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鑫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了，而我仍坐在椅子上发愣，脑子里又是一团糟！忽然想起欧阳上次离开时候说的话，我现在才开始有所领悟……难道我们真的错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急忙转头问张鑫：“张叔叔，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个叫何剑的人来找过你？”

张鑫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可是，你对我们的事那么清楚……而且，你不是说有人拿张猛和欧阳的事来给你施压了么？所以我随便问问……”我有些疑惑地问他。

“向我施压的其实就是公司里的几个大股东，呵呵，他们有的想自己上位，也有是替自己儿子来发难的，总之听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们肯定就会跳出来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那么急着要你作出决定的原因，我只怕夜长梦多，这时候不反击的话以后就太被动了！”张鑫跟我解释说。

张鑫走后不久，我也垂头丧气地走出办公室，张猛刚好走了过来：“我爸跟你说那么久，我有些担心出什么事，所以来看看……他跟你说什么了？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强装镇定地说：“我累了，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下……”可是连我自己都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沮丧。

“也好，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休息下，跟欧阳说说话，他现在应该也需要个人在身边……”张猛点了点头说。

出了金鑫总部大楼后，我首先打了个电话给何剑，电话才一接通我就破口大骂：“何剑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是答应我不为难张猛和欧阳的么？这会又背后捅刀子，早知道就懒得浪费精神听你说那么些废话……”

何剑也不生气，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说我不为难他们，可我没说别人不会为难他们啊？再说了，就算这事闹了出来，估计也就被人们当成个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而已……只有那些傻瓜才会以为这是个可以要挟张鑫的条件，在这点上我可比他们更有自知之明！”

“少那边狡辩了，不是你把那话传出来的还会有谁干这缺大德的事？这还不是为难是什么？何剑，之前我始终还抱了点希望，觉得你再坏也不至于到这么变态的地步，可现在看来，你他妈真就不是人！”我冲他大吼道。

何剑听我气愤到了极点，似乎十分满足，得意地一笑说：“现在你终于体会到我曾经有过的无奈和屈辱了吧？你可要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啊……不过我不担心你会反悔，反正你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跟你这种人我何必要遵守什么诺言？我豁出去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就算天塌下来我照样顶着！”我恶狠狠地冲电话里说。

何剑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我满心疲惫地回到家，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每上一个台阶都要停下来歇上半天。

打开家门时候发现欧阳正躺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睁开了眼。

“又工作时间偷跑回来了，我不是说了我没事么……”欧阳有些无奈地起身，“就是怕影响到你我才没跟你说自己悄悄去找张鑫的……没想到你又知道了。”

“听你话的意思……真就那么不想见我？”我有些气鼓鼓地问他。

欧阳冲我微微一笑说：“谁又给我们家王海龙气受了？看你气成那样……”他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来坐这里，跟我说说。”

我坐到他身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忽然觉得很累，所以想回来休息下……”

欧阳很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住了我，然后轻声说道：“累了就先别说话，静静地休息下。”

他握着我的手，身上的味道和心跳令我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的手很温暖，可是我忽然就感觉到了他手心和手指上竟然有硬硬的茧子。

“在山上很辛苦吧？”隔了半天我才开口问他。

欧阳轻轻把脸靠在我头上，然后说：“现在才刚刚开始起步阶段，事情是有些繁杂，虽然找了附近村子的几个人过来帮忙，可是好多东西还得自己边摸索着做……干活再累我也不觉得辛苦，只是山上生活有些枯燥，有时候就特别想你……要说辛苦，这就是唯一让我觉得辛苦的事了。”

“不如别做了……回来再找其他事情吧？”我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

欧阳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有些为难地说：“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是现在要找份好一点的工作也不容易……而且我觉得这是个机会，如果不尽力去试试总觉得有些不甘心，前边没事情做的时候我真的很茫然和失落，那感觉真的不好……”

其实欧阳完全不用这么辛苦的，只要我下得了决心，今天晚上过后他的生活就会重新走上另外的轨道，那将是比他现在更加轻松和舒适的生活。

“我们前边不是说过，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子么？我想只要过了这段艰难的起步阶段，应该很快就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欧阳安慰我说，“每次想起这个我就觉得很幸福，也就不觉得有多辛苦了！”

“其实也不用那么辛苦的……”我叹了口气说，“以我现在的收入先贷款买个房也不是很困难，就算不够我也可以跟家里要点……”

欧阳忽然用手把我的脸转了过去，皱着眉头看了我一会，然后说：“这不像你王海龙会说的话啊？以前你不是说过要靠我们自己的能力去实现所有的愿望么？怎么现在听着你语气那么沮丧……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094.

我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张鑫刚才跟我说的话却不断地在我的脑海中重复着。

“不是非得在一起才是喜欢一个人，希望他过得幸福，过得好才是真的喜欢，你觉得呢？”

“今天的晚宴事关欧阳的前途和命运……”

“你还有四个小时的时间来考虑……”

我使劲地又摇了几下头，想把这些话都从我脑子里甩出去，可是它们却一直纠缠不休，而且问得越来越急。四个小时？就算做个梦都还醒不过来呢，我又如何能为欧阳的前途去作出抉择？

大概是看我心烦意乱透了，欧阳也没再问我什么，而是聊起了个轻松的话题想要我放松些。

“其实啊，我在的山上风景真的很不错的，有时间我带你上去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欧阳说，“对了，我先画给你看好不好？”

虽然看了无数次他给我的速写本，可我还真没见过欧阳画画呢，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打起了些精神。

欧阳从房间里把速写本拿了出来，摊在沙发前边的茶几上，然后就边画边跟我讲解起来了。

“你看啊，那里其实是一个很漂亮的山谷，有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来……”欧阳边说着，手中的画笔刷刷几下就勾勒出了远出隐约可见的山峰，山坡上长满了茂盛的杂草，他又精心地在杂草丛中稍微添上了几笔，几支烂漫的野花就出现了，然后弯弯曲曲的线条又让那条小溪欢快地流动了起来……

虽然只是简单的铅笔速写，可那灰色的铅笔色竟然没能掩住山谷中缤纷的色彩，一时间一幅宁静美丽的图景竟然就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中了。

看我脸色渐渐平静了下来，而且嘴角还浮出了一丝笑意，欧阳也高兴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我每天幻想的情景了，每次我觉得累了都会跑到小溪边的草地上躺一会，然后我就想……”欧阳微微一笑，手中的笔并没有停下来，很快勾勒出两个依偎着躺在草地上的人影。

完了之后他举起画来看了看，有些奇怪地说：“不知道为什么，画出你都很像，可旁边的我自己就一点也不像了，倒像个陌生人……”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下那幅画，本来还有些淡淡喜悦的情绪忽然被一种莫名的震惊所代替了。

“这地方，这场景……我好象见过！”我有些吃惊地叫了出来。

“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欧阳有些高兴地说了一句。“我以前做梦时候也常常会梦到这样安静而美丽的地方呢，去了山上才发现还真有这梦境一般的地方。”

对了，是梦！我在梦里去过这里的……我努力回想了下就想起来了，手像被汤到了似的猛地缩了回来，然后刷地站起身来。

等欧阳有些奇怪地抬头看我时候，我已经转身冲进了卫生间。

在卫生间里坐在马桶上点了一支烟，心跳得还是很快，夹着烟的手指一直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是梦没错，可是那对我根本就是个噩梦，因为我想起来做这个梦的那天晚上，正是我喝醉后跟何剑……一想起这个，我脑海画面中那个躺在草地上的我立刻就变得很模糊，最后成为了一个大大的丑陋的斑点！

难怪欧阳刚刚会说画上旁边的不是他，难怪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的无可奈何……我忽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种暗示，来自于某种左右着我们命运的神秘力量……原来冥冥中一切早已有了安排，根本不用我来替欧阳选择什么！

在卫生间里呆了很久，把剩下的烟全都抽完了，欧阳有些担心地过来问了我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我赶紧刷一下打开淋浴，然后告诉他我想洗个澡。

我双手杵着墙，一动不动站在水流下，哗哗的流水声里，感觉到所有的情绪正随着流水一丝一丝地慢慢散去，最终只剩下了绝望。

出了卫生间，我到房间里把上次在张猛那喝醉后他拿给我的那套衣服拿了出来，然后走到客厅递给欧阳说：“你试试这个！”

欧阳有些疑惑地接过衣服看了看，然后问我：“你干嘛花钱替我买衣服？现在叫我穿这个干嘛？”

我没有说话，拿过衣服就直接往他身上套……欧阳被我半强迫似的逼着套上西服之后，越发奇怪了，问我：“怎么是西服？你知道我平常不穿西服的啊？”

西服很合身，完全是量身定做的效果，果然张猛是替欧阳准备的，我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替欧阳整理了下肩头和领口。

“欧阳，今天晚上陪我去金鑫的晚宴好不好？”我终于开口问他了。

“什么？”欧阳吃惊地看着我，然后瞪了我一眼就开始解西装扣子，“我不去！我发过誓，替我妈送完东西之后就再不踏进金鑫一步的！”

“你听我说嘛，就这次行么？陪我去……”我有些着急地拽住了他的胳膊说。

欧阳皱了皱眉头看着我：“为什么要我去？我去那会有多难堪你不知道么……”

“我知道啊，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王海龙，我记得上次你爸来叫我过去吃饭那次，你生怕我难堪，所以在酒店大厅直接就拉着我想躲开他们，吃饭时候你一直偷偷看我脸色，样子比我还着急……可你今天却一再要我去到那么个难堪的场合……太反常了，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对不对？”欧阳很认真地又问了我一次，“你告诉我好么？如果真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的。”

根本瞒不下去了，况且也没多少时间了，所以我干脆就把我怎么认识何剑，然后又怎么不小心把秘密泄露出去，估计他今天晚上会拿这个来捣乱的事情跟欧阳说了。

我说的是实情，但是我说的也是假话，因为我刻意隐瞒了我和何剑不光彩的那个晚上以及张鑫和我的约定，也没告诉欧阳张鑫会在今天晚上认回他的事……一个不完整的真实的故事其实和个谎言没什么差别，而且更具有欺骗性！

所以欧阳根本没有一丝怀疑地就相信了。

095.

“就为了这个搞得自己一直闷闷不乐的？”欧阳看着我说，“你别理他，让他说去吧，反正我不在乎……张猛和他爸知道了么？”

我点了点头说：“张鑫知道了，不知道他有没有跟张猛讲，而且他们不知道其实真正的告密者是我……欧阳，真对不起，我那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所以常常喝醉，然后又没点防备心理，结果一个不小心决来了……你恨我么？”

欧阳笑了笑说：“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秘密迟早都会有被发现的一天……我是不在乎的，不过张猛他们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受影响……”欧阳想了想，然后又把西装穿了起来，“好吧，我陪你过去，先跟张猛他们说清楚也让他们有点思想准备才好。”

“欧阳，你真的不恨我么？”我又再次问他，“我说不定还有比这更蠢的事呢！”

欧阳摇了摇头说：“连你我都不了解我还能了解谁啊？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你不可能会做出伤害我的事的，我恨也是恨那个卑鄙无耻之徒啊！”

我知道欧阳是为了我才决定去的，尽管现在面对着他感觉愧疚得要死，可是他答应了就好，我不担心张鑫和他的相认，就算欧阳一时难以接受，可毕竟父子天性，他们总归是会互相接纳的。

我们赶到金鑫总部大楼上的宴会厅时，宴会还没开始，但是来宾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欧阳一进去就急着去找张猛，我一把拉住他说：“先等等，万一何剑没来这么去跟张猛一说不成了自找麻烦了么？”

欧阳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是啊，如果他要来的话，这会也应该到了。”

我其实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现在也不怎么担心何剑会把秘密说出来了，反正张鑫早有准备，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欧阳拖住在场等着就好。

我假装四处看了看，何剑还真的没有出现，想想也合理，他本来就很少亲自露面，都是躲在背后使坏的！这次金鑫几个股东之所以会向张鑫施压，估计也就是他后边散布消息的结果，还有忽然爆满的记者席……他可真是做足了功夫的。

欧阳也在一脸着急地四处张望，我站在他的身后，忽然感觉四周的声音和事物都消失了，在一片寂静中，我看到他被合体的西服衬托起来的背影越发地挺拔了，偶尔微微转过来的侧脸线条是那么的清晰，就连鬓角的毛发都有着令我迷乱的吸引力……很好！他的气质和风度完全符合一个体面家族继承人的要求……好了，就趁一切都还没改变的时候让那个曾经的欧阳在我心里留下个最后的印记吧。

被晚宴开场那喧闹的鼓点声惊醒，我猛地一抬头，看到张猛已经陪着张鑫走上了台子。

待台下的掌声和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停歇之后，张鑫走到了话筒前说：“在晚宴开始之前，我想先跟大家说一件对于我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一件好事，所以今天对我来说，可谓是双喜临门……”

我长舒了一口气，好了，张鑫应该是看到欧阳来了，那么，我和他的约定最终算是我答应了，当然，同时也完成了……我可以走了，再没有什么秘密和约定能够让我再歇斯底里不知所措了，从此我会活得很自由和轻松了，欧阳也一样……只是，已经空空如也的心脏为什么还垂死挣扎般的跳那么厉害，这样，除了让我觉得胸膛隐隐作痛之外，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