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乐文自然清楚，估计这支广告是佟远林下的指示，他思考来思考去，比起佟远林开始捧武淼淼这个可能，他更相信应该是佟远林变着法子给武淼淼塞钱。武淼淼死倔不张口，那位主子爷也得曲线救国。那他自然是要帮着隐瞒。

唉，正在一心等着武淼淼知道这支广告是他下达指令给接时，会有多么高兴、会给他何种感谢的佟远林要是知道闻乐文这次自作聪明造的孽，不知该如何震怒了。

33.

新年的喜庆气氛渐消，各公司全都正常上班了。闻乐文虽说是不坐班的经纪人，但正常也要到公司露面的。

元宵节前他去了公司一趟，就被企划部门叫了过去开会。人家给了他一套完美完整的有关武淼淼接下来星途如何安排的企划书，内容涵盖以后武淼淼定位路线——一线偶像实力派巨星，影视歌多栖发展，目前已敲定的有一部电影大片，两部名编名导的电视剧，一张待发专辑，歌曲正在收录中，还有三支广告。

闻乐文有些傻眼，心中敲响的第一个警钟是，糟糕，他完蛋了！

他是不是自作聪明了？

那尊大佛是要捧人还是变着法儿给人塞钱啊？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那、那就肯定不存在隐瞒的意思！因为这事绝对纸包不住火啊！

又想起之前提头面见佟远林那回，佟远林问他的最后那句话，武淼想不想红、想不想当大明星，闻乐文意识到自己太后知后觉了。立刻给武淼淼电话，说要面谈。

等把那份造星企划书摊在武淼淼面前，他看见武淼淼没有意料中的一丁点儿惊喜，反倒皱起了眉，闻乐文心中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武淼淼说，“这份企划书就当我没看过，我不知道。你想办法在公司那面拖着，先别给我接这些工作。”

闻乐文急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百分百完美的造星计划，我能找什么理由拖啊？”

公司能这么短时间内做出这份企划，那肯定连接下来的各方面培训都做好规划了，他怎么推脱啊。他当了这么多年经纪人，眼睛毒辣挑剔，都挑不出这份企划案的分毫问题。

“……那你就说我不满意，至于不满意哪儿你随便编个就行。”

闻乐文真急了，“祖宗！你到底为什么啊？你跟我说个原因行吗？还是你拉不下来脸？放不下身段？我跟你说，咱俩这么多年，我对你也当半个弟弟了，掏心窝的说，你听哥的，这些东西你跟他一场，能要！要得起！不丢人！你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佟丫头放心窝疼，冲这点，这些你都该得！”

武淼淼垂着眼，不吭声。

闻乐文给他躁死了，平时武淼淼跟佟远林的事除了偶尔开个玩笑他说两句，其他时候是一律缄默不言。今天真是把话说白说透了。眼前这大好的机会，说句难听的，就是以后佟远林真把武淼淼踹了，也能有些身外物自保啊。哪有人不为自己打算的？之前不也说手头缺钱了吗？

闻乐文难得失了金牌经纪人的气度，武淼淼无奈地看着他，说，“你别这么气急败坏的，事情这么突然，你总得让我回去先问问他怎么想的呀。”

闻乐文这才反应过来，这事武淼淼是没有事先知情的。他原想这可能是佟远林送的一份大礼，可看武淼淼的样子便知礼根本没送到人心坎儿上。再一琢磨，这么多年佟远林没捧过这个一直睡在枕侧的人，现在行径确实有些反常。

“一直以来我们俩也从没具体聊过，但你带我这么久，想必看得出来，那位之前对我可没这么多心思，如今冒然换了心性，你总得让我回去先摸摸情况、探探虚实吧？”

“之前那个洗发水广告也是他安排的吧？”武淼淼一脸“你不要再死撑”的肯定。

闻乐文讪讪，“……公司临时硬塞给我的案子啊。”

武淼淼白他一眼。

回了别墅，他想问问佟远林这一番大动作是什么意思，想了又想觉得还是算了吧，别到时反倒提及些不愉快的往事。

闻乐文有一句话说的对，他是拉不下来脸，放不下身段。虽然跟了佟远林这么多年再来谈这些不值钱虚浮的所为尊严自尊之类的东西有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嫌疑，但他真的就是为了这个。

其实，武淼淼真不是一下子变成现在这种凡事都讨好顺着佟远林的样子的，这有一个过程，有一个他正确认识到自己只有这样做才是对他自己最好的过程。

谁没有青春年少过？谁没有在青春年少时喜欢过人？武淼淼也有过。

他在他那个年纪甚至做了最符合那个年龄人会做的浪漫的看起来却极蠢笨的事。

他竟然向佟远林告白，还用书信的方式，用湛蓝的钢笔字潇洒羞怯的道出心声。

这么多年过去了，武淼淼有时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时怎么能那么可笑，明明有手机、有电话、有电邮，甚至有机会当面告白，他怎么就缺心眼到写情书呢。

这么浪漫纯情的方式被用到佟远林身上真是糟蹋了。

最后证明也确实糟蹋了，佟远林笑不可抑，扭曲着脸嘲笑讥讽，怎么，看他大权在握，这么快就开始顺杆儿爬捞好处了？说吧，想怎么红，想红成什么样。

脸上被人扇了一耳光的感觉也不外如是，全身上下被浇上一盆冷水的感觉也不会比这更糟糕。

武淼淼承认，这么多年他始终待在娱乐圈，并且不求大红大紫，也不要求赚的盆满钵满，不可谓不是争这一口气。

佟远林把他的喜欢贬低嘲笑的一文不值，那他就自己宝贝着！宝贝着喜欢一个人的这种心情，将其束之高阁珍贵收藏，却再也不是宝贝那个被喜欢的人。

也许佟远林也意识到他这种打落牙齿活血吞的骨气，两人无形中就在较劲，他不开口想当巨星，佟远林也三箴其口。耗着耗着，就耗到今天了。

武淼淼不明白，佟远林为什么要率先打破这种格局，破坏两方平衡。

可很快，各大媒体报纸的头版头条就给了他解释。

佟远林元宵节没多久与李家小姐在旗下知名酒店约会共进晚餐的照片上了各家头条封面。有些消息灵通的媒体还挖出原来在元宵节当天佟李两家人就已经在一起共度佳节了。一时间，一干媒体将佟李两家即将联姻的新闻炒的像刚出锅的蛋炒饭一样热。

武淼淼拿着报纸坐在沙发上，心想，难怪元宵节没回来吃饭呢，害得佟惜惜整晚挂着一张脸埋怨。他好心劝两句，也没把人哄好，还落得冷脸，碰一鼻子灰，被说什么他不关心她老爸。真真让人哑口无言。

这佟惜惜自从他膝盖好多了，刚过完年没多久又固态萌发，情绪时好时坏，虽不冲着他，但碰到佟远林夜不归宿的情况，总要多瞪他好几眼。

武淼淼也莫名，又不能跟一个孩子计较，只能迁就顺着。

可现在看着眼前报纸，不由担心，佟远林要是给佟惜惜找个不能迁就顺她的后妈那可怎么得了，孩子得吃多大亏啊。把报纸拿到眼前又仔细瞅瞅李家小姐的五官，武淼淼初步判断，还好，看着不像是颧骨高的恶婆娘，还算秀丽端庄。

管家在旁边几乎是屏息看着他把报纸翻来覆去研究，实在有些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心中暗暗决定，以后别墅里的报纸杂志一律由他经手筛选管理，不要女佣做了。

佟惜惜现在不要武淼淼接她放学了，都是家里司机接送。今天刚一放学回来进了门，就见管家和武淼淼合力往身后藏着什么。

满脸狐疑看着两人，武淼淼忙说外面冷吧，让管家给冲杯热可可喝，暖和。

她不冷不热的点头说，好，脚步迟疑的往楼上走。

管家给她冲可可时顺便把一干报纸都抓走了，武淼淼笑的有些额头出汗，说，快去放书包吧，放好下来喝。

佟惜惜三步两跳的上楼梯，武淼淼转过身刚松了口气，就觉得后面一阵风，佟惜惜溜下来拿到了沙发上残存的一张报纸。

“惜惜！”武淼淼叫，脸上着急。

佟惜惜扫视大标题，再看配合标题旁边刊登出的佟远林与李家小姐亲密携手坐进车里的画面，嘴巴抿紧了。

管家冲了热可可回来，一看此景，心下也慌，心中直呼造孽啊造孽，那位主子还打算给这一大一小一天安生日子不。

“惜惜，报纸都瞎写捕风捉影的，可不一定是真的！你老爸要是结婚，肯定会征求你同意的！”

佟惜惜认认真真跟看她最喜欢的日本漫画似的把报纸浏览完了，又把IPAD拿出来搜了一下与此有关的一系列新闻，知道事情肯定是真的了。她老爸办事效率真是高，年三十说的话这还没过多久就行动了。

武淼淼与管家在一旁干瞪眼看着，一个心说真不愧是佟远林的种，有大将之风，够淡定；一个心想大小姐太早熟了，板下脸来跟她爸有一拼。

佟惜惜把IPAD放到一边，冷静地说，“我早知道他要相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又不会不要我。”

武淼淼被她的“早知道”三个字扎的心脏紧缩了下，人家父女俩是通过气儿的，他瞎操什么心。

管家一瞅他的神色，忙说，“大小姐是听本家五小姐您姑奶奶说的吧，这肯定又是走形式过场的，你爸爸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您别伤心。……武少也别放心上。”

武淼淼扯开嘴角笑笑。

佟惜惜望着武淼淼，武淼淼给她看的心里发毛，不自禁吞咽了下口水。

“你……还是放在心上的好。”

佟惜惜不撒娇的时候，说话总带着一股大人腔，好像她什么都懂都知道的样子。

武淼淼也听出她话里有话了，可不敢深问，连眼睛都不敢直视了。

管家忙打圆场说可以吃饭了，先吃饭先吃饭。

34.

武淼淼晚上躺在房间里，有点儿睡不着。佟远林没回来，他想这会儿估计人是在李家小姐那个新欢那里。佟李联姻这事估计是真的，佟远林都在给他安排后路了啊。其实，即使不是李小姐也有可能是张小姐王小姐，想想佟远林也老大不小的了，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他们佟家佟老太爷又还没死，而且那面的人对佟惜惜这身份一直不怎么看得上，十有八九会让佟远林娶个女人，弄个正儿八经儿子传宗接代。

啧，武淼淼一想也挺同情佟远林的，别看人前风光，又是一家之主，原来也有这么多自己做不了主的事情嘛。再一想又觉得解恨，看吧，还吹嘘掌舵佟家五六年来早已一人独断乾坤，父母早亡没人管得了他，现在不也还要挑个门当户对来一段无感情式婚姻。

有人敲门，武淼淼抬起身，借着微弱的床头灯看清门外站着佟惜惜。

“惜惜？怎么了？”他坐起来，正要下床穿厚点儿的睡衣，佟惜惜关了门进来，往他床上一坐。

武淼淼挺尴尬的，这么多年他都尽量避免让佟惜惜进他跟佟远林的房间，这个房间里他跟佟远林共同生活的气息太浓郁，随处可见、随手可摸就是他们俩共用的东西，而且什么旮旯角落都有两人激情时某些液体残留过的痕迹，更别提这张大床。

小天使屁股坐着都玷污小天使屁股了。

“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武淼淼都结巴了，尴尬又无措。

“我睡不着……”

“怎么啦？睡前没喝牛奶吗？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佟惜惜古里古怪以来晚上牛奶都自己记得喝，不是他给倒好送过去的了。

“不是，我喝过了。”佟惜惜拽住他的衣袖阻止他动作，“就是睡不着。”

武淼淼试探着问，“是因为今天报纸上你爸爸的新闻？担心他给你找个新妈妈？”

佟惜惜嫌恶地皱眉，“不是。”

“呃……”武淼淼没辙了，他以为是因为这个啊。唉，佟惜惜很久不跟他说心事了，到现在都没跟他分享过喜欢班长的那个小秘密呢。啊，班长！

“那、是不是跟班级同学相处的不好？是……因为你们班长？”

佟惜惜脸上闪过些窘迫，大声反驳，“也不是！”

武淼淼苦恼挠头，“那是因为什么啊？”

佟惜惜憋不住了，“……我老爸要是结婚了，你怎么办？”

武淼淼张大了嘴，“啊……”心脏差点儿跳停。

佟惜惜不耐烦，“啊什么，说啊，你怎么办。”

面对佟惜惜突如其来的询问，武淼淼慌地脑子里跟断了神经回路似的，下意识就答，“什么我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他结婚我肯定恭喜他祝福他啊，哦，也要恭喜你，要有个新妈妈了。”

佟惜惜急的眼圈都红了，问，“你就不难过不伤心吗？！”不想阻止吗？

武淼淼果断摇头迅速回答，“怎么会？这是喜事啊！”

佟惜惜愣了下，推开他就跑。回了房间眼泪止不住流，怪不得淼淼从来都不过问她老爸为什么会经常夜不归宿，就是几天几夜不回来，也从来不主动找一下，原来他根本不关心他老爸，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老爸也是，竟然真去相亲结婚，那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啊？！

佟惜惜回了房就关紧房门蒙在被子里哭，她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不知道她能做些什么，她只是想三个人可以一直一直这么生活在一起啊。她不傻，她知道她老爸要是真结了婚，淼淼肯定再也不能跟他们一起生活了，可她不想这样啊。

武淼淼再不想面对，也明白佟惜惜对他跟佟远林的关系有一定的认知了，不知道佟惜惜了解到什么地步，是仅仅是两个男人一起生活，还是他是佟远林包养的对象。武淼淼心理还没强大到直接找佟惜惜确认此事，所以就尽量闭口不谈。

佟远林也觉得武淼淼跟佟惜惜之间出了问题，佟惜惜对待武淼淼不是前段时间那种沉默寡言的安静态度，而是冷淡、漠然，甚至是无视。

佟远林很不悦，这佟惜惜真是无法无天了啊？！眼里还有没有一点尊卑辈分？！

他训斥几句，佟惜惜就闷着头不吭声，武淼淼还从旁心肝不忍的劝，导致佟远林每次脾气都发的不痛快，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武淼淼看着佟惜惜一天天无甚光彩的脸，心里也一阵苦一阵涩，一肚子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闻乐文等了武淼淼一个多礼拜了，还没等到武淼淼给他最终的回话，这造星计划到底是实施不实施啊，那面要探金主的虚实到底探清没有啊。

他一打电话问武淼淼，武淼淼就沉默不语，搞的他彻底没了脾气。

其实，武淼淼最近给佟惜惜弄得精神都有些恍惚，任管家让厨子熬了多少安神的汤喝都没补回来，今天闻乐文又着急上火的给他打电话，说他已经等的满嘴泡，再不给个准话这经纪人没法干了。

武淼淼好言好语赔不是，犹豫了下说，要不晚上请他去他一直心驰神往的私家菜馆吃顿好的补补。

闻乐文这才好了态度，心想这还差不多呢。

佟远林最近回来不勤，也不知是不是跟新欢打的火热，别墅里晚饭都是武淼淼跟佟惜惜一起吃，可两人最近的关系……唉，不提也罢。

武淼淼告诉管家别做他的份儿了，今晚他有事出去吃。

闻乐文一直心驰神往的那个饭馆是个私家菜坊，实行会员制，一般人有钱你都吃不到，佟远林当初顺手就给武淼淼也办了一张会员卡。地方武淼淼跟佟远林来过几次，这里菜做的精致、够水准，再加上私密性强，被外界都传的神乎其神，闻乐文一直想试试呢。听说好多明星想方设法要弄张这里的会员卡。

地方挺古色古香的，清一色用了紫檀木打造的桌椅，室内挂着的、摆饰的都是看上去很有年代的值钱的老物。里面竟然桥梁画栋、小桥流水也不缺，古筝古琴均有人在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