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陵 中+番外——乐乐威斯
乐乐威斯  发于:2014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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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经理人。”路卡沉声应,空出一只手从车门边抽出准备好的早报放到炎允赫腿上,冷冷续道:“国内政治版和娱乐版头条你看一看。”

炎允赫顿时满腹狐疑,不明白‘算是’经理人是什么意思?也好奇儿子怎么会扯上政治新闻?可是这位‘算是经理人’的人显然不喜多言,他只好依言翻开报纸。叶维生的新闻在政治版占的篇幅不大,只属花边新闻,不过由于认识的关系,炎允赫第一眼就看到了这篇报道,题目耸动地写着‘叶维生遭网民群起评击人面兽心,政途岌岌可危’。炎允赫第一个反应是觉得叶维生活该,想当初他把昏迷的儿子送去叶维生的私人诊所,叶维生居然冷淡地说儿子只是一点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

看了内文报道,炎允赫才感到不安,忙翻到娱乐版去看,头条醒目的字体写着‘炎育陵回国,借电视直播节目控诉母亲长年虐待’,炎允赫反复读着这个标题,竟提不起勇气去阅读全文。

“怎么会这样……”炎允赫失神地看着报纸里儿子嘴角淤青、脸颊带血,可眼神异常彪悍的照片。

“不应该这样吗?”路卡反问。

炎允赫把报纸折起,心虚地道:“育陵的事……你都知道?”

“我知道的绝对比你想象的多。”路卡淡然回答,没听到炎允赫有反应,他便接着补充,“有谁伤害过他,我都知道。”

炎允赫身子一震,吞了几口唾沫才颤着声道:“育陵……想告发我吗?”

“哼!”路卡不屑地哼鼻,讽道:“他不告你,你就不会自首吗?”

炎允赫脑袋‘嗡’一阵响,像被人狠狠敲了一计,拳头攥得死紧,一条条青筋好似随时会爆出来,心想这个经理人该不会就是要把自己送去警局吧!自首这种事要是敢做的话早就做了!

“我不能坐牢,我还有父母要养,育陵他应该知道的!”炎允赫忍不住激动地道。

路卡狠狠瞪了眼炎允赫,猛地把方向盘一转,驶入公路旁的油站停下车,不再控制情绪,看着炎允赫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把育陵当什么?总是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应该为你们着想,难道他就不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

炎允赫被说得无地自容,可自首他真的没有办法!

“我愿意补偿,我……我可以做任何事,除了坐牢……”炎允赫低下头避开路卡凌厉的视线。

“哼。哼哼……”路卡连连冷笑,瞬间就平复下情绪,重把车子开上路,朝来路往回走。

“你这种人,的确是不可能生得出育陵,他到现在还肯认你做父亲,是你前世修的福。”路卡丝毫不留面子地讥嘲,他只答应炎育陵不会向炎允赫追究任何责任,没答应要对这个人以礼相待。

炎允赫涨红了脸,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育陵是希望我帮他指控他母亲吗?我可以,可是……我没有证据,很难斗得过他那个律师舅舅。”

“我代他谢谢你的慷慨,可是很可惜,这件事你对他一点用处也没有,只会越帮越忙。”路卡不客气地道。

炎允赫实在受不了这经理人的态度,要不是这时是在公路上,他定会揪着对方的衣领,而不是气势软弱地呆坐在车座任凭讥讽。

“那找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炎允赫不耐烦地道。

“就是要你别管。”路卡收起嘲弄的语气,严肃地道:“育陵不希望你被牵涉进这件事,我就是来告诉你千万不要通过任何途经去做任何的回应,要是媒体找到你,你就立刻通知我,我会处理。”路卡说着便把一张名片递给炎允赫。

“就这样吗?就这样……要我什么都不管?”炎允赫顿觉失落,儿子嫌弃自己的帮助令他自尊心严重受损。

“我必须声明,就利益上来看,你的出现绝对会模糊媒体焦点,那样就达不到育陵只想报复姓叶那一家的初衷,这是我的看法,不过育陵没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想给你制造麻烦才要你置身事外,他也担心媒体会挖出他不想要追究的事。”路卡顿了顿,维持着平静的语气续道,“不是你亲生子的事,还有差点被你打死的事。”

“他……真的不想追究?”炎允赫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因此而高兴。

路卡沉默不答,将车子驶出高速公路,很快就回到餐厅前。他没有把车子泊好,只在路中央踩着刹车停下,不屑多看炎允赫一眼,直视着前方自顾自道:“育陵如果想一并追究所有愧对过他的人,我会很乐意帮他,但是他毕竟有血有肉,做事就是狠不下心做全套。说起来,到底是谁把他教成这样?你给过他一分钱,他就会牢牢记在心里感恩,除非你同时骗了他一千万,他才会醒悟你不是好人。”

路卡说完便斜眼瞟炎允赫,送他致命的最后一句嘲讽:“恭喜你,给过他不止一分钱,我看你就算真的打死了他,他做鬼也会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

炎允赫无法反驳,他心里确实有这样的逻辑——自己曾经那么疼儿子,儿子要是控告自己,未免有违孝道。车门的锁解除了,炎允赫自动开门下车,脚还没站稳,车子就急速开走,开车的人真的是无礼到了极点!

手上拿着皱成一团的报纸缓步拾阶上楼,炎允赫犹豫着是否该尝试联络育陵,当面谈谈,总好过通过第三者来传话。刚一开门进房,炎允赫就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躺在床上的室友不悦地吼道:“出去干嘛不带手机?响好几次啦!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扔下楼去!”

炎允赫忍着闷气把手机拿起,走出浴室才接听。

“炎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男人的声音,开场白居然巧合得和刚才一样,不过这次这把声音不是来自陌生的人,是叶维利。炎允赫和妻子离婚后,几乎都是通过这位妻子的二哥来谈论赡养费和儿子抚养权的事,所以他非常记得这个人的声音。

“什么事?”炎允赫冷漠地回应,尽管他猜得到对方是为何打来。

“有件事想和你谈。”叶维利的语气亦很平板,不透露多余情感。

“要我帮你们澄清的话,免谈。”炎允赫说完就准备要挂电话。

“那你是不介意我告诉记者你也打过儿子了吧?”叶维利迅速地回应。

炎允赫手机已离开耳朵,但还是听到了对方的话,刹那间浑身涌上一阵寒意。

“而且,打得很严重,非——常——严——重。”叶维利放慢速度补充,一字一句皆释放着胜利者的骄傲姿态。

******

大早,某国际唱片公司分行,逐一进公司的职员还处于甫上班懒洋洋的精神状态,录音室里却有个心情非常亢奋的音乐制作人。

“哇!我没看错吧?真是我们家天不黑不工作的骆大牌哟!”制作人助理推门入内,走到把一双长腿搁在控制板上的制作人座位旁,抬高声量调侃。

“我不是在工作。”骆禾羽侧过脸,眯着眼故意压低嗓子感性地道:“是在享受。”

助理立即回以两声干笑,悻悻道:“你表情很猥亵,我要是女的,早就告你性骚扰。”

“不是女的也可以告啊。”骆禾羽一手摘下耳机,另一手则探出修长的食指挑起助理的下巴,他这只有二十六岁的白嫩小助理能干之余脾气又别扭得可爱,戏弄助理是他其一疏解工作压力的方法。

“我说过你要是再这么撩我,我就要向公司申请调职。”助理不躲不闪,只冷冷横眉。

“不,我记得你是说如果我再在公众场合撩你你就会调职,可这里是私人场所,而且没有别人。”骆禾羽气定神闲。

“懒得跟你闹!”助理忿忿比了个中指,拿住记事本翻开工作行程表,一本正经地道:“公司昨天开会决定了要延迟厦蕊的发片日,要你空出一个月时间负责一个新人的个人专辑,他原本的制作人突然有急事需要回乡一段时间,所以临时找你代劳,一个月录一张专辑很紧迫,所以我帮你把其他杂务都推迟了,你未来一个月可以专心调教这个新人。”助理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道:“那个新人就是你‘私生子’,你应该很乐意接吧?”

“你消息慢了一步,我昨晚就看了公司电邮,现在已经在听他写的新作品。”骆禾羽重戴上耳机,续道:“对了,‘私生子’这玩笑私底下说说就好,人来了可别让他听到。”

“切!明明你就很喜欢拿自己年轻的照片到处炫耀说他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称他是你儿子。”助理把骆禾羽耳机拿下,操作控制板,让歌播放出来,边道:“话说啊,他会红都是因为你把他那场圣诞派队现场演唱的录影上传到网上,还大力推荐,让很多圈内人都注意到他,他就算认你做干爹也合理!”

骆禾羽微笑不语,后仰身子靠向椅背,闭上眼认真思索这首歌曲有哪一部分可以加强。没多久,在他预料之内,助理睁着大眼看向他,讶异地道:“这是他写的?是那个To Exit的炎育陵写的?和之前的风格差好多!喂,现在中文乐坛就是缺少这样有水准的Hip Hop饶舌!这很行啊!”

“所以咯。”骆禾羽睁开右眼,牵起嘴角自豪地道:“我‘儿子’红得有理吧?”

“肯定会更红啊!连抄新闻都特有新意,公司都很久没出一个这么有话题的人物了。”助理单手支颊,把播放音量调高。

骆禾羽挑眉,将音量稍微调低,问道:“什么新闻?搞大未成年女生的肚子?”

“不是全世界男人都像你这么色。”助理斜眼瞪,“好像是公开受虐童年什么的,我其实也还没仔细看报道,听说是通过昨天的直播节目公开,真有魄力。”

“什么?”骆禾羽愣着眨眼,记忆回到了十年前趁一次回国工作偷偷打听曾和自己有过不寻常关系的女子的下落,得知女子已和一个有正当职业的男人组成了小家庭,他甚至还去出席这家庭的十岁长子的公开钢琴演奏。

小男孩在上百观众围观的舞台上展现精湛琴艺,不仅才华令人惊叹,俊俏的长相亦引起不少台下人议论纷纷。小男孩名叫炎育陵,骆禾羽可以百分百确定那是自己的骨肉,但是那时候的他不稀罕‘父亲’这一角色,满足了好奇心便潇洒地离去。多年后,再次听到炎育陵这名字,是在聚集了上千人的露天舞台。拥有这名字的男孩已经成了才华洋溢、外表得天独厚的少年,自信满满地沐浴在震耳的欢呼声中,大放光彩。

无论是记忆中白净的小男孩,还是现在这个杰出的年轻人,骆禾羽都看不出炎育陵曾经历过阴暗的童年,也相信没有一个不知情的人会看得出来。

“不是真的吧?”

“你是认真在好奇吗?”助理投以不解的视线,“艺人的私事我们闲来无事聊聊就好,不能太认真,这是你教我的诶。”

“报纸有登吧?我去看看。”骆禾羽站起身走出录音室,不理会助理在背后叫唤。

怎么可能不认真?他在心里回应——那是自己的亲生子啊!

第四十四章:罚

从黑夜到凌晨,凌晨至上午,炎育陵始终一秒都没办法入睡,要不是被韩封下令非睡不可,他亦不会把工作放下,然后在接下来的数小时里像只无法狩猎而只能窝在温暖洞穴里减少体力消耗的受伤野兽,在被窝里上下左右地翻来覆去。

眼睛一阖上,母亲备受打击的哭泣容颜就会出现在脑海,隐约还有母亲在耳边叫唤自己的幻听,这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酒店房的隔音效果极佳,完全听不到来自外面的声音,然而隔着厚重窗帘还是能看见阳光越来越刺目,证实时间并没有因为安静而停止。

炎育陵探眼瞄纹丝不动的房门、静止无声的电话,暗想,谁会是第一个?谁会是第一个来斥责自己?来安慰自己?抑或来拯救自己的人呢?

铃——没有任何预兆之下,酒店内线电话响起,突然打破宁静的声音异常地刺耳。炎育陵想起路卡的提醒,内线电话绝对不要听,那很可能是记者打来的。路卡虽说不是要他做缩头乌龟,只是希望他给自己多一点时间冷却,不过炎育陵其实看得出来,路卡并不信任自己的应对能力,所以昨晚离开前还是郑重地给他那句话——我回来之前,你不可以出去。

如果不是记者呢?如果……如果是……炎育陵翻身靠近床头,迟疑了几秒即接起电话。

“早上好,炎先生。”电话另一头传来柜台服务员礼貌的声音,“这里有位您的访客,是昨天和您一起来过的,他说是您的弟弟。”

“我马上下来!你别让他走!”炎育陵慌忙挂上电话,随便穿上运动外套和牛仔长裤,赤着脚就跑出房间。在电梯前看着还有一层楼就要抵达的电梯,他才察觉自己是这么地渴望有个亲人来认同自己所作的事。

电梯门开,里面有一对一头银发的年迈洋人夫妇,炎育陵反射性地低下头用外套连帽遮住自己,绕到老夫妇身后靠墙而站,看着自己赤裸的脚趾,始担心这幅狼狈姿态要是被人认出怎么办?

“孩子,没事吧?需要帮忙吗?”老妇人温柔地问,是英国人的口音。

炎育陵缩了缩肩膀,头垂得更低,低声用标准的英式腔调回答:“谢谢关心,我没事。”

老夫妇沉默,炎育陵亦不敢和他们对视,尽管知道自己不至于红得连洋人都认识,可每次当在陌生人面无法展现最佳状态的自己,他就会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正在丢韩封的脸、丢路卡的脸、丢公司的脸、丢所有对自己抱持期待的人的脸……

“一切都会没事的。”老者说道,嗓音浑厚而温柔,语气包含着满满的慈祥,“你有那么动听的声音,头抬起来,对这世界笑一个,一定会看见美好的事物。”

心中的焦虑因陌生人的关心而镇定了下来,炎育陵抬起头朝老夫妇扬起腼腆的笑容,老夫妇温和的脸庞让他想起以往每个月至少会见上一次面的爷爷奶奶,这段日子老人家过得怎么样了他都没有去关心过,不禁感到自责。

电梯在酒店大堂停了下来,老妇人微笑着,布满皱纹的眼角也染上了喜悦,“真是好看的孩子,看见你让我心情好多了,祝你今天过得愉快。”老妇人说完便搂着丈夫臂膀步出电梯。

为什么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会对自己这么好,养育自己的亲人却总是让自己心痛呢?炎育陵数秒前想着自己还有一对疼爱自己的爷爷奶奶,人生尚不至于无亲无故般可悲,可这时又想到自己和爷爷奶奶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爷爷奶奶若是知道了,或许也会和父亲一样,不认自己这个孙子。

敞开的电梯门重要关上,炎育陵赶紧窜出电梯,快步往酒店大堂走去。弟弟来找自己,不管是为了什么而来,总算是没有置自己于不顾。炎育陵突觉有些喘不过气,担心自己无法让弟弟相信,自己只想和母家断绝关系,唯独不想失去弟弟。

上天没有给自己母爱,切断了不应该属于自己的父爱,若这次要再一次残忍地把兄弟之情收回去,炎育陵觉得自己也已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当初毅然决然放弃,离家为事业奋斗,脑子里总记得韩封和路卡说要‘为自己而活’,可炎育陵发觉自己始终做不到。看着银行户头里不断增加的收入,工作行程表密密麻麻的编排,他数次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只是一部盲目生产的机器,机器总有一天会坏、会被取代、会被抛弃;使用自己、保养自己、强化自己的人,就算有一天失去了自己,似乎也不会给他们的人生造成任何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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