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俄正和这胤禟闹腾,被小十四哭喊着插一脚凑过来,差点儿把胤禟给撞翻了,“十四!干嘛?去去去,爷忙着,找个奴才给你剥去……”一伸手,拎住十四的衣领子往外一送,不留面子地赶人。
“十哥……”十四只管叫唤,反正他最小,也不怕丢人,尽管着向十哥撒娇。
果然,胤俄挨不过,安抚了胤禟几句,跟着小十四跑了,去做专职弟控哥哥,剥瓜子儿去。话说,还真不知道小十四这孩子使了什么法子,十阿哥胤俄打小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贵主儿,闹起来,平日里最相好的九阿哥,胤俄都能不给面子掐架,反而对着十四这弟弟几乎百依百顺。
胤禟悲催了,左瞧瞧八哥和十三弟、右看看十弟和十四弟,咋就没他老九什么事儿呢?
“胤禩”不禁笑了,而一旁的六阿哥胤祚有些不解,“四哥,瞧见什么了?”
“没事。”“胤禩”收了笑意,不禁觉着有几分苦涩,却又很快掩饰住了,“就是瞧着他们几个,想起了胤祚你小时候的样子,也爱闹腾。”
胤祚闻言,不疑有他,跟着扯了嘴角笑起来。
“胤禩”的话,半真半假,这辈子,胤祚这个弟弟是意外的礼物,而自己却仍是念念不忘,前世老九老十插科打诨的闹腾日子,现在瞧着,九弟胤禟还是那副小狐狸的模样,十弟胤俄也依然骄傲耿直,可……又什么都不一样了。
任自己再如何亲近胤禟胤俄,这两小子,整两只白眼儿小狼,“胤禩”每每把俩儿弟弟稍稍防范、稍稍疏离的眼神记在心里,不禁泛酸。
“四哥?四哥、四哥……”胤祚回头只见“胤禩”有些愣怔,这才多唤了几声。
“胤禩”像是听见了九弟十弟喊着“八哥、八哥”,一时间,眼中瞧着这些弟弟们,竟还瞧见了“自己”,前世今生,从来都不曾分得清楚。
“胤禛”瞥了一眼失神的“胤禩”,接着又对着十三细问起了中毒养伤前的功课,这些日子落下不少,康熙爷向来重视皇子的功课,十三终于入了皇阿玛的眼,“胤禛”自然希望能多帮衬些。
胤祥原本乐呵呵的小脸儿,听着八哥问起功课,有些挂不住笑了,凑巧十四凑过来喝茶,“哈哈,十三要被先生打手心啰。”端的是幸灾乐祸。
若是前世,“胤禛”准是瞧着这样的小十四不顺眼了,然而,这辈子这弟弟是自己教出来的,“胤禛”懂,十四的话没什么恶意,纯粹是个小孩子,“今儿个先生留给你的功课,完成了?”
“呃……”十四闷声了,哥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心。
胤祥的眉眼又弯了起来,“八哥放心,弟弟的功课不曾落下,每日都有温习,就是有几篇新学的,皇阿玛请先生来讲过,可还是有些不解。”
十四一听十三这话,还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显然,想看十三笑话的机会是没有了,但是,想着十三病中,还要被皇阿玛“逼迫”着跟先生做功课……十四此刻的表情,怎一个囧字了得?
“胤禛”了然地点点头。
那头,“胤禩”带着胤祚走近,对着十三又宽慰了几句,告辞说还有差事要办,就不久留了,临走前,特地把原本院子里留下的奴才们喊来,好好叮嘱吩咐了几句,无非就是要好好伺候十三爷。
紧跟着,胤禟很懂眼色地拽着胤俄和小十四一起离开了,说是要回去赶功课,就留下“胤禛”一人在院子里陪着十三,很是耐心地帮着十三讲解功课中不懂的地方。
“八哥,其实……那次漕运贪赃的案子……八哥你还有法子吧?”胤祥还是问出口了。
那天之前,他去给额娘请安的时候,正巧撞见过皇阿玛,皇阿玛正对着梁九功笑夸八阿哥脑子机灵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联想起一连串的事,十三记起那天八哥出了乾清宫时嘴角的苦笑(?!),便很有些好奇。
虽然问出口了,却在下一刻,胤祥有些懊恼,带着些忐忑。
“胤禛”一愣,也自然记起了那天,十三的欲言又止,原来这小子是想问这个?不由失笑,“有过必究,杀伐果断?”
胤祥的眼神瞬间明亮了起来,“八哥?”
“胤禛”却是故意撤去了笑容,低头,“原来,十三弟也是觉着我过于残酷冷血。”
“不是的,哥……”急急辩解,连“八哥”都未叫出口,直接蹦出来一个“哥”字,“呃……这个,弟弟是想说,八哥这么想,定有八哥的考虑,其实,无规矩不成方圆,弟弟觉着,八哥的法子,更能一劳永逸。”
“胤禛”看着十三,像是看到了那个“十三弟”,即便眼前这个孩子,还稚嫩得太多,想法太过单纯,但是“胤禛”却突然觉着心里很暖,没那么冷了,不论自己站在哪儿,总还有这这十三弟一同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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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过必究,杀伐果断?”细细念着几个字,“确定,他是说的这几个字?”
“回主子,奴才用脑袋保证,绝对没有听错,八阿哥就是这么对十三阿哥说的,一字不差。”
“杀伐果断、杀伐果断,好一个杀伐果断,呵呵……”
果然如此吗?
我是胤禛,还是胤禩?
他是胤禩,还是胤禛?
他那性子,我终究学不来,也从不愿意学。
我这性子,他即便学会了,也还是本性难移。
爱新觉罗胤禛,看着爷这些年像是耍猴戏的一般,还、好、看、吗?
22.大婚
“禛儿,凌宁那孩子我就瞧着不错,她是你皇阿玛亲自为你指的福晋,这大婚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佟佳氏对着前来请安的“胤禩”叮咛,一眨眼,这小娃子长这么大了,就要出宫分府,还真有些舍不得。
乌拉那拉氏凌宁,皇四子嫡福晋。
或许是为着给皇贵妃佟佳氏一份面子,康熙爷在四阿哥大婚之际,送上一份厚礼,“胤禩”就成了四贝勒。
同时被册封的还有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胤褆倒是也乐着,一跃成了直郡王,而老三胤祉却心有不甘,前年他三阿哥大婚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老四和那拉氏这场面,更没有“贝勒”之名。
“哼!他最好聪明些,别打你什么主意,再说,也就老三那性子,他难道还敢在皇阿玛跟前儿提意见?别见着皇阿玛就一副小鸡样儿,爷看着,难……”太子爷口无遮拦惯了,却也无人敢指责。
而且,对于老三的那些话,胤礽说得虽然难听些,却有八分事实,老三就是个穷酸书生性子,折腾几句,逞逞口舌之快,却绝不敢在康熙爷面前漏泄儿。
然而,即便是事实。
“胤禩”皱眉,太子胤礽这骄纵的性子,还真是让人头疼,真不知道,这种性子,真的能熬到废太子的时候?皇阿玛究竟看重老二什么了?
仅仅是因为老二出生自中宫元后赫舍里氏?
不想承认“出生”在皇家的重要性,“胤禩”却无法否认,上辈子“辛者库贱婢所生”的罪名,压了他整整一世,最终,是一败涂地。
“二哥这话还是别说了,若让皇阿玛听见,少不得训话。”其实,“胤禩”也知道,唯有太子最是不怕皇阿玛的。
“哦?”胤礽上前几步,凑近四弟,“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被欺负了也从不吭声,你别以为爷不知道,老三那家伙疯言疯语的没少说难听的,他也就敢背着皇阿玛这么说闹!”
“胤禩”不习惯这种距离,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初吻被夺”,他就一直刻意和老二保持距离,退一步,“人在做,天在看。我又何必去多管闲事惹着老天爷的差事,天命自有定论。”看似云淡风轻。
有很多事,早就定论,即便再努力想要改天命,那又如何?改得了吗?
“胤禩”的神情和语气似乎透着几分颓败,然而,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细察觉,他的眼神从来不服输。不服输的模样,总让胤礽不忍释手。
不经意间,恍然想起了隔世,不服输又如何?还不是输了。
胤礽眼中精光一闪,迅捷地出手拉过近在咫尺的“胤禩”,到底是年长了几岁,一把就将人抱个满怀,“我知道,你是不信命的。”
“你……放开!”“胤禩”矮着太子一个头,愣是被胤礽伸手按着脑袋埋在太子二哥的胸膛上,使劲儿推开,却只能闷闷地发出几个字。
“啧啧,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心也大了,小禛儿就不理二哥哥了,真是令人伤心肠断啊。”胤礽唱做俱佳,就差挥泪俱下了,然而,手臂环着“胤禩”却丝毫不见松懈一分力。
“胤禩”忍不住嘴角抽得厉害,他恨死自己了,不是不知道,上辈子这老二就是个“不规矩”的,东宫养着好些男宠也绝不是谣言,自己也还曾怂恿他人以此向皇阿玛进谏,可……身为皇贵妃养子,被太子爷亲近,自己打小就没拒绝,却从不曾想到有如今这一天,老二的心思竟敢这般?他还真不怕被皇阿玛知道。
被皇阿玛知道?那又如何?“胤禩”真有些颓败,面对皇阿玛对老二一如既往、两世不变的宠爱,“胤禩”想着,这种事,事发了,大概皇阿玛也会将罪名强加到自己头上。
太子,总是好的。
“太子殿下,请自重。”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胤禩”这时候连拆了老二的心思都有了,上辈子两人相看两厌,倒竟是该庆幸,逃过前世一劫吗?那么,老四他……咳咳,“胤禩”觉着自己魔怔了。
“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太子哥哥、或者二哥,小四,别和我这么见外,永远都不要,否则……”胤礽的语气软软的,可最后那个“否则”二字,显然是话锋急转,阴寒森冷。
“胤禩”身子一僵,胤礽又笑了,“放心,你是爷的好弟弟,爷还能拿你怎么办?”怕把弟弟逼急了,胤礽终于放开了双臂,话是森寒的,可胤礽到底是从未有过欺负这弟弟的心思。
“希望太子能时刻记着,是弟弟,只能是弟弟。”此地无银喂,“胤禩”懊恼,脸色一红,看似羞的,实际,自然是被气恼的。
胤礽好笑地瞧着眼前脸红的少年,不再多言。
自小,身为皇太子,身份自然尊贵,有着皇阿玛无上的疼宠,更是其他兄弟不能比拟的。
然而,胤礽心里最暖的,不是来自皇父康熙爷,而是那个明明比自己还要小,却总是一副小大人样的四弟。
没有皇阿玛在身边的时候,也从没有人敢亲近自己,哪怕是当时后宫身份同样尊贵的继皇后、皇贵妃等,一个个都只是远远的笑着,夸奖“太子聪慧”,却从来都吝啬得很。
只有四弟,明明什么都不懂的小年纪,却总是一副看透万事的模样,笑着陪着自己。
皇阿玛很少开口夸赞其他皇子,胤礽却经常得了皇阿玛的称赞,然而,当时年纪小,胤礽不懂得,却没有问,明明自己懂的,四弟都懂,自己不懂的,四弟也懂,为什么,四弟却是很少被皇阿玛夸?
渐渐长大了,看得宫中诸事多了,在皇阿玛的教导下,胤礽也像是四弟那样懂了许多,但是,那个“四弟聪慧”的秘密,胤礽一直埋在心里,就连皇阿玛都不愿意分享。
四弟,就只是自己的四弟,便好。
胤礽记得皇阿玛说过,大清朝的储君,将来是大清朝的帝王,想要什么,便要全力以赴,谁都挡不得路,这天下都将是他爱新觉罗胤礽的。
红色,是喜庆。
胤礽任性了一回,对着康熙爷推辞了差事,他不介意四弟娶妻,那只能证明四弟已经长大,他也无需再等太久,然而,若是要让自己为他们主持大婚?
胤礽撇撇嘴,抬手灌了一口烈酒。
坐在食观楼的第三层,远远看着四福晋那拉氏的轿子,这叫做凌宁的女孩,胤礽见过,长得文雅隽秀,也不乏满洲姑奶奶的气势,皇阿玛为四弟选这福晋,倒似花了不少心思,自然,听闻这那拉氏性子极好,想来皇贵妃是尤为看中她的“贤惠”,想到这里,胤礽不由嘴角流露出丝丝嘲讽。
“胤禩”的大婚之礼,自然热闹。
这新出炉的四贝勒,向来是太子爷的心腹兄弟,太子爷在朝中,有着康熙爷纵容,太子党正如日中天,再有佟家也是不可忽视的,这好些年,人家佟国老的女儿未有帝后之名、却不亚于国母之实。
皇贵妃至今没有诞下亲子,所以,四贝勒,也算是万岁爷的半个嫡子。
太子借口并未出席,却并不影响四贝勒府的喜庆气氛。
大阿哥、三阿哥这两个已经大婚了的长兄,得了皇阿玛和皇贵妃的嘱咐,要帮着新婚的四弟挡挡酒,毕竟,虽然皇子身份尊贵,也难免还有一些皇家宗亲长辈和爱闹的堂兄表兄世兄之类的来劝酒。
前世八爷千杯不醉,偏偏今生摊上个不胜酒力的身子,愣是沾酒就脸红,几杯就能倒,都十几年了,这酒力还真就练不出来了。
所以,即便有两位兄长助阵,不多时,“胤禩”再能言善辩,也还是杯酒下肚,烧红了双颊,“咳咳……咳咳……”这酒味儿,闻着就呛人。
“五叔,您就高抬贵手,今儿个可是四哥的大日子,您难道真想让四哥回去就倒下?”“胤禛”侧身挡在了“胤禩”和恭亲王常宁之间,挑眉对着五皇叔,伸手扶住了已经有些摇摆的新郎官。
常宁瞪了瞪眼,也不掩饰神情中的诧异,不过,神情顿了顿,又很快便笑了,“行,看你们兄弟情深的模样,来来来,老八啊,这壶酒你替老四一口闷了,接下来,今儿个,谁要是再来劝酒,你五叔都帮你挡了,如何?”
常宁心说,四阿哥是“不胜酒力”,你八阿哥向来是“滴酒不沾”。
谁料?
“一言为定。”
于是,常宁就瞧着,八阿哥一把接过酒壶,一眨眼的功夫,仰头灌下整整一壶酒,面不改色,“……”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老八,这小子,却是深藏不露啊?常宁这才发现自己被懵惨了,“好、好、好……你小子好!”
“胤禩”刚才那阵子恍惚了,之前的酒劲儿刚刚缓了缓,回神,就见着自己被“胤禛”扶着勉强站稳了,对面的恭亲王,还一个劲儿地拍着“胤禛”的肩膀说“好”,发生什么事儿了?
常宁“哈哈”大笑,果真一把拉过又想凑上前来劝酒的人,一并走了。今儿个栽在老八手底,服了,不过,也瞧见了老四这副酒醉的落魄样儿,常宁心里是舒服了。
话说,常宁曾经在四阿哥这笑面狐狸手下吃过亏,虽然不算大仇大怨,常宁这做长辈的,却也是个爱面子、爱计较的,爱新觉罗家的孩子,没有真正单纯的,但是常宁还是喜欢耿直一些的性子,所以,较为看不惯心思颇多的四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