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来人往——一里外
一里外  发于:2014年0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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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蓝狐族太子出生时,就被巫师告知会在他十四万岁时就会断袖。 可没人知道,这小子十四万岁前断的那个是怎么来的。 和凤族三殿下之间的暧昧气息,会不会指引他将这条道路走到底。 当他看到被施以火刑的断莫愁,有些脑中尘封的记忆开始慢慢浮起。 想要记起,还未记起。国破父亡,让游戏无常的太子爷终于担起自己身上的担子。和凤尤宁能否放下恩怨? 本文是小白文,没有过多的勾心斗角 内容标签: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灵异神怪 幻想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蓝玉娆断莫愁凤尤宁 ┃ 配角:何九其烨 ┃ 其它:古色古香人妖恋仙妖恋 第一节 蓝狐族的狐王,终于在自己三十万岁的时候,喜得贵子。举国上下大兴庆祝。 狐王族御用的巫师接过毛茸茸的小狐狸,一脸惶恐,险些将这未来的国君摔到这琉璃地板上。 狐王一脸的不满意,呵斥胡须已经拖到地面的巫师。 诚惶诚恐的巫师小心的将小狐狸交给身边的侍女,颤颤巍巍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低声请求狐王借一步说话。 冷峻的狐王带着愤怒和疑惑领着巫师走到帷幕外间。“说!你看到了什么!” 巫师已经年过几百万岁了,在自己还没出生时,他就已经担任狐族的御用巫师。自己爷爷坐化后,他还在做御用巫师。自己的父亲归隐后,他还在做御用巫师。 每一任皇子出生时,都会交由巫师过目一下。传言从巫师的天眼里能看到哪位皇子最有治国的才能。当年的自己就是被巫师看过后,直接定为太子的。 现任狐王很冷峻,自成年起就是所有雌性狐类的追崇目标。 现任狐王很强大。自他接掌王位来彻底打压了周围小族群的威胁,收为狐族的子国。 现任狐王很爱民,经常穿着布衣,不带任何侍卫去民间体察民情。 现任狐王很惧妻!不知道王后用了什么手段,一向脂粉三千的后宫自这一代起,就只剩王后独占圣恩。 所以,能有这么一个孩子,对狐王来说,真真的是来之不易。要是巫师告诉自己这个孩子不是未来的王者,我要不要再向王后提一下纳妃的事情呢?毕竟国事体大啊! “王,恭喜您喜获太子!”老巫师规规矩矩的弓着背,低着头,一脸虔诚的样子。 还在忧心的狐王长嘘一口气。正欲亲自扶起年长的巫师。 “只是……” 巫师欲言又止的腔调再一次将狐王的小心脏引到喉咙处,伸出的手也直直的停在半空。 说! “太子殿下将来会是个爱民勤政的好储君,只是将来的太子妃或许会让狐王很头疼。” “巫师过虑了,将来的太子妃是太子自己的事情。我和王后不会反对的。”再次将胸口憋着的闷气呼出,狐王扶起巫师,一脸温柔的笑意。 “即使是位人间的公子,狐王,您也不介意吗?” 笑意瞬间冻结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狐王觉得这一向住习惯的千年寒洞,此时加重了浓浓的寒气,不禁浑身打了个寒噤。 这孩子……会是个断袖? 第二节 “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狐王皱着眉头盯着被王后抱在怀里的一小团蓝色身躯。断袖的狐王?这让本王如何有颜面震慑四方啊! 巫师掐指上下五千年的嘀咕了半天,最后一拍大腿。 “有”! 巫师的方法很简单,太子殿下的孽缘起于他十四万岁那年的一场意外。王姑且在殿下那一年与人世间彻底绝对的隔离,不让他离开这王宫半步,说不定会避过此劫。最好,取一个柔情似水的女娃名字,可以改一下殿下的命格。 “……明明是个太子,却要取个公主的名字,大师是这个意思吗?”狐王的眉头皱的更加拥挤。 “大王英明,太子终归是太子,不会因为他的名字而有损一丝一毫的威信,老臣原意以这身老骨头担保。” 英明的狐王事后想了想,当时自己怎么就那么傻,那么天真。一个男娃取个女娃的名字,即使不短袖,也会被人嘲笑。还顺带嘲笑一下我这个满腹诗书英俊神武的狐王。 这个让狐王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的名字,拜自己胸无几点墨的王后所赐。 王后得知自己宝贝儿子的命运后,立马去自己的藏书阁翻腾了一天一夜的古诗名典,自己造出一句“玉面带桃花,娆是故来人。” 玉娆,蓝玉娆。蓝狐族信新任太子的名字。 太子满月酒那天,四海八荒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王者。狼族的狼王,凤族的凤二殿下,蛇族的蛇王殿下。连玉帝那都派了几位使者携带琼浆玉露前来道贺。 所有来客都知道狐王新得贵子。在听到“蓝玉娆”三个字时,都差点被天宫的好酒呛到。 随后一脸佩服的看着高台上端着酒杯,一脸淡定的狐王。 敢给自己儿子取这么娘们的名字,狐王你不愧是王者中的王者,就这能忍旁人之不能忍的本事,就让我们打心底里对你叩首称臣。 蓝玉娆生性活泼,他老爹小时候干的为非作歹的事他一件不落的都干了一遍。他老爹小时候不能干的也都干了一遍。 年仅十万岁的太子殿下平日里练功很勤勉,调戏少女更加勤勉。 每过几日,便会有狐族的近亲来找狐王和王后痛哭流泪。 美到倾国倾城的,丑到让人反胃的。太子一点也不挑剔。有一次还跑到蛇族调戏了狼王的亲妹妹何九。 蛇王碍于两族之间的邦交一向不错,婉转的向狐王提出可以撮合这两个金童玉女,促成一段姻缘。 好死不死的被这个玩世不恭的太子听到,当场拒婚。 “蛇王好心急啊,莫是何九公主看上了本太子。不过是亲了亲小脸,拉了拉小手,蛇族的女子怎么这么放不开。” 闻听此言的蛇王当即阴下脸,摔袖而去。蛇族与狐族几百年的友谊就这么,断了。 狐王转身正欲发怒,眼见门外缓缓走来他又爱又惧的王后。 “ 你想干什么!” 人未到声先到。王后见狐王的右手隐隐在结痂,知道自己的儿子定是又闯了大祸。忙前来阻拦。 “王后,你再这样宠下去,他日后如何继承我的王位!狐族需要的是个勤政爱民的稳重王储,不是一个除除沾花惹草放荡不羁的闯祸精。”恨铁不成钢的坐在王位上,右手的蓝色光圈已经退去,用手撑着有些疼痛的额头,无奈的唉声叹气。 “我看你就是想要找个机会把他除掉,再纳几个妃子。你明知道我以后都不可能再生育了。你就是故意的想把他踢出去。‘王后一边将自己的儿子拉到自己身后,用自己丰满的身躯挡的严严实实,一边翘着兰花指指着宝座上一脸无奈的狐王。 狐王最怕王后的无理取闹,只得投降。随即差侍从从自己的藏宝阁挑选了几件最名贵最稀有的宝物送至蛇族,希望能让蛇王的怒火暂时消一消。 “巫师,你确定玉娆是我狐族的继承人?!”狐王第N次秘密召见了胡子更加长的巫师,忧心忡忡的希望巫师能再次看出些别的结果。 但每次的结果都是。 “大王放心,小太子如今年纪尚小,还没有摆脱孩子的天性,待他成年之时,会变成大王希望的样子。”巫师好还是一如既往的弯着腰驼着背,恭恭敬敬的站在狐王面前。 好吧,本王就在等等吧,希望在他懂事之前,能少给我惹些麻烦。狐王松了口气,背起双手走近后宫的大门。 第三节 百无聊赖的蓝狐族太子,软磨硬破他最有权威的母后,顺利得以出宫,去往热闹非凡的人间。 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需要打扮成王后身边婢女的模样。不然引起狐王的注意,夫妻俩免不了又要吵闹一番。 一袭水蓝色拖地长裙,金黄色绸缎腰丝,将娇好的身段显得若隐若现。玉带高束的长发被几个贴身侍女打散后,编了一个简单的朝天髻,略施一点粉黛,太子殿下就顺利变身为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婢女。 手握王后偷偷交给她的出宫腰牌,不出半柱香,已经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这是离自己的蓝狐族最近的一处凡人聚集地。青石板路不规则的铺在脚下。二层楼的酒肆客栈陈列路两边。骑马坐车的达官贵人们,永远都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摸样。背着移动书架进京的书生们永远手握一卷书册,摇头晃脑的念念有词。卖吃的的商贩们永远吆喝着那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吃一口,让您活到九十九,吃两口,倾城的姑娘跟您走……” 每次来到人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间客栈把这身行头换掉。毕竟回去的时候还要用的到,看门的守卫已经不是简单的幻术就能蒙蔽过去的了。 看来看去,一家上书“何来居”的客栈映入这位不速之客的眼脸。提起严重阻碍自己前行的裙摆,几步跨进客栈。 还没站稳,蓝狐的太子遇到了一件让自己很火大的事情。他被调戏了! 只有小爷我调戏人的份,还轮不到你一介凡夫俗子来调戏我,还是这么丑的一个凡人。 基于不能被旁人看出自己非人类的特质。蓝玉娆准备将这个满脸麻子流着口水,连话都说不连贯的胖子拉到一个僻静处解决掉。 假装被那人连拖带拽的拖进后院,手上的浅蓝色结痂也已经慢慢形成规模。自己还在犹豫是 把他一掌打进土地爷那当苦力,还是把他送到来时看到的那片沼泽地里看看好戏。 “光天化日,放开那位姑娘!”一声听起来有些稚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很熟悉的对白,每次自己调戏小妖女们时,也是会不合时宜的响起这么一句。 饶有兴趣的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少年。 很普通的一个孩子,大街上一块牌子砸下来,总有两三个张成这个摸样。 十二三岁的模样,宽大的绣袍被穿堂风吹的飒飒飞扬,看上去不甚精壮的少年显得更加单薄。腰间的一块白脂玉佩有些年头,有些微微的流露出些许的淡黄色。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吸引人视线的地方。 紧抓蓝玉娆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对着那少年啐了一口。 “你个克父克母的小瘪三,给大爷滚远点!小心爷我把你赶出这武留城!” 少年白洁的齿贝狠狠的咬在薄薄的唇瓣上,宽大的袖口隐约看得到握紧的小拳头。 “这位仁兄,要积点口德啊!还有啊,那位姑娘小爷我看上了,你看你能不能忍痛割爱呢!”少年的身后缓缓步来一白衣公子。 眉目清秀,鼻翼高挺,额间的一朵羽记给整张脸加上一种灵动之感。手执一支翠绿的竹笛,尾端缀着一只花纹繁杂的凤飞在天的坠子,看不出什么材质。比玉材要通明的多,比珍珠要白净的多。想来也是价值不菲的宝贝。 蓝玉娆右眼的眉毛不自觉的跳了两跳。在这里都能碰到熟人,看来最近的神仙们都悠闲的很啊! 一张没看清数字的银票飘到胖子手里,胖子立马笑成了一朵喇叭花,松开了另一只手里的小美人,欢天喜地的跑出客栈。 “你!”蓝玉娆指着面前悠然抱胸看热闹的白衣男子,“给了他多少银子?” “一千两。” “什么!你个铁公鸡,我难道只值一千两?凤尤宁,你行!咱俩的情分就到这了!……”还没有发泄完不满,口已经被突然移身到近前的凤族三殿下捂住。顺带低声威胁,“玉娆,你不怕我回头告诉你父王你偷溜出来?” 不满立马烟消云散,一脸讨好的笑意堆满整张小脸,手脚并用的抱住白衣男子,左蹭蹭,右蹭蹭。每次对自己母后撒娇都用这招,百试百灵。 白衣男子轻笑出声,从身上拽下这个“姑娘”,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轻浮的上下打量起还在装乖的蓝玉娆。 “玉娆,没想到你拌起女装的样子还……” 接收到恶狠狠的一个瞪眼,白衣男子忙住了嘴。这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少年。 回过头时,看到的却是一张红的可爱的小脸。少年自以为看了别人的隐私,正愧疚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发现白衣男子正盯着自己,红的更加彻底,连同白皙的脖颈都染上了红晕。 “你叫什么名字”?说话的是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 “断,断莫愁。”说完这个听起来就不甚吉利的名字,少年将头别向一边,默不作声。 第四节 蓝玉娆找了个空房间换了身衣服的功夫,再出现时,那个名叫断莫愁的少年已经不知去向。 凤尤宁的目光还是紧紧黏在蓝玉娆的身上,半刻也没有偏离,让正在吃饭的某人浑身不自在。 筷子“啪”的重重拍在桌上,蓝玉娆站起身俯视着目光的来源。脸与脸的近距离接触,两人间气氛顿时升温,有种莫名的暖流流窜在两人的鼻息间。 “小凤三,你够了没!想看回家看你那如花似玉的婢女去,小爷有什么好看的?是比你多了个眼睛,还是多了个鼻子!再看,小爷就把你的丹凤眼,给挖出来!” 一身便装的蓝玉娆脱去王宫里富丽华美的太子袍,少了些许的尊贵,冷漠,多了诱人的温和可爱。 从自己十一万岁随自己的二哥去蓝狐族拜会狐王时,误打误撞的救了一个差点溺水而死的小狐狸后,他的眼里就没有再容下别人的地方了。 天宫里自己的崇拜者不比当年狐王的少,父王给自己提议的仙女也是各个倾世夺目,随便闭着眼睛拉一个出来,也会比眼前这个吃的满嘴油花毫无形象的狐族太子强百倍。 偏偏就只有他,进入了他的心里。任凭他一次一次告诉自己,我们终归不能眷属。许是自己的修为还不够,越是想忘记,越是深入骨髓,充斥着血液。 “小玉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语毕不受控制的修长手掌,已经附上了面前有些脸红的小嘴上。 两人皆是一愣。 一个忘了将手收回,一个忘了逃离手掌的触摸。 时间就在那一瞬间静止。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迅速在体内乱窜。曾经的多少个午夜梦回时分,自己也是这样轻轻抚摸那薄薄的嘴唇,惊惶无措的双眼在眼眶中不停的忽闪,仿佛星辰宫最亮的那颗星。 而如今,这犹如被雷公劈过的酥麻感,以一种强大的光速从指端的某个触点,飞奔到大脑顶端,灵台一片模糊,如烟如雾,自己不知身处何处。 周围吃饭的食客一阵唏嘘,及时将这两个云里雾里的人儿拉现世。 尴尬的收回手指,恋恋不舍的藏至衣袖中。 蓝玉娆如梦初醒般的回神,好看的眉头拧成一条细细的麻花。 自己的母后曾经告诉过自己,自己出生之时就被巫师告知,有好男风的潜质。只要能避过十四万岁的一场劫难,便可高枕无忧。 如今看来,这凤族的三殿下似乎比自己更有潜质。回头要不要找巫师给他瞅瞅,这根红苗正的一个风流少年,就这么被男风毁了,甚是可惜啊! 退一万步讲,我就是躲不开命运的转盘,不小心不经意不好意思的断了,也绝对不能和这位爷断。从年龄到长相,从法力到阅历,从文采到……总之,没有一样是能占上风的。和这么一位比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爷断袖,不被众人的眼神杀死,也会被这位爷的气势压死吧。 两人各怀鬼胎的坐于饭桌两端,一时间有些无话可说。 跑堂的小哥热情的穿梭于各个桌前,添茶倒水。一声清脆的问候打断了有些冷寂的格局。 “二位爷看打扮不像本地人吧,那不妨多停留一天,我们武留村的村祭明日就要举行了呢?凡是参加村祭的人都会得到山神的庇佑呢。”小二哥恭敬的给二人添上新的茶水,继续游走于大堂之中。 “玉……” “叫我蓝公子,这个娘娘腔的名字,不提也罢。” 说起自己这个妩媚的名字,蓝玉娆心中的小火苗就会时不时往上蹿腾。 狐族有个祖宗定下的规矩,名字就是脸面。一旦有了自己的名字,就万万不可抛弃。抛弃自己与生俱来的名字,就是……不要脸! 尤其是他们这种王公贵族,宁可不要命,也不会不要脸。 蓝玉娆注定要顶着这个女里女气的名字,直到自己成为蓝狐族的王,直到自己灰飞烟灭吧…… 两人心知肚明的会心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一向爱凑热闹的蓝玉娆怎会错过这一年一度的村祭。那他来凡界的热情定然会大打折扣。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拂晓的公鸡才强抖着精神发出一声啼鸣。武留村的村民们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的忙活起来。 村祭,有些意思。 第五节 所谓祭,为表示对神灵的敬畏与服帖,必要准备丰盛的祭品。比如肥的流油的小花猪,壮的推不动的黄牛,还有满村乱窜,扑棱着小翅膀随时准备起飞,却永远飞不起来的小鸡仔。 蓝玉娆昨夜顺着香味已经摸到了一户农家的鸡舍边。自己努力将毕生所学用在这一刻,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轻手轻脚,缓缓靠近那冰冷的栅栏。 手还未及伸出半尺,身后响起幽幽的唏嘘声。 堂堂狐族太子,竟要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貌似恰巧路过的凤尤宁,倚在不远处的一根古树干上,慵懒的打着哈欠。 漆黑瀑布的长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肩头,还有几绺调皮的青丝挡在有些深邃的左眼前,随着夜里的凉风时起时落。丝丝缕缕,疏疏密密,配上那张此时看起来有些天真的脸蛋。蓝玉娆恍惚的以为,是哪家偷情的小姐还没睡醒。 白色的衣衫半解不解,肌肤出诱人的一片洁白,连头脖颈间的一片净土,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此时的蓝玉娆是饥饿的,看到秀色可餐的食物,喉咙间的凸起也不自觉上下翻滚。 身后的尾巴也快要冲破自己的禁术,招摇过市的显露出来。 你,你在这干什么?谁说本太子,偷鸡摸狗?本太子是自觉长夜漫漫,出来巡视人界不容易,应该趁机欣赏一下这美妙月色,静谧古镇,难道不是吗?蓝玉娆都被自己胡诌的理由深深的折服。 每次偷偷跑来凡间,不管什么地方,总能碰到这位悠闲的要命的凤族三殿下。究竟是自己太倒霉,还是自己最倒霉? 每次想体验一把偷鸡的乐趣,都会被在关键时候阻拦掉。虽说自己并不是缺衣少穿的主儿,但是。 人间有句话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蓝玉娆经过自己的理解,成功变换为吃什么都不如吃鸡,吃什么鸡都不如吃自己偷得鸡。 这是作为一只狐狸的骄傲! 诚然,今夜怕是不能如所愿,只得狠狠压住心中揪住眼前的祸根痛打一顿的怒火。 装模作样的走回客栈。途径这棵足有百年的参天大树时,手被轻轻的拉住。一阵小风挟着几片小叶打着旋的在空中舞动,夜色中的精灵也顿时失了几分色彩。 所谓轻轻,只是蓝玉娆脑子中闪过的第一念头。任凭自己如何挣脱,被擒住的手腕丝毫没有逃脱灼热的触感。不知是谁的心跳要更加的快一些。 街尾处的最后一盏照明烛火,“噗”的淹没在幽深的阴影中。草丛中调情的蛐蛐,磕磕碰碰找到自己的爱人,低声唱起长相厮守不负君的调子。皎洁的圆月,不知偷窥到了什么害羞的情人,忽然将自己完完全全躲在灰色的烟云中,不再露脸。 树下心跳越来越快的两个人,就那么僵硬的站着,大眼瞪小眼。只能看得清对方明亮眼眸中自己迷茫的身形。 你想吃鸡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可以让你吃个够的……薄薄的两片唇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所覆盖。蓝玉娆甚至还没有将所有的触感反应给大脑,那芳华一刹的感觉已经找不到丝毫身影。 方才,他,亲我了吗?没有吧,那我为什么会想象到他亲我呢?母后啊,我真的要断袖了吗!心底的惶恐越来越大。我,真的,要断了吗? 被紧紧抓着的手腕何时恢复的自由,蓝玉娆不晓得。凤尤宁舍呢么时候离开的,蓝玉娆不晓得。凤尤宁是否真的出现过,蓝玉娆不晓得。 昨夜的一切,不会只是个梦境吧。回头看一眼趴在笼子里酣睡的母鸡仔,咽了咽口水,天快亮了呢。 呆坐在大厅一夜未眠的蓝玉娆,带着两只有些浮肿的眼袋,顶着额间的乌黑郁闷之气,迎接了第一缕晨光的降临。 再次与仪态万千的凤三殿下同坐一桌,没有任何异常举动的凤三殿下,给无精打采的蓝玉娆吃了一颗定心丸。如此的淡定,想来真的是昨晚上自己喝多了茶幻想出来的。这么玉面玲珑的凤三殿下,罪过罪过,怎么会对他起了非分之想。蓝玉娆重重派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脑袋里沉重的感觉竟被一扫而光。 果然,是最近没有和狐族的姐姐妹妹们勾肩搭背,寂寞难耐了啊! 一顿早饭吃的安安静静,凤尤宁还时不时的往蓝玉娆的碗里添些小菜,行动如流水一般自然连接,顺畅悠然。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吃过饭的两人并肩走向路人所说的村口,观赏一下这着实罕见的村祭,究竟怎么个祭法。 两人在看到供台上整整齐齐罗列的各种美食,并无多大惊讶。眼神扫过人群末端时,皆是一愣。 供台的西方方位,一根半截入土的木杆上,五花大绑着一个瘦弱的少年。 乍一看十分眼熟的模样。还是凤尤宁的记性好,当即就喊出了那人的名字。 断莫愁? 奥?这不是昨天那个…… 昨天那个想要救你的人。凤尤宁接过蓝玉娆下面的话,微微一笑。目光中透出一中叫做兴趣的东西。 爷才不用他救,爷本身就可以脱身!理直气壮的挺起胸脯,微微扬了扬疲倦的小脸,对上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睛。 蓝玉娆匆忙低下头,深深吸了口。 你不救他?凤尤宁故意试探的问。 说话间,昨日的满脸麻子胖公子,一身华丽绸缎服饰,立于祭台的最前端。用鸭公嗓子高声叫嚷。 身为本村的一村之长,我要实时保护大家的安全。大家都知道这个煞星克父克母,但是你们可知道,前几日这个小煞星居然开始行窃,在李老汉家偷走钱财不说,还将李老汉父女打死。可怜李老汉的女儿才十三岁啊!正是最美好的年华,却让这个,指向一旁被堵住嘴不能言语的少年,啐了一口吐沫,狼子野心的东西给害了。乡亲们,你们说,这样的祸害我们武留村还能容他吗! 不能!群情激奋的响应。 好,今日我们就替天行道,将这个煞星烧死,以求我们日后的安宁生活。大家说,好不好!眼见相亲们被自己的言辞蛊惑的差不多了,麻脸胖子再补上最后一句。 自然是得到无知的乡民们一致赞同,大家摩拳擦掌,恨不能在这个不能言语的少年身上,多留下几个自己的拳印,才能表现出自己的一腔热血。 蓝玉娆望向一边被绑的少年,脏兮兮的脸上有几道新鲜的血痕,混着脸上的污垢沾满脖颈。嘴巴被一团抹布塞的满满的,隐隐透出点点血迹。倔强的双眼中,没有任何恐惧。他就那么孤独无力的站在那,漠视着底下摇旗呐喊,想要杀死自己的村民。 蓝玉娆从这个单薄瘦弱的身躯,看到了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坚强与隐忍。 什么,才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不惧死亡? 什么,才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漠视伤害? 什么,才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如此倔强? 蓝玉娆的目光,完全被那个比绑着自己的木桩也胖不了多少的少年完全吸引住。 他很想问问他,你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伤? 和我一样,伪装的倔强…… 这么想着的蓝玉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凤尤宁,脸色有些许的不对劲。丝滑的白衫下,右手的手指,缠绕着淡黄色的光芒。 第六节 满心欢喜的想看看这个神奇的村祭。没想到麻脸胖子临时加戏。 眼看着木桩的影子一点点默默地转移着,地下乡民的正义之感也被激发的可以烧饭了。 麻脸胖子清一清嗓子,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总结性的开腔。 接下来,我们就来替天行道,烧死这个煞星! 声声支持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日头的光芒越来越强烈。晨曦中清新的空气早已被灼热所代替。乡民们的脸上也渐渐挂上细密的汗珠。皮肤上的火热感与心中激动不已的火热混杂在一体。 几个家仆模样的青年在接收到麻脸胖子眼神的暗示后,手脚麻利抱来许多干燥的木柴。一股脑的堆在少年的四周。 手执火把的麻脸胖子一脸再世青天的刚正不阿的架势,走近少年身边,附耳低语。 小子,你就和那个奸夫去地底下做对鬼鸳鸯吧! 凤尤宁看着一脸疑惑的蓝玉娆,猜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在看别的男人。 这足以让凤尤宁有理由火大。 底部的烟雾很快就演变成熊熊大火,将中心的少年吞噬掉。透过呛人的灰色烟尘,乡民们拍手叫好的声音震耳欲聋。 蓝玉娆如梦初醒般一个激灵,迷茫的双眼中恢复灵动的色彩。 他要救这个少年! 火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将火舌吐向明媚的天空,那是一片妖娆凶猛的颜色,那是一种不安危险的气息。 蓝玉娆刚迈向前一步,就被凤尤宁紧紧抓住。 有人抢在你前面了。 狼族的太子,其烨。 周生的红色光晕把灼热难耐的火苗,牢牢阻挡在光晕之外。 君子如兰方为正。 可是那个把断莫愁抱在怀中的男人,让看见他第一眼的人,都不会想到兰,而是,魔。 魔一般的眼睛充斥着满目的猩红,自额间直至眉角,一道骇人的疤痕蜿蜒的盘踞着。将脸上本来很好看的五官都掩盖住。谁也不会在看清那一道疤痕后,还有心情细看那张脸的摸样到底是什么样。 怀中的少年瞪着铜铃一样的大眼睛,仰视着抱着自己的男人,似曾相识的模样。 那是……蓝玉娆有些恼,对那个抢了自己风头的男人敌意满满。 那是狼族的太子,其烨。你不记得了?我救你的时候他也在啊。凤尤宁双臂环胸,有些冰冷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身影。连他都牵扯进来了。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火,只在挥袖间就灭的烟消云散。 一干民众在看清火后重生般的两个人时,皆是一惊。这,难道是地狱修罗。 麻脸胖子眼见自己的计划外,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悄悄拿起一把匕首,靠近两人身边,准备来个杀其不备。 在看清那人的面目时,手里的匕首却硬生生扎进了自己胸口。当场毙命。 方才还处在那一惊状态的民众,纷纷拔腿就跑。好好的一个村祭,还没有正式开始,就结束了。 第七节 狼族的太子,传说中与地狱修罗可以称兄道弟的妖狼族太子。 刚过完二十万生辰的狼族的太子,已然是人神魔界的一个传说。 刚刚成年,就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大皇兄,前任太子。二皇子也在不久后宣布过世。传言去看过二皇子尸身的妖和神,都是面无血色,打着寒战,一脸恐惧的表情出来的。谁也不知道那个后来被封存的殿堂到底发生过什么。 其烨,就这么被众妖们冠上“地狱狼”的名号。 地狱狼没有亲情,没有爱情,至今迥然一身。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少之又少,能让他离开王宫的更是凤毛麟角。 现在那烟雾中双目赤红的男子,正是难得一见的地狱狼其烨。 仿佛感觉到这边强烈的目光,抱着少年的手慢慢收紧,冷冷一记刀眼扫来,映入眼帘的是两个超凡脱俗的身影。 凤族的三殿下,他是有过照面的。身边那个纤瘦柔弱的小白脸,玉面媚眼,双目有神,散落的发丝在微微的暖风中撩拨着与人的面颊。 想起最近听到的一个传言,看看这两个挨得极近的身形,和凤尤宁有些紧紧握起的右手手掌。 一个瞬移,已抱着怀中的少年立于凤尤宁面前。 你,想杀他?地狱狼开门见山的直接面对有些冷峻的凤族三殿下。 你把他弄疼了。说话的不是凤尤宁,而是目不转睛盯着断莫愁的蓝玉娆。 你,想杀他!忽略掉蓝玉娆的存在,狼王继续质问凤尤宁! 没有想,只是顺手。嘴角有些微不可查的上扬,眼角挂着满满的笑意,手不由自主将一步一步靠近断莫愁的蓝玉娆拉到自己身后,将他挡的严严实实。 其烨的性子,现如今是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凤尤宁的那双丹凤眼,在来回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有把这个年轻的狼王看出个端倪。 他,是我的人,杀他!先杀我!狼族太子目无表情的看着尤凤宁。、 身为妖界,对神界多少还是存有一份心底的敬畏。现在的三界和平,只是因为某个契机暂时的假象。谁都知道,这种平静的日子不会太长。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下一秒,天下就要大乱。 哪个小妖也不想成为这个乱子的由头。 狼族太子,在妖界地位是很崇高的。遇上仙家的凤族殿下,还是要矮了几分。偏偏地狱狼是个目中无仙的主儿。 杀你?为了这么一个凡人?凤尤宁一脸的不可思议。 没听说过嗜血冷峻的其烨有好男风的传言啊。凤尤宁更加抓紧手中的蓝玉娆,不给别人有机会看得见他一分一毫。 不等凤尤宁再次开口,其烨已经转身抱着少年离开。 突然挣开凤尤宁的手,冲至将要离去的狼王面前。 从怀里掏出一块上好的真丝丝帕,小心翼翼的给断莫愁的右手包上。被绳子磨得手腕都破了皮,被人抱着这半天,竟然都没有吱一声。 好了,你们走吧。蓝玉娆长长舒一口气,让开自己挡着的道路,眼睛里的怜惜之情满的都要漾出来。 多谢。 怀里的人抬起头,微微一笑,淡淡的道了谢。 不客气。 凤尤宁在身后静静的看着,手掌用力的握紧又松开,松开后又狠狠的握紧,月白的指甲深深的扎进白皙的掌心,已有隐隐血丝若隐若现。 玉……蓝公子,我们该走了。 凤尤宁抽出腰间的笛子,在手中悠哉的转了几个圈后,又快速插回原处。 蓝玉娆的眉角跳了两跳,很想拖留几日的话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凤族三殿下有个不自觉的习惯,心情极度不好,就会转腰间的笛子。不是用来吹,不是用来赏,只是用来转。看着笛子在手中转出一圈又一圈的弧度,虚晃的光芒夹着悠远的竹香,让人的眼睛目不转睛。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惹了这么个主,自求多福吧。 第八节 鸡窝的鸡没有偷到,热闹的村祭没有看到。想要英雄救少年还被狼族太子抢了风头,蓝玉娆也是一肚子的郁闷。 回到王宫,不想私自出宫的事被父王知道。 回去等待的是面壁半个月。 本就郁闷的狐族太子,更加郁闷。 一个人窝在狐族的天字号密室,抬头看到的是千年寒冰。低头看到的是潺潺流水。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水牢。 这个水牢是蓝玉娆的常来之地。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即使有把自己视为掌上至宝的母后撑腰,还是会时不时来这面面壁,思思过。 这面着面着,还真悟出点东西。 那个叫做断莫愁的孩子,自己很感兴趣。 等出去了,一定找个机会去狼族看看那个孩子。想到那张修罗般的脸颊,血红的双眼,暗暗决定叫上凤三那小子。 回到自己的上翼宫。凤尤宁懒懒的仰在厅内的软榻上,听着侍从回禀着宫里的琐事。 一声爽朗的笑声穿过云帐透过来。 三弟,看看大哥带来什么好东西了。凤族太子提着满满的一壶琼浆玉露,满脸宠溺的看着软榻上斜卧的凤尤宁。 大哥,你又去找酒仙下棋了?凤尤宁懒懒的问道,额间的羽记微微皱起。 这个凤族的太子,自己的亲大哥,实在让自己很头疼。一点没有身为太子的严肃感,办起正经事来也是拖拖拉拉。但是就是在这下棋喝酒上颇有建树。 天上地下的酒仙棋圣,谁那有一壶几千年的好酒,谁那有副玉来山石的棋盘,他到是一一记得清楚。无论花费多少时间耐性,总有办法让他们归入自己囊中。 小宁宁,大哥可是特意给你带来的。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啊!看着闭目养神的凤尤宁,凤尤安讨好的坐在软榻一边,用手轻轻摇着有些困意的三弟。 大哥! 榻上的人忽然睁开双眼,怒视着身旁这个和自己有着三分相似的面孔,牙根咬的咯咯作响。 太子殿下,你要是再喊那两个字,我就…… 你就陪我喝酒可好?凤尤安趁机将倒好的酒樽递至眼前,软声软语的劝他喝下。而后一脸骄傲状,怎么样,这酒仙的千年私藏不错吧?我可是赢了他十六把棋局才赢来的。父王和二弟都不知道。你看我对你多好啊,小宁宁。 凤尤宁继续倒下闭目养神。感觉到太子的气息消失在身边后,才慢慢坐起身,深吸一口气。这个大哥,唉。 自己与大哥并不是一母所出。但是大哥对自己却实打实的好。 大哥自打一出生就被定为下一任凤族的王。堂堂太子身份本就了可以呼风唤雨。他用不着求什么,也可以得到所有。 偏偏老是爱围着自己的三弟打转,还时不时巴结一下这个侧妃生的小殿下。 凤尤宁说大哥你的衣服真好看,二话不说,当着众仙的面就脱下来细心给他穿上。 凤尤宁说大哥你的玉佩真好看,也顾不得是自己亲娘传给自己的宝贝,亲自系在他的腰间。 凤尤宁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出去逛逛可好?抛下父王交代的要务就乘风归去。 凤尤宁,凤尤宁,只要是凤尤宁开口。哪怕是自己回头被父王的赤焰鞭抽的新伤覆旧伤,也不皱一下眉头。 待到凤尤宁成年,渐渐觉得周围微妙的气氛让自己不自在。所有人都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走在他们事先挖好的陷阱之上,随时等着哪个坑显灵把自己拉进去。 慢慢的也就不再对着自己的大哥要这要那,有些淡淡的疏离。 凤尤安也不恼,依旧天天往凤尤宁这里钻,隔三岔五送些稀奇古怪的宝贝。没人知道,这凤族的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来也有好几日了,有些想念那只幽蓝的小狐狸了。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露出洁白的牙齿。想起一身女装的蓝玉娆,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明日,定要寻个由头去看看他。 门外,凤尤安静静的看着三殿下的睡颜,手指深深嵌进红色的门板里,无奈的叹口气。 狼族的王宫里,一脸惶恐的断莫愁手脚拘谨的不知道该放向何处。两只小眼偷偷瞄着来来往往的侍从。他很想拉过一个来问问这到底是哪里,带他回来的又是谁。 可是来往的侍从一副副火烧眉毛的样子,一丝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直至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到第三遍,那个冷峻的男人才出现在断莫愁的面前。 我叫其烨,狼族的太子。简洁利落的介绍。 狼……狼族?本就坐立难安的断莫愁一下如坐针毡的跳起来,一张蜡黄的小脸变得越发没有血色,嘴唇在贝齿的紧咬下,嘴角又流出一道血线。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仿佛是怕吓到面前的少年,其烨有意放慢的速度,放缓了语调。自己从没这么小心翼翼的说过话。说完手心都有薄薄的一层汗珠。 断莫愁不住的后退,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坠子。忽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迅速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入口中。 你,竟然……自杀?其烨抱着快要倒地的少年,一脸紧张。自己竟是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吗?只是报了个名号而已,竟引得怀中的人如此反应。 蓝玉娆和凤尤宁来狼族拜访时,险些吃了个闭门羹。 冷玉娆恶狠狠的盯着出来回禀的侍从,右手结起一个淡蓝色的印加,弹到半空,竟然炸开来。银光乍射间已拉着凤尤宁闯进了狼族的大殿。 一脸倦容的狼王看着一脸怒气的狐族太子冲进大殿,愣坐在王位上。 凤尤宁趁机出来解释,狼王安好,我与狐族太子今日前来,是想看看那日其烨太子救回来的那个少年,不知狼王可否行个方便。 狼王很是欣赏这一辈里法力礼数相貌都算得上拔尖的凤尤宁,自是应允。 跟着侍从在王宫里穿过一条条长廊小径,终于兜转到一所甚为幽静的小院。侍从很识趣的退了回去,隔着薄薄的纱门,浓浓的药香味已经钻入鼻尖。 蓝玉娆一阵头晕,身子跟着晃了两晃,顺手扶住刚要踏门而入的凤尤宁。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凤尤宁大为惊讶,连忙将蓝玉娆一把打横抱起,直直冲进里间,放到侧室的软榻上。回转身,看见床榻上一脸苍白的断莫愁,床边一脸严肃的其烨。 双手迅速结起一个圆形的图腾,缓缓打入蓝玉娆的体内。一道红色的气流稳健的自蓝玉娆的后颈直直钻进体内。头晕眼花的蓝玉娆渐渐清醒了大脑。 颈后的热流还在继续的输送着。暖暖的,缓缓地。像是母后的抚摸。 别动,玉娆,你体内有股奇怪的气流在上窜,我帮你压住。凤尤宁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怎么了?身后是环胸而立的其烨。 他怎么了?凤尤宁反问道。那天其烨救下断莫愁的时候,自己大体扫了一下,断莫愁没有什么大的伤,休息几天应该早就好了才对。这会竟然还在床上昏迷不醒,实不应该啊。 第九节 一处两相思,三世缘,四季殇。 凤尤宁背手立于窗前,看着外面的整洁长廊。廊廊相接不相撞,条条幽静溢花香。果真是个静养的好地方。 来看病人的,现在却成了病人。 一脸小媳妇样的蓝玉娆老老实实的坐在圆桌旁,喝着有些腥气的茶水。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大毛病。 只要碰不到静神香。 偏偏狼族太子怕断莫愁醒后想不开,让侍从点了整整一屋子的静神香。 那个,凤三,那个,凤三殿下,我们是来看病号的,你这么一副拽二八万的样子,故作高深莫测的姿态,是为何故?蓝玉娆眨眨细长的桃花眼,瞟了一眼自己醒后就一直立在窗边当雕像的凤尤宁。 玉娆,你可知,你体内有…… 我知道。我记事起就知道。蓝玉娆打断凤尤宁的诉说,急急喝了一大口杯中补元气的特制茶水。终于看见了杯底。深深的吐了口气。 你可知道你是个断袖的命 呵,这天上地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不用你三殿下来提醒我。我是个断袖的命。从我不记事起就知道。所有的侍从看我都是一副惋惜中带着幸灾乐祸的摸样。所有的小姐姑娘仙子仙娥,对我也是当面客气,背后嘲笑。我又不是聋子,瞎子,怎会不知道? 所以,你才故作风流的调戏那些仙娥? 我宁可听你们当面说我是个不学无术的风流太子。也不想听你们背后说我是个不能喜欢女人的短袖胚子。我不是不能,是不喜欢。 屋内又是一片沉寂。 你可知方才我们在廊上遇见的女子是谁? 婢女啊,不过,这狼族的婢女长得还真是标志,不比你上翼宫的差啊!恢复往日痞痞的样子,把玩起手中的杯子。青瓷底胚,艳红杜鹃,啼出了谁心中的血。 算了,断莫愁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就在里间。凤尤宁始终没有挪动半步,笔直的身形挡住了大半个窗户,还有有些凉意的风。 其烨已经不知去向。床上只有虚弱无力的少年。 厚重的锦被也没有营造出他很健硕的样子,远远看过去,只看得见一床金黄色的丝绸云被上一个小小的脑袋。 靠着床沿坐下,拉起自己那日包扎的右手。 帕子还在,丝丝血液已经凝固,粘在雪白的帕子上显得那么碍眼。 就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昏睡的人却醒了。 迎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浑身的每个神经都欢呼雀跃起来。仿佛阳光已经穿透厚重的屋顶,温暖的云被,照到自己单薄的身躯,照到自己有些无望的内心。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蓝玉娆笑得无害,嘴角还牵起一个平日不常见的小酒窝。这句话他老早就想当面问清楚。 或许吧。床上的人也是淡淡的一句。脸上的愉悦却是满满的。 两双眼睛就那么毫无顾忌的看着对方,满足的笑着不语。 凤尤宁看一眼床榻边的蓝玉娆,右手紧紧握起,脸上一脸淡然,继续看着窗外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要杀他,先杀我。窗棂外,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打断凤尤宁的思绪。平淡的语气,决绝的态度。 你,竟也喜欢这种货色!冷笑出口。想你堂堂地狱狼,果真品味与众不同。 尤宁,你又何苦!这都是命。其烨的身形立于凤尤宁面前,两人之间隔着半腰的窗棂,两两相望。 一双不屑的丹凤眼,一双血红的双瞳,映照出彼此有些倔强的身影。 第十节 你可愿意跟我走? 愿意。 你可知道我带你去哪? 不管是哪里,只要有你。 蓝玉娆的梦境很是简单。大雾弥漫的宫殿,两个模糊的身影,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用略带哭腔的声音说着这么两句对白。 蓝玉娆一直想看清迷雾中的两个身影。每当拨开重重烟雾,快要触手可及那其中一人的衣袖,就会被外力所打扰。 距离自己十四万岁的生辰已经越来越近了,还有不到半年。 狐王和王后下了死命令,蓝玉娆不得出宫半步!谁敢放这个小祖宗出王宫的大门,就自己把自己的内丹吐出来踩碎,再去地牢里选个痛快的死法。 天上地上都知道,蓝玉娆的断袖良人,要出现了。 蓝玉娆如今就是个囚犯,每天只能在布下结界的宫殿里逗逗鱼,养养鸟,调戏调戏小侍女。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整整一年半,蓝玉娆很是无聊。既然出不去,就只能盼着有人来,有仙来。 宫殿上的寒冰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地面上的琉璃五光十色,光彩夺目。五百八十一根冰凌柱,四百六十四块琉璃砖。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忍无可忍。 凤尤宁踏进殿门的那一刻,蓝玉娆正端坐在地面静心打坐。盘膝而坐,挺背收腹,双手自然放于膝盖顶端。眼睛微阖,眉头紧锁。额间有细密的汗珠,顺着好看的侧脸顺势而下。 身后的蓝色尾巴匍匐在五彩琉璃地面,软软的,亮亮的,没有生气。 你这是做什么?凤尤宁有些惊奇。手中提着的荷花鸡缓缓的飘散开香味。不一会整个大殿就被浓浓的香味包围。 你,难道是在,聚魂!“啪”的一声,荷花鸡应声砸落在琉璃地,溅起几滴黄澄澄的油渍。不愧是醉乡居的招牌菜。外焦里嫩,油水汁汤保存完好在腹中,稍受力就散开来。 凤尤宁顾不得衣袖上沾上的污渍,几步跨到地上端坐的蓝玉娆身前。额间的羽记刺目的猩红起来,似要滴出血来。手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起,指尖的光晕由白变红,干脆利落的拍在蓝玉娆的颈后。 端坐的身形毫无防备的向后仰去,嘴角浮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来人,快去禀告王后,就说太子方才正在“聚魂”!凤尤宁朝着店门外一声怒吼。本来懒洋洋站岗的侍卫吓的一个哆嗦,连滚带爬的奔向狐王的正殿。 很快,以狐王和王后为头领的大部队,叮叮当当嘈杂纷乱的一股脑涌进太子殿。 狐王的火气顿时蹭蹭的往上窜。 指着儿子的手在半空中抖啊抖,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 聚魂,是狐族的一门禁术。可以探知人神魔的前世今生。只因使用此法术者,需要耗费一半的功力,中途还不能被人打扰,否则会魂缀地狱,不得超生。早在几万年前,狐王就英明的将这个法术列为禁术。还有一点,被探知的对象就如同做梦一般,会被这个法术拉回那个如梦一般的时空。醒后也会损耗点体力。这一点大多数人不知道,只因为会使这个法术的少之又少,大家已经渐渐的快要忘记狐族还有这么个术法了。要不是今日在殿厅内听见侍从慌慌张张的禀报,这些臣子臣孙就真的将这个神奇的术法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一溜跟着狐王小跑到太子的大殿,看到的景象着实让大臣小臣们一惊。 他们往日里风流倜傥的太子爷,原形已经现了个七七八八。那条蓝盈盈的狐尾,直挺挺的贴在地面。狐尾,在狐族小娃两万岁时,就被自己用法术隐藏起来。只要自己不是兴奋的不行,或者体力低的不行,断然不会显现出来的。 他们的太子爷,今儿擅自用了“聚魂”,不晓得是想引谁入梦。嘴角还有那抹淡淡的笑意,当真是凭法术进了梦乡。白净的脸庞现在看起来有些病态的苍凉。 谁!谁教他的“聚魂”?说! 狐王对着身后的一众臣子斥责,就他儿子的那几斤几两的手脚,勉强应付应付下人还行。要说使用“聚魂”,他哪来的修为! 一旁一脸焦急的凤尤宁,起身看着怒发冲冠的狐王,微微一礼。 狐王息怒,现在最要紧的是,怎样把太子殿下从梦境中唤回来。我对“聚魂”也只是知道大概,不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将他唤醒,还请狐王赐教。凤尤宁永远的仪态自如,没有一丝的慌乱。果真继承了凤族的高贵传统。 对,现在当下之急是怎么把玉娆从梦境拉回来,你想逞威风也得等我的儿醒了。快说啊,怎样把我儿唤醒。王后扑到地上的太子身上,怒吼中夹带着隐隐的哭声。 断梦!狐王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第十一节 法力高强的,断的自是自己的梦。 对于逞强恰巧进入梦境的,哪有什么力气自己断梦。需借助外力将其拉回。 一屋子的纷杂议论声刹那间冰冻。 我要入梦!还望狐王祝我一臂之力!凤尤宁依旧笔直的立于大殿,月白的长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这才是王者应有的气场。 无论你或站或坐,或喜或怒,你的动作再微小,也不会让周围的人忘记,你是一个统治者,一个王。 凤尤宁是凤族的三殿下,但是他的王者气质远远超过他的太子大哥,相较于他的父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不可!这是我们狐族的禁术。狐王一口拒绝。 狐王以为,我凤尤宁真的是想偷学您的术法?试问这大殿上,除了狐王您,谁的法术还会在我之上?如若有,我绝不逞这个英雄! 见周围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凤尤宁继续开口,狐王您是万金之躯,定不能损肌理伤元神,这等小事还是由我代劳为好,狐王以为呢?虽是问句,不让人抗拒的压迫感还是迎面扑来。 也罢,你随我来。狐王携起凤尤宁的手走至屏风背后,轻声耳语。 有劳了!狐王重重的拍在凤尤宁的右肩,满脸的感激。 凤尤宁的内心远没有脸上来的平静。 不过两日没来看你,你就敢不要命的强行使用禁术。还当你前几日缠着我修炼是为的什么,原来是早就在心里打好了小九九。蓝玉娆,你等着,我此番倒要好好看看你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梦里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要是有不该有的人,莫怪我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我不光要断你的梦,还要断了你所有的杂念。让你今后的眼里心里梦里,只剩我。连你同族的父王都不能有。 我原本以为只要守在你身边,等你累了回头时,看的到我就是好的。现在想来,那是自欺欺人。我不能容忍你的眼中有任何旁人的影子。你的眼中只能由我!你的心中,只能有我! 胸口的熊熊大火似要烧出胸腔,喷薄而出。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坐于蓝玉娆的身侧,念动狐王方才教于自己的口语,手上的印加越发明亮,额间的羽记也渐渐退去了方才耀眼的光芒。 狐王的目光在看到凤尤宁手工的印加完成之时,也长长松了口气。回过身扫视众人。 传我令,太子殿加派两成兵力,除却本王与王后,凡靠近着,杀无赦! 遥遥山外山,清清水中水。 折枝柳,闻虫鸣。 莫道无人识归途, 残云夕血送东风。 你叫?遥清?小小的狐耳软软的耷拉在脑袋两边,毛茸茸,蓝盈盈。小小的脸蛋圆鼓鼓的甚是可爱,像是陶凤街最出名的王子包子铺的包子。 迷迷糊糊的小男孩靠着参天大树闭目养神,打量着蹲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奇怪的物种。 说是人,脑袋顶上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说是妖,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妖? 名唤遥清的男孩,不是没见过真正的妖。长相貌美如花的,其丑无比的。性子暴雷疾风的,沉稳有礼的。说话粗俗浅显的,之乎者也的。可是法力低的如此,是头一遭碰见。 你是,妖? 看着自己一直注视的人终于开口和自己说了话,小狐狸高兴的立马咧开了嘴,极浅的一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一口洁净的小白牙在炎炎的日光下闪闪发亮。那双细长的桃花眼迷得眼看就要成了一条线,他是真的开心。 我是蓝狐族的太子,我叫蓝玉娆。 第十二节 风风村最有名的陶凤街,聚集了吃喝嫖赌的各个精华。 一香居的掌厨是王都里的御厨,当朝天子对他的厨艺都赞不绝口。无奈年事已高,只得忍痛放出宫。在故乡开了家酒楼,偶尔亲自下厨过过手瘾。 九天楼的九华酿,一年只卖十壶,一壶却要万金。这么贵的酒,偏偏都打破头的来抢。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卖光。 至于嫖和赌,当然是荷苑阁。当今最红的舞娘,那腰身那唱腔,啧啧,提起来都让人流口水。只恨自己不是牡丹花下的那个鬼。有嫖就有赌,荷苑阁还是最大的赌坊。美人在侧,一掷千金的赌局实乃家常便饭。 这些都是风风村每个男人最向往的地方。于是乎,他们把这种没有理由的思想传授给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没有完成的理想,只盼自己的子孙能够代替自己完成。去一香居吃顿饭,去九天楼喝壶酒,去荷苑阁做回风流鬼,去赌桌散散财。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遥清。 遥清的家里并不富裕,只有一个双目失明的娘亲。长到这么大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每当问及父亲,娘亲总是一脸幸福的笑着回忆那个他不曾见过的身形。在母亲的叙述中勾勒出着父亲的样子。 遥清的心愿就是自己能砍更多的柴,卖更多的钱。可以不用担心下一顿吃什么,可以有钱给娘亲看病。邻村的郎中曾经说过,娘亲的眼睛是可以治好的,只是用的药材,是遥清砍一辈子柴也攒不起来的。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遥清像村口每天上演的皮影戏一样,年年复年年的沿着自己的轨迹走着平淡无奇的人生。 遥清的娘亲告诉过遥清,他的父亲是只狼妖。 遥清经常看得见形形色色的妖,披着鲜亮的人皮,行走于车水马龙的街头。或三或两的嬉戏打闹,与凡人并无两样。 只是眼前的这个耳朵尖尖,脸蛋圆圆的家伙,后面一条短短的小尾巴,貌似是狐狸。 遥清不确定的询问,得到的竟是比它是狐狸还让人惊奇的事实,他还是蓝狐族的太子。 早上上山砍柴,看见几只小狼妖正在围追堵截一个孩童。情急之下将身上的玉佩砸向其中一只狼妖。 娘亲说过,此物有法力,一般的小妖是害不了自己的,让自己一定要随身携带。 其中一只狼妖看了一眼砸中自己的不明飞行物,疑惑的看一眼不远处背着一捆柴火手拿砍刀的少年。十三岁的模样,眉宇间英气逼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在其余几只狼妖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 遥清! 狼妖们拿着玉佩一哄而散,扔下哭的毫无形象的孩童。 待狼妖们一离开,遥清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呼吸。 从未与妖有过正面冲突,今儿可把自己给吓坏了。还好娘亲没有骗自己,那块玉佩好歹有点用处,否则今天自己就要死于非命了。 喘了一口气,身前蹲过来方才救下的孩童。此时细看才发觉,竟然不是个凡人。 原来自己真的是多管了闲事。 一个妖,如何用得着自己去救。说不定方才他们是在练习什么妖法。白白可惜了自己的玉佩,回去如何和娘亲交代呢。 眼前蹲着的小妖说自己是蓝狐族的太子。一点没有太子的气势,没有太子的气质,没有太子的法术。几个小狼妖就把它吓的鼻涕眼泪的一前襟。想来真真的是个笨的出奇的妖。还有这么个女里女气的名字。玉娆?想来他的父王也聪明不到哪里去。这么软弱的蓝狐族是怎么在妖界得以立足的呢?没被别的妖族吃掉真是奇迹啊。 遥清在心里暗暗地思索,碰上我,你还真是走了祖宗积德。 小太子一个劲的对自己道谢,顺手用袖子将那一脸的鼻涕加眼泪抹在白净的袍子上。遥清心里暗暗可惜这么好的衣服,就这么毁了。 遥清,遥清,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小狐狸一脸天真的仰视着心思在外面乱飘的遥清,认真执着的重复着。 报答? 思绪渐渐回转,看看眼前这个比自己挨了近一头的小狐狸,可爱的包子脸,细长的桃花眼,简短的小尾巴,当宠物还是不错的。 想到他好歹是太子,还是不要太造次了,打消了这个宏大的意图。 你能把我的玉佩找回来的话,就当做你报答我了。 好的,遥清,你等我,这是我的坠子,你带着它,我就能找到你。我这就回去给你把玉佩要回来。你要等我啊。话还没说完,一阵风擦过遥清的脸颊,小狐狸不见了。 还是有法力的,恩,确实是只笨的可以的妖。 遥清定了定神,背起沉重的木柴,缓缓朝山下走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今天的木柴能卖多少钱呢 第十三节 遥清的娘亲得知自己当年的定情信物同心佩,竟然被自己的儿子丢出去,救了个不认识的小狐狸。心里的火气直窜头顶,一阵头晕目眩。 可怜的遥清砍了一天的柴,晚饭却没得吃,站在侧屋面壁思过。 越想越觉得憋气,这个笨狐狸,害自己白白从这饿肚子,下次见他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顿。说是太子,再怎么着,也得有钱吧。看他抹鼻涕的袍子,价格不菲的样子。 又累又饿的遥清面对着泥墙土壁,百无聊赖的伸个懒腰,等娘亲气消一点,就可以直接睡觉了。 “啪”,碗碟破碎的声音。 遥清对着外间叮嘱,娘,您是不是把碗又打碎了,不要管了,一会儿您吃完饭我收拾就好了。你眼睛看不见,别再扎着手。 没有回应。 遥清偷偷向后伸长脖子,透过门缝看向外间,莫非是娘亲气的都不愿和自己搭腔了?以往从不这样。 这一看心都凉了半截。 白天自己见过的狼妖正立于自己家的正厅。 遥清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一把拉过还在摸索地上碎片的娘亲,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遥清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无所畏惧,宽大的衣袍掩盖住了自己颤抖的双膝。 这次他们没有可以自救的玉佩,心里对狐族太子的埋怨又增加了一分。 你就是那个小杂种? 门外传来尖锐的女声,雍容华贵的面盘,富态丰满的身躯,叮当作响的玉簪配饰,衬托着这个华丽无比的妖娆女子。 那女子似是不屑于进入这不大的房内,在屋外用手掩着口鼻,一脸鄙夷的看着佯装作势的遥清。 我当是多么国色天香的一个美人,不过就是一个瞎子老太婆。难为狼王连这种货色都能忍受得了,还让你生下这么个杂种。门外的美人尖酸刻薄的语气与那张娇好的面容大为不配。 狼王?你是说遥旭成为了狼王吗 遥清身后的娘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紧紧攥着遥清的衣角在手中不停的缴啊缴。 你这老太婆也配直呼狼王的名字,给我掌嘴。 遥清还没得拉开娘亲,两记响亮的耳光已经打在失明的脸颊。鲜艳的血印子即可显现出来,红的妖艳。 不可能,他说过他做了狼王就会来接我和孩子。不可能,他一定不是遥旭! 是啊,我起初也不信狼王还有这么个贱命的孽种,看到这块玉佩才觉得,有些事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从来不是嗜血成性的王后,但是只要是有一丝一毫威胁我儿皇位的隐患,我必定除之后快。看你这气色,只不过是一只没有法力的狼崽,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今日我,心情不好,你和你这贱命的儿子,就一起去见阎王吧。狼族王后掏出袖中的丝帕轻轻拭去袖口的一缕灰尘,吩咐完一直等待命令的小狼妖,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遥清不清楚他的娘亲究竟与那个幻想中的父亲有过什么承诺,就刚才的话语听出,那个幻想中的父亲定是违背了承诺,多了负心薄情的陈世美。 紧紧攥着母亲颤抖的手,扶着她有些摇晃的身体。一道乌黑的强光迎面而来,遥清陷入了黑暗的世界。 这是,死了吗?要是那块玉佩还在的话,会不会可以救自己呢?不过也好,能和自己的娘亲一起去喝孟婆汤,真好。能陪娘亲走到最后,真好。 曾经的自己一直纠结于如何做到完美的死去。自己先死,母亲必定没人照顾,受尽苦楚。娘亲先过世,自己也就没有了生活的中心,生不如死。这样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实在两全其美。 第十四节 等到蓝狐族太子兴冲冲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白天欺负自己的几个狼妖正在噬咬自己的恩人和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 顾不得细想,小手一挥,身后蹦出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横眉怒目的样子甚是吓人。 两两相对的战局很快拉开序幕。黑蓝相见的法术光圈,乒乒乓乓的在这一眼就能看光的小屋里缤纷交映,伴随着依依呀呀的嘶吼声哀求声。方才还一脸奸笑的狼妖们已经抱头痛哭。 太子殿下,这些事狼族的侍从,稍微教训一下即可,真闹大了,怕是狐王也会头疼。蓝玉娆身边的小丫头水水好心提醒。 我的恩人要没得救,我管他是谁的侍从,我非拆了它全身的骨头去烧茶。蓝玉娆攥着紧紧地小拳头,一脸的愤恨。 来人,将这两个人给我好生搀着,回我的太子殿。身后又跑出几个端茶倒水拿扇递帕的小侍从,小心翼翼的搀起地上两个鲜血淋漓的身体。不忍多看一眼。 遥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很美好,美好到自己不愿醒来。 自己拉着娘亲的手,走在大雾茫茫的小道上。娘亲的眼睛复命了,双瞳中闪动着明亮的色彩。两人手挽着手,一路说说笑笑,朝着前方的奈何桥走去。 忽的背后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自己拉回。看着自己与娘亲的手一点一点的分开,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娘! 醒了,太子殿下,那位公子醒了。水水急忙摇醒睡在床榻边的太子殿下。 整整两日,这位从人间救回来的公子终于醒了。也不枉太子殿下不解衣带的在榻边守着。 遥清睁开挂着泪珠的朦胧眼睛,映入眼底是金黄色的软帐云被,雕花细腻的床帏枝干。右手边那个圆圆的包子脸,两只小耳朵不似那日的奄奄无力,正直挺挺的竖在脑袋顶端。 我怎么死了也能见到你这只笨狐狸。无心的这么一想,就这么顺口的说了出来。 水水,你看,他还记得我。他还记得我是狐狸。水水,太好了。小狐狸兴奋地站起身又蹦又跳,拉着小宫女的手摇过来摇过去,一脸天真欢喜。 床上的遥清揉揉有些微痛的额角,细细回想之前的过往。 狼妖,小狐狸,狼族王后,对了,娘! 急忙起身找寻,胸口一阵腥甜,一瞬间喷涌而出,散落在金黄的云被好似盛开的血红杜鹃。 黄粱梦一场,孰是梦中人。请君入梦共蝶舞,奈何泪如柱。 想得到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就如梦中的父亲大人。 现实永远残酷于梦想,鲜血淋漓,就如现实的父亲大人。 遥清跪在母亲的灵位前,重重的磕下第九十九个响头,心里暗暗发下一个誓。 遥旭,我不除你,死不瞑目! 在蓝玉娆的太子殿住了近一个月,身体恢复的基本差不多。说来也可笑,这还要归功于身体里流着一半那个狼王的血液。 蓝狐族的王和王后已经远游一个多月了,始终无缘得以相见。整日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看看书,下下棋,和聒噪的太子殿下拌拌嘴,日子也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过了。 据这个笨狐狸说,那日自己本是九死一生,好在自己身上有那块坠子,虽不能保周全,保住小命一条还是绰绰有余的。年轻的狐王特意将自己的几分法力注入内力,保自己儿子小命用的。 起初还有些埋怨,慢慢的就淡然了。 既然阎王不收我,我定要让这混沌的世道再混沌无道一些。 蓝玉娆心地纯良,对待救命恩人是有求必应。遥清要他教一些基本的法术,蓝玉娆当真有模有样的教起来。自己本就是半瓶子醋,师傅教授课业时不是捉蝴蝶就是追野兔,能学到这些皮毛实在是上天怜悯。 贵为太子,面子很重要。 为了不让遥清觉得自己很无用,便开始日日加以勤勉练功。再自信满满的去教授遥清,俨然一副名师的模样。 一个月刚刚过完最后一天,蓝狐族的王与王后风尘仆仆的驾临太子殿。 一路上早就听说闲言碎语,自己的宝贝儿子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公子在太子殿中,日日笙歌艳舞,不知疲倦,连隔三差五出宫游玩都戒了。 赶到大殿时,看到的却是一副狐王做梦都想象不到的画面。 琉璃地板上两个小人,有模有样的端坐在地,双手摆弄着复杂的印加,虔诚的修炼者术法。 稍高一些的少年就是传言中那个貌美如花的公子。看那俊秀的脸孔,有些许的眼熟,一时也记不得在哪见过。 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殿中的两个身形微微一顿。忙起身施礼。 母后,一头扎进慈祥雍华的王后怀里,来回的蹭着小脑袋,开心的撒着娇。 拜见狐王。遥清一个鞠身,双手作揖。 你和狼王是什么关系?狐王盯着面前毫无惧色的少年,心里不禁疑惑。这张脸,分明就是年轻个几十万岁的遥旭。说他们没关系还真没人相信。 小人名唤遥清。简短的回答,不想多说一个字。 原来如此。 回来的路上,不只听到自己的儿子养了个美娇男,还听说一件大事。 狼族的狼王遥旭,在人间有个私生子的传言竟是真的。就在刚刚得知自己私生子的下落,还没来得及寻回,就被狼族的王后下令处死了。大喜之后就是大悲,狼王一病不起,至今还卧榻养病。 眼前的就是那被处死的私生子? 第十五节 花前月下酒,琉璃掌上杯。冰珠玉肌骨,销魂美人窟。 看着有些朦胧的蓝玉娆,遥清使劲摇了摇有些沉重的脑袋,把方才心里所想的邪念驱赶出去。 这一个月的时间,长不过千秋,短不过回眸。喜欢一个人,足以成痴。 从厌烦这个叽叽喳喳如同乌鹊一般的小狐狸,到习惯他的吵闹纠缠,再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一切发生的是那么顺其自然。 听王宫的侍卫们都暗暗传言,蓝玉娆是个断袖的主。还是个凡人。 心里暗暗惋惜那个凡人不是自己。也暗暗庆幸,那个人不是自己。明日之后,遥清,就会随风消散了吧。 蓝玉娆也已经喝的东倒西歪,抱着硕大的酒壶趴在石桌上呵呵傻笑。口水顺着嘴角滴滴落下,氤氲了石桌的一角。 手不由自主的替小狐狸摸去嘴角的银线,温暖柔软的触感,让散懒无力的遥清浑身如遭电击,灵台一片清明。 酒壮怂人胆,谁也说不清到底是醉,是醒。 那日的凉亭月圆无星,天幕澄净。那日的晚风湿润暧昧,丝丝入骨。那日的美酒甘甜酣畅,回味一生。回味一生的还有,那个微不可查的吻。 抱起有些沉重的小狐狸。短短一个月,小狐狸长的飞快,已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缓缓走向太子殿的软床。 就当做我生命中最后的谢礼,可好? 父王说过,酒是一个王者必不可少的武器。维系大臣要喝酒,安抚后宫要喝酒。心情高兴要喝酒,心里不痛快更要喝酒。酒中自有玉郎中,酒中自有三千兵。 蓝玉娆不喜欢那种冲头的味道,一口下去,整个五脏庙就像放了把熊熊大火一般,热的不知如何是好。即便父王没回宴请重臣自己出席,也会令下人偷偷换成糖水。甜甜的糖水方为上品。 遥清难得心情好,请自己喝酒,就是大火烧死自己,也得舍命陪君子。 这一喝,一睡,竟到了第二日午后。 酒,真不是好东西。 轻声唤一声遥清,没有回应。 太子殿的侧榻,一直是遥清的软榻。想给他换张大点舒服点的床榻,都被遥清婉言拒绝。好在那侧榻一向是蓝玉娆用来午间小憩的,打点的也很妥帖。也就随他去了。 枕边一撮乌黑的发丝,被细细的红绳仔细的扎好。发丝的最低端,缀着那日自己送给他的坠子。 环形羊脂玉,刻着简简单单的两只小狐狸。相互追逐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好不热闹。 起身宫里宫外的找了一圈,没有一丝遥清的影子,甚至连气息都要消失殆尽。 途径大殿的拐角,听到两个窃窃私语的侍卫在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太子带回来的那个人今儿早去了狼族,说是要刺杀狼王。 是吗?就那单薄的身躯,还刺杀,别连门都进不了就死在外面了吧。 嘘,这是狐王的命令,听说狐王还传给了他不少法力,想来使我们狐王想把狼族吞并…… 你们说什么!一声怒吼自巨大的红柱后传来,两个侍卫膝盖一软,重重磕在地上。忙俯身作揖。 太子安康。太子…… 你们方才说的可是真的?蓝玉娆的思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告诉飞转着。 他怎么会忽略掉,以遥清的性子,定是找准机会一报还一报的。先前学习法术的时候比自己还要上心,废寝忘食的。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机会。原来,他这些日子的淡然是装出来的。原来,他还是没有把我当朋友。 手掌的青筋一点一点凸起,血液正在慢慢沸腾。手中的双狐坠也沾染上自己灼热的温度,不再那么冰冷。 像是下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蓝玉娆仰望着无云无风的天空,傻傻的笑了。 如果没把我当朋友,那,昨夜的那个吻,又算做什么? 侍卫们在地面使劲磕着自己有些晕眩的头颅,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下一秒太子殿下就会把自己的内丹拿出来打鸟玩。 面上一阵凉风袭过,锦绣长袍的太子已经乘风归去。 第十六节 一个月前的我,只当你是我的恩人,是我最无上荣光的朋友。一个月前的我,还只会流着鼻涕等着你来救我,等着侍卫给我虚张声势。一个月前的我,天真的以为巫师是个骗子,我明明对男人没有兴趣。是的,他是个骗子。我喜欢的不是凡人,是你。 每天醒来就能看到你的身影,是件比阳光照耀都温暖的事。 每天在你身边看你吃饭,看你喝茶。陪你修行,陪你散步。 听你讲人间的皮影戏由来,听我给你讲狐族的小狐狸生长的是如何的快。 看你偶尔微蹙的眉头,听你不由自主的笑声,闻你身上干净无暇的味道。 喜欢上一个人,是不是就是这样。我的眼里心里思绪里血液里,甚至连骨头里,都镌刻着你的身形。不是很高大,不是很伟岸。却撑起了我内心的整片天空。 我以为,你不知道。 我以为,你不喜欢。 我以为,你不接受。 可,你吻了我。我虽是醉着,却感受得到。那是一个吻,一个发自内心的吻。 那是你在和我最后的告别吗? 遥清,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让我欢喜的感受到你的心意,却给我一个遗憾的结局。 昨夜你还抱我在怀里,温柔的拍着我的背,唱着我一直要你唱,你却不肯唱的曲子,那是你为我唱的,只为我一个人唱的。 云中日,日里风,风飞云日石桥东。 琴中曲,曲中梦,梦回琴曲皆成空。 良人何处归故土,玉郎琉璃酒樽煮。 携手连理相思曙,世世相依铭心骨。 满心的纠结与苦楚,御风的速度也愈来愈急。 赶到狼族时,已是混乱一片。 漫天的黑色烟雾,呛的让人睁不开双眼。遍地狼妖的尸身横七竖八的躺着。鎏金高挂的匾额断为两截埋在重重的尸体间。宫门里传来络绎不绝的哭喊声,求饶声,伴随着巨大的黑色光圈一圈一圈的散播开来。 蓝玉娆一路冲进宫门,躲过莽撞逃跑的几个狼妖,在黑压压的一片身形中找寻着遥清。 我不要像上次一样,看到你倒在我的面前,抱着你沉重没有生机的身体,不知如何是好。 你终归还是给我一个倒下的身影。一个血粼粼的躯壳。那不是你! 蓝玉娆跪在安详的邀请身旁,颤抖的握起沾满猩红血液的手掌,在自己的脸庞来回的摩擦,希望这只是遥清给自己开的玩笑。 地上的人双目紧闭,嘴角微微上扬,还挂着苦涩的笑意。脖颈间触目将心的狼爪印,将白皙的肌肤划开,带有温暖的血液正潺潺的往外冒着,争先抢后的离开主人的身体。 蓝玉娆极力去堵住那骇人的伤口,手中结起一个莹白的印加,轻轻附在脖颈的伤口处。 血止住了,安静的呆在这具已经快要冰凉的身体里。 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痴笑声,遥旭,你终究是负了我,我能拉着你的孽种一起下地狱,不枉此生了! 啪!一记耳光打在疯癫的女人脸上。 这一打,女人似乎恢复了点理智。手指轻轻抚上已经蓬头垢面的发髻,冷笑着看着地上抱着那个孽种不语的蓝玉娆。 孽种就是孽种,和他那贱人娘一样,只会狐媚之术。想你狐族太子,竟也被这等货色迷惑。可笑!我要让这个孽种世世代代为男人所蹂躏,让天下人来唾骂他,方消我心头只恨。 昔日雍容华贵的狼族王后,此时像极了人间的丧家之犬,可怜带着可恨。 她没有想到这个自己轻视的杂种,没有死。还和狼族的将军串通一气,设计了这么一场声势浩大的逼宫。自己的夫君没有顾及自己辛苦拼来的王位,却秘密私会自己恨之入骨的私生子。 狼族的王后是个高傲倔强的女人,让其承认自己的夫君最爱的不是自己,比杀了自己还要艰难。 病榻上软弱无力的狼王,为了见眼前的私生子,不顾殿外将军的逼宫,可以将狼族的狼元剑架在自己细嫩的脖颈上,眼里没有半分的犹豫,没有一丝的不舍。 终归,狼族的王后,夺过狼王手中的宝剑,一剑刺进狼王的心口,直听见胸口内元丹的碎裂,才抱着倒下的狼王身体嚎啕大哭。 哭自己快要逝去的夫君,哭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哭自己千辛万苦守候的王座,哭自己往昔流年错付的真心。 回过头看到柱边双眼湿润的少年,所有的悲悯恨意统统聚集到尖利的狼爪上,直直逼向那柔弱的脖颈间。 遥清按照之前与狐王的商议,顺利挑起了狼族的内乱,任务已经完成,身上的法力也已经用的所剩无几。看到扑向自己的愤怒面孔,内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自己的父亲,还是爱娘亲的,为了见自己,可以不顾一切的。 还好,这才是事实的真像。好想告诉娘亲,您的等待没有成空。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在死前的最后一秒,还是记挂着您。您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挂念。 我最后的挂念,又在哪? 不是不反抗,是不想孤独于世。 让黑暗来的更猛烈些吧。 脖颈间的骨头发出断裂的声音,皮肤撕裂的感觉都显得那么不痛不痒。这回,你终归是救不了我了,小狐狸。 没有告诉你我喜欢你,真好。 第十七节 蓝狐族的太子殿,重重帷幕将宽大空荡的大厅分割开来。大殿内的两个身影已经将近一天的时间没有动了。 彻夜未眠的狐王背手站在窗前,看着透过窗棂洒进来的微弱光亮,想到身后的两个孩子现在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心里也是焦急万分。若如凤族的殿下真的在自己的狐族出了事,整个狐族是必要引来大麻烦。 同样忧心忡忡的王后坐于太子殿的侧榻上,乌青的双眼里满是心疼的流光。 似是自言自语,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或许吧,但是当时那种情况,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狐王闭上有些酸痛的双眼,那一幕刺眼的画面又冲到脑中,胸口处的元丹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以凤尤宁的修行,一炷香的功夫就应该把蓝玉娆拉出梦境。 偏偏过了这么久,定是出了意外。 蓝狐族的“断梦”,一天没有从梦境中脱离,会留下无穷的后遗症。眼看时间就要到,殿里殿外一片肃寄。 凤尤宁气冲冲的跳进蓝玉娆的梦中,想逮住他直接丢回现世。 幻想过无数蓝玉娆可能流连于的酒肆茶馆,荷塘桃林,没有想到自己站在这月色皎洁的荒野中,着实震惊了一把。 半湖碧水,皎皎月光,微凉的晚风拂过泱泱的芦苇。水中的一弯圆月伴随着飘摇的芦苇一起破碎在这宁静的湖泊中。 点点莹绿的光亮忽高忽低的在芦苇间穿梭,翅翼间摩擦的声响,竟能划破这寂静的夜色。 芦苇荡的背面,缓缓传来一阵接一阵大煞风景的声音。 清亮的衣帛破碎声,搅得湖里的月亮都微微的叹息。夹杂着隐忍的呜咽声。 凤尤宁一阵的面红耳赤,暗骂蓝玉娆这个小狐狸不知好歹,费了自己半数修为就是为了进别人梦里看这等闺房秘史。 暗暗的将蓝玉娆骂了个彻头彻尾,身后一阵疾风划过脸颊,吹起鬓间一缕发丝,迷住了双眼。 熟悉的气息扑向鼻尖,小狐狸。 立于芦苇之上的大红长衫,身材颀长,单薄可人。金黄的头巾将淡蓝的长发规制的一丝不苟。那双千年不变的桃花眼瞪得比珍珠都要圆上几分。可不就是狐族太子蓝玉娆。 想来这个年纪,也就十万岁的光景。 蓝玉娆的手掌自身后探出,一掌疾风拍向芦苇荡中的小船,湖面的涟漪一圈接一圈的迅速波及开来,美得就像一朵盛开的水莲花。 方才大煞风景的声音戛然而止。 船上掀起破旧的帘席,探出一个油头满面的脑袋。肥头大耳的就像祭祀台上上供的猪头。 提着自己松散的腰带,半敞着胸怀,狼狈跳上岸边,仓促离去。 船内传来懒懒的叹息。 都到了眼前了?何不出来一见?你都把我的客人吓走了,还想怎么样? 凤尤宁将要前行的步子一顿。 船帘再一次被轻轻挑起,一张白净的脸蛋显露出来,脖颈间是密密麻麻让人脸红的红色斑痕,半新不旧的袍子随意的搭在肩头。酥胸大露,红色斑痕蔓延到胸前的两个突起。腰间的细带只略略的打了个结,一双细长的小腿在不蔽体的长袍下,显得更加诱人。 遥清。 很轻的两个字。蓝玉娆压在胸中的一口怒火,最终转换成极轻的两个字,缓缓吐出口,仿佛稍微一用力,自己就要从纤细的芦苇上跌落下去。 喊的是遥清,凤尤宁看到的确实狼族里正在休养的断莫愁。 他们,早就认识了?手掌渐渐的握成拳状,早已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有什么比这样更容易了解蓝玉娆心中所想呢。反正狐王说不能超过一天,那么半天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吧。 屏气凝神的静听不远处的对话。听的心底一片冰凉。 遥清?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用来骗小官的专用手段,我说过多少遍,我叫离风,离开的离,晚风的风。你既然又把我的客人吓走了,那就让我好好伺候你吧。说罢船上的人开始伸手去解腰间那可有可无的腰带。 手被狠狠的按住。芦苇上的身影已经移到船上,将船上的人一把抱进怀里。 遥清,你是我的遥清。 怀里的人几欲挣扎,只听闻抱着自己的人继续喃喃自语。 我找了你好久,我去了阎罗那,大闹了阎罗府邸,也没有打听到你的半分踪迹。我只能一世一世的找,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找,一间房一间房的找。生怕错过了你。可是,你就像不存于这六道之中一样,我每找过一世,就会觉得自己的无能害了你。每找过一间房,就会觉得你必定在下一间里等着我。越是这样,我的心就越沉沦。父王说我是个断袖的命,我如今才心甘情愿的承认。可那又怎样,我喜欢你,那又怎样! 怀里的人没有再挣扎,均匀的呼吸声倾吐在蓝玉娆的颈间,丝丝温暖入骨。 能这样抱着你,真好,即使你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凤尤宁看着船上两个相偎依的身形,心里一阵堵闷,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他心里的小人儿,正将别的男子抱在怀中,脸上那痛苦的表情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刃,在自己的心口反复煎熬,让自己没有一点呼吸的空隙。 可是现在自己的脚,明明立于平地之上,却犹如站在百年荷塘的淤泥里,拔不动脚,迈不开腿。明明是那么让自己难受的一副画面,眼睛还是不能自己的盯着,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到什么。 月始终是那轮月,湖始终是那片湖。 月影犹常在,可怜情中人。 第十八节 凤尤安在上翼宫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宽大的衣袖在跪着的宫人额间扫过来扫过去,犹如一条粗壮的鞭子在一鞭一鞭的抽打自己的脸颊。 凤尤安早晨来上翼宫看自己的三弟,没有见到。这在以往也算不得什么,偏偏今天不知道谁招惹了太子爷,踏入上翼宫的一瞬间,整个宫里的气氛就变得与众不同。 本来清新的空气中贯穿上浓浓的火药味道。谁也不知道太子爷的导火索在哪里,只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作为奴才,主子不高兴,跪着总是没错的。 凤尤安不是第一次来扑了个空,不是凤尤宁在休息拒绝见客,就是凤尤宁不在行宫,或在妖界,或在人间。 今日不同往日,司命昨日与自己喝酒,不经意说出今日三弟会有一劫。 正在研究手中新得的酒樽的太子爷,撂下宝贝来这上翼宫找凤尤宁。 三弟果真不在这天界。 定是又去了那狐媚仙心的蓝狐族,找那个迷惑仙家的蓝玉娆去了。 心里有个想法一直在心底盘旋,久久做不了定夺。这个计划要是执行,赌上的代价就太大了。或许,天界就要大乱,不,连妖界都要大乱。 只要不伤害到自己的三弟,就算逆天又如何! 凤尤宁站在芦苇荡外,黯然神伤。遂决定快刀斩乱麻,带这个小狐狸离开梦境,一是时间真的不允许了,二是自己不确定自己再待下去会不会顺手杀了那个名唤离风的狐媚男子。 那样,小狐狸的潜意识里,会恨自己的吧。 脚下一个不稳,竟来到了狐王宫。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是梦,是自己初见狐族太子的场景。 自己的哥哥要去蓝狐族找狐王商讨天帝新颁布的天规,恰巧自己闲来无事,就顺道下来逛逛。 这蓝狐族的王传说年轻的时候是如何如何的迷倒众生,今日一见,不过尔尔。在仙界看来不过是一般货色。 那时的凤尤宁心高气傲,不屑与仙界以外打交道。走路时都是下巴高高抬起,俯视旁人。 逛完狐王引以为傲的粉色荷塘,甚感失望。一个拐角,看见荷塘的一角,有一双淡蓝色的尖尖耳朵。在碧绿的荷叶与粉嫩的荷花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耳朵的下面是个包子一样的小脸,醉人的酡红晕染在水嘟嘟的脸颊上,小嘴一张一合的很是可爱。 细看下去,竟是有些溺水的样子。 忙施了法术立于荷叶之上,一把提溜起有些呼吸困难的水中包子。这么一下看,脸颊又变得没那么圆了,该不会是在水中泡浮肿了吧。 还在暗笑,怀中的小狐狸紧紧抓着自己的前襟,努力的往脸上摸着水渍,小眼始终紧闭,小拳头攥的紧紧的,连指节间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 嫌弃的将他隔离开自己的前胸,被忽然而来的一片温暖震的瞬间石化。 小狐狸的嘴附上了自己正在嘲笑的嘴唇,齿贝之间的碰撞让凤尤宁浑身一震酥麻。 不知死活的小狐狸还是没有睁开双眼,紧抓衣襟的手无力的垂下,伴随着一句“不要离开我”彻底不动了。 听自己的大哥说蓝狐族有个断袖的太子爷,今年刚好比自己小一万岁。看着怀里这个不知道是昏睡还是昏迷的俊俏小狐狸,想必就是他了。 这么上下一打量,不睁眼已是个尤物,要事睁开那双迷蒙的眼睛,还不定惊艳成什么样子。 凤尤宁被自己的想法深深的刺激到了,抱着小狐狸的手一哆嗦,小狐狸就应声摔倒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不远处路过的小婢女一见,小跑过来,顾不得拜见凤族的三殿下,又摇又晃她的小主,急的都要掉下泪来。 太子殿下,我是水水啊,你醒醒啊,不要吓水水啊。 地上的小狐狸再次被抱起,凤尤宁一脸的淡定,瞟一眼一旁还在抹眼泪的水水,冷哼一句。 还没死呢,哭什么!太子殿在哪?带路! 还在嚎啕大哭的水水戛然而止,恶狠狠的瞪一眼抱着自己小主的少年,像是刀子一样的眼神在凤尤宁身上划开几个血盆大口。凤尤宁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好个胆大的丫头! 凤尤宁将记得自己将蓝玉娆放到太子殿软榻上后,就去了大殿。可是这次却没有,他站在太子殿的窗棂外,不知道在等什么。 一会儿,屋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和水水的嘤嘤哭声。 殿下你好糊涂,想那遥清公子已经被狼族王后下了血咒,世世不得善终。你这样折腾自己,又是何苦?水水,水水替您不值啊! 咳,咳,父王说,那湾池塘下有可以破除血咒的断命丹,我只要,咳,我只要找得到,就可以把遥清解救出来。我的遥清,此时不知还在受什么样的苦,我怎能,咳,我怎能安心…… 遥清,又是遥清。 门外的凤尤宁眉头紧皱,压抑的怒火眼看就要窜出体内,忽觉不对。 这是,自己进入了自己的梦魇吗? 魔由心生,梦由心生。求知而不得,郁郁寡欢,故而梦之。续往日之不能事,完心口之所系。沉溺于梦境中过久,会渐渐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差距。恍惚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看到了梦中的自己行走于现实。种种纠葛,皆看各自的造化。 凤尤宁及时刹住了梦魇的脚步,站在原地静心打坐。自己的定力一向是极好的,修学期间,自己的师父与自己比试定力,都要对自己夸赞有加。如今一碰到这个缠人的小狐狸,就方寸大乱。 狐族的媚,当真是男女通吃。 此时的天界,一场密谋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蓝狐王的大殿,随着日头的一点一点高升,气氛也是越来越紧张。所有侍从大气不敢出的在殿门口战战兢兢埋首等待吩咐。胸中的元丹因为强大的气场压迫出现不稳的波动,每根神经都绷得犹如满弓上的箭。 狐王终是不想自己儿子冒过大的风险,决定亲自去断梦。 这事要做的隐秘,轻则伤身,重则就是误国了。狼族的那场叛乱,至今历历在目。 当年的狼王遥旭本就是凭借王后公主身份,沿袭了狼族的王位。可叹遥旭并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给狼族带来希望。 他嗜杀成性,暴力无道,没几个月狼族上下就已经不得安宁。 以狼族一前将军为首的几个正义之士,在遥旭继位后不到两个月,就暗暗扛起了反动的大旗。 遥旭虽然没有得到臣民的臣服,好在成功大王的身后,总归站着一个有强横手腕的王后。狼族王后的宗亲甚多,执掌着狼族里很有实权的职位。一时半会,狼族的表面上是一派歌舞升平,安静祥和。 唯一没有预料到的,就是自己到人间的一笔风流债。 风流这个东西,是把明晃晃的双刃剑。你身在风流时,定是身心愉悦,畅快。风流过后,就真的是要死要活了。轻则披伤挂彩,重则没有底线。这要依据于家里女主人的等级。人,妖,仙,或者是很厉害的人,很厉害的妖,很厉害的仙。 遥旭好在那场青春萌动,发生在认识在狼族王后之前。也是一个狼才,一个女貌。花前月下,几杯小酒,几首小诗。迷迷糊糊就共赴了一趟巫山云雨。 那时的狼王很单纯,那时的姑娘很天真。总觉得跨物种恋爱是件潇洒得不得了的事,没什么可遮遮掩掩。有模有样在山间搭了间小茅屋,过起了一穷二白的日子。 好景不长,姑娘是个孤苦无依的飘零人,没有家庭父母团的阻拦。遥旭还是父母健在,彼时还是狼族的武将,专管狼族宫殿的守卫工作。 不晓得怎么被狼族的公主看到年俊朗的遥旭,回去就劝狼王颁了旨,把自己下嫁了一个不起眼的守门将领的儿子。 遥旭被火急火燎传回狼族,被自己风父亲挂在内室打了一顿皮鞭,断了他与那姑娘的情谊。 这只是遥旭的父亲自己的认为。 遥旭应承下这桩婚事后,偷偷溜出家飞回了那个山间小屋。安慰心尖儿上的人,等待自己回来迎娶自己。我能娶到公主,就能承得到王位。遥旭只把后半句婉转的表达了一番。 等我成了狼王,定来接你与我共繁华。 那很天真的姑娘居抱着这么个没有白纸黑字的承诺,守到自己的儿子出生,守到自己的双眼失明,守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守到自己与儿子携手共赴黄泉。 这些是在遥旭大婚的晚上,挑起公主盖帕,端坐在自己的喜床边,安安静静的讲完的。 他说的仿佛是一个别人的故事,脸上一片云淡风轻,不痛不痒。 正是这种表情,让一向心思细腻的狼族公主暗暗觉得自己有机可乘。男人,终归不会只在一棵树上吊死,他们永远想拥有一整片森林。时间,可以把那棵人间的小歪脖子树慢慢枯萎致死。 狼族公主那时不知道,那棵树已经有了种子。 当狼妖拿着那块和遥旭身上相合拍的玉佩到眼前时,震惊中还夹带着疑虑。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一丝他们母子的消息。 满以为干净利落的处理了那两个祸患,自认高枕无忧。 终归纸是保不住火,到底叫遥旭知晓。那时的狼族已经是内忧外患不断,狼王的头整日里一个要当两个用。 一时激动,加上长期忧心忧虑,堵在胸口的一口淤血终于破腔喷出。倒在王位上昏昏沉沉。 没多久,一前将军就率兵逼宫。不出片刻,狼族就经历了改朝换代。 狐王想到这些,头越发的沉重。那时狼族叛乱,自己还出兵帮助现在的狼王。可是现在的狼王很明显的贪心不足,已经慢慢将狼爪伸向了蓝狐族。狐王不知道自己贸然用去一半的法力,还有没有能力带领蓝狐族抵抗这虎视眈眈的外敌。 看着地上两个面色淡然的身躯,慈父之心大大压倒了理智之心,与边上掩面叹气的王后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但愿我蓝狐族福泽永绵! 第十九节 凤族的太子殿下,平日就是个喝酒下棋的主,谈不上荒诞无用,也撑不起大有前途。打个折中,是个很本分的太子。 关键时刻,却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短短的半柱香功夫,就能将整装待发的凤家军,从千里之外的训兵山悉数拉过来,各个还得精神抖擞的很。着实不容小觑。 浩浩荡荡的凤家军整齐划一的一字排列在通界门边,等着一声令下。杀进妖界。 这就是凤尤安的小算盘,一边救出自己的三弟,一边扫平蓝狐族。既能保三弟平安归来,又能断了他日后的心思。此时的凤尤安,像极了一个争风吃醋的小媳妇,满眼满心的就是快点见到自己的三弟。 大家都以为凤尤安是对自己的三弟有所图。其实不然。 凤族没有断袖的前例,目前来说就出了这么一个在暗处默默断着的凤尤宁。 凤族的太子爷是真心疼爱自己的这个三弟。恨不得掏心挖肺的把凤尤宁捧上天。报答曾经有恩与自己的丽妃,就是他老子的侧妃,凤尤宁的亲娘。 凤尤安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丽妃羽化前拉着自己的手,泪眼迷茫的唤着他的小名,安安,宁儿还小,你当哥哥的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啊!说完就灰飞烟灭,了无印记。连匆匆赶回来的夫君都没见上一面。 一腔热血的凤尤安看着尚在襁褓的三弟,默默发誓,我一定会对他好! 这一好竟好了这么久。 天长地久这个词,本就是一个无法考量无法定论的东西。你永远量不到天到底有多长,地到底有多久。只是内心的一种寄托,一种信仰。对于仙而言,天长地久也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虚妄。 谁也不晓得自己的天命到底是什么。仙也有仙的使命。或许你此刻在殿上喝茶,下一刻就要羽化救世。这都是自己的责任。 天长地久这个词,在仙人口中也就不长出现。 凤尤安立誓的时候,暗暗加了一句,天长地久的对他好。 从看着凤尤宁会站立,会跑,到会说话,会读书。凤尤宁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三弟身边。知道两个少年都已经初具成型,再如此腻歪下去准会出事,才依依不舍的分了殿。 凤尤安与其说是凤尤宁的哥哥,到更像一个毛头的父亲。 他对凤尤宁的疼爱,已经成了习惯。习惯到一旦听到凤尤宁三个字,就会浑身兴奋,四处找寻那个信心挂念的身影,而后慈父一般的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 这么宠自己的三弟,自然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 私下里,贿赂了不少好宝贝给司命,央求他看看凤尤宁的小本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司命也只是无奈的装腔作势,天机不可泄露,抱歉抱歉。 糖衣炮弹再不好使,吃多了也会牙痛。司命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凤尤安拉到一处僻静之处,做贼似的东张西望一番。捋捋颇长的银白胡须,低声道。 三殿下命格是极好的,就是有一点小小的瑕疵,当然,也算不得瑕疵,插曲。他有个小插曲而已。三殿下会有一段断袖情缘。 凤尤安一把抓住司命的领口,轻而易举的将这个年纪比自己的爷爷还要大的老人家提馏起来,目露凶光,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 好你个司命,枉费我平日给你那么多好处,你竟然给我三弟安排这种插曲,看我不教训你。手里的拳头在离司命十公分的地上止住。 司命长舒一口气,逃离魔掌站在半米开外。 踮着脚唏嘘道,殿下息怒,小仙只不过是个传达天意的司命,仙家们的命格,还是由这一方青天说了算的。不是小仙能够左右的。我能左右的,无非是凡人的命运。 那好,你就做你能做的,把所有可能和我三弟扯上关系的凡人,全都改到天涯海角去,让他们终生不得相见。 无奈吃人手短,就将本身和凤尤宁有些关联的一个凡间少年,改的异常凄苦,没有出头之日。 本以为可以给自己的三弟避过一劫,熟料几个月前司命又来找自己商讨。 那个和自己弟弟有关系的凡人是没什么机会了,偏偏凤尤宁身上又来了个小狐狸。那是妖界的一份子,司命想改也改不掉。无奈只能偷偷告知凤尤安,让他尽早打算。 凤尤安心中早将这个小狐狸暗暗扎了几千个窟窿,再抓一把辣椒面狠狠的撒上去。自己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凤尤宁已经兴冲冲的告诉自己。 今日同二哥去蓝狐族玩,碰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狐狸,大哥,改天你一定要去看看。 顺道将毫不知情的二弟也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凤尤安要趁着这次凤尤宁在蓝狐族彻夜不归,直接给蓝狐族扣个绑架的罪名,一举端了那个让自己整日忧心的狐窝。 司命紧赶慢赶,在凤尤安那声令下前风尘仆仆的赶到。激动的一双昏花的老眼都要落下泪来,虔诚的朝着头顶的青天拜了拜,苍天庇佑。 殿下不可轻举妄动。此中有诈。且听我细说与你。 狐王的行动很顺利。不出半柱香就将两个陷入梦魇的孩子一并带了回来。 殿外依然寂静无声,没有一个臣子猜到他们的王就在方才损耗了自己的大半修为去救两个小子,真正的爱子心切。 王后憔悴的脸庞渐渐浮起一丝光亮,自己的夫君都出马了,定是无大碍了。 最先醒来的是凤尤宁。 起身对着两个长辈抱手一礼,什么都没有说,看了一眼还在地上躺着的蓝玉娆。径自推开厚重的大门,乘风归去。 他很愤怒,他在自己的梦中,看到了蓝玉娆的小时候,看到了蓝玉娆的心中所属,还看到了蓝玉娆的封存的记忆。 本该为自己心尖上的人爱上别人感到悲哀,但自己看到蓝玉娆在那段自己略有耳闻的封存记忆力,悲伤的脸,冰凉的泪,无力的笑,每一个影像都比知道蓝玉娆会爱上别人还要猛烈地刺激着自己。 那种孤独无依的嘶吼,那张血水和泪水交织的脸,深深的烙在凤尤宁的心上。这是为什么,我到底在为谁难过?为了玉娆?还是自己? 蓝玉娆醒来时,就没有那么平静,等待他的是一记响彻大殿的耳光。 你个不孝子,自己几斤几两重你不知道吗?平日闯闯小祸也就罢了,你今天实在做什么?是在玩命,玩命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不在乎你的小命,当年我和你母后就不用…… 大王,玉娆刚醒,你要发火也得等他休息好啊。你也累了,我们回寝殿休息吧。也叫殿外的大臣们都散去吧,从这都守了那么久了。王后扶起有些晕乎的儿子,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心疼,轻轻抚上刚刚被夫君打过的脸颊,在儿子耳边低低叮嘱。 你个小祸害,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吗?你父王为了把你和那个凤族三殿下带出来,自己耗费了一半的修为,这要是让别的族群知道,我们蓝狐族就要大乱了啊!难怪你父王要打你,你怎么这么不让母后省心啊。说完象征性的在儿子背上轻轻一扭,以示告诫。 太子殿的大门字凤尤宁离开就大敞着,一屋子的浓重窒息味道被满满的阳光赶的七零八落,好一个艳阳高照。 凤尤宁看着威严远去狐王的身影,微微扯了一下将要离去的王后袖口,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母后,替我谢谢父王,孩儿让您二位操心了。 一切的乌云压顶,都被这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云开晴朗。天上地上,一片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模样。 凤尤安遣散了集结代发的凤家君,站在上翼宫的门口等待自己的三弟。 司命的推理不无道理,这混杂无乱的妖界,定藏着个不得了的人物。 风依旧不急不慢的从天吹到地,从东吹到西。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日复一日。 心里的空虚依旧在寂静无人时,像一只稚嫩的小手,慢慢抓住自己有些飘忽不定的新房。用力的捏紧,轻轻的安抚,反反复复。让人在揪心过后,还傻傻的期盼疼痛下一次的到来。 蓝玉娆在这种空虚中时醒时睡,眼见着身形又瘦下去一圈,憔悴不少。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在见到断莫愁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相识了千年的感觉。起初以为是被那种倔强的眼神吸引,现在才知道,他们,何止相识了千年。 自己的十三万岁年华,有放荡不羁的胡闹,有规规矩矩的礼仪,有花天酒地的对酌,有风花雪月的懵懂。还有,一片空白。 那是蓝玉娆无论如何想不起来的一段空白。断在自己的十万岁。 也就是那年起,宫里大殿或者寝殿,原本浓郁的静神香就全部消失不见。整个蓝狐族也找不出半根静神香的影子。 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在怀中的俊朗少年,插入右胸的璧光宝剑,一夜苍老的父王的侧脸,还有比剑伤更让自己耿耿于怀的疼痛。 自己只能记得那个俊朗的少年,和断莫愁是一个样子,自己和他有过一段貌似很深刻的爱意。其余的,醒来后竟记得不清了。越是努力想,整个头都会嗡嗡警告自己。 看着殿内豆黄的烛火,被从大门缝隙吹进来的晚风吹得一摇一晃。脆弱的下一秒就要耗尽最后的力气,和烛泪混为一体。 床外的帘帐温柔的拂过蓝玉娆埋在阴影中的脸颊,带走脸上好未干透的水渍。 遥清,莫愁。念叨着这两个名字,恍惚睡去。 上翼宫的凤尤宁字那日回宫,破天荒的在自己的寝殿待了三天三夜,没有踏出半步。 凤尤安也没问什么缘由,只是照例每日来送些新鲜玩意,自己坐在三弟身边絮絮叨叨一些天界的八卦家常,便悄悄离开。 凤尤宁的修为相比于蓝玉娆,高出去不知道多少段数。或者说,他俩就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梦中的画面,自然记得要清楚很多。 蓝玉娆抱着一具冰冷的尸身,端坐在荷花塘边,无声的静默。一身雪白的长衫自颈间到腰间,已是血红一片,不知是怀中人的血,还是自己的。 粉红的荷,艳红的血,交织成一副骇人的画面。 一动未动的蓝玉娆突然仰天一声长嘶,面目狰狞的足以与地狱使者相关联。喉间的鼓起上下一动,漫天红雨顷刻洒下,两个身形就倒在了一起。周围的蓝色光圈也瞬间倾塌,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道直直扑向光圈外的狐王和王后。一片惊呼。 这个画面反反复复在凤尤宁的脑中盘旋,凤尤宁也不知道是在在意些什么。只觉得这个画面像一根纤细的银针,一下一下扎在心窝处。 莫愁,玉娆。 狼族的狼王,将狼族太子其烨带至偏殿。 烨儿,那个孩子是…… 是当年的遥清。 原来如此。你和他…… 儿臣只是在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别无他意。 奥,那就好。烨儿,你还在恨父王吗? 父王没有别的事,儿臣告退。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狼王明亮的眸子一下就黯淡下来,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断莫愁的身子一天一天好起来,对狼族的惧怕之心却没有半分的松懈。 只有在喝药的时候,才会睁开惶恐的眼睛,不管是苦是甜,一古脑就倒进嘴里,随后继续窝在锦被里,不在露头。 断莫愁此生最怕的,就是狼。 怕到听到这个字眼,浑身都不自主的抽搐,冷汗不由自主的就会浸湿后背。 没有人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从出生就无依无靠,没有见过爹,没有见过娘。是街坊邻居的好心大婶今天给口吃的,明天给件衣服的,竟让他坎坎坷坷的活到这么大。 初次听见“狼”这个字眼,是在自己与一个小孩童打架时,本身处于上风的他,听见一句“小狼崽子,敢打我!”,瞬间石化,被压在身下的小孩一拳打中自己的左眼,被围观的一众小孩拳打脚踢了好一顿。 从那之后又吃了几次亏,全都栽在这个“狼”字身上。断莫愁渐渐明白,自己和“狼”定是过不去的。一遇狼,必定吃亏。 乍听自己竟在狼族,一记闷雷炸在头顶。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自己了结自己,省的受折磨。这么想着的断莫愁,顺势就超着自己的舌头咬下去。 吓得周围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断莫愁自己也是一惊,没想到咬舌自尽是件这么痛苦的事。以后要慎重。 自己咬舌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了一身书生打扮的自己,梦见了一身火红的蓝狐族太子爷,还有,天蓝长衫玉立的那个俊朗的身形。 殿外传来其烨温和如水的声音。 断公子可是醒着?有客到访,不知公子是否赏脸一见? 还是那么的客气,那么的小心翼翼,语调柔和,和地狱狼的称号实在不相称。 谁?谁要见我?缓缓冒出小脑袋,盯着门外两个颀长的身影。 在下凤尤宁。 蓝玉娆起身更衣,让水水给自己束好头后,吩咐一句,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了。 脚下就是解开所有问题的钥匙所在地,断莫愁,我来了。 第二十节 冥冥之中的定数,看似无常,实际也确实很无常。 几日前,四个人聚在狼族的这间小偏房里,各怀心事。 如今的景象,倒像是老电影的胶片倒影了回去,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相同的几个人。 甚至于阳光照进来的角度,窗棂刮进来的风都是似成相识。 窗口边依旧站着面目表情,低眉蹙目的凤尤宁。 床边坐着的依旧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的蓝玉娆。 床上躺着的,倒是比之前看起来要红润的多的断莫愁。 一屋子的安静,等待谁来做个简短的开场白。 你倒是心细,知道先让我将这一屋子的静神香先撤掉,凤族三殿下何时这么心若尘丝了。先开口是坐在中厅喝茶的其烨。 面上的疤痕因背对着阳光,埋没在浓厚的发丝间,遮掩的不很扎眼。 其烨,我们讲点有价值的。我依稀记得,你十万岁时,被一个凡人救了一命,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那人名字是? 遥清。 讲讲你是怎么认识遥清的吧。 好。 其烨站起身,捋了捋身上有些褶皱的衣衫,在厅里来回踱着步子,回想那段久得得有些快要遗忘的往事。 其烨的母亲不是现任狼王的正夫人,是狼王还在做一前将军时,一夜酒后乱性临时抓过来的小婢女。一前将军酒醒后,罔若无人的穿上亵衣,看了看外面还没有下山的圆月,又直奔了自己的三夫人房间。 都没有想起问一句被自己折腾晕过去的小婢女叫什么名字。 直到一日管家禀报婢女房一个小婢女产下一个男婴,一前将军才慢慢回想起那一夜风流。 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儿子当然要留下。 至于一个婢女,还是继续做她的婢女。 眼见着自己的儿子一天一天长大,其烨的母亲甚是欣慰。整日教导他要好好与大娘二娘三娘相处,还有好好像两个哥哥学习,要对姐姐有礼貌。 小小婢女,没有报什么非分之想,能在儿子身边看着他成长,已是上天给自己的最大恩惠。 你不惦记,自有人惦记。 三位夫人出自一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自己窝里怎么斗都好,决不能让外人有可乘之机。 暗地里下了几回毒手,竟被她一一躲过。 功夫不怕有心人。明抢易挡,暗箭难防。终于逮到一个她躲不过去的机会。 刚刚学会蹒跚走跑路的其烨在庭中和小侍从踢球,圆圆的球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有目标有力度的撞击在四周的小廊柱上。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小球踢得略微高了点,正巧擦着侍从的小脑袋飞过去,好死不死的一前将军的大儿子路过长廊,被突如其来的球砸了个眼冒金星。 大夫人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理由惩戒者两个多余的眼中钉。逮到这么个时机,自然是紧咬不放。 趁着将军不再府里,将不能反抗的其烨吊在院中的古树上,不给吃喝。 起初还哇哇大哭的小娃娃,不过两个时辰已经筋疲力尽,苹果一样红润的小脸眼看着一点一点变的苍白。 闻讯赶来的其烨他娘,在树下哭的嘶声裂肺,猛然悟了。 跪着去求大夫人手下留情。 端庄美丽的大夫人画完最后一笔眉毛,斜睨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贱人,装腔作势的说。 你也是的,不知道将军最喜爱的就是大公子吗,怎么能允许那个孽种去伤害到大公子呢?你说老爷若是回来知道你故意利用那个孽子来兴风作浪,还会容的下你们吗?指尖修长的黑色指甲,划在跪着人的脸颊上,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大夫人饶命,小儿不懂事,不是有意冒犯大公子的,还请夫人高抬贵手,只要能够放过小儿,奴婢愿意替小儿受所有惩罚。 损害将军的大公子,其罪当诛。 其烨的娘对着大夫人磕了几个掷地有声的响头,看了一眼院内有些奄奄一息的儿子,一头撞死在那棵吊着自己儿子的大树上。 说来也奇,那棵眼看就要枯萎的宝蓝树,在这一年的冬天,奇迹般的迎着寒冬的冷风,妖娆绽放,一树的天蓝色花朵,星星点点,如梦似幻。 大夫人看了一眼倒在树下的贱人,嫌恶的吩咐着下人,拉出去,扔掉,别弄脏了我的院子。 是,夫人。那……这个孩子? 一并扔掉,还用我教你吗! 是。 砍完柴的遥清下山回家时,瞧见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身影在一块大石后面一阵忙活。似乎在埋着什么东西。 待那几个身影走后,过去一瞧,并无什么发现。 转身要走,土堆里伸出一只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脚踝。着实吓了他一跳。 小手自己挖啊挖啊,露出了小小的脑袋,睁开恐惧的眼睛,看着俊秀的公子,低低的喊了声, 救我…… 遥清的优点是心太软,缺点是不该软时也软。最大特点是碰见谁都软。 手脚麻利的把这个不如自己身高一半高的小娃挖了出来,探了一下旁边那个脑袋上全是血的躯体的鼻息,又默默的埋上土,抱着孩子回了家。 自己家本身就与狼族有着隐晦的关系,救救同族也是理所当然。遥清的娘亲并没有反对,听见凳子上的小孩规规矩矩的叫自己阿姨,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 多么乖巧的孩子啊,来,让阿姨抱抱。 狼族和狐族一样,长起来是十分的迅猛。 在遥清家住了不过7天,个头已经和遥清不相上下,眉宇间的英气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浴血奋战无数回的将军。 吃完了最后一顿晚饭,其烨跨上遥清准备的干粮,踏上了寻找在外作战的一前将军的道路。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回去还有一个目的,母亲的死,整日整夜的盘旋在自己脑海,每每醒来冷汗都湿透整个后背。 他要报仇,要杀了那个女人! 第二十一节 回忆是根包裹在重重轻纱里的银针,看上去柔软轻扬洁白无瑕,当一层一层的纱布解开时才发觉,越来越深重的血迹慢慢跃进眼帘,刺眼的让人作呕。 许久不碰的记忆如今一层一层的剥开在这柔和的日光下,还是没能觉得真的像自己想象中的淡定。 其烨深深的吸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攥着桌布的一角,指甲掐进上好的丝绸中,生生的穿透一个小洞。 凤尤宁似是听的来了兴趣,移步桌前,给其烨倒了一杯香茗,轻轻的拍着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不愿记起,可是我们都发觉,自己有些迷惑。你的回忆可能会帮我们指点一下迷津。辛苦你了。凤尤宁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中把玩。等着听接下去的故事。 床上本来躺着的断莫愁,从听到其烨的母亲自杀时,心里暗暗惋惜了一把,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他母亲以死也没有换来自己安宁日子,想必一定会死不瞑目的。慢慢的接着蓝玉娆的力道,依靠在床头,聚精会神的听着眼前这个貌相凶狞,对自己细致入微的其烨。 其烨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断莫愁,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终于不拍我了。 我找到我爹后,就随他回了狼族。一日,我带着上好的补品去看遥清。 遥清拉着我在风风街游玩了一天,给我讲解着街上的种种奇人异事。 我也是随口一问,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你眼? 没想到他愣了半天,不言不语。正当我以为冒犯了他时,他却笑得极为勉强,把我拉到街尾的一角,告诉我他做了一个梦。 梦? 梦? 其余的三人异口同声的追问,难得的这么心有灵犀。 是的,遥清说,他梦见一个男人,白衣飘飘,玉树临风,手执一块羊脂玉环,来接他回家。回到一个好似世外桃源的家,一个温暖光丽的家。 遥清还害羞的问我,自己还梦到那个男人亲了自己,这样的梦是什么暗示?你是狼族的,会些法术,不知道能不能参透其中的奥秘。其烨看一眼三个形态各异的听众,摇了摇有些昏沉的头,继续道来。 我那时只当他是偶然的一个梦境罢了,也没上心,就随口劝他好好休息,不要过度操劳,定不会再做这种奇怪的梦。遥清也是小鸡啄米的点头答应。 后来我再去找他时,他正在家门口徘徊。 背着那么沉的木柴都不晓得放下,一个劲在不大的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 细问才知,他说他今日救了一只很笨很笨的狐狸,但是却丢了娘亲最宝贝的玉佩,自己不知道如何和娘亲交代,迟迟不敢进去。 我那时和狼族王宫里的一个守门将领关系颇好,想来他家境那么不济,一块玉佩也好不到哪里去,托人找出那几个狼妖,将玉佩要回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哪知道,那位朋友一听说我是去寻玉佩的,一把捂住我的嘴,说那可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是狼王私生子的物证,让我万万不可扯上关系。 我当下觉得这事不对,遥清定有生命危险,立刻折返回来。可是,我来晚了。 家中只徒留斑斑血迹,我依稀能分辨出有遥清和他母亲的,就急急忙忙回去求爹帮忙让我进宫。可是我那时没本事,爹怎么会听我的话,还将我关了半个月,防止我去宫里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说到这,其烨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要集体跳出来伸冤,异常激动。 再后来,遥清来找爹爹的时候,被我瞧见。我躲在大厅后听见他说的话,吓了一跳,他是来和爹合谋篡位的。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进了我们将军府,堂而皇之的站在大厅讨论着。他那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即使失败了,也可以给爹一个借口是被他挑唆,可以将责任全推过去, 保我们最后的平安。你们不知道,他那么单薄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风大一点估计都能吹跑。可是说的那么坚定,那么淡定。比我爹那个常年征战的将军还有几分强硬的骨气和傲气。嘴角始终挂着笑意,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什么惊天大事,只是在研究一盆花,一盘菜。 后来…… 后来,遥清死了。接话的是凤尤宁。他这么听下来,看来其烨当年定看到了蓝玉娆抱着遥清尸身的场景,他及时出来示意其烨跳过,撇了一眼床边抱着脑袋摇来摇去的蓝玉娆。 难道想起什么了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断莫愁小声的询问,睡着的时候,会隐隐约约听见其烨的喃喃自语。 对不起,我来晚了,你受苦了。 断莫愁很清晰的感觉到到,那句道歉是对着自己说的。 因为, 其烨起身,站在光束中,仰视着刺眼的阳光,微闭了双眼。 你就是,遥清。 比方才还要寂静的屋子,显得闷热无比。 凤尤宁看着床边愣住的蓝玉娆,忍住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这小狐狸,实在是害人不浅。 突然醒悟过来的蓝玉娆,兴奋的犹如打了鸡血,抓起断莫愁的双手,脸上绽放出最大的笑容。 遥清,你真的是遥清。我虽然记不太清梦里的人和事,但是有个叫遥清的一直我脑中。我就觉得我梦里见的遥清和你长得像,原来你真的是他。遥清,遥清。 其烨和凤尤宁恶狠狠的瞪着八爪鱼一样紧紧抱着断莫愁的小狐狸。 没等其烨冲过去扒开,凤尤宁已经一把将小狐狸领着衣领扔到凳子上。凉悠悠的说,他身子没大好,经不起你折腾。 蓝玉娆只得讪讪的作罢,眼里的兴奋之情却没有消减半分。 梦里的那个遥清倔强执拗,竟和眼前的这个担惊受怕的小人是同一个人。难怪自己有一眼万年的感觉。至于和遥清之前的情谊究竟如何,管它呢,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不记得也罢。重要的是珍惜眼前的。眼前的人,自己很有兴趣,可以说,是很喜欢。 断莫愁似是感受到这灼热的目光,害羞的将自己蒙在被子中。 我不管你之前和遥清如何,有我其烨在此一天,你就不要再打他任何的主意。今日是看在尤宁的面子上,我允许你在这拉拉扯扯半天。下次再让我看见,我同意,我手中的夺魂鞭也不愿意。双目再次变成猩红,熊熊火焰立时就燃烧起来。其烨走到床边,给断莫愁点了睡穴,将小人儿从被中拉出来,心细的为他掖好被角。 今日我也累了,恕不远送。 你……蓝玉娆抬脚就要冲过去给一拳,被凤尤宁及时拉住。 你打得过?低低一声提醒。 蓝玉娆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尽头一下子就湮灭了,不死心的瞪了床边的人两眼。 我们走吧。凤尤宁拦过蓝玉娆的腰肢,化为一阵云烟。 第二十二节 我怎么得罪那个狼族太子了,他凭什么就那么趾高气昂的!我也是太子!太子殿里,蓝玉娆坐在桌边使劲的砸着桌子,发泄自己的不满。 就凭他法术精湛。 一句话将蓝玉娆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我也可以练法术,想我天资聪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聪敏脑子,想超过他,简单得很。不是小爷做不到,只是小爷不想做。 凤哥哥,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的法术一日千里的精进,越精进越好。蓝玉娆摇着凤尤宁的胳膊,活脱脱一副要糖吃的小娃娃摸样。 若说一日千里倒也谈不上。只不过…… 什么? 我的上翼宫有一湾泉水,不仅能解乏治病,对修炼者还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就连太上老君想提升提升法术,都要去我那泡上一泡。凤尤宁暗暗想了一个计谋,一时心情大好。 果不其然,小狐狸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央求着要去泡上几天几夜。 几天几夜,呵,到了我的地盘,就由不得你了。 蓝狐族的狐王并不是很赞同蓝玉娆去天界。撇开他那三脚猫的法术不说,就他这爱凑热闹的习性,还不在天界闹个鸡飞狗跳。在妖界,这张狐王的脸面多少还值点钱。搁到天界,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大的作用。 凤尤宁跟着狐王进侧室不到一炷香,出来时,狐王就满脸愉悦的送自己儿子乘云驾雾了。 站在上翼宫的大门前,蓝玉娆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疼吗?凤尤宁轻笑道。 蓝玉娆急忙点头如捣蒜,疼的龇牙咧嘴的。 气派!忒气派了。一个小小的凤族三殿下住所,建的就如同蓝狐族的整个王宫。光是眼前的这个红木流光门,啧啧,站在这守门都是一种享受。 咽了咽口水,跟着凤尤宁进了大门。 即刻跑上来几个小婢女,毕恭毕敬的弯腰屈膝,恭迎他们的主子。 抬起头来我看看。蓝玉娆绕过凤尤宁,弯着腰盯着地上低头作揖的婢女,满脸的好奇。 都说天上的婢女都是绝色中的绝色,往日里也只是听说,今日有机会见识庐山真面目,必然不能错过。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说的就是此时蓝玉娆耳朵情形。长的还不如自己的婢女水水,哎,怎么会有如此传言的呢? 不觉间竟然说了出来,走在身后的凤尤宁也不恼,平静的回答。 天界的自是不会承认比妖界差,妖界见过的也不会说实话。 为何? 一个是仙,一个是妖,两者你更信任谁说的? 仙。 那就是了,何苦与大家都信任的仙的话相悖,岂不是自找麻烦。 …… 凤尤宁将蓝玉娆安排在上翼宫唯一一处没有花香鸟语的小院,干落苑。 毫无生趣的一个小院子,任你如何也提不起精神逗留,还不乖乖的来我这寻我。这天上,你也只认识我。 安排好一切,凤尤宁斜躺在软榻上,翻阅着手中的一卷古籍。 心上人的气息就在鼻尖,和婢女玩闹的笑声就在门外。这么梦寐以求的画面,今日却成了现实。让凤尤宁有些激动的不知所措。 同样不知所措的,还有凤尤宁的大哥,凤尤安。 听侍从来报三弟回宫,心情大好的他,却又挨了一记闷雷。蓝狐族的小狐狸也随同回了上翼宫。心中大为气愤。 狼族的其烨,依旧每日精心照顾着断莫愁。看着断莫愁脸上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对自己的恐惧也一天一天在减少,其烨很满意。 这日刚刚例行喂完药,正欲转身就走,床上的人却开了口,其……其烨,那个蓝……玉娆怎么许久没来? 虽是问的是自己很厌烦的,但这是断莫愁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其烨还是兴奋大于气愤。 他去天界了,同凤族三殿下。 被中的人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回答,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得愣愣的盯着其烨。 其烨看着那双明亮如星辰,干净如泉瀑的双眸,心底微微一动,还是那么的善良无辜的眼神,犹如当年遥清救起自己的眼神。 转身走近断莫愁,不知哪来的勇气,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掌中,呵出一口暖暖的气息,传达着和煦的温度。 你看,我在这,没有他,我也会很好的保护你。 凤尤宁还在奇怪,自己回宫后大哥却没有露面。小侍从就急急忙忙来传话,邀凤尤宁去太子殿一聚。 看一眼在院中蒙着眼和婢女玩游戏的蓝玉娆,吩咐身边立着的婢女几句,就出了上翼宫。 殊不知,这一去差点就悔恨终身。 蓝玉娆蒙着眼正玩得不亦乐乎。天上地下相距这么遥远,沟通起来的方式却大相径庭。和女性,夸她们漂亮,走遍三界都通吃。 蓝玉娆在花丛间也风流过不短的时间,是为真正的风流。十万岁的某天开始,突然间的就开始喜欢周围一切自己看着顺眼的雌性。看着顺眼的标准,自己也不晓得具体是什么。 比如那日看见给自己端水的小婢女,在书房打扫书籍,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扫着灰尘。夕阳下的红晕照在她长相一般的侧脸,就那么一瞬间,蓝玉娆就动了心,几句花言巧语就将小婢女哄的乖乖拜倒在自己的白袍之下。 又比如后厨洗菜的小七,修行时走火如魔,魔气侵伤了那张本该好看的瓜子脸。半张脸毁的惨不忍睹,认识小七的人都会默默叹息,惋惜她曾经的美貌就这么没了。偏偏那日蓝玉娆睡不着觉,在太子殿的屋顶赏月吹风。看见同在屋顶醉酒的小七。醉意正浓的小七不知道在距离她不到百步的地方,他们的太子爷正背手仔细听着她唱着歌,斜花插鬓,流光倒影,复水成空。一曲歌毕,蓝玉娆已经蹲在小七身边,将睡着的小七抱在怀中,轻轻落下一个吻。 最离谱的是,蛇王的妹妹何九,在小院的梅树下,被冷风吹的打了一个喷嚏,蓝玉娆立即着了魔的跑到梅树下,拉起何九的手吻了上去。还不忘夸赞着,美人要好生照顾自己,如不嫌弃,在下也可代为照料。 虽然结果都不是很理想。起码蓝玉娆得到的经验告诉自己。碰见女性,睁眼闭眼的夸赞她,准没错。 不过半天功夫,整个上翼宫的小婢女就被这个妖界来的小狐狸哄的脸颊绯红,眉笑颜开。 蓝玉娆正如同人间的昏君一般,蒙着眼抓着周围跑来跑去的美女。一把抓住一个纤细的腰肢,拉入怀中。院中都倒吸一口冷气。 反应快的已经扑通跪在地上大喊,嫦娥仙子安康。 蓝玉娆扯下眼前的丝帕,正对上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这,才叫真真的绝色啊! 怀中的美人面露怒色,抬手就要打下去。 蓝玉娆忙后退一步行礼,不敢造次。 嫦娥的美貌,三界都是知晓的。多少女妖为了能幻化成这么一张面孔耗费毕生的精力,无为而终。 多少人间的书生一次又一次在梦中幻想着与嫦娥举尊共饮,醒来后看着画轴上的画像暗自惋惜。 自己如今竟将这三界最美的仙子抱在怀中,不晓得回去会不会被妖界的登徒子们用眼神杀死。 不用妖界的妖动手,眼前的美人就动了手。蓝玉娆的赞美之词在腹中还没有打成草稿,脸颊已忽感一阵麻痛,喉咙里也泛上一阵血腥的味道。 美人就是美人,出手都和一般的庸脂俗粉不一样。 美人得知凤尤宁不在,转身就要离开。走至还在捂着脸幽怨的盯着自己的蓝玉娆身边时,骄横的飞了一记眼刀。 呸,长得漂亮就可以横着走啊!呸呸呸。看着美人的飘然而去的背影,蓝玉娆在心里暗暗的抗议。 第二十三节 狼族的其烨近来很是头疼,蛇王的妹妹何九,三天两头的跑来看断莫愁。 鉴于她是个女的,不好说的太严厉。鉴于她是蛇族的公主,不好说的太尴尬。鉴于她知道自己的小秘密,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其烨只得咬着牙在一边默默的揪着那棵煞是可怜的盆栽。原本茂密的枝叶被一双罪恶的大手折磨的所剩无几。 小莫愁,姐姐我又来了奥。嘿嘿,看我今天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说着从身后提出一个精美的三层食盒。还未打开盖子,香味已经弥漫整件殿堂。 边往桌上拾掇边炫耀般的看一眼立在一边敢怒不敢言的其烨。这可是我去风风街买的奥,恰巧还碰上了那个老御厨,来来来,快来尝尝。 其烨看着那张娇小的娃娃脸,白里透红的肌肤泛着粉嫩的光泽,思绪不住的往外飘。 那么漆黑的夜里,荒无人烟的草地,天上的星星都害羞的闭上了眼睛。周围的虫鸣声都叫的沙哑了嗓子,渐渐地放低了声调。 一张那么娇小的脸颊霎时遮住了无垠的天空,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自己残破不堪的躯体,脸颊微微热,用自己的披风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终于,夹带着青草香气的凉风不在直直拍打着自己赤裸的躯体。 “咳,你叫什么,我叫何九。” 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孔一直印在自己脑海,从五万岁知直到今日。 凤尤安的寝殿,凤尤宁很少有机会前来观望。相比之下,自己的上翼宫里有几棵树,几盆花,凤尤安比自己都要来的清楚。 一进门,凤尤宁的眉头就皱了皱。 “大哥,何时有用断神香的嗜好了?” 凤尤安忙从侧室走出来,拉着凤尤宁的衣袖就往里走,“奥,进来有些失眠,从药仙那淘了点来,你喜欢回头给你包一包带走。” 不必了,这断神香对我没什么作用,但是对我殿里现在住着的那位,就是致命的毒药。随口一句玩笑,不了了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嫦娥仙子不动声响的来到上翼宫,又怒气冲冲的离开后,上翼宫也只是维系了半刻钟的安宁,在蓝玉娆熟套的玩笑下,又重新蒙上帕子,开始了昏庸的游戏。 柔滑的丝帕重新覆上自己的双眼,将那有些耀眼的光芒收藏起来。 “ 哇,好香啊,这不是太子殿的小安子吗,你拿的这是?”正在门后躲着的小婢女伸长了鼻子嗅着这好闻的气味,看着小安子手中抱着的一大包黄色锦缎包着的东西。 “ 姑娘好鼻子,这是太子殿下嘱咐小的特意送来的……” 咚!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蓝玉娆毫无预兆的倒栽葱到地上,吓坏了周围的婢女们。 七手八脚的将蓝玉娆抬到寝殿,忙派人去太子殿回禀凤尤宁。主子走之前一再叮嘱,好生照顾这位贵客,有一丝懈怠,回来就做好抽皮剥筋的准备。 蓝玉娆在凤尤宁的床榻上睡的格外的安宁。全然不知道此时的他,正在一步一步走向黑暗的深渊。 凤尤宁在太子殿与太子喝着小酒,吃着小菜。谈着无关紧要的闲七杂八的趣事。看看桌面吃的杯盘狼藉的菜品,想着自己也离开了好一阵子,急着回去看看那个缠人的小人儿有没有闯祸。依照方才离开的景象来看,回去晚了,怕是自己的婢女们就要被他统统拿下了。自己的敌人还真是防不胜防。防妖防仙。防男防女。 太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拉着凤尤宁的衣袖喃喃自语。 “大哥知道你一向不喜欢大哥缠着你。可是大哥是真心的疼爱你。大哥不想愧对你的母亲,大哥想用自己全部的能力去保护你,如果大哥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情,你会……原谅大哥吗?”凤尤安说完又猛的灌下一口烈酒。酒仙最近酿的好酒是越发的烈了。一口下去直直烧到心口,大有不烧成灰烬誓不罢休的架子。 看着这个自小就偏疼自己的大哥,凤尤宁也有些许微微的动容,收回想要迈出去的步子。重新坐回座位,听着对面有些语无伦次的大哥唠唠叨叨那些陈年往事。 心里默默期望,在我回去之前,小人儿你不要出舍呢么乱子才好啊。 第二十四节 何九是蛇族的公主,是现任蛇王的亲妹妹。年纪和自己最大的女儿一般大。是自己的母亲拼了自己最后的力气留下来的一条生命。整个蛇族都将这位善良王后的最后生命的延续视为掌上明珠。 恃宠必矫。长年累月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九的性子也在整个蛇族的骄纵下磨得很不成样子。唯一让蛇王深感庆幸的是。何九的心底继承了母亲的善良。虽是偶尔闯闯小祸,偶尔打打小架,偶尔发发小火,总归没有暴戾无道。 提起蛇族的何九,都会如下评价。很漂亮的一位公主,和她母亲一样善良,就是玩性大了些,过于活泼了。 这么活泼的一位公主,却意外的撞见了地狱狼的秘密。 地狱狼在何九眼中,不过是个可怜的小弟弟。被自己的哥哥欺负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可怜孩子。自己若不是那晚发现他,或许这被自己父亲一手打造出来的地狱狼就要弃尸荒野了。 她喜欢夜晚偷偷溜出寝殿去四处溜达。但是从未他出过蛇族的地界。就她脸三脚猫都及不上的功夫,和自己爱惹事的脾性,被那个看着不顺眼的小卒子剥皮烧汤也是很有可能的。 可是那天的也很黑,黑的让何九竟然能从墨色的夜空中看到了幻影。那是自己的母亲,自己未曾见过年的母亲的容颜。 她在想,那么温柔慈目的一张脸,还有那么心疼的眼神,自己应该没有看错,那是自己的母后。 母后的影像在漆黑的幕布上伸出有些飘忽的双手,似是要抱住正在院中仰头傻愣的何九。 何九清楚的看得到一滴很清亮的泪珠顺着母亲的眼角滑落,一滴轻得不能再轻的泪珠,重重的在自己的心口砸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手脚不受控制的就看着转身而去的母亲三步一回头的看着自己。不自觉的就跟了上去。 或许是自己太羡慕别人有母亲的疼爱了。那怎么可能是自己的母后。还这么清晰的显示的半空中,现在想来都诡异的很。 可是就是那次机缘巧合,她看到了与大家口中完全不一样的其烨。 又高又密的杂草中,大大小小的虫子们欢快的唱着夜曲,孤单的蛐蛐门火急火燎的找着自己的另一半。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草地,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美感。细致的皮肤瞬间激起一层冷意。 低咒一声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好,回去要好好找大哥练练法术。转身就想跑回自己的小殿睡大觉。 很不和谐的相碰撞声夹杂着隐忍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传进自己的耳中。 这个声音,何九是听过的。 在自己的大哥娶三夫人的那晚,自己想去找大哥拿她平日里看的小画本。走到连个鬼影都没有的房门前,里面传来的声音也是如此。 打着哈欠从拐角走出的小侍从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硬生生咬断。颤抖的捂住何九的小嘴,一把把她拉到假山后面的阴暗中。扑通跪地磕着响头。 “小的该死,求公主恕罪。不过那实在不是公主你能偷窥的了的。被大王知道,小的会死的很惨的。望公主万万不要将此事告知大王,小的对您感激不尽。”小侍从左一个小的右一个小的说的何九有些头晕。 好在她善良,不会闹出性命攸关的大事。 只是问了句,“你告诉我他们在干什么,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小侍从僵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何九那时不过六万岁,就在一个小侍从生涩的讲解下,明白了新婚之夜的必要过程是什么。 现在在这荒无人烟寂寥无垠的草地上,竟然能碰到一对新婚的璧人。何九心中说不出的情绪在山下翻滚着。 有些许的羞涩,小侍从告诉自己没成亲的姑娘是不能看的。有些意外,这么冷风习习的地方还有人在这打野战,实在是身强体健。更多的是兴奋,上次被小侍从一闹,自己根本不晓得洞房到底是怎么洞的。很想亲自观战一下。可是指望自己的大哥再娶一个大嫂,不晓得自己又要等多久。眼前正在上演现成的教程,叫她如何不激动。 轻手轻脚的拨开开药没过自己胸口的杂草,深一脚浅一脚的向着声响处摸索过去。 不知怎么,一声嘶吼的“娘亲”过后,草地上突然就静的吓人。何九之觉得头顶飞过一个东西,回身找时已经了无踪迹了。 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何九依旧默默的向前走着。 扒开最后一束草丛,一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男孩直挺挺的躺在墨绿色的草地上,全身上下不着寸缕。何九对男女之别的意识淡漠的不能再单薄。小侍从的屋子自己经常高兴了就冲进去藏猫猫,时不时就能看到正在换衣服的小男侍从们羞涩的一边用身边的毛巾或者衣物捂着身体的一端,而后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礼问安,殊不知那巴掌大的遮羞地早就裸露在外,被何九看的一干二净。 看到这个男孩的身体,何九不是在意。她在意的是,身上的那触目惊心的血痕。像是有咬的,有掐的,有肋的,还有自己说不上来的。断断续续的点连成小块小块的片,小片之间被长长的勒痕又串联到一起,形成更大规模的视觉冲击。 原来,洞房是这么血腥的啊!何九在心中暗暗打了个寒噤,不知道大哥是不是身上也是这般摸样。 被自己盯着看的男孩感受到了两道明亮的目光,极不自然的侧过头,看到水灵灵的何九后,整个身子一僵,心里冰凉如铁。 是个姑娘,在姑娘面前如此情景,自己实在有够难堪的。 身上被小心的盖上一剑水红色的长长披风,身体的寒冷也略微的得以缓解。 “咳,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何九。” 其烨不可置信的看着俯视着自己的小姑娘,眼里没有半分的鄙夷,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有的是深深的怜惜和同情。 “我叫其烨。” “你的娘子也太狠心了,怎么能洞房完就把你自己扔在这呢?我嫂嫂都是第二天早上才从哥哥房里出来的。要不要我去帮你把你娘子寻回来教育她一下?”何九被小侍从灌输的思想,依葫芦画瓢搁到眼前的场景,只剩下可怜的小男娃,那方才跑了的必是他的娘子无疑。 其烨无力的闭上双眼,轻轻道了声。 “谢谢姑娘好心,不必了。” 其生,我今日不死,必要灭你。天不亡我,你奈我何! 狼族那位病死的二皇子,名唤其生。 第二十五节 终于将满桌的佳肴酒菜吃的彻底干净后,凤尤安也没有再拽着着自己的衣袖喋喋不休。凤尤宁站起身,唤来斟酒的小婢女,细心嘱咐。 “太子爷喝的有些多,回头等他休息一下后,别忘了取些醒酒的药丸来。我这就回去了。” 凤尤宁看了一眼趴在桌上面色红润的凤尤安,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玩性不改的大哥啊。 看看这天色,有些闷热。正好可以拉着小人儿去那池泉水泡泡。想到这,凤尤宁的心情就极为欢畅,回去的步伐也越发的快起来。 远远的看到自己的上翼宫,已是十分奇怪。 上翼宫的女婢永远是精神充沛的站在门口恭迎自己回宫,此次门前却没有一个影子。看来是都被蓝玉娆给收服了啊。 嘴角还挂着些许自嘲的笑意,已经踏过了门槛。 院内如同大门口一般的安静,仔细听去,没有任何吵闹纷杂的声响。 寝殿内急急跑出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婢女,距离三步开外的地方慌张的跪下磕头。 “殿下,殿下,那位狐族的太子,被天兵抓走了!” 心中一下陷入一片泥泞的沼泽地。明明院中百花齐放,香味扑鼻,自己没有闻到半分,只感觉到空气中都夹带着血腥味的紧张凝重感。想要前行的步子无论如何都迈不开,仿佛真的要掉到这白玉石铺就的地底下。 小婢女还在嘤嘤哭着禀报,没命的磕着头。 “小的们想要去通知殿下,可是门口不知被谁设下了结界,小的们法术低微,伤的伤,晕的晕,没有一个能闯出去的,还望殿下恕罪……”还在委屈的哭诉着,眼前一阵白眼闪过,主子已经不知了去向。 香,虽是轻微的味道,还是可以闻到断魂香的味道。这天上的断魂香和妖界的静神香味道大体相同,只是更加的浓烈,更加的迷幻,瞬时让人安静下来。 大哥,一定做了什么! “将这个调戏嫦娥仙子的登徒子,关入最里面的牢房,等待玉帝的定夺!”几个天兵领命后抬着昏迷不醒的蓝玉娆手脚麻利的将他仍在一间阴冷窄小的牢房,无情的关上锁仙门。 “不知道什么来路,敢调戏嫦娥仙子。” “就是啊,谁不知道玉帝最关心嫦娥仙子,敢和他老人家抢,真是胆子大啊……” 两个守天牢的天兵瞥一眼尽头黑暗的牢房,尽量压低了声音,八卦的讨论着。 、 蓝玉娆陷入了不知第几次的昏迷。这次的昏迷来的很是突然,很是猛烈。 自己仿佛置身于自己的“聚魂”之中,眼前的场景一幕一幕清晰的触手可及。那是,他一直想要记起来心中空白的部分。 黑暗潮湿的阎罗殿内,一袭红衣的少年,笔直的站在高高的案台下,仰着倔强的小脸,怒视着案台后端坐的阎罗神君。 “说吧,如何改掉遥清的命数。”站着的少年冷冷的说着,昏黄的光线在俊美的侧脸投下淡淡的光晕。冷意自周身慢慢散发出来,和这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明明是一袭火热的红色华服,却让看他的目光感受到刺骨的冷意。 案台上端坐的阎罗神君捋捋羊角胡须,瞥了一眼按案台下熟悉的身形,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这个传说中是个断袖命的蓝狐族太子。 “本神君说过,遥清的命数是改不得的。那狼族的王后用自己的精元在遥清的身上下了血咒。所以他只能世世代代轮回成为男人身下的玩物。看你这一往情深的摸样,本神君也很是佩服,无奈力不从心。小太子你还是请回吧。” 案台下的蓝玉娆依然默立不动,缓缓的跪了下去。 岿然不动的身躯就那么直直的跪在泛着水渍的地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言语间透着丝丝的无奈。 “求神君告知破解血咒的方法,我将感激不尽。” 阎罗神君忙站起身绕过案台,扶起这个瘦弱的少年。 “不是本神君狠心,是真的没有方法可以破解。除非……” “除非什么?”似是看到了黑暗深渊里幽暗飘忽的灯火,蓝玉娆激动的抓住阎罗神君的衣袖,眼里光芒刹那间四射,熠熠生辉。 “你能找到同样修行的精元,抵消掉那个下了血咒精元的修为。可能会有所改变。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足以确定。”阎罗神君自顾踱着步子沉思,没有注意到,面前跪着的红色身形已经不见了踪影。 画面自动在黑白交错的影像中切换到另一个场景。阎罗殿外的投生井。 被鬼役压着赶来的是瑟瑟发抖的遥清。 那么倔强的一个少年,那么清秀的一个少年。眼前已是不复存在。只有止不住的颤抖,断不了的眼泪。 被押着的人感受到井边的那个身形,缓缓的抬起哭的有些红肿的双眼。 记忆使劲的翻滚着,却记不清他的名字,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吗? “遥清,我来了。”井边的身影伸出修长干净的双手,将浑身颤抖着的遥清一把拉进自己的怀中。身后两个鬼役看了一眼不远处挥手示意的阎罗神君,默默的退了下去。 怀里的人听到“遥清”,记忆更加的混乱。身子抖的更加严重。 抱着自己的双手越收越紧,似是要将自己狠狠的揉进另一个身体。 “我不是遥清。”怀中的人推开拼命抱着自己的身子,低低的回应着。 嘴上忽的就覆上来温热的唇齿,细滑的舌头迅速的占据大脑空白的遥清嘴中,不停的交缠,不停的侵略。 蓝玉娆在怀里人的额头落下最后一个吻,将身上的羊脂玉佩解下,细心的挂在遥清的脖间。 “不要害怕,这一世,我不会让你在再那个狼族王后的血咒中恐惧一生。你记不得我,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看着身前的遥清没有反抗,只是愣愣的盯着自己。 “戴着这个,我若还有一口气,必会去寻你。” 蓝玉娆抚摸着挂在遥清胸前的玉佩,上面的小狐狸活灵活现的,很是让人爱不释手。 “你为何要帮我?”遥清鼓足勇气抬头对上蓝玉娆明亮如星的眼睛。 “因为你喜欢我。” 遥清等着突兀的大眼,身子微的一晃,被蓝玉娆及时的扶了一把,才没有栽倒。 “因为我也喜欢你。”蓝玉娆继续补充道。嘴角浅浅的笑意直直照进遥清的心底,身子不在颤抖,心底也渐渐温暖起来。 周身慢慢聚齐淡蓝色的光晕,蓝玉娆整个身子慢慢浮在半空。发丝间的丝带被无形的压力挣断,千万烦恼丝肆意的在空中散开,无形无惧。蓝玉娆紧闭着双眼,自胸口缓缓升起一颗药丸大小的蓝色球体,慢慢的从蓝玉娆的身体里分离,直直落尽遥清因震惊张大的嘴中。 半空的光芒瞬间敛去,周围恢复往常的黑暗与阴冷。蓝玉娆重重的跌落在投生井边,浑身无力的靠着井沿,看着遥清的反应。 遥清本来苍白的饿脸上升起一片不同寻常的红色,那抹红蹿进遥清的双眸中,想要喷出火来。而后又快速的被一道蓝色的光芒掩盖住。 邀请有些支持不住的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的擂打着自己的脑袋。 蓝玉娆很想去扶起他,将他抱在怀中安抚,才发现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一直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的阎罗神君,冷笑一声,侧身看向自己身后的那棵神树,唤道。 “你还要在那看多久的热闹,他精元不在,要下手还不趁现在?” 树上跃下一个女子,纤腰肥臀,雍容华贵。面容上挂着得意的笑,齿间却咬的咯咯作响。 “多谢义兄帮忙,小妹我感激不尽。”那女子正是本应死去的狼族王后。 看着正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遥清,内心是一浪大过一浪的快感,一种报复过后的满足感。 眼看着遥清双眸里的光芒慢慢褪去,脸色又恢复如初的苍白。 妖娆的女子轻移莲步,走到两个少年面前。 “别来无恙,小杂种!” 地上的遥清惊猛的一抬头,对上一双笑里藏刀的眼睛。 “你现在应该记起来了吧,我是杀掉你的那个美人。那边那个半死不活的,是你心尖儿上的小狐狸。你说,我要怎么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手指指向井边额头冒着噌噌冷汗的蓝玉娆,转过来嫌恶瞪了一眼。 遥清混乱的灵台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中计了,这是狼族王后与阎罗神君的阴谋。目的就是让蓝玉娆自己交出自己的精元。 “你说,你死的时候他都没有看到你最后一眼。这次我让你看着他死,可好?”妖娆的女人尖锐的指甲深深的扎进蓝玉娆白净的皮肤,在胳膊上划出两道触目的血痕。 遥清身子一个激灵,想要前去阻拦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指甲一点一点的自胳膊往上划着,沿途流下一条细长的血色长河。蜿蜒着叫嚣着汇聚成一道刺目的风景。 有些晕沉的蓝玉娆感受到身体里散发的疼痛,低低的哼了一声,睁开沉重的双眼。 “杀 了我,你可否放过遥清。”不是威胁,不是训斥,是请求。蓝玉娆用自己最大的力气,请求眼前这个女人的允许。 他看到过遥清的转世,每一世都是掺杂着血泪的成长史。每一世里,自己的遥清都要遭受身心的双重压抑不得善终。明明喝过孟婆汤忘记前尘,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下一世的无望人生。明明知道自己前途的黑暗,不得不拼着最后一口气跳下投生井面对。 遥清的哭,没有声音。却每每都让蓝玉娆觉得耳鸣。 遥清颤抖的身形,不是因为寒冷,却每每都让蓝玉娆觉得置身千年雪山。 他想要改变遥清的命数,哪怕双手奉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不要再看到那孤独的身形在混沌的人世间遭受巨大的创伤。不要再看到那些畜生不如的男人们在他身上肆意的伤害。不要再看到他那绝望无助的眼神看着天空。他要就他。 眼前的女人,或许愿意放下仇恨,放过遥清。蓝玉娆单纯的这么想。 将要划上脸颊的手一顿,随即是重重的一记耳光,将无力的蓝玉娆扇的重重撞在身后的井沿上,扑出一口鲜血。 遥清看在眼里,心中的火烧的铺天盖地。仍旧没有半点办法阻止。 宝剑出鞘的寒光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刺眼。冰冷的剑身毫无阻碍的刺入蓝玉娆的前胸,锐利的剑尖直直抵到投生井的井沿,不在前行。 蓝玉娆倒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的血液正在四面八方的喷涌着,想要瞬间脱离这个躯体。 女人的笑声回荡在阴暗的四周,那是夹杂着哭腔的笑。 “贱种,我爱的人不爱我,你爱的人你也爱不到。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让你带着这份血腥的记忆生生世世的活下去。你想叫是吧,放心,等他彻底断了气,我会让你痛快的哭一场。”狼族的王后迅速的收回刺进身体的宝剑,用衣袖小心的抹去上面的血痕。 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是杀了我最爱的狼王的宝剑,如今杀了他儿子最爱的人,哈哈哈,笑话,小贱种,你和我一样可怜呢!”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刷洗的不成样子。红色的脂粉犹如猩红的血液顺着腮骨滴落,甚是骇人。 遥清看着坐在血泊中的蓝玉娆,心中的火苗被千尺寒冰所取代,整个人都冷了下来。 你若死了,我定将这精元粉碎,去陪你。玉娆,记得等我。 第二十六节 玉娆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正在慢慢的消散。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艰难。 很想再睁开沉重的双眼看一眼自己不舍得的遥清,努力几番,终于失败。 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吗? 冷冷的空气里夹杂着腥甜的血味,胸口的那个大窟窿也渐渐感觉不到疼痛,明明睁不开眼睛,却看到了晃眼的白光,在自己的头顶笼罩着全身。 白光中站着的是自己的爷爷,慈祥的伸出双臂,将要把他拉入怀中。 熟料,爷爷对着自己就是一掌,将自己打出去一丈远。 疼!实在疼! 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阎罗神君,好久不见。如今不知小儿如何得罪了神君,竟下如此毒手。”是蓝狐族的狐王。 阎罗神君整了整有些凌乱的额发,毫不在意的回道。 “没什么,这一切都是小太子自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他。狐王不要将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本神君担待不起啊。” “那是自然,小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自然是担待不起。莫说我们妖界与天界现在是一家,就是单单我蓝狐族,也能把你这不大的阎罗殿拆个底朝天。为了一个怨念深重的义妹,得罪我们蓝狐族,想来神君还是算得清这笔账的。”狐王抱着进去少出气多的蓝玉娆,面色俊冷的看着有些慌张的阎罗神君。 一番话下来,阎罗神君也有些不安。只是一时意气用事,不忍看自己的义妹那么悲愤幽怨,才同意帮她出口气。完全忘了此事处理不好,必会引起两界的动荡。自己到时是怎么也撇不干净的。 “玉娆!”随后赶来的太子他娘,看着倒在自己夫君怀中满身鲜血的儿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三步并作两步的扑过去。 无事不出门的巫师大人破天荒的要求觐见狐王,当时狐王与王后正在寝殿小憩。狐王就在帷幕外接见了巫师大人。 王后不经意听见“太子”二字,不禁凝神细听。 大殿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狐王已经御风而去。 深知不对头的王后紧接着跟了上去,看着眼前的情景,惊恐之色满满当当的挂在脸上。 “大王,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的玉娆,怎么会这个样子?” 身后一声不知死活的嘲笑声。 “吆,这就是小太子的爹娘啊!我很好奇,生下这么一个断袖的儿子,你们竟然还把他当宝贝。真不知道你们是爱子心切呢,还是狐王你真的不行呢?哈哈哈……” 一记长鞭狠狠的抽打在还在大笑的狼族王后面上,自额间抽到下巴,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彻底毁了。 “我生的儿子再不济,也是我与夫君恩爱的结晶,容不得你这个贱妇从这指指点点!”女人生气起来,说的话就像刀片似的,在空气中纷飞反转。 狼族的王后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心知不妙,挣扎着就扑向狐族的王后身上,准备厮打一番。 没迈出两步,被狐王长袖一扫,打到十步开外,被一棵古树截下来。闷闷的一声,想来内脏是受了重伤。 “一个小小的冤魂,借助宿体从这作威作福,阎罗神君你倒是有情有义的很啊。小儿在这救回则罢,救不回,神君我们就此势不两立。”狐王拉过自己的王后,将怀中的蓝玉娆交到王后手中。 阎罗神君擦了擦额间的汗珠,顺势移到义妹身边,狠狠的一巴掌扇过去,“我就是被你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情。若是牵连了我这阎罗殿,别怪大哥我无情无义。” 内外受伤的狼族王后抚着红肿的脸颊,泪眼婆娑的看着俯视着自己的阎罗神君,自己的义兄,这个曾经喜欢过自己的男人。 在一个区区狐王面前,就吓得改变阵营。枉他平日里吹嘘对自己的情深意重,浓情似海。笑话,自己这一生是个十足的笑话。自己的爱的不爱自己。嘴上说爱自己的却被旁人一句话吓得来撇清关系。 怨念,执念,就在那一瞬间,彻底的烟消云散。放弃前尘,才能重新来过。那些伤人的事实,还是结束吧。 拾起不远处遗落的宝剑,正对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入。 这次,真的可以解脱了。我要去个没有遥旭,没有贪念的地方,过我自己的生活。狼族王后化为一阵白烟,只留下地上一滩艳红的血渍。 “说,怎样才能救我儿子!”狼王看着那到白烟,恶狠狠的怒吼。 “狐王莫要着急,依我之见,只要将这少年体内太子的精元取回,狐王你在注入一些修为,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阎罗神君一把揪起泪流满面的遥清。 狼族王后一死,自己的定身咒也已经解开。可是看着满身鲜血的蓝玉娆,自己始终无法动弹。身体里仿佛被抽空了,脑子里眼睛里心里,只有那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身影。 听到头顶的声音,遥清顿时来了精神,双手反抓住阎罗的衣袖,激动的问道。 “你是说,我把精元还给他,他就能活了?是不是?” 遥清眼中的红色光芒,随着狼族王后的烟消云散,已经渐渐散去。瞳孔中是纯净的蓝色,闪着灵动的光芒。 重获自由的的遥清站在蓝玉娆一步开外,不敢向前。笔直的跪在地上,对着狐王和王后磕了个响头。 “遥清对不起你们,是我连累了玉娆,还请二位将我身上的精元取出再放回玉娆体内。” 狐王欲言又止的看着王后,没有做声。 王后带着哽咽的声音开了腔。 “遥清,我们实不相瞒,精元只能取出两次,放回我儿体内救不救的活还是个未知数。但是你被血咒加上精元一消耗,恐怕这精元一取出,你连投胎的额机会都没有了,和方才的一样烟消云散。同为母亲的我,实在不忍。” “王后放心,遥清本就是生无可求,死无可恋。要事能保得玉娆康健,遥清也算值了。请动手吧,”说罢又恋恋不舍的看一眼紧闭双眼的蓝玉娆,双腿盘膝,端坐于蓝玉娆身边。 “谢谢,我们狐族会记得你的恩情。”狐王长叹一口气,手掌轻轻抚上遥清的后背,蓝色的光芒自胸口开始缓缓上升,脱离遥清的身体,被狐王一掌打进蓝玉娆的体内。 遥清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低头看去,手也已经开始透明,就要消散了吧。 王后怀中的小狐狸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哭的一塌糊涂的母后,乖巧的笑了。 侧脸望去,身边的是自己的父王和,正在渐渐透明的遥清。 大惊之下,顾不得胸口那一个大洞,伸手就要去抱遥清。扯动了伤口,血液流的更加迅猛。 狐王不忍心看下去,将遥清抱到离蓝玉娆最近的地方,被蓝玉娆一把捞到怀中,手指都深深的嵌进遥清的肉里。 “你怎么了?遥清?” “玉娆,不要再找我了,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现在我们两清了。我救了你一次,你也救了我,扯平了。” “你不要说话,你的手好冷,我帮你……”一口鲜血吐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蓝玉娆嘴角的血丝开始流动着往下滴。 遥清伸出一只手,轻轻拭去蓝玉娆嘴角的血丝,疼惜的笑着。 “流这么多血,回去一定要多吃几只鸡补补。” “遥清……” “我能在消散之前看到你醒来,觉得是我最大的福气。” “遥清……” “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睡觉不盖被子了。” “遥清……” “要听你父王母后的话,他们都为你苍老了太多。” “遥清……” “记得,不要来找我,我会过的很好很好。” “遥清……不要丢下我。” “呵呵,不要小孩子了,你是太子,要勇敢一点,我……”遥清的身子也透明的越发厉害,蓝玉娆可以透过自己的手背看到自己的血衣。 “遥清,你说的我都听,请你,不要丢下我。” “若是有来生,真希望能在一个对的年华,遇到你,哪怕是断袖,又怎样呢?呵呵,看我多贪心啊。还想来生再遇到你,我都忘了,我没有来生了。” “遥清……不要再说了,我把我的精元给你,你可以有来生的。” “不要,玉娆,我活的太累了。终于解脱了,要祝贺我啊。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躺在你的怀里……死去……” “遥清!” 一声竭斯底里的嘶吼,蓝玉娆疯了一样向着前方抓取,可是那什么都没有,连一丝头发都没有留下,只有手上混杂的遥清的血液。和自己的血混杂在一起,散发着醉人的血腥的香气。 蓝玉娆痴痴的看着手中的一掌鲜血,仰天长笑,胸口急流的血液似是不够过瘾,齐齐涌上喉间,从口中破薄而出。 “玉娆!” “玉娆!” 狐王和王后同时大叫,扶起瘫软的儿子。满脸满心的心疼。 狐王深吸一口气,打横抱起蓝玉娆,恢复最初的冷静。面对一旁看热闹的阎罗,斜睨一眼后说道。 “小儿就由本王带回了。打扰了。” 阎罗亦是客气的作揖回礼,抬头间,空荡的投生井边只徒留自己一个。 闹剧啊! 第二十七节 凤族的太子殿,凤尤宁捏着桌上薄薄的两页薄纸,双目瞪得想要滴出血来。 自己的大哥,这一生最大的错,就是有自己这么个弟弟。 他对自己的疼爱,已经成为了他脖颈上架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刀。时时警醒,时时小心,时时胆战心惊。有光凤尤宁的一切,凤尤安都视为头等大事。这已经从一种责任,演化成一种习惯。 责任可以推,习惯不能改。 如今,这个大哥,怕是保不住了。 蓝狐族的上空,阴云密布,雷声赫赫。凤家军铁甲武装,一脸兴奋。 这天上地下的安稳了这么些年,这些士兵早就按耐不住心中争斗的火苗。士兵,只有拿起枪锏,抛头颅洒热血在兵荒马乱的战场上,才算得上真正的士兵。安逸悠闲的生活只会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之后,身体机能也放松,而后,就那么松到死。 看着云头下慌乱集结起来的蓝狐族的小妖。士兵们手中的枪锏也渐渐发出灼热的温度,想要冲下去跃跃欲试。 狐王率领一干将士,站在王宫的大门。 自从蓝玉娆跟着凤尤宁离开后,整个蓝狐族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要说天与地的距离是一个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那这场大雪完美的将这条千年的鸿沟,填补的让人惊叹。白茫茫的天,白茫茫的地,白茫茫的雪,映入眼帘的全是耀眼的白色,干净无邪。 蓝狐族的狐王裹着银白色的大氅,气定神闲的仰望着那个传说中的凤族太子。 和他老爹一样的趾高气昂,比起他那个三弟,不够沉稳,不够聪敏,贵在有胆子。 两方阵营在这连绵不断的雪慕下,隐忍待发。 他们在等,在等对方先出手。挑起天界和妖界的大乱,任你是狐族的王,凤族的太子,免不了去诛仙台走一趟,阎罗殿勾一笔。 终归姜是老的辣,狐王的耐心,就像这脚底绵软的雪花,厚重且深重。 凤尤安轻笑一声,手一挥。凤家君顷刻全出。 一时间,天上地下,混为一体。分不清你是在天上看地上的争乱,还是在地上看天上的大战。 兵器交接声,嘶吼声,呐喊声,哭叫声,一声叠着一声,弥漫在这阴沉的空气中。 凤尤宁搁下信笺,取出腰间的长笛,奔向天界的牢房。 干脆利落的敲晕毫无防备的守卫,径直走进这平日里从未踏足的地方。 不大的空间被索仙柱一间一间隔开。 走至最后,阴暗的光线中,一个站着的少年,双手背立,整个身子被暗色的光线埋没的没有头绪。只是那人身上,散发着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气息。 凤尤宁一愣,站在原地。 牢中的人缓缓转过身,缓缓抬起头,缓缓开了口。 “三殿下,别来无恙、” 这冷意的笑容,这高傲的眼神,还有这客气的语调,眼前的,真的是那个小狐狸吗? “你,是玉娆吗?”不确定的问道。 “尤宁,我想起来了,我缺失的那一段,原来是那么晦涩,难怪父王要用自己的法力将我的记忆封存。我真是太让他失望了。”牢中的蓝玉娆没有半点的忧虑,仿佛他现在站在一片风幽水清的原野,讲述一件云淡风轻的事情。 “玉娆……” “我要去见我父王最后一面!”蓝玉娆慢慢走出阴暗的光影,立于凤尤宁面前,两人中间隔着几根极细的柱子,就那么双目交接的面对面。 “你,知道了?” “我的记忆能恢复,说明给我封印的人,已经不在了……”蓝玉娆将头别过去,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蓝狐族的王倒在王后的怀中,安静的闭着眼,静静的等待着。 希望能在自己 闭眼前,还能看自己的儿子一眼。 身后传来沉重急切的踏雪声。 来人在狐王身后三步的地方站住,落地的胡须和地上的白色雪花混为一体,是巫师。 “王,我来了。” 王后狠狠的瞪过去,眼睛里满满的恨意。 狐王微微皱了皱眉头,使出最大力气抬了抬手,示意巫师过来。 “士儿,不要在恨我了,看在我就要死了的份上,可好?”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巫师本人的?”巫师抓住狐王递过来的手,眼角泛着泪光。 “起初不信,自从玉娆带回那人间少年时,我才可以确定,你不是巫师本人。想必,他已经不在了吧。”狐王眯着眼睛,看向阴沉着的天空,雪,终于停了。 王后拍着狐王的胸口,哽咽的接着说下去。 “你以为你附在巫师的身上就没人看的出来吗?大王早就看出来了。念在你对他的一片痴心,只是被情感蒙蔽了双眼,不与你计较。可是你一点不知道收敛,不惜篡改我儿子的命格,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很可耻吗?枉你你曾是天上的司命。大王一心认为你本性纯良,不会下重手,可是你太让我们失望了。眼前的这些,就是你想要的吗?就因为大王爱的是我?” 巫师呆呆的看着脸色苍白的狐王,一时语噎。 这不是,我想要的不过是把你逼到绝路,让你来求我,只此而已。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只是一个没有爱到的可怜人,我恨,我恨那些刻骨铭心的爱,也向往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我改掉你儿子的命运,只是希望你恩能够从他的身上看到我们的影子,换回你内心深处对我仅存的爱恋。我知道,你心底有我。巫师百感交集的脸上,滑下两滴硕大的泪珠。 “我,没有爱过你。”狐王抽回自己的手,抓住王后的衣角。 “照顾好我们的儿子,他会是个好的王。我们蓝狐族,终归有重新振作的一天。” “好,大王,你撑住,你的法术已经没了,玉娆全都会想起来的,他会回来看你的。你再坚持一下。” “我这一生,有你,有玉娆,很满足。你们就是我的天下。” “大王……” “我走了,不要哭……” 静,天地间出奇的安静。 蓝玉娆赶到时,他又爱又怕的父王,已经闭上了双眼,他雍容华贵的母后,鬓间长出了些许白发,在墨色的发丝中格外的扎眼。 跪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巫师,好似一个冰雕。长长的胡须都已经结了薄薄的冰花。 “父王,孩儿来晚了。”蓝玉娆直挺挺的跪下去,跪行到狐王身边, 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余下深深的悔恨。 “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时糊涂,篡改了命格,今天就不会铸下如此大错。”一边的巫师突然的开了腔,用额头去撞地面,砸出一个极深的雪坑。 “脖颈间忽的一冷,蓝玉娆腰间护身的宝剑已经架在巫师的脖颈边。 “那么,就去陪我父王吧。你可还有什么话说?”这是个冰冷的蓝玉娆。没有往日的胆小懦弱,没有往日的玩世不恭,没有往日的天真善良。 “你和那人间的公子,本就是一对。你信与不信,我在这种时候没必要再欺骗你。至于那凤族太子,你们注定是有缘无分。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眷恋已经没有了,我本就求一死,谢谢你成全我。” 利剑出鞘,必有血光。 蓝玉娆用袖子擦拭剑上骇人的鲜血,安慰自己的母后。 “母后,我们回家,我们带着父王,回家。” 完全失去重心的王后随着蓝玉娆的手劲站起身,看一眼周围的遍地横尸,一具叠着一具,蓝狐族,就这么没了吗?也是,狐王都没了,何来的狐族? 蓝玉娆打横抱起狐王,站在这重重尸体之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自己的母后说道。 “蓝狐族,有我,不会亡!” 第二十八节 失魂落魄的凤尤宁怔怔的站在牢门前,双目空洞的看向蓝玉娆离开的方向。 小狐狸走了,留下一句“尤宁,我们的情谊到头了。后会无期,各自珍重。” 到头了,真的到头了。 自己的大哥带兵将整个蓝狐族几乎灭顶,蓝狐族的王也没了。蓝玉娆和自己,是真的到头了。 我还能做些什么? 静静的在这等着新的天兵天将来讲自己抓走?也好。抵上狐王的一条命,玉娆心里或许会好受一点。 眼前一阵晕眩,猝不及防,凤尤宁倒进一个熟悉的怀里。 凤尤宁心中暗呼“不要”,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陷入黑暗的世界。 何九日日来这狼族的频率越发的多,和断莫愁的关系也是日益和缓。 断莫愁一日不见何九,就会巴巴的趴在窗户上,痴痴的等着那抹火红的身影。 “你倒是越来越喜欢她了呢!”其烨近来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好了,笑容时时挂在脸上,秒杀了一众小妖精。 “她,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断莫愁笑吟吟的回答。 “你看起来身体是好的不得了了。总算不用整日阴气沉沉的在床上躺着了。”其烨宠溺的摸了摸断莫愁的额发。 “就是有一点,我还是觉得遗憾。” “奥?” “我对遥清的记忆,还是没有半点印象,总觉得是个心事。” “我来帮你!” 一袭火红长裙的何九手拿食盒,阳光灿烂的跨进门。 蓝玉娆在父王的灵堂跪了三天,一动不动的身形,让人从背后看上去异常的冰冷。 “回禀大王,凤族的太子,上午在诛仙台,已经诛杀了。”小侍从回禀完,默默的退出灵堂。 那日,太子抱着狐王的尸身回来,就在这个灵堂里,接掌了狐王的王位。 蓝狐族剩余的狐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的太子变了。不在嬉闹乱窜,风流成性。他一句话不说,也能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或许,真如他们的巫师死之前说的一样,他们的太子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王。 一直低着头的新任狐王,肩膀微微松弛,吐出一口气,终归,还是放不下他。 吃了何九从蛇王那千方百计匡来的药丸,断莫愁沉沉的睡了过去。 其烨瞪着通红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何九。 “不要着急,我们可以打赌,这药要是不管用,我日后再也不来烦你。若是管用,你就准备好花轿来迎娶我。”何九冷哼一声,替断莫愁改好被子,提着食盒去了厨房。 凤尤宁醒来,自己的大哥已经烟消云散。床边是一下老了许多的父王。 这个从小呵护自己有加的大哥,从未欺负过自己,别说给自己下药。在他临死前,不惜给自己下了大剂量的迷药,独自跑到玉帝那去拦下所有罪状,置自己于死地,这就是他的大哥,一心一意为自己的大哥。 “尤宁,你大哥为了你,耗尽了一生。为了你大哥,你也要好自为之啊。父王年纪大了,禁不起再失去你了。” “父王放心,孩儿知道了。” 玉娆,我们回不去了。 同样沉睡中苏醒的还有狼族的断莫愁。 “你当真记起来了?”其烨激动的摇着断莫愁的肩膀,满脸的兴奋。 “其烨,我要走了,狼族不是我长久之地。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们的恩情,两清了吧。”淡淡的笑,淡淡的回应,果真是那个风轻云淡的遥清。 “你能去哪?蓝狐族已经颓败了,那个蓝狐族的太子,也不是那个单纯的太子了。你还是留在这……” “我要去人间,那才是我的家。” “人间?” “尝尝我现学着包的饺子,吃完再走也不迟。”何九提着热乎过的饺子兴冲冲进来。 甩给其烨一记白眼,“顺便参加一下我和这个臭小子的婚礼啊!” 两年后。 “大王,周边叛乱的部落已经降服了。”将领恭敬的跪在蓝狐族的正殿上,骄傲的回禀。 “做的好,有将军如此,我们蓝狐族何愁不得天下!”年轻的狐王手扶桌案,冷冷的看着下面跪着的将军。 蓝狐族尽知,现在的狐王,看上去文文弱弱,手腕却铁血的狠。对于来犯的敌军,片甲不留,一点余地都不剩。 回到自己的寝殿,水水为狐王换下朝服。 “大王,近来我们蓝狐族的喜讯可是一个接一个呢,要不要庆祝一下呢?”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我看是我把你宠坏了。”蓝玉娆坐在藤椅上,双眼微闭,慵慵懒懒的放松着紧绷的脑袋。 “不如,我们去人间走走吧?” “奥?也罢,两年没有去了,就依你吧。” 热闹依旧的大街上,人潮涌动。 “大王,您看,今天是元宵哎,您看,好多的花灯啊,奴婢去挑两个,您不介意吧。”撒了欢的水水好奇的在狐王身边窜过来窜过去。 “随你,一会我们在这条街的尽头汇合就是了。” 水水立马消失在人挤为患的人海中。 一朝两相见,三生四载缘。五花六经年,七零八落散。回首望,笑梦谈。 看着这个梅花八角灯,蓝玉娆饶有兴趣的看着上面提的小诗。 “公子,您要买灯吗?” 四目相接,两两相望。断莫愁与蓝玉娆隔着玲珑的一盏花灯,恍惚了一个流年。 “敢问这灯怎么卖?”身后是声好听的男声。 一袭白衣,一支长笛,额间的印记在灯火的映照下越发的妖娆妩媚。 别离,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重逢后呢?谁知道呢?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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