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了。”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进来。裴子宸身着淡青色长衫，头发规矩地束在身后。其实他还是挺眉清目秀的。他的眼里，有着无法平静的激动。
“离儿，你不是想要游历天下吗？龙宫我还有事要处理，让子宸陪你吧。”
“……嗯……”这些事情还真是麻烦，我看我还是保持沉默好了。
“子宸，你莫要让离儿离开这幅画的十丈之内，否则他就会有危险。”焕阙对着桌上一挥手，桌上那幅画的旁边赫然出现了一个暗红色的盒子。“这是药盒。该服用哪些离儿会告诉你的。”话音未落，焕阙的身影便在原地消失。
“离儿，这几天你就先住这儿吧。”裴子宸对我说。他将桌上的画展开，一名白衣男子正靠在石头上小憩的画面顿时出现在眼前。潺潺的河水在男子身旁流淌，面容竟是与我一样。裴子宸将画挂在墙上，问道：“离儿，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失忆的吗？”
虽然对他还是比较陌生，不过焕阙都这么放心地把我交给他了，应该可以信任吧。“我也不太清楚。只听焕阙说，我……唔……和你吵架了，就一个人走到悬崖边，一不小心便掉了下去。被焕阙找到后，就失忆了。”
“这样么……”
“我要回到画中了。”我现在的修为尚浅，离开画十丈或是长时间待在外面会灰飞烟灭。虽然裴子宸并不知道，不过我想他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嗯。”不出意料。裴子宸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我明日再来陪他好了，当做四天杳无音讯的补偿。
于是，我便在裴府住了下来。只是裴子宸他这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的，即使他装出神采奕奕的样子，但那一脸的倦容是掩饰不了的。
这日，我百无聊赖地从画中出来，突然想去看看裴子宸到底在做什么，便对着画一挥手，那画就消失了。这不过是一个很方便的法术，否则想要多带点东西，岂不是要向凡人一般全部扛在身上。
避过下人，穿过走廊。这走廊蛮长的，可是双脚却能下意识地走出来，难道我的修为又提高了，可以不用认路？
“娘，孩儿想要解除与谢家的婚约。”这个声音，是裴子宸的。
“宸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大概是裴子宸的母亲吧。
我躲在门外，在纸窗上戳了一个小洞，静静地看着里面所发生的情况。
“娘，孩儿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我与茗月是青梅竹马，可我从来都只当她妹妹，我不想让他得不到幸福。”裴子宸的声音听起来很认真。
“婚姻大事，怎由你说不娶就不娶的？！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一个严厉的男子道。想必这就是他的父亲了。
“就是啊！宸儿你是不是和茗月闹矛盾了，怎么突然要解除婚约啊？”裴夫人紧皱着眉头。
“不是。孩儿……孩儿有心上人了。”
“那……是谁家的姑娘？娘去帮你劝劝她。”她的语气中带上了恳求。
“……不是……是……是离画。”裴子宸有些结巴。
“什么？！”裴老爷用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气势凌人，“那个男子？！你……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对方何必在乎对方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难道你娶娘亲只是因为她是女子吗？”裴子宸一时激动，竟口不择言。
“住口！你怎可扣除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裴老爷双眼圆瞪，是在吓人。
“我没有说错！”裴子宸不甘示弱地将目光对了上去。
“老爷莫气，宸儿他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顶撞你的意思啊！”裴老夫人抓住裴老爷的袖子，说道。
裴老爷一甩袖，就将她的手甩开，大声道：“你不要为他求情！妇道人家，懂什么？来人，上家法！”就见一个家仆递上来一根手腕粗的棍子，眼看裴老爷拿起棍子，就要打下去。
“住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喊出口，怎么走到裴老爷面前的。
“你就是那个莫离画？”裴老爷见到一个人突然出来，却也没有露出惊讶，只是用威严的声音问道。
我看了裴子宸一眼，让他不要冲动，又对裴老爷道：“正是。”
裴老爷开始打量我。又细又直的眉，丹凤眼俏鼻，加上粉色偏白的薄唇，怎么看都不像女人，却是个美男子。“莫公子，你与宸儿都身为男子，怎可相恋？宸儿还有婚约，请你不要误了他。”
听他这么说似乎是我的不对了，天下的父母果然都护着自己的孩子。“我们都是真心相恋，倒请裴老爷成全。”我握住裴子宸的手，又大又暖。不自觉看了他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我，眸中满是温柔与坚定。
“你住口！”裴老爷原本就很生气了，结果被我的话一刺激，更是怒气冲天，连我这个外人的身份都不顾了，“你这个狐媚子！居然勾引宸儿，你最好现在离开这里，不要再纠缠宸儿！”
“莫公子，求你放过宸儿吧，老身……老身给你跪下了！”裴老夫人说的声泪俱下，眼看就要跪下了，我与裴子宸向前一步，连忙扶住她。
“娘，你不要这样！爹，我不准你骂离画，他从没有勾引我，我是真的喜欢他。难道你们希望我永远得不到幸福吗？”
裴子宸此话一出，裴老爷和裴老夫人都愣了一下，裴老夫人道：“宸儿，你是人为茗月配不上你吗？”
“不是的。孩儿从来都没有喜欢过茗月，我给不了她幸福，我和她在一起也不可能得到幸福。”说到这，裴子宸突然跪了下来，“爹娘，孩儿从小就很听你们的话，也从来没有求过你们什么，这次，孩儿希望爹娘能够放手，让我追求自己的未来。我喜欢离画，并不是因为他的容貌，性别，只因为他是莫离画！”
莫……离……画。我不是莫离画……
“可……外面的流言会扰得你们不得安宁，传出去爹娘也不好做人呐！”或许是因为裴子宸态度的强硬，裴老夫人的语气软了不少，似乎是同意了。
“娘你放心，孩儿不会让你们难堪的。”
“……你……”裴老爷也无话可说了，“你要怎么让我们不难堪？”
“嗯……离画想走遍天下，我会陪他。”我转过头去看他，他也看着我，四目相对，他的眼睛温柔依旧。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裴老夫人道，眸中满是不舍。
“会的。”还没等裴子宸开口，我便抢先说了出来。会的，一定会的！
经过一番谈话后，我们终于被送到了门口。裴老夫人强忍这悲伤，道：“你们当真不再住几天？”
裴子宸点点头：“孩儿这几天的忙碌就是为了今天而做准备的。”
“哼，翅膀硬了，就想着离开父母，不孝子！”裴老爷一甩袖子，转过身去，没有看我们，“你们赶快走，看着你们我就心烦！”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裴子宸看了裴老爷的背影一眼，上了马车。
“刚才……谢谢你。”马车上，裴子宸突然对我说。
“啊……没什么，我只是看你似乎很喜欢离画，就冒充他帮你解围而已。”我无所谓地说道。离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惹得这样两个优秀男子的钟爱。
“冒充？你就是离画啊！”
“我是莫离。即便躯壳是一样的，但里面却改变了。”你说因为我是莫离画你才会喜欢我，但现在……我是莫离。“你把我送到城门外就可以放我下车了。焕阙不会怪你的。”得到你的感情我很高兴，但我知道那并不属于我，我不要，当一个替代品。
“……那，就当一个朋友，一个无时不刻都陪在你身边的知己，可好？”裴子宸有些哀伤。
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好。”我的“不”字刚要出口，但一对上他失落的眼神，就变成了“好”。果然拒绝不了么……罢了，等到他明白我不再是莫离画时，应该就会自觉离开我了。
第九章
坐着马车，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村庄。
他说：“我并不只是一个爱画的书呆子，我也会帮爹娘打理生意，在外，我早有一片天地了。”原话好像是这么说的来着。但是他说为了我的身体，现在这里住上几年再出去。无奈之下，我就住了下来。
这日……
“子宸，你怎么了？！快进来！”我看着他浑身的血，叫道，连忙将他扶了进来。
“没什么……就是被山上的捕兽夹夹着了而已……”他有气无力地说。
“不对！你如实告诉我！”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了，怎么可能是被捕兽夹夹了？！
一开始他是不肯说的，最后终于在我的“严刑逼供”下说出了实话：“今天上山打猎不小心被捕兽夹夹着了，正要想办法时，却见一只老虎跳了出来，然后……就这样了。”
我立刻去翻焕阙留下的药箱，口中说道：“我就说上山打猎不好，野兽多，你就是不听劝！”找到了！我将一个浅黄色瓶子里的药丸倒了一颗出来，递到他的面前，说道，“吃了。”
裴子宸乖乖接过药丸，吞下肚后，道：“这次只是意外，离儿你别生……”话还没说完，他就晕了过去。
“子宸！”我接住他，让他靠着桌子，然后替他把脉。
怎么这样啊！我在心中大喊。
＊＊＊＊＊＊
“离儿，离儿……”嗯？谁在叫我？我缓缓睁开眼睛：“子宸你醒了。”
“嗯。我昏迷了多久？”裴子宸问道。
“七天。你感觉怎么样？”他的身体，应该没问题吧……
“感觉好像全身上下都焕然一新了似的，很精神。那是什么药啊，功效这么好？”裴子宸一脸赞叹地问道。
“呃……我和你说你别生气，我那天拿错了药……”还没等裴子宸的表情变换完，我又连忙道，“听焕阙说是一种能让人起死回生，并且增加修为的药，所以你现在是长生不老之身，只要好好修炼法术，以后一定会很厉害的。这可是一般凡人想要都得不到的！”我装出一副向往的表情。
……
裴子宸长时间的凝视让我的表情有些挂不住。“好啦，那我就有很多时间陪你了。”他突然笑了出来，揉了揉我的头，将我拉进了怀里。
“呼……”见他没有怪我，我长呼一口气。
于是裴子宸就开始了每日的修习。
一年后……
昏黄的太阳映红了周边的云彩，似乎是不忍落下去，要将这最后的光芒留给大地。我坐在草地上。
真像那时与子宸去野外打猎时的夕阳。
“离画。”
“嗯。呃……我是莫离，你又认错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是么？”裴子宸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我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今早我发现你看我的眼神不同了。”我愣了愣，他又道，“告诉我，你现在是莫离还是莫离画。”
“都是。”现在的我，更准确的说，两个都不是，我是这两段记忆所叠成的。
裴子宸坐到我身边，看着夕阳，道：“不问前尘，不顾明朝，你可愿与我共度此生？”
我扭头看着他，他突然对上了我的目光，他的眼中倒映着夕阳的余晖，闪烁着坚定。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走到木屋的门前，我打开门，笑道：“好啊。”
——正文完——
番外一：小宸吃醋记（上）
话说自从上次莫离不小心拿错药是裴子宸成为长生不老之身后，就开始每天带着裴子宸修炼。以莫离的话来评价就是：“这家伙资质不错！”但是以裴子宸的话来说就是：“这日子太难过了！”
这天，莫离正和裴子宸在房里打坐冥想……
“离儿，离儿！我们出去好不好？”裴子宸看着正在闭眼打坐的莫离。
“打坐，闭眼，闭嘴。”莫离并没有展开眼睛，只是淡淡吐出几个字。
“不然，我们画画也好。”
“……”
“不然去打猎？”
“……”
“离儿？离儿？”
“……”
任裴子宸说什么，莫离是理也不理他。裴子宸自知没戏，只好撑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裴子宸迷迷糊糊感到有光穿过眼皮。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身边的莫离微微皱起秀眉，胸前正浮着一团蓝绿色的光，而那团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莫离的身体里吸取着。莫离的眉头突然用力的皱在一起，用力抿着唇，却阻挡不住嘴角流出的血。
“离儿！”裴子宸大叫一声，连忙将手伸向那团光，想要把它压回莫离的身体里去。哪知手还没触到那团光，就被吸了过去。“离儿，快醒醒！”裴子宸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正在被一点一点抽空，“离儿，快醒醒！离儿！”
莫离的眼睛颤了颤，睁了开来：“子宸……你快把手拿出去……”一边说话，嘴边还不断溢出血来。鲜红的液体沾上双唇，妖艳异常。
裴子宸刚一用力，就有一股更大的吸力吸取着他身体里的力量：“不行，没用啊！”
“你……用你凡人的力气……”话音刚落，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前襟。
裴子宸此时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了，他用力一推，只听一声闷哼，那团光已经不知所踪，而莫离也晕倒在床上。
“呼……离儿？离儿？”裴子宸长舒一口气，搂起莫离，轻轻摇晃。
“嗯……焕阙……”莫离喃喃出声，是在梦呓。
！！！裴子宸浑身僵硬，表情变得不可置信。你刚刚叫的是……焕阙……是因为很久没见到他了，对不对？
都说女子敏感，男子，又何尝不是如此？
裴子宸将真气输入莫离体内，半晌，莫离缓缓转醒：“子宸，你没事吧？”
他并没有回答莫离的话，看着莫离鲜艳的唇，裴子宸有一种随时就会失去他的感觉。他低头，吻住他的唇。莫离挣扎着，裴子宸却吻得越来越用力，全然不似之前的温柔，满是霸道。
“呼……哈……呼……哈……”终于，裴子宸放开了莫离。看着大口吸气的莫离，他才惊觉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顿时有些尴尬：“呃……我抱你去洗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