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天下(生子)+番外——珏望之外
珏望之外  发于:201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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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宠妃

大殷朝冷静了淮军叛乱之后,原本潜藏的危机便开始一点点浮现出来。先帝时大兴战事,虽然抵御外敌有功,却也花空了国库,税负连年加重,加之旧法弊病百出,朝廷盘剥地主,地主便盘剥佃户,庶民为了交税往往卖妻卖女,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淮军叛变之后,各地流匪勾结,也纷纷杀官夺城自立门户。各地掌兵的郡王早有异心,自然不愿派兵剿匪。朝廷剿匪军力有限,往往疲于奔波却收效甚微。

朝廷上,各地郡王自恃兵权在手,拿着朝廷的饷银,养着自家的兵马,蛮横霸道蠢蠢欲动。

这天下就仿佛一瓶沉了泥沙的水,静止是看似清澈透明,却只消轻轻一晃,便再难平静。

淮军之乱虽很快平息,可阮氏天下分崩离析的危机却是再难平复了。

阮征为朝政忙的焦头烂额,成王对他言听计从,想要多为他分担一些,却也多是有心无力。

阮征回府时多半都是满心疲惫,去了绿腰哪里倒头便睡。去的次数多了,府里便传闻阮征独宠新妾。

且不知,绿腰带着怀中胎儿嫁入摄政王府,做了摄政王的三房小妾,原本是万念俱灰但求一死,却不曾想阮征待她颇为礼遇,给了她一间上好的宅院居住,日日锦衣玉食,珠宝首饰不时赏赐,派了六个恭谨乖顺的丫鬟伺候在身边,甚至还安排了御医隔三差五的来给她问个平安脉帮她安胎待产,对她怀中胎儿的细心之程度,却也不下于对他亲生子女。

阮征答应了她不再冒犯,竟真的自洞房那日起再也没对她有半分越矩,偶尔来她这里,便不过是要她弹首曲子,叙叙话。

绿腰总是默默相陪,要她弹琴她便弹琴,要她答话她便答话,却总是冷冰冰的模样,没有半分亲近。

夜里阮征住在这里,初时她满心害怕,可阮征说是在这里睡觉,便真的只是抱着她睡觉,更似只是太过寂寞,寻个温暖的人陪伴。

绿腰不知,朝廷上难关重重,阮征夜夜来此,也不过是图她比其他的妃子更安静,免去了那许多烦扰,更能睡个好觉。

大殷朝的新年便在这样的动荡中不知不觉度过。

阮征赏赐的锦衣玉食名贵药材,加上太医的悉心照料,绿腰腹中的胎儿格外健康,眼见着两个月一晃而过,绿腰的肚子越来越大,却是面色红润健康。

阮征下了朝,在绿腰那里听了首曲子,喝了杯茶,突然问了一句:

“江南兵乱,你可听说了?”

“绿腰不知。”绿腰恭谨的答了,却不知阮征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阮征也不知真的等她回答,便自顾自又道:“兵乱的地方便是你的家乡——怀王的属地,乱党冲进王府,除了怀王领兵冲出重围,怀王府一干家眷都被乱党杀净了。”

“哦。”绿腰点了点头,面上没有半分喜怒,阮征却也不急,沉声继续道:

“如今你怀中的孩子就是成王唯一的子嗣,怀王已经送来书信要你回去,还说了要立你为正室夫人,你的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

阮征说完,便起身离去,空落落的屋子里,独留下绿腰脸色苍白兀自呆愣。

夜里,阮征在书房批阅卷宗,夜半之时,却是绿腰突然求见,一进门,便跪倒在阮征面前道:

“求主上不要将奴婢送回怀王府。”

阮征撂下手里的卷宗,微微一愣,却见绿腰神色坚定,又是噗通噗通叩了两个头,道:“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留在殿下府里,为奴为婢,伺候殿下。”

说完,便不顾身子虚弱,噗通噗通的给阮征磕头。

阮征无奈,只怕她动了胎气,扶住了她的身子,皱眉道:“好好地主子不做,却要做奴才,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阮征话音未落,绿腰却是眼角一酸热泪滚了下来,便捉着阮征的胳膊,道:“我怀了怀王的孩子,他却狠心把我送做贺礼,我一心求死,殿下却对奴婢悉心照料,人非草木,我又怎会不知道谁待我好。奴婢的一颗心早都归属了殿下,今日殿下若是容不得奴婢留在府里,奴婢也只有一死谢恩了。”

说完,绿腰已是满面泪痕。

绿腰对他数月冷若冰霜,阮征听了此话也不由微微意外,可见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也难免动容,就此把她送回回王府的事情便搁下不谈。

绿腰坦诚了对阮征的一番情意,两人相处便也多了不少柔情蜜意,只是绿腰生性清冷,仿若是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阮征与她相处的久了,便也了解了她的性子,反倒是愈加的喜欢她这种冷若冰霜的气质了。

御医说怀孕三个月之后,生产四个月之前,房事无碍,绿腰便执意侍寝,侍寝了几次,阮征都是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生怕碰伤了腹中胎儿。

绿腰怀里的小家伙却是格外生龙活虎,几番下来,在他母亲的肚子里,却是生的愈加健壮了。

转眼大半年过去,这大半年里,绿腰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阮征为他取名阮翼,满月的时候,大摆筵席,绿腰母子也着实风光。

这一年的九月,正是金秋时节,天气晴好,屋外绿树成荫蝉声阵阵,成王正在书房里作画,忽然珠帘一挑,却是阮征觐见。

阮征身为首辅摄政王,进出宫门都是特许不必通报的。

此刻成王一副水墨丹青即将收笔,听闻身后一阵脚步声靠近,略一分神,却是笔锋一顿,好好的一副山水图被墨渍染毁了。

成王爱画,心疼不已,连连摇头叹息。

阮征却半点歉意也没有,请安也没一句,直通通就说:“你竟然半年都没有宠幸过一个妃子?”

成王见了阮征眉头紧蹙脸色不善,微微一愣,却是一笑:“我道是什么大事,我不喜欢她们,便没有召见,怎么了?”

阮征半分笑意也没有,沉声道:“昔日的嫔妃你不喜欢也就罢了,刚刚选入宫的九个秀女,你怎么连一次也未召见?!你知不知道现在民间传的风言风语,在这样闹下去,这大殷江山你到底还要不要坐?”

阮征这次是真的气火了,他这个皇叔,活了四十岁的年纪,可处事却半分成熟也没有,每天除了摆弄那些没用的诗词书画,就是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些天真幼稚的言辞,且不知如今天下动荡,他身为一国之君,半分差池都会闹得天下大乱!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风传你豢养弄儿不理朝政,还有说淮军之乱时你惊吓过度,伤了命根子不能人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混话都有,你竟还问我‘怎么了’?!”

成王脸色一垮,却闷不做声。阮征哪里都好,可就是太过古板守旧,满脑袋的祖宗礼法比起礼部那些糟老头尚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天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念叨叨,宠信宦官也不行,豢养歌姬也不可。

开春的时候,波斯进贡了一张‘天宫卷图’,他见画中风景美轮美奂如临仙境,心里喜欢,便要仿那‘天宫卷图’在御花园里也建造一所‘天宫’,他把波斯工匠也找好了,园林的建造图也画好了,可阮征却以国库空虚天下动乱,此时不宜大兴土木为由,一句话便驳了他的全盘计划。

秋试的时候,江南第一才子洛萧进宫面圣,为雨花阁题了一首好词,自古好词好句历有一字千金之说。他敬慕洛萧的才学,赏赐他黄金百两,原也不过分,阮征听说了此事,却当面指责他赏赐不尊法度,不仅不肯重用洛萧,甚至连他赏赐给其他青年才俊的赏银也一并撤除。

他亲政的这半年多,每当他兴致高昂之时,阮征总要跳出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该,似乎做这天下的君王,比做个草头庶民规矩还要繁重。

成王不解,不悦,抱怨几句,阮征便冷着个脸指责他无君无臣无长无序,如此不尊法度则必天下大乱。

两人为这些事争了几次,成王心里珍惜两人的感情,每每隐忍不语不了了之。

可阮征今日又跳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怒气冲冲的指责他不肯宠幸妃子,着实让他倍感伤心,顿时眼圈儿一红,道:

“我心里恋慕着你,又怎么能去宠幸别的女人?”成王瞪着阮征,声音颤抖。

“宠幸嫔妃传宗接代与治理天下同样是每个帝王的责任,跟你喜欢与否又有什么关系!”阮征眉峰紧蹙,压了压脾气,沉声道:“宠妃之事不能拖延,今晚你便宣召侍寝吧。”

阮征不由成王分说,便唤来了执事的太监,随手翻了个妃子的牌子,便道:“今晚便要她给你侍寝。”

执事太监恭谨的退下了,阮征转头,见了成王气的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什么时候朕宠幸那个妃子也要摄政王殿下亲自过问?!”

成王平素在阮征面前从不说‘朕’字,今日却的确是动了怒气。

阮征见他真的生气了,却也不想与他争执,压了压脾气,拉着他的手,哄道:“这些妃子你迟早都要宠幸,我知道你心里不喜欢,但是多多相处,总能挑一两个和你心意的……”

阮征话音未落,成王却恨恨一把甩开他的手,面向窗口闷坐,也不出声。

阮征走到他旁边,又要哄他,成王却先开口了。

“你要我宠幸妃子是么?那你把韩氏送来吧。”

阮征按在成王肩膀上的手微微一僵,神色却很快如常。

韩氏是昔日成王最宠爱的妃子,成王的两个儿子阮淳、阮溥都是韩氏所出,可自从淮军叛乱之后,韩氏就一直住在城外的寺庙里,这半年多来,成王满心与阮征相恋,早都忘了昔日的宠妾,成王不问,阮征也不提,却不曾想成王今日怎么会想起这个女人。

“韩氏在城外的寺庙里日日礼佛,早都六根清净断了凡念,你又何苦打扰一个界外之人,新选的秀女都是二八年华,各个娇俏美艳,比起韩氏人老色衰可要强多了……”

“我要见韩氏。”成王盯着阮征的眼睛,这一件事上,竟是出奇的倔强。

阮征也来了脾气:“韩氏的父兄都是淮军叛党,朝廷原本就为淮军叛乱的事闹得派系林立,你这个时候召见一个叛党之后,究竟要置我于何地?!”

“好、好、好,家国天下你处处为我着想,我自然不会让你为难,我不见韩氏,那我见见我的两个儿子总可以吧?”成王死死盯着阮征的眼睛,说得一字一顿。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淳王、溥王被我安排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过的很好,现在天下的叛军都想要挟天子令诸侯,你让他们进宫觐见,无异于给那些心怀叵测的叛党指了一条掳走两人的路,你怎么就不明白?!”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儿子是不是还活着!”成王的眼圈儿通红,气的浑身发抖,高声一吼,却惊得阮征一愣,转而满面怒意,狠狠捏住成王的肩膀:

“又是什么人在你面前风言风语?!”

“这还需要什么人来跟我说么?你当我是三岁孩子么?我的妻儿母亲,自我回朝亲政以来,只在回朝当日远远地见了一眼,连面目都没看清楚。这半年多,每次我想见他们,你总是寻了各种借口搪塞我,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母亲还活着么?你把我的妻儿送到哪里去了?!”

阮征被他逼问得脸色苍白,退了一步,不自觉的松开了按住他双肩的手,半晌,终于缓过神来,却是苦涩一笑,便定定的看着成王的眼睛,冷冷道:

“你当今日我还会在乎你手中的皇权么?虚度了四十年光阴,想不到你竟还这般幼稚,拿这些虚无的东西来压我,真是幼稚至极!”

阮征顿了顿,便静静盯着成王的眼睛,面色清冷没有半分感情,道:

“陛下,你要明白,皇位是你的,天下却是我的。今日我要你宠幸嫔妃,你便要翻牌子宣召。”

阮征说完,便挥手吩咐执事太监宣召。

成王不肯,阮征死死捉着他的手腕,拖着他坐上轿子,也不管他挣扎,便把他拖进寝宫。

成王被狠狠按在床上,执事的太近进门,见了两人撕扯,吓得哆哆嗦嗦的禀报:“侍寝的秀女已经抬进来了。”

阮征恨恨松开成王的胳膊,伏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乖乖的宠幸妃子,于太后便也能少受些罪。”

成王脸色煞白,死死瞪着阮征,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阮征说完了,却一甩珠帘大踏步出了门。

四个太监抬着一卷毯子走进寝宫,毯子在龙床上解开,一个赤裸的花季少女满面娇羞的看着成王。

——这就是当今的天子,她的夫君,她将用余下的全部人生去追随的男人——人到中年,眉目清俊,温润、干净,苍白的面色却总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脆弱……

少女的心微微一颤,那一刻,竟对这个比她父亲尚且年长的男人,动心了……

成王看着少女,如同一只怯懦心虚的狼,遇见了一只单纯的兔子——狼的心里是恐惧的,兔子的心里是充满了少女的憧憬和梦幻的。

……你乖乖的宠幸妃子,于太后便也少受些罪……

阮征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尖刀狠狠的刺在了他的心窝,猛然一抖,终究咬紧牙关,忍住心底对自己的厌恶和恶心,紧紧的抱住少女,滚入锦被……

他紧闭着双目,强迫自己朝那鲜花一般娇嫩的朱唇吻下去,强迫自己的双臂抱紧怀里柔软年轻的身体,强迫自己对少女产生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欲望……

成王从来没有觉得夜是这样漫长,那一夜他已不记得如何过去。

清晨醒来时,执事太监又抬着满面娇羞的少女匆匆离去,阮征查验了宫里宠幸嫔妃的记录,阴沉沉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舒缓,推门而入,见了满床的凌乱,甚为满意。

成王正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昨夜疲惫,天色微亮,正睡得深沉。

听到了阮征的脚步,成王微微醒转,即将早朝,执事太监端来了脸盆毛巾,阮征亲自洗净了帕子替他擦脸,做了低声下气的姿态与他和解。

成王只是闷声由着他擦脸穿衣,半个字没说,这一次,却是真的生气了。

第三十八章:月下美人

阮征想要做的事,向来不管他人喜好的。阮征不肯答应,成王便是如何使脾气也是徒劳,兀自生了几天闷气,每每下了早朝就躲在书房里,阮征来了也闭门不见。

阮征碰了几次软钉子,竟索性不来了,没事人一样每天处理朝政,吃饭睡觉听曲子,一板一眼的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与成王没有半点干系。

又僵持了三天,成王沉不住气了,一下早朝就偷偷差遣阮征随身的小厮给他传了一道口谕,要他‘御书房议政’。

阮征去了,成王坐在书桌后翻看诗词古卷,一颗心却早都忐忑得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阮征走到他身后,问了一句:“这本《周史经略》可还校得准确?”

成王一哆嗦,险些把那装订残破的古书甩了出去,却兀自镇定了神色,答道:“前朝大儒林学瑛的手笔,自然没错。”

却听阮征呵呵一笑,把他手里的书卷反过来,只见封皮上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天工开物》。

成王脸色一赧,也不顾这些他平素爱不释手的古卷残破,将书往桌子上一扔,恼道:“是,我就是没骨气,凭你对我怎么无情无义,却忍不住还是要求着你来!我这一身贱骨头,还活着何用?!”

说完,竟委屈的哭起来。

他越是不想让阮征看不起,可眼泪越是忍不住噼噼啪啪的滚湿了衣襟,心里难过的要死,却是肩头一热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阮征轻轻拥着他,在他耳边笑道:“我对你百般爱怜,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都送到你面前,竭尽所能护着你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又何时轻贱过你?倒是你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凭空扣了顶大帽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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