！你以为朕和你一样记起了那一世的事情之后便会忘了你我之间的感情。胤禩，十年相伴，朕竟然还是得不到你的信任！”

“你记不记得那一次，你以为朕已经睡着了，在朕耳边说‘你永远都不要变回从前的那个你，就算你想起了那些事情，也永远不要告诉我，我宁愿你能骗我一辈子’。朕现在告诉你，朕不打算骗你，但是也绝不会放开你的手。朕说过，朕握住你的手，便不会再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