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裴子宸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拿出了一幅画，“对了，我说我之前怎么觉得好像见过你呢，原来是在这幅画上见到的。”他说着，将画缓缓展开。

为何，我心中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幅画上，画着一个衣着、容貌都与我十分相似的人，若是相似那也就罢了，但那幅画的空白处，赫然写着一句诗：一缕孤魂墨香浅，倾尽心神铸画仙。这是他的笔迹，他为我题的一句诗啊，为什么这幅画还在，不是应该早毁了吗！？

我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连海里不断有画面出现，我想要看清楚它们，它们却一闪而过。

莫晗，你以为你成亲当天对我的伤害还不够大么？你想折磨我对不对？你想让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想让我永远带着痛苦活下去对不对！承蒙你这么看的起我，我告诉你，你成功了！你终于达到目的了！

“离画！离画！你怎么了？”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叫我，我的视线重新聚集在一起，眼睛变得清澈而又凌厉，我冷漠道：“这画是从哪来的？”

“你身体不舒服，休息一会儿我在告诉你好不好？”这个有着与莫晗一模一样长相的人脸上满是担心，不过在我看来，这只是莫晗的嘲笑。

“不要让我再问第二遍！”我清楚地看到裴子宸的身体一颤，眼神越发冷漠。

“是焕阙送我的……”他的语气有些弱下去了，但随后有恢复起来，“你的脸色真的好差，去休息好不好，等你身体好了，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

“呵，我怎么敢打你骂你？到时候，你岂不是又要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有以前的记忆的，不过莫晗我告诉你，你成功了，你成功让我恨你！”我用力一甩袖，转身离去。

“莫……晗……”裴子宸没有拦住我，似乎是愣住了，口中不断念着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裴府，走回客栈的，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

“离儿，离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叫着我的名字，我的视线开始清晰，我吐出两个字： “……焕……阙……”“离儿，离儿……”他依旧是不断地叫着，声音痛苦。透过焕阙的双眼我看到自己的双眼无神，表情空洞。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将焕阙推倒在床上。我开始解衣服，直到把全身的衣服都脱光了，我爬上床，去亲吻焕阙的额，他的眼，脸，鼻……“啪！”我快要触到焕阙的唇时，他突然打了我一巴掌。我的头顺着他打的方向撇在一边，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我的脸。

原来我是这般下贱，连你都嫌弃我……也对，你是东海的四太子，是龙族，我又怎么高攀得上？

“哈哈哈哈哈……”我笑得越来越大声，“打得好！打得好！”

我正笑着，突然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要你这样自暴自弃，如果你是真心，我自然不会推开你，但你不是，我不想你委身与我。”

“呵呵……”

“你……笑什么……”

对啊，我笑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笑什么，或许是因为我的低贱吧。总之，一切都是一场闹剧，一切都很好笑，不是吗？

我挣脱出他的怀抱，对着刚刚被我丢在地上的衣服一挥手，衣服便赫然穿好在我的身上，破门而出。

这时已经是也晚了，豆大的雨粒打在我身上。好疼。那雨水仿佛是烧烫的开水，让我忍不住想要叫出声来，以缓解疼痛。

“离儿！”焕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双手就像铁枷一样，牢牢地禁锢住我，任我怎样挣扎也无法摆脱。

“你听我说！我回来时看到裴子宸站在房间里，口中念着‘莫晗’，便向他问了一切。裴子宸没有莫晗的记忆！我当初知道裴子宸是莫晗的转世时，就将那幅画赠与他。我并不知道你后来会遇到他！”

“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那你为什么要拿走那幅画？”我的眼里是从该没有过的冷静，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样的毫无感情。

“……因为……那幅画是莫晗交给我的……”焕阙深吸一口气，道，“晗说他一辈子无法逃离受人摆布的命运，他也永远不可能有能力有勇气反抗。他的那场成亲，是他父母安排的。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叫他如何反对？他只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他与父母脱了干系，背上不孝子的称号也不后悔与你在一起，他怎么给你一个家？你在尘世游走多年，一个男人，无法让自己爱的人过上好的生活，这是怎样一种痛苦，应该懂了。”

我渐渐平静下来，仔细想来，焕阙说的不无道理，我想我真的误会了。

焕阙似乎明白我的心思，轻轻地拍着我，柔声道：“我没有和子宸说你的身份，你今晚去与他和解吧，否则他大概会睡不着觉。”

我感到身上的桎梏松开了，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向裴府跑去。我似乎知道了我要的是什么，千百年我经历过风霜雨雪，为的只是能够守在他身边。

或许是我太开心，没有听到身后那声叹息：“离儿，我居然亲手将你放走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心心念念想着裴子宸，我竟忘记了从正门进去，直接越过高墙，冲进裴子宸的房间。

“离画，对不起……”裴子宸的房间并没有点灯，我刚一踏进房门，便被人拥住。他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没事……之前是我语气太重，误会了你，别放在心上，好吗？”我回抱着他，手轻拍着他的脊背。

“嗯……离画……离画……”他应了我一声，便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身体上的重量突然增加，我唤了他几声，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一味地念着这两个字。看来是睡着了。我暗自催动法力，我与裴子宸就飘向床边。我想讲裴子宸放在床上，怎料他的手紧紧的搂住我，怎么弄也弄不开。处于我对你说了这么重的话的愧疚，又看在你关心我的份上，本小爷就让你搂一夜吧。

无可奈何之下，我便与他同睡一张床了。

这就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我眨眨眼，叠好的被子自动改在我们俩的身上，我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三更时……

睡不着！睡不着！被人搂着，旁边这人又不断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睡不着啊！不如……看看他在做什么梦！

说做就做。我在心里第一百次说子宸我对不起你但是半夜无聊想找些有趣的东西来看不是错你会体谅我，决定潜入他的思想，看看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我将元神从他碰到我的地方进入到他的思想上，眼前渐渐出现景象，由模糊变清晰。子宸，你不会怪我对不对？

“这画是哪来的？”这是……我说的话……真是冷漠的表情。说实话，这个凌厉的人，我都有些不认识。看来我的确是太过分了。我正摇头叹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儿内疚的时候，画面换了。

黄昏的草原微微泛点血色。这是去打猎的情景？不对，并没有马在这里。“我”和裴子宸手拉手走到草原上坐下。“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而他的手则搂着“我”的肩膀。“我”对他说了一句话，二人顿时面露笑容。说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果然隔得太远了，但若是被裴子宸发现了，可不得吓着他。

等我停下思绪，再去观察室，却发生了令我惊讶不已的场面：不知何时，“我”和裴子宸的衣服都已脱下，放在一旁。而“我”，正躺在裴子宸身下，任他亲吻。

不……不可能，那个柔媚似水的人绝不可能是我！子宸你……真的从来都只是把我当兄弟吗？

我没敢再看下去，连忙退了出来。我大口地喘气，感觉到脸上很烫，。

好你个裴子宸，睡着了还在想这种东西！你要是真敢对小爷我做什么，我……我绝对不放过你！

第六章

“啊！！！”我的早晨就是在这一声尖叫中拉开了序幕。“离画你怎么会在我床上？难道我真的对你、对你做出了什么？！完了完了！离画我对不起你啊！要不要上门提亲……”裴子宸一大早就坐了起来，像现在这样胡言乱语。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慵懒。

“离画，我昨晚又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事？”裴子宸小心翼翼地说道。

“有啊，”我忽视掉裴子宸惊讶的表情，自顾自地接着说，“我昨晚过来向你道歉，你就搂着我睡了一晚。”

“就这些？”

我点点头。

“不对，那你怎么衣衫凌乱？”裴子宸狐疑地看着我。

“你睡糊涂了是不是？你又不是私人，搂着我动来动去的，衣服能不乱吗？”我翻了个白眼。

“哦……那你的脸怎么……怎么有些红……”

“刚睡醒鞥不红吗？！”我就差跳起来，指着他骂了。平时稳重内敛的我，怎么会有这儿激烈的情绪“你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说这些奇怪的话？”我皱着眉看着他。

“没……没事。”他的表情看似松了一口气。

“你是没事，我就有事了。被人当抱枕抱了一晚，弄得我腰酸背痛的。”我用手捶了捶肩膀，口中还说着看似不经意的话，“累死我了，好酸呐。”

裴子宸见势，立刻讨好似地过来帮我揉肩捶腿。“对不起啊。”正当我享受的时候，突然听见裴子宸嘀咕道，“看来那个是梦了……怎么会做这种梦？”此话一出，我马上明白他刚才问的问题都是关于昨晚哪个梦的，脸就不自觉涨红了。

“对了，那幅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弄得你这么生气？还有莫晗是谁？你还说了什么以前的记忆、手段，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一听到这话，我的脸又刷白刷白的：“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回答哪一个……别想了，我到时候会告诉你的。”有些事情解释不完也解释不清。

“哦……离画，你看那幅画都蛮久了，我想照着它重画一幅。”我斜眼看着他，等待下文，“反正那幅画上的人长得跟你那么像，这不正好有个人可以指点指点吗？”

我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画上的人跟你长得这么像，不正好有个活体标本吗？

那画上的人就是我，又怎会不像？当初是晗为我画，如今又是你为我画，只想以后作画的日子却是跟当初与晗作画的日子不知差了多少。“好。”下意识地同意。

自那日之后，我非但没有提早时间去裴府，反而变成了几天去一次，子宸对我抱怨要作画还总是几天一次地去，我则是以有事回答，直到这日……

“离画！离画！”我还未进他的房间，便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大老远的就听到了，也不注意注意。”我装出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样子说道。

“是是是，”他也很配合地做出小辈受教的模样来，但随后又恢复了本性，“我这不是激动吗？你也真是的，隔这么久才来一次，画到现在都还没完成。”

“悠着点吧！我说你怎么每次我一来就说这种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不嫌烦呐！”

“你嫌烦了是吧？那我给你说点新鲜事。”

我凑过去，洗耳恭听。我倒是要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我就要成亲了！和茗月成亲！”裴子宸一脸兴奋地说。

谢茗月，子宸的青梅竹马。我在子宸这儿曾看到过她几次，性格有些任性，但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饱读诗书，人也漂亮。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子宸的。

“是么，那恭喜你了，茗月喜欢你，你也挺喜欢她的，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果然，这一次我又要祝福你了吗。明明决定只要呆在你身边就满足了，但为什么听到你要成亲的消息我会感到失落？

“唉，可为什么我没有感到很高兴？算了算了。对了，离画你也差不多到娶亲的年纪了，相中哪家的姑娘？我帮你撮合一把。”裴子宸用他的肩膀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你说笑了。这一次来，我也有事要告诉你，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仲水城了。”既然你有人相伴到老，我也应该走了。

“为什么！”裴子宸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本就是四海为家的一个人，走遍天下就是我的愿望。”我装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那可以等到我们成亲之后在走吗？”他低下头，失望的样子令人不忍伤害。

“好。”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地脱口而出。

又是一下午的作画，气氛却和往常不同了，整个下午，我几乎是在发呆，而他则是埋头画画。其实没有我，他也能生活得像现在一样开心自在，一开始，就是我闯入了他的生活。

“我们去喝酒，如何？”裴子宸突然说道。

“嗯。”

        ＊＊＊＊＊＊

酒馆中

“人生有此知己，在下此生足矣！”裴子宸大口喝了几杯酒后，感慨道。

我拿着酒杯把玩，喃喃道：“知己……原来……你只当我是知己……”知己，多么讽刺。前世你我相恋，今生你我相知。

“你看你没喝就醉了，脸这么红……”裴子宸凑近我，闻了闻，低声道，“好香……”

“醉了，呵，也许……我真的醉了……”我自嘲地笑笑。或许我从来就没有醒过，一醉千年，醉到以为我喜欢你，醉到以为我逃出了莫晗的梦，却又跳进了名叫裴子宸的梦。我不在把玩酒杯，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一股辛辣充斥在我的口中、喉中，我不断咳嗽，脸色又红了许多。

“你慢点喝！”裴子宸伸过手来拍我的背，虽然皱着眉头，但嘴角的弧度和眼里的宠溺暴露无遗。

你的神情真像晗，当初我与他第一次喝酒，他也是这么说，这么做的。你……是不是喊呢？

我又灌了几口酒后，感觉头有些晕，恍惚中似乎看见晗在叫我：“离儿，离儿……”你是晗对吗？这一千年来都是梦对不对？我还是那个小画仙，你还是你的莫大公子，一切都没变，对不对？“晗……”

“寒？你不是喝糊涂了吧？”裴子宸伸手来摸我的额头。

“啪！”我一把打下他的手，视线清晰不少，发现裴子宸正呆呆地看着我，我也意识我刚刚不对劲的举动，连忙扯开话题，道：“这酒可真烈，刚入口还没什么，后劲儿却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