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岱齐闲闲说道：“因人而异吧。我的方法不适合你。”

好友的性格几十年似乎都没变，幼儿园时听他说如果将西瓜子吃到肚子里，就会从头顶长出西瓜，而每次吃西瓜的时候都战战兢兢，仔仔细细将每一粒西瓜子都挑出来。后来分开多年，他重新回到水市，在原杰称赞他的头发“乌黑柔顺”之时，开玩笑说是用鸡蛋清护发的，原杰也真的尝试了。之前告诉原杰吃花椒亮眼睛，看来这个呆木又试过了。

这就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么？

“要不要弄得这么深沉……”原杰有点儿被罗岱齐黯然神伤般的表情吓到，“小齐，这年头忧郁小生不吃香了啦。”

罗岱齐问原杰：“你来干嘛的？”

原杰一摸光头，笑道：“来找你去游泳的，走吧。你回来几天了，还没跟我们一起玩呢。”

外婆也在一旁怂恿罗岱齐出去玩，罗妈妈也附和道，“小齐，去玩吧。”

罗岱齐便抖抖精神，跟着原杰一起出门了。

罗岱齐已经回国了。他今年大四，得回本校做毕业答辩。然后又到了暑假，罗妈妈回家来跟他团聚。

罗岱齐十三岁的那年，罗妈妈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儿子关爱得太少了，之后每年的暑假都会空出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回家陪着罗岱齐。一般情况，罗妈妈会先回来水市，见见罗岱齐的外公外婆，再带着罗岱齐出去旅游，有的时候，会直接让罗岱齐去他们考古的地方一起生活。罗岱齐对这样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妈妈在尽她的努力爱他，他感到很满足。

“喂，小齐……”游了快一个小时，原杰游到在岸边休息的罗岱齐身边，叫着他，神情有些扭捏。

“怎么了？”

原杰双臂搁在岸上，下半身却还是浸在水里，看着罗岱齐，支支吾吾开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罗岱齐心里一咯噔，暗想：他没有那么吃香吧……“问这个做什么？”

原杰有些羞恼，“你就说你有没有嘛。”

罗岱齐做出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有啊。”

原杰眼睛一亮，看着罗岱齐的眼神更热切了，“那你有没有表白？”

原来是来取经的……罗岱齐暗暗舒缓了一口气，“算是……有吧……”

“结果怎么样？”

“结果啊……”罗岱齐微微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喻泰现在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蓝天，“他也说喜欢我，但是没同意在一起。”

“为什么？”原杰激动地拍了拍石岸，好似没能跟喜欢之人交往的人是他一般。

“因为，他说他无法保证将来不会伤害到我。”

那晚罗岱齐给了喻泰暗示，喻泰也说出了他想要的答案，可是，后来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喻泰对他讲了一些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我们家里的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一些了，”喻泰对罗岱齐说起他的身世，“我的养父跟我妈妈是家族联姻，”喻泰这里说的养父，是他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一直以为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养父在外面还有很多情人。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灌输给我这样的概念，我们是大家族，家族继承人当以家族利益为第一，家族联姻是非常正常的现象。我的父母之间可能没有爱情，但他们会有亲情，家里面还是有爱的。父亲有情人也是正常的，如果母亲愿意，她也可以找情人，我或许会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但喻氏的继承人只会是我。

至今，这种观念还是深深埋在我的思想里，现在我已经知道大多数人的家庭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多数人也不认为这个观念是正确的。但在喻氏那种环境里，我完全理解这种观念。

养父虽然有很多情人，但都不会出现在我和母亲面前，他和情人的那些孩子我也基本上没见过。

高一那年，我偶然遇到了谢纳容，几乎是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便被他吸引。第二次见面，我就想要深入了解他，甚至为此转到他就读的南高去了。后来以为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似乎为自己对他好找到了借口。可是，当我见到他和一个男同学在一起的时候，我却完全无法接受。我们之后几乎再也没有联系，后来回想，我想大概我是伤了他。

第一次遇到你的情形跟谢纳容很像，不是说情节，而是给我的感觉。那天，我去水大，想了解水大到底有何魔力让谢纳容放弃华大而选它，不经意看到你骑着自行车从山坡上滑下来。你的周围好似有一层光辉笼罩着一般，十分吸引我……”

对于喻泰描述的这段初识，罗岱齐是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此时，他才知道，原来在他不清楚的很久之前，他和喻泰就已经见过面了。

罗岱齐当时追问了喻泰更多的细节，才分析出那是他刚刚跟沈琮然交往不久时的事情。

讲述了初次见面的情景，喻泰接着说下去，“入学不久后，在食堂门口见到你为动漫社招新，我突然也很想了解你，就报名加入了动漫社团。

我是喜欢你的，这么关注一个人当然是喜欢的。但是作为喻氏继承人，我将来一定会娶妻生子。我不喜欢养父交往很多情人的那种生活。至于我自己的生活，我之前不想多想，只想在尽可能的范围内，顺着自己的心意行事。所以，我之前并没有细致分析我对你的感情。

现在，我却不是喻氏继承人，我尚未对我的新生活做出规划。之前需要做的事情，现在都不用做了，时间一下子空出来许多，今后要做什么，也没有了目标……我还没有调整自己的状态，对自己的将来全无计划，这样的情况下，我想我无法担负两个人的人生。

我喜欢你，我并不想错过你。但是，现在的我无法保障我们的未来。在不知道的什么情况下，我可能会将事情弄得很糟糕，就像是我跟谢纳容之间那样。我不想我们之间也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我不要求你等我，那样对你不公平，将来的某一天，我准备好了，我会去追求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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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两人的初次见面可参看：《执着你的执着》番外：谁是谁的阳光

32、惊

“什么嘛，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原杰十分气愤。

“是啊……”罗岱齐心想：放弃一个人真是很简单的事情呢……

原杰突然双手一撑，从水里跃了上来，“小齐，今天先回家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罗岱齐隐隐有一个猜测。

“决定我今后人生的大事！”原杰已经拉着罗岱齐开始飞奔起来了。

“慢一点……”罗岱齐被原杰拖着走，有些难受，“……你不会是去表白吧？”

原杰脸色一红，“快走啦！”

看来是猜对了。真是一个头脑简单，而富于行动力的家伙。不过，看他这么羞涩的模样，究竟是怎么从他刚才的那句“因为他说他无法保证将来不会伤害到我”之中，寻找到的动力呢？

原杰将罗岱齐塞回家之后，立刻就消失在他们家的大门之外，罗岱齐看着好友风风火火离去，心中有些感叹，然后，收拾收拾心情，慢慢踱回家里。

“外婆，外公，妈妈，我回来啦！”罗岱齐生机勃勃地冲着大门里喊道。

率先呼叫外公外婆，罗岱齐进入家门之后，首先看到的却是一对中年男女，家里也只有他们两个。

“爸？”罗爸爸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而且，竟然跟罗妈妈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罗岱齐看着罗爸爸和罗妈妈这个样子感到惊诧，他们两个现在看起来真像是一对夫妻！

尽管罗爸爸和罗妈妈两个人都用着他们自己的方式爱着罗岱齐，并且因为有他这个共同儿子的缘故而没有成为陌路人，但两个人的关系其实很一般。罗爸爸和罗妈妈之间的互动极少，好比是那种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的人，由于会经常遇到，久而久之见面时会向对方点头致意，但也仅限于此，而不会有更多。在罗岱齐的记忆里，罗爸爸和罗妈妈见面的次数便很少，在见面的场合里，罗岱齐也很少见到他们交谈，更几乎没有见到他们单独相处过。

其实，这一切只是他的错觉？爸爸和妈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是有往来的？

罗爸爸和罗妈妈也看向了罗岱齐。

“齐齐，过来让爸爸看看。”罗爸爸朝罗岱齐招招手，罗岱齐走了过去，罗爸爸慈祥地抚摸他的脑袋，“齐齐瘦了，在国外过得很辛苦吗？”

“没有啦！是爸爸你的心理作用，”罗岱齐偏瘦，并且从来没有胖过，不论他的体重是增加还是减少，几乎每次罗爸爸长时间没见到他之后的首次见面都会说他瘦了，“苏菲他们家的人很照顾我的，而且也有国内的朋友一起。”提到喻泰，罗岱齐的心中便有一股暖流经过。无论喻泰的回答如何，罗岱齐都很感激他对他的体贴关怀。

“爸什么时候来的？”罗岱齐看着罗爸爸问道。

“下午你出去后没多久。”回答罗岱齐这个问题的是罗妈妈。

罗岱齐感觉有些怪异，而罗爸爸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感到纳闷，罗爸爸问罗妈妈：“齐齐知道了吗？”

有什么是他该知道而还没知道的事情吗？

“我不是说不用了吗？”罗妈妈说这句话时，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奈。

罗爸爸呵呵笑了，“看来，我还得继续努力争取。”对着罗妈妈说完这句，罗爸爸看向罗岱齐，问他：“齐齐希望爸爸和妈妈结婚吗？”

“啊？”罗岱齐有些发懵，“什么？”

罗妈妈对着罗爸爸嗔怒道：“你怎么又这个样子？”

罗爸爸牵起罗妈妈的一只手笑道：“没有那一纸文书，我不放心。”

罗妈妈嗤笑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

罗爸爸便又看向罗岱齐，再问一次，“齐齐，你希望爸爸和妈妈结婚吗？”

罗岱齐干咽一口唾液，呆呆说道：“这应该是你们两个决定的事情。”罗岱齐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在不在一起，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能接受他们做出的决定。

闻言，罗妈妈也看向了罗岱齐，她也摸摸罗岱齐的脑袋，表情虽然比较淡然，却是低低轻叹道，“让你受苦了……”

“没有……”罗岱齐习惯性地回答道。

“好了，妈妈知道了，乖孩子。”罗妈妈继续抚摸罗岱齐的脑袋，同时侧过头，对罗爸爸说道：“去跟我爸妈商量个日子吧。这么个岁数嫁人，真是……你总是难为我……”“真是”之后，罗妈妈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只是自语的喃喃。而罗妈妈的神情也是有些难为情。

“抱歉，亲爱的，对你我真的感到抱歉，”罗爸爸看着罗妈妈微微笑着说道，“看在我也一直受着折磨的份上，原谅我吧。”

“孩子看着呢……”

罗妈妈看了一眼罗岱齐，似乎是因为有他在面前而感到不好意思，她将罗岱齐打发走了，“你去张老师家里叫外公外婆回来吧。”

“哦，好。”罗岱齐呆呆走出了大门。

走出去有一段距离，罗岱齐的脑袋才清醒过来。

爸爸要跟妈妈结婚？真的很奇怪哎！

妈妈是因为他的缘故而答应嫁给爸爸的吗？可是他都已经这么大了……

现在才结婚，不会太晚了么？

不过，如果他们真的结婚，他还是感到好高兴……自己的亲生爸爸和亲生妈妈是夫妻，这不是应该的么……

罗岱齐走到一棵大树下停住脚步，他闭着眼睛靠在树干上，双手擦拭着眼下的泪珠。

“你怎么了？”

这抹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罗岱齐立刻睁开湿漉漉的双眼，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人。居然是喻泰！罗岱齐伸手摸到那人的肩膀，竟然是真的喻泰！

喻泰不是应该在法国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人莫非是神仙不成，总能够瞬时出现在他面前，在他无助的时候。

“我回国来处理一些事情。”喻泰快速解释完，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在这里……哭？”那个“哭”字，喻泰停顿了片刻才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似乎是连在说话之中都不愿意罗岱齐经历这个。

33、第一次

这一晚，罗岱齐很早就躺到床上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他闭上眼睛，白天的画面便一幅一幅地从眼前闪过。向原杰讲述喻泰的拒绝，爸爸向妈妈求婚，喻泰突然出现，最后停留的画面却是原杰羞涩的笑着，快步朝前跑。

真是无比混乱，让他的心混乱不堪。

之后的日子也是这般混乱。爸爸和妈妈真的开始跟外公外婆讨论结婚事宜，而喻泰一直住在他的表弟沈靖侠那里，罗岱齐几乎天天跟他见面。

水市的夏天烈日炎炎，罗岱齐每天都会跟原杰一起去游泳。原杰这小子竟然在某一天给罗岱齐带来了一位美女，“小齐，这是我女朋友，徐婵娟。”而且，原杰毫不在意地让徐婵娟跟着他们一起游泳，美女也丝毫不介意在另外一个男性面前只穿泳衣。每天舒服的游泳时间，变成了罗岱齐看原杰跟美女鸳鸯戏水。罗岱齐将视线从原杰他们身上移开，看到的却是更多戏水的鸳鸯。他们每天玩耍的游泳池是这个小区的露天游泳池，来这里玩水的人不少。

这天，罗岱齐跟喻泰见面的时候，邀请他去游泳。“天气这么热，我们去泡水吧。”

喻泰眯着眼睛看了看树荫外的阳光，同意了罗岱齐的提议。

罗岱齐带着喻泰去的是另一个泳池，需要会员卡才能进去的高级场地。

喻泰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所的，他轻车熟路地吩咐服务员准备饮料，用手按压床面感受大床的舒适度，还询问罗岱齐他喜欢什么精油。

他们是来游泳的，又不是来做什么的……

罗岱齐微微羞窘，喻冰山可不是有什么暗示，这纯粹是他想多了。“我去换衣服啦。”说完这句，罗岱齐钻进更衣室，却又发现这句貌似还是跟那“做什么”有密切关系。

“我这是太久没抒解的缘故么……”罗岱齐以头撞镜子，却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真是……”这样子要是被那个一副禁欲模样的冰山看到了，指不定怎么想自己了！

想到冰山，原本微微的反应却好似更强烈了些。冰山总是个男人，不可能真的禁欲，如果他遇到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不自禁地想到这个问题，小罗岱齐便更激动了。

“这下子不解决都不行了……”罗岱齐微微苦笑，喻泰还在外面呢！随着这个想法的产生，小弟弟更精神了，罗岱齐只得快点儿动手解决问题。

真想出去将那个冰山扑倒……他如今这个样子，怎么等到未来的哪一天他来追求自己嘛……

罗岱齐从更衣室出来之后，看到喻泰坐靠在床头，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罗岱齐不由放轻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喻泰面前，生怕惊醒了他。

喻泰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闭着的眼睛有一个细长的漂亮弧度，看起来居然十分妩媚。而没有了清冷眼眸点缀的面容，像是没有了骑士保护的公主，美丽无伦，却又透出脆弱，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