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要不来我这边工作吧。”

“不要，咱别再讨论这个了啊，我都说了好几回了我坐不了办公室，干不好你也不好做人。”

池啸听得出他是铁了心的不来便也不再继续强求，“那你晚上买点宵夜，你老是半夜饿。”

“嗯，行。别忘了回来带东西给我。”九儿的声音带着天真，大大咧咧的把电话挂了，完全没听见那边人轻声的叹息。

池啸有时想，自己这样的状态到底能保持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从自己十三岁第一次开始，魂牵梦绕的便是那个在自己身边的人。当时的自己，羞怯的裹着被子不敢出来，惊恐羞愧的以为做了什么错事，结果那人偏偏一把扯开自己的被子，那嘴还瞬时翘得好高，“长大了哟。”

池啸看着昨夜在自己梦里与自己两相交缠的人，脸红的不行，低着头不敢抬起来，那人却二愣子一样的坐了过来，也不在意自己弄脏的被子，“怎么了？被子一会儿我洗就好了，一会不是还要上学的么。”

池啸羞红的脸被这人死命的抬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长大了就可以交女朋友了吼吼吼。”

噗，池啸想想就觉得胸闷，这人脑子是土豆么，怎么他吗的这么不可理喻。池啸把手机扔在一边，直想一把拉过九儿来左右正反抽。池啸轻叹了口气，正了正身，起身来准备下去吃饭。

池啸把门打开，白静怡正好站在自己门前，“额……我想找你下去吃饭。”池啸从门里出来，“嗯。”

白静怡跟在池啸身边，池啸走路的时候也是板着张脸，整个人都不冷不热的。白静怡倒是不介意，目光时不时的瞟他一眼，却始终不再搭话。两人一起去餐厅吃饭，池啸除了基本的礼貌外便保持着一种木乃伊的状态。两人也是相对无言了，只是眼前那姑娘的眼睛是没有变过的一直盯着池啸的。

池啸一直也没抬头，间接性的把那火烈的目光全给了自己的大脑门。

池啸不傻，自然是知道这姑娘对自己的意思。白静怡的态度明显的跟写在了脸上似的。池啸知道自己不能回应，也无暇回应，便装作不懂，那表情漠然的让人看了便全然知晓。

两人去H大的时候自然也是一起的，池啸礼貌的帮白静怡开了车门，那姑娘便笑容满面的让池啸心里有些难以自处。H大的面试内容很简单，一共是三道题，第三道用英语来回答。池啸英语不过是四六级的水平，除去名牌大学的高帽子，自己也就是个普通的知识分子。

白静怡是留过洋的，这些问题自然是给到白静怡手里。

刚开始进来面试的是个女孩子，也是刻意化了妆的，穿的白衬衫的职业装，看起来也是干净历练。池啸问了几个关于对于酒店业未来发展走向的观点的问题，那女孩子回答的倒还好，池啸便在评分单上划了对勾。等轮到白静怡问她英语题的时候，那孩子明显的僵了一下，白静怡笑“不用紧张，我的问题很简单的。”

女孩子倒也放松了下，白静怡问道：“Do you believe true love？”

那女孩子自然是没想到考官会问这样的问题，自然是“Yes，I do.”她还想再说点什么白静怡却对她点了头，示意她可以走了。女孩子当场便愣了下，包括在场的池啸，完全没弄明白白静怡这明显的放水行为究竟是要做什么。池啸扭过头，“这女孩子你认识？”

白静怡也扭过头，笑道：“不认识。”池啸不再说话，把头转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名单。接下去的几个面试白静怡都没做太多的表态，直到回去酒店的路上池啸还是没再多言。

白静怡看了看今天进选的名单，便指着那划了勾又划了圈的问道：“经理，荣笑，这个是进还是不进？”

池啸依旧面无表情，“你觉得呢？”池啸的眼睛还是没有看她，两人之间的气压便是压的很低很低，白静怡笑“经理觉得好就进咯，今天我看你觉得她不错还故意问得简单了呢。”

池啸心下不语，豪悦酒店这次明白的写明要英语口语达标，至少可以与客人正常交谈的。池啸知道这是白静怡故意的，可那女人笑得一脸的天真，却让池啸心里极为的不舒服。

“她口语不过关。”而后从白静怡手里拿过名单，在荣笑的名字上划了两道。

白静怡把名单抢过来，“咱们酒店也不是非要英语好的不是，你要是觉得她不错就要了嘛，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啊。”

池啸没说话，却是把目光直直的对向白静怡，池啸那两颗瞳仁里慢慢加深的颜色，仿若大海一样的平静且波涛汹涌着。白静怡当下便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池啸，你还记得我么？”

池啸现在的心情绝对不是烦乱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他把西装脱了扔在酒店里边换了身简单的从电梯里迈了出来。而他现在很想和那大脑跟土豆一样的人闲扯上两句，而他也就这么做了，那边的九儿还在干活，抽了空接了电话，一听是池啸便贱兮兮的问是不是想他了，池啸“嗯”了声算作回答，那边人便更加明目张胆的蹬鼻子上脸，还把自己下午和樊颖的事显摆似的跟池啸唠叨。池啸一听便更烦心，边黑着张脸听九儿激情似火的声音边走到外面去找吃饭的地方。

九儿讲了半天突然想到是长途电话，便要挂，池啸在这边幽幽的说：“哥，我不会给你带半点东西回去的。”

池啸说完便把电话给挂了，刚要塞进兜里，那手机铃声便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很明显是九儿在为自己的利益而奋斗了。池啸按了下放在耳边，“有事？电话费挺贵的。”

那边人刚刚还谈论爱情的热情似火劲头已然不复存在，倒是跟只狗似的在那边嘤嘤嘤的说池啸没良心。池啸顿了下，对着手机，“九儿，我不喜欢你有女朋友。”

九儿也愣了下，显然是没想到池啸话里的意思，“叫我‘哥’，嗯……你不喜欢小樊哦。”

池啸还是不语，便听见九儿的声音“那我换一个好了，既然你不喜欢。虽然我找女朋友挺难的，但你不喜欢嘛……”

池啸皱紧眉毛，“不是我不喜欢小樊。”

九儿的声音在那边蓦地清晰了起来，就连身边的嘈杂也渐渐的淡了下去，“池啸，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啊？我的条件你也知道的啊，能找到小樊这样的就已经不容易了啊。”

池啸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人行道边的树，原来自己没头没脑的竟然走到西湖边上来了。“我是说，不想你有女朋友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九儿的声音明显比之前轻了，“不懂。”

“就咱两个过不好吗？”池啸的声音带着点抖，就连步子都停下来。

“就算我以后有女朋友了咱俩也能在一起啊。要是她容不下你我就不和她结婚！”九儿说的掷地有声，听得池啸脸色越来越不好。

“池啸，那你这么说，咱咱咱两个过……你是不打算结婚了啊？”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结婚！”

九儿顿了下，“啸，你老实跟哥说，你是不是那方面有毛病啊。”

池啸心下一滞，没明白什么意思，等他真明白过来的时候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九儿，你什么意思？”咬牙切齿。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不好意思，可是有病就得治啊，要不然你以后可咋办。”

池啸揪心的眉毛都能打结在一起了，“九儿我告诉你，我没病。”

“那你咋回事？”

“我不喜欢你有女朋友，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只有我和你！一辈子！”

九儿在那边瞬时便笑了，“啸，你咋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啊，我知道我知道，我和你啊都快二十年了么。”

池啸嘴唇抖了下，“哥，我是同性恋。”

九儿那边彻底的没了声音，池啸也不说话，两人便都沉默了。过了会，“池啸，你再说一遍？”

池啸拧着眉毛，“再说一百遍也行，我是同性恋，我池啸喜欢的是男人！”

九儿声音跟着颤抖了，“啸，你是不是工作上不顺心啊，心情不好你跟我说。”

池啸又重复了一遍，还是那句话，听得九儿真的不再说话了。

“你觉得恶心了是吧。”池啸的声音里带点自我厌弃的味道，冷漠的让人心都揪在了一起。

“啸，我没嫌弃你，你再怎么样也是我弟弟。你要是因为这个不喜欢女人，以后我就不带到你面前了。”

池啸听着那人的话，纯粹的跟个傻子似的言语。他知道九儿单纯，即便在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疯疯癫癫的活了那么些年，他所理解的知晓的污秽还不及自己知道的一半多。池啸脑子里全是这个人，这个跟在他身前身后，疯了一样、卖了命一样的男人。有时候池啸就在想，你到底图了什么啊，你为了什么啊，我能给你什么啊，我要你这样对我吗？我凭什么让你这样对我啊？

可那人始终平平淡淡的笑，有的时候夸张暴躁的拉过自己便往自己身上捶，有时候又明目张胆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往自己身上挂，像是树袋熊一样的温热，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池啸抱着抱着便放不开了手，就连梦里都是这样的相依着。

“九儿，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我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你。”

池啸的声音沉静在波涛汹涌的沉默里，带着那头九儿的喘息声，两人都石化了一样的拿着手机做着单一的动作：按了下按键，把手机塞进了衣服兜里。

第八章

池啸很出息的买了两瓶酒，坐在西湖边上看夜色。西湖边一向是少有小商小贩，想找点烧烤做做下酒菜都没这个可能。池啸也就看了波光粼粼的湖水干喝。他本就是酒精过敏的体制，而且极其不能喝酒，喝了必醉，醉了必睡。他喝了一口便红了脸，眼睛都跟着迷茫了起来，整个人开始迷迷糊糊的说躺下就躺下了。

他意识完全的不清醒，眼睛里全是九儿的脸，那人细瘦的胳膊笑开的眉眼，还有那条干瘦的有些许不利落的左腿，在池啸眼里那些都是属于九儿的最直白的展示。那人真当是土豆似的脑袋，被自己喜欢了这么些年只有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才稍微有了那么点自觉性。真不知道这人会怎么样对自己呢，恶心的想避开吧。池啸想着想着便笑了，笑容挂在他脸上是一种极不和谐但是很漂亮的符号。

这个坚硬的男人偶尔的一点脆弱，都蔓延了整个西湖，他眼睛里慢慢的盛满了西湖的水和断桥的弧度，和那一条与这些景象极不和谐的细瘦的胳膊。

是九儿吗？显然不是。

池啸第二天醒了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在酒店里，衣服被好好的叠在一边，他下意识的翻开被子，便看见了自己光果的身体，整个人都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池啸用手敲了敲头，手机便响了。池啸本来就很自律，早起是习惯的事，他不像九儿那样不叫就能睡上一整天，睡个黑天白日，26个小时还不睁眼。池啸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便听见了白静怡清丽的声音。

“昨天是你把我送回来的吗？”池啸仿若镇静的声音里掩饰了大半部分的不安。自然是源自于事件的突发性和他自身感情洁癖这种原因，他宁可为了一人热衷于黄金右手，也不愿意和一个真正纯情的姑娘玩一场风花雪月。

“是啊，你衣服还是我帮着脱的呢。”那女孩子的声音里全是笑，笑得池啸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池啸瞬间的哽咽让那边的声音更明丽起来，“骗你的，人是我带回来的，不过衣服是服务生帮你脱的。不信你可以问下嘛。还有就是，那服务生告诉我，你长得不错身材又好，让我抓紧点，哈。”

池啸后半句话基本上没听清，只记得前边的“服务生”几个字了，道了谢谢才明白过来白静怡打电话过来是要他下去吃饭出发的。

池啸“嗯”了声，便进了浴室。看了看自己回过常态的脸，只是那道伤疤还蔓延在自己脸上，淡淡的一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却又是真实存在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仅让池啸想起来那些个潮湿的夏天和发霉了的床垫，还有那个骷髅一样的男孩子却温柔的用舌头舔舐着自己的柔软的触觉。池啸伸手摸了摸脸，顺着那道伤痕，似乎可以摸到九儿的温热一样，暖暖的，一晃却是这么多年。

吃饭的时候白静怡还在笑，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明显，带着含羞女子的温柔。“学长你昨天是怎么了？”

池啸抬头“没事，我酒精过敏给忘了。”

说谎都不会打草稿的男人，白静怡手指纠结在一起，“你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才这样的吧。”眼前的女人眼里带着少许的歉意和大部分的期待，头微微低下却不时的上挑眼睛。池啸暗笑，“不是。”

池啸喝了口粥，“静怡，我觉得，你不应该执着在我这里，我有喜欢的人。”

白静怡猛地抬起了头，“你是说，你有女朋友了？”

池啸不好回答，却是掩饰的又喝了口粥，“算是吧。”

池啸不想打击谁，也不想自树清高，只是他不能给予回应的他便彻底的打消她对自己的期待，连点感情都不给。明明白白，绝不拖泥带水。

回去的时候两人坐的飞机，白静怡还是自顾自的找话，池啸偶尔搭对两句便也不再多言语。下飞机的时候池啸有意的环顾了下四周，猜到九儿可能不会来接自己，便低了头去拉行李箱。

才走了两步，便看见眼前停了一双鞋，那人还是长不大似的穿着帆布鞋牛仔裤，两条细瘦的腿在牛仔裤里都能明显的察觉出来。池啸不敢抬头的定了下，却是那人不耐烦的踹了他一脚，“你咋了，失忆啦？”

池啸这才直起身，看见低自己不少的人闪着两只大眼睛，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把他手里的行李接了过去，“走啊，真傻了啊。”

池啸点了点头，像是忘了白静怡还在身后似的直接追上了九儿，九儿在前面又给他来了一下，直接打在肚子上，然后习惯性的挽住了他的胳膊把自己的身体往池啸身上挂。池啸侧头看向九儿，九儿问他“你们酒店就你一个人去的啊？”

池啸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白静怡，停了步子看到白静怡正走在自己的身后，见他回了头也笑了笑，转过头对九儿伸了手，“你好。”

九儿从池啸身上下来，站了直“你好，我是池啸的哥哥，你呢？”

九儿笑得安静自然，两只大眼睛都眯在了一起。“我是他的秘书，我叫白静怡。”

九儿夸了她几句，说给池啸当秘书肯定累的要死的，池啸这人整个就一面瘫。九儿毫不吝惜的吐槽，惹得池啸的脸更黑了几分，尤其是九儿让他帮白静怡拿行李。倒不是他在意帮人劳动这件事上，而是那明显的撮合意味，让池啸心都跟着一起拧巴了。

两队人分道扬镳，坐在出租车里池啸都板着张脸不肯说话，倒是九儿还是死皮赖脸的没半点在意的继续往他身上靠，池啸心火烧的正旺，把自己的身子往后面挪了挪。

两人回了家池啸还是那副样子，九儿端茶倒水忙前忙后，还讨好似的把自己做的菜端了上来。池啸看了眼那烧的黑乎乎的东西，眼睛又跟着跳了下。但多少池啸心里是暖的，他知道九儿心里是在意着他的，连班都不上了就为接自己回家。

九儿挪到他边上，伸了手把自己倒的水拿过来，“啸，你这是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