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欧阳那边也沉默了半天，我估计他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海龙……我马上又要走了……”他犹豫了半天才说出了这句话，“我之所以没见你是因为……我怕我下不了决心真的离开你！”

“那么说，这次是真的走了……”我顿了顿，调整了下情绪，很平静地问他，“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是的……”他声音很低，“不想再犯同样的错了……对你太不公平！”

“放屁！”我终于忍不住了，冲着电话大吼起来，“我跟你又不是亲兄弟，难道喜欢也不能在一起……就算是，我也不在乎！”

“我其实也不在乎！”欧阳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让我吃了一惊，“我只是觉得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好象真的是种错误，如果我继续和张猛一起，那么他就会失去他以后的大好前程；而你，王海龙，我看得出你爸对你的期望，你不能因为我而不顾及你家里人的感受……抛开感情不说，现实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和真实，我们总不能一辈子活在感情里而抛弃现实吧！”

“你错了！谁规定现实里就不能有感情的？谁又规定感情就不是现实的东西？就因为我觉得我们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才不肯放弃……人要没了感情，又怎么能在单调的现实生活中过一辈子？”我抱着一丝希望和他争辩着，恨不得拿个大锤把他不开窍的脑袋猛敲个几下。

“现实里都容不下的感情根本就不是真实的……王海龙，我们别争了，这问题根本就没答案的！我这么做无非也就是想大家过得简单轻松点……你慢慢就会明白的，分开了，感情就会慢慢淡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欧阳有些无奈地说。

“如果真这样，那我也没话好说了！你有你对待这段感情的方式，我也有我的方式，我不想忘掉它，也不可能忘掉！你走吧，我自己等着它慢慢淡掉的一天……你就继续逃避去面对它吧，看看是否真的就会简单和轻松！”我恼怒地冲他说完了这番话，然后啪地把电话挂了。

好不容易把他等回来了，却又一次不欢而散，我一时觉得心灰意冷，残酷的现实折磨着同志不算，我们竟然自己也不放过自己，连我都开始怀疑我身为同志是不是一种错了！

下班后心情沮丧地回到家，不自觉地又来到402门口，门竟然是开着的，我探头往里看了看，只见房东正指挥着几个人在打扫房间呢！这整栋楼都是他的，我和欧阳是同一个房东，所以我认识。

“回来了啊！”房东冲我点点头，“是来搬冰箱的吧？”

“搬冰箱？”我奇怪地看着他，“你们这是再干嘛呢？”

房东也有些吃惊地看着我说：“欧阳没告诉你么？他昨天退了房了，家具什么的折价卖给我了，我以后正好可以带家具出租；电脑送他一个朋友了，刚来搬走；没带走的衣服被褥说是叫我捐给救助站……好象也就那么些了，哦，他特别交代我冰箱搬到你那去！”

我再次有了灰心得要死的感觉，他这明摆着要彻底消失呢！连个速写本都不愿给我留下，做得还真够绝！留个破冰箱给我什么意思，我根本不稀罕！

看着我脸上表情有些怪怪的，房东迟疑地问了句：“冰箱我这就叫他们替你搬下去？”

“用不着！留着到时候一块租给别人……我明天也退房搬走，多个破冰箱我嫌麻烦！”我冲房东吼了一句，转头就下楼，留下他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抓了抓头，真不幸，一不小心被我拿他当出气筒了！

不想回家了，我知道回去也是自己生气，也不敢为这事去烦老杨和孙兵他们，他们自己也一堆麻烦呢！没朋友陪我自己也可以去喝点酒轻松下，电视上人一失意不都是去买醉的么？也不能怪人家编剧老套，这种情况下还真没什么东西比酒精强！

不能像上次一样自己在路边摊喝醉再走着回来，现在没人会顶着大雨来扶我了！我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得找个喝醉可以不用回家的地方。

其实我一开始就是打算到冯大宝他们酒吧去的，上边的说词是给自己找个借口，我就一同志，我不去G吧喝酒我还能上哪喝去啊？

这次我毫不犹豫，而且是大摇大摆地进的酒吧，完全不像前边偷偷摸摸还四处张望半天才溜进去的样子。进了酒吧后，直接就冲着他们VIP房而去。

又是一个“衣冠楚楚”出来问我要会员卡，我掏出银行卡啪地砸在吧台上问他：“多少钱才算会员？”

他还没回答我呢，我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尖叫：“王总，你可算来了！”

我奇怪地转过头，只见冯大宝边叫着边冲我小跑着过来了，跑到我边上作势就要扑了上来，我赶紧后退了几步，伸手挡住他。

“前边就听说你升职了，一直没机会跟你道贺呢！这不，我早就替你准备好会员卡了，金卡哦，就当作送你的贺礼吧！”他边说着边伸手到衣兜里掏出了一张卡，我接过来一看，还真是，上面连密斯特王都印好了，不过我随即又怀疑他们是不是每个姓氏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我想找个清净地方喝喝酒，你看……”我对冯大宝说。

“这还不容易！”冯大宝转身吩咐服务生，“给王总安排个包房，酒水果盘小吃什么的都上齐！”

怎么我才升职没几天呢，消息都传到冯大宝这里了，不会是张猛又出来乱说一气了吧？我进包房时一直在心里嘀咕。

“张猛在不在这里？”我顺口问冯大宝。

冯大宝有些暧昧地看着我回答说：“张总可好长时间没来了，我还正想问你呢，怎么不叫张总一起过来？”

“哦……我，我和他不怎么熟……”我吞吞吐吐地说。

“骗人！”冯大宝凑近我耳朵边上小声说，“上次你不是还到这找他么？而且，传说中张总身边的神秘男人原来就是你啊……跟你宝哥哥你还保什么秘啊！”

“什么他身边的人啊？你可别胡说，我真和他不熟呢……上次是因为公事好不好？”我赶紧澄清，这话要传了出去那还了得！

冯大宝呵呵一笑，也不再追问，不过看他表情对此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052.

有些郁闷地躲在包房里喝酒，我和欧阳的事还没乱出个头绪呢，偏又跟张猛扯得不清不楚。

空调呼呼的冷风吹得我很不舒服，每次在家时候想到外边喝酒，真到了外边却又开始怀念我安静的小屋，我的性格就是这么矛盾！没见到欧阳时候一刻不停地想，等真见到了又忍不住生他气！

看到桌上的遥控器，我顺手拿起来翻了翻他们的歌曲，看到竟然有《深海》这首歌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按下了播放键。和着有些沧桑的歌声，几杯酒又下了肚，不知道是因为我酒量见长还是他们的酒不够烈，我越喝还越清醒了起来。

冯大宝忽然又悄悄推门进来了，带着一丝神秘的笑容跟我说：“我们老板说想要跟你认识下喝几杯，你看……”

我面露难色，我又不认识他们老板干嘛要跟他喝酒啊？

不等我开口冯大宝就赶紧解释说：“也没别的意思，因为张总是我们这的贵宾，你又是张总的朋友，所以老板亲自来打个招呼而已……再说了，你宝哥哥我还在人手下混呢，你就忍心让我难做？”

其实冯大宝除了喜欢开我玩笑动手动脚之外，人还算不错，有事找他帮忙也挺尽心，虽然没什么深交，但毕竟也算认识多年的朋友了，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好推辞呢。

不一会，冯大宝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虽然脸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但穿着身黑色的紧身衣裤，似乎故意显示出保持得很好的身材。修得很整齐的小胡子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让他看起来有些儒雅，脸上的微笑挺有亲和力。

我赶紧起身伸出手，他快步走了过来双手握住我的手说：“幸会！幸会！王总，快请坐！”

一番客套的寒暄过后，又互相敬了几杯酒，他开口问我：“怎么王总一个人来喝酒啊？张总没和你一起来？”

我有些不满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冯大宝，嘴里说：“呵呵，我不知道啊，他应该很忙吧！”冯大宝作了个无辜的表情，意思是不是他说的。

“忘了自我介绍呢，我姓何名剑，他们都叫我剑哥，我痴长你几岁，兄弟你也不介意这么叫我吧？”他说着就递过了一张名片过来。

“当然，当然，这样很好，比称呼什么总什么总的好！”我也赶紧掏出名片递了过去。本来最不喜欢递名片这一套，不过因为要应酬，所以李助理也帮我印了些，正好随身带着呢。

“哈哈，一看就知道兄弟是个直爽的人，难怪如此受到张总的器重，哥哥我很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何老板笑着说。

怎么他们酒吧的人说话都是和冯大宝一个风格啊，而且句句都扯上张猛，弄得我有些尴尬了起来。

称呼变了，似乎感觉又更熟络了些，他看我有些不自在，于是就对我说：“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好玩的，这样吧，那边豪华大包里也有些朋友在喝酒，说起来和张总也是老熟人了，我带你过去认识认识，大家一起喝喝酒多开心……听说你来了，他们也想认识认识你呢！”

说实在的，我对于交际应酬这些还真不是很擅长，而且也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一块喝酒，正要开口推辞呢，就被何老板热情地拉了起来，连拉带扯的带到了另一边的包房里。

我这才算真正见识到了VIP房里究竟都是些什么人了，大腹便便的有，獐头鼠目的也有，样子和善的看着挺假，表情冷漠的看着讨厌！不过无一例外的都带着恶俗的大钻戒和金表，而且身边都有个年轻俊俏的小弟弟在那撒娇。

总共就那么五六个人，一介绍果然还都是各行业的风头人物，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过，先不说样貌如何，他们言语中的油滑和自大还真让我不太感冒！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原来张猛接触的就是这么些人啊，难怪他自己骨子里也透着自高自大的味道！

何老板又把我介绍了一下，尽管委婉，但那意思分明就是说我是张猛的人！我心里又不得劲了！

“见过的，见过的，只是没机会打招呼而已……张总保护得太紧了，呵呵，这也难怪，这么个相貌堂堂的大帅哥，换了我也不放心让你们这些老色狼接近……哈哈！”其中样貌比较和善的那位边跟我握手边说。

虚伪！我都第一次见他呢。不过我还是笑了笑，跟他握了下手，含糊地混了过去。

但接着又有两三个人都说见过我，这就让我有些疑惑了，我以前是来过这没错，不过都是在外边“贫民区”和冯大宝他们胡闹，还真没机会接触到这些高层呢！

“那是，以往张总和你来的时候都是你们两人自己到包房喝酒，然后他自己过来打个招呼又回去，还不许我们去敬你酒……张总也太不够意思了，非得等你成了王总才肯放出来，其实这有什么啊，大家都是朋友，哪能就把王总你给看低了呢，他多心了，呵呵……”有人又接着说。

我一脸的疑惑，我什么时候和张猛来过着了啊！

“他们把你当成欧阳了，呵呵，我认识欧阳……”大概看出我的疑惑，何老板悄悄在我耳边说。

原来如此！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连张猛喝醉时候都会把我当成欧阳，别人就更不用说了，难道是因为我忘了刮胡子所以……我比欧阳还小好几岁呢！

勉强敬了一圈酒，又被回敬了几杯之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而且又被误认为是欧阳，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我不太说话，他们也渐渐转移了注意力，开始和身边的小弟弟开起了玩笑！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人就把房间灯光调暗了，又把音响声音开得很大，在电视屏幕一闪一闪的光亮中，已经有人开始动手动脚起来，音乐声夹杂着放肆的嬉笑声，房间气氛顿时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当一个黑瘦的据说是某计算机公司老总的人拉起身边的小弟弟走进旁边一道小门的时候，他们全都轰笑了起来……我感到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笑的啊？

何剑忽然在暗中悄悄捏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站了起来说：“张总交代我不让王总多喝，今天先喝到这吧，王总还有事呢，就先走了啊，各位老总玩得开心点啊！”

他说这话我真是求之不得，这场合这气氛我呆里边怪难受的，所以也赶紧站了起来跟他们告辞，他们正在兴头上呢，随口挽留了下也就放我走了。

出了包房门口，我深深吸了口气，刚才在里边都快把我憋死了，话不能说，酒也喝得不畅快。

有钱人的无聊聚会，不过如此，我再不想来第二回了！

053.

“怎么样？很不习惯吧？我其实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不过你以后要在生意场上打拼，多认识点人也没坏处……哥是这么想才带你进去的，你不会介意吧？”何剑忽然悄悄对我说，“他们人虽然讨厌，不过有时候帮忙说句话还是管很大用的。”

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对于初次认识的我也未免太不当外人了吧？

果然他微微一笑对我说：“兄弟你是个直爽的人，而且我一见你就觉得特别投缘，所以就不把你当外人了！”

我立刻对他有了很大改观，马上对他说：“谢谢剑哥那么替我着想，我哪会介意这个啊……刚刚也没喝痛快，要不我们单独再喝两杯？”只要人家敬我三分，我马上就回报十分，我也喜欢和直爽的人做朋友。

“哈哈，正有此意！”何剑伸手就搂住了我的肩，“边喝边聊，我们好好认识下！”

虽然对他有些亲昵的举动有点不习惯，不过人家这也是表示一见如故的意思，所以我也就没多想。

重新回到刚开始的包房，我们边喝着酒就边聊开了，他知道很多同志圈的事情，听他一讲我才发现我其实根本算不上圈中人，很多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一聊倒有点让我大开眼界了。

“就经常到我酒吧来的这些人，有的是同志没错，不过也有玩女人玩够了换口味的，还有的根本就不是同志，纯粹有目的地接触有钱人，还有赶时髦装成是同志的……哈哈，同志也成了时髦了，真是……”他跟我这么一说，倒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我们自己是同志才知道这个身份的无奈，没想到还有人主动往这上边凑，不会真有那么无聊的人吧？

“其实啊，同志圈说简单也简单，就跟平常的社交圈子没什么两样，不过说复杂也够复杂，一方面不能公开，另一方面确实够乱的……”何剑喝了口酒说，“我看兄弟你那么老实，以后在这圈子可要多留心啊，别太轻易相信人！”

想想我也不是经常出来玩的，接触的就老杨小梁他们几个，根本就没什么戒备心，现在听他讲得这么复杂，看来以后还是尽量少来才好！

“不过呢，到我这来你尽管放心，我和张总是多年老朋友了，现在又跟你那么投缘，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呵呵……就像今天晚上，不开心了就过来喝喝酒，聊聊天！”他似乎很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每次开口都让我余虑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